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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蓝 中——by嗟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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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瑒把房卡塞进兜里,说,“我跟你一起去。”

坐在前往医院的出租车上时,丁瑒心里的焦躁的情绪忽然潮涨般膨胀的厉害,他打开一片佐匹克隆片也不用水送服的嚼在嘴里。走进医院时,特有的苏打水味道猛的钻进丁瑒鼻腔,呛的他不停咳嗽起来,丁瑒愕然的抚着自己的胸口,那里频率不齐的跳动,让他心里油生不安。

“什么情况啊!电话里也不说清楚!”齐红找到坐在手术室外的齐越,连陪同在一旁的齐越同事也顾不上招呼。

“有一个已经做完手术了,还有一个严重一点,没出来。”

齐越皱着眉,刚才莫颖浩倒在自己怀里的那一幕,他永远也不想再看第二次。一个刚认识几个钟头的人,对他抱有的情感强烈的连他自己都觉得震惊,可这就是事实,他真实的感觉到了,看到了,体会到了。齐越看到齐红身后还跟着丁瑒,有些责怪的说,“不是说不用过来么,怎么丁瑒也来了。”

齐红嗯了一声,回头看了眼儿子,吃惊的问,“瑒瑒,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丁瑒摆摆手,坐倒在椅子上。齐红不放心儿子,转身下楼去买水。这时手术室的指示灯灭了,护士推着张床出来,齐越跟过去向医生询问情况,丁瑒瞥了一眼被快速推走的床,缠着纱布失了血色的脸歪向一边,丁瑒忽然觉得眼熟,像是哪里见过。

齐越跑过来对丁瑒说,“我跟医生下楼拿药,一会上来。”

丁瑒点点头,默默的看着小舅随医生进了电梯。他站起身,绕过一排蓝色的候诊椅,走廊的那边是刚才从手术室推出来的病床,车轱辘在地板上拉出巨大的沉闷声响,病床被推进了走廊最里一间的病房,丁瑒看着床尾消失在门里,慢慢的朝它走去。

隐隐约约的听见有声音远远传来,丁瑒细听了一阵,似乎是医院哪间房里的时钟在报时,当,当的声音,敲了一下,又一下。丁瑒沿着墙壁慢慢往里走,灯光幽暗的走廊里,那一团白渐渐变暗,变暗,暗成了浅灰、深灰,直到站在405病房门前,走廊里的灯光才似乎又变成了常态下的白。丁瑒轻轻推开门,并排的三张白色的病床,最右边靠窗户的,是空着的,被子枕头整齐的摞好,惨白惨白。中间的床上就是刚才从手术室里推出的那个人,闭着眼,被子被拉到下巴上,纱布盖住了额头,只看得见颧骨处的一点皮肤。丁瑒又看向最左边,离门最近的那张床。

床上坐着一个人,穿着白色的病服,两只手臂垂放在腿上,被子盖住腰腹。即使脸上的皮肤青紫,绷带纱布遮住了一边眉角和腮部,那熟悉的早已刻入心底般眉眼,也依然让丁瑒一瞬间就认出。那人也定定的看着门口的丁瑒,眼睛一如既往的深黑,平静的如这深夜离静谧的空气。

31

“你怎么跑这来了?找你半天。”

齐红把手里的热饮递给丁瑒,手心滚烫的温度让丁瑒从震惊中回过神,惊觉母亲正看着床上的人,一时心头狂跳。

“妈,病人都休息了,我们出去吧。”

齐红拨开丁瑒的手,走到莫颖浩床头。莫颖浩平静的脸在听到丁瑒喊出妈的那一刻一瞬间绷紧,可这看在齐红眼里,却当是被劫后的余惊。齐红微笑看着病床上的人,这孩子也才十几岁吧?小脸青青紫紫的,“小海是吧?你好好休息,你朋友情况也不严重,你别担心,跟父母联系了没有?得有人照看你呀!”

“姐,你们怎么进来了?”齐越提着一袋子的药走了进来。

“我看这孩子醒着,就问几句,给他们家人联系没有?怎么也没个人来?”

齐越把药放进柜子,拉过椅子坐到莫颖浩床边,“小海家人还没来得及联系,那个孩子的家人正赶过来,”莫颖浩脸色煞白,齐越记得刚出手术室时脸上还是有些血色的,“小海,你家里人电话多少,我要通知你家里人。”

莫颖浩平复呼吸,小声地说,“不用了,我没什么事,他们也不在这里。”

“那你在北京有没有其他亲人朋友?”齐红关切的说。

莫颖浩摇摇头,又点点头,低垂着头不吭声了。齐越把被角往里塞了塞,“姐,你们回去吧,我在这看着。”

齐红见齐越说话头都不带扭向她这边,眼睛一直盯着病床上的人,脸上明显的关切和怜惜,心头一跳。齐红使了个眼色让齐越出去说话,齐越的手在被子上轻拍了拍,起身跟了出去。

丁瑒呆怔在那里,眼前的状况超越了他的思考能力,他有太多的疑问想要解答,从母亲叫出一个陌生的名字,到小舅出现在浩子身边,这一切的一切几乎让他刚才忍不住喊出声来,他用了极大的力气克制自己扑过去的冲动,在等到母亲和舅舅走出病房掩上门,才卸下一口气靠了过去。

他想去摸摸浩子的脸,手抬到一半却怎么也放不下去,只好盯着他,压低的声音里满是急切,“浩子,浩子……你怎么还在北京?不是回家了么?出了什么事?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沉默。没有任何的回应,莫颖浩怔怔的看着丁瑒,脑海一片空白。刚才在门口看到这个人出现,他都还以为只是自己的幻觉,幻想着还能再看见这个人,再听见他的声音。

“浩子,你说话啊……发生了什么事?”

莫颖浩张张嘴,吐不出一个字,喉咙里呜呜作响,像是呜咽。

“你怎么还在北京?这些天你都住在哪?这都是怎么回事?”丁瑒心口几乎要炸开,他抓住莫颖浩的手,温热的,细瘦的,真实的触感提醒他这一切都不是幻觉,浩子就在他的面前,丁瑒倾前的身子,就快要贴住他,“浩子,你说话啊……”

门吱呀一声,丁瑒猛站起身,努力让自己平复呼吸,转过身,看到母亲和舅舅两人脸色都不好看。齐红勉强对病床上的人笑笑,转身就拉丁瑒走,丁瑒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任齐红喊了两声都没有反应。

“丁瑒?愣着干什么!回酒店。”

丁瑒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平常,“我在这陪舅舅吧,妈你先回去。”

“陪什么陪?”齐红欲言又止,僵在那里说不出话来。齐越不耐的示意两人安静,半命令的对丁瑒说,“你跟你妈回去,大晚上的,她一个也不安全,他们家人都还没到,我先照看着,行了,你们赶紧回去吧。”

丁瑒眼睛死死盯着莫颖浩,对方只低垂着头,连看都没有看他。墙壁上的时钟重重的走了几步,丁瑒转身离开了病房。

齐越把病房的大灯关上,只让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也不早了,赶紧休息吧。”说罢就上前扶住莫颖浩肩膀,待他身子慢慢躺倒,又盖好被子,“睡吧。”

莫颖浩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杂乱的梦境里各种各样的情景不停绕啊绕,他看到丁瑒站在自己的家门口对他笑,他跟他说话,可丁瑒像是没听见一样转身离开了,他追出门去,可怎么也赶不上他,到后来,模糊的影子也不见了。

早上是被说话的声音吵醒的,莫颖浩睁开眼睛,就看到那个客人的脸凑过来,轻声的说,“你醒了?我买了稀粥,吃一点?”

莫颖浩眨眨眼睛,退了麻药的身体休息了一晚倒渐渐觉出痛来。齐越看他摇头,又问,“要不要坐起来?”莫颖浩微微点了点头,齐越掀开被子的一角,手穿过莫颖浩颈下扶住肩膀,另一只手隔着被子搂住他腰,莫颖浩微微瑟缩了一下,齐越以为弄痛了他,连忙更放轻力气,把枕头塞到莫颖浩背后,被子拉起盖住胸口。

莫颖浩有些头晕,等脑袋渐渐清明,才看清病房里还有其他人。陈阳坐在床上手里捧着插着吸管的杯子,见莫颖浩醒了只瞥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和床边的两人说话。

莫颖浩听见陈阳说,“我要跟他一起转。”

和陈阳有着相似轮廓的中年男人看了眼旁边病床上的人,说,“可以,马上转。”

半小时后,莫颖浩随陈阳躺在了高楼层的双人间病房,独立卫生间,还有一间专门给陪护人员的休息室。夫妇两人和陈阳又说了会话就被陈阳赶走了,男人离开时和陪护在莫颖浩床边的齐越点头示意,齐越把两人送到出门口,才这身范围掩上了房门。

齐越打开食盒,拿了小勺舀了粥喂到莫颖浩嘴边,莫颖浩连忙伸手接过说“我自己来吧。”齐越也没坚持,看着莫颖浩自己一口一口喝完粥,又塞进了一个包子,才把吃剩的饭盒筷子收进塑料袋拎出去扔掉。

房间里只剩下陈阳和莫颖浩两人,从昨晚出了事到现在都安然躺在病床上,莫颖浩都还没来得及和陈阳说上话,这会才有了机会,陈阳先才开了口,“你干嘛不先跑?”他问。

莫颖浩看着陈阳,头上缠着纱布,手脚似乎没什么问题,“我跑了你怎么办。”

“你不会先跑了找人来啊,笨死了。”陈阳嘟囔着翻出手机,过了好一会齐越都回到了病房,陈阳才从手机上挪开视线对莫颖浩说,“帮你查了,你今年运势不好,年中有大灾,得!看来挺准,你认栽吧。”说完还扬了扬手机。

莫颖浩听完陈阳的话,反倒放下心来,当时听到那一声响,又看到陈阳满头是血的倒在地上,那一刻他真的想到过死,后来被送到医院,自己身上只有些皮外伤,缝了几针敷了药就处理完了,陈阳的伤却因为在头部,问齐越的时候齐越也拿不准,后来知道并不严重缝了十几针才有些放心,眼见陈阳第二天就头脑清醒看无大碍,心中的大石头才算是落了地。

齐越回头看了眼陈阳,凌晨陈阳父母赶到时他就跟两位家长说过话了,相比陈阳母亲一看到病床上的儿子就吓得哭起来相比,陈阳父亲虽然也是一脸紧张神色,却还能礼数周到,冷静有度的向齐越询问情况并表示感谢,说话滴水不漏,语气温和诚恳,齐越阅人几十年,几乎马上断定这不会是个普通角色,又想到莫颖浩居然和这样的人的孩子做了朋友,甚至还一起受了伤,对这个前一晚才被开了瓢,现在却满脸不在乎开起玩笑的小孩好奇起来。

陈阳感觉到打量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也毫不客气的看回去,这么莫名其妙出现在病房里还一直对莫颖浩照顾有加的人,从哪里冒出来的?

“我叫齐越,小海……我们是同乡。”像是看懂了陈阳的眼神,齐越主动开口道。

小海这个名字陈阳是知道的,可是能叫莫颖浩这个名字的人,那就只能是港湾的人无疑了,他记起昨晚上那个向莫颖浩招手的人。“你是去港湾的客人吧,还把我们送到医院,谢谢啊。”

“没什么,那种情况谁都会这么做的。”

“那可不一定,”陈阳嘟囔着,“也挺忙的吧?一直呆在医院耽误工作吧,”朝莫颖浩扬了扬下巴,“他没什么事我能照顾他。”

齐越心道,这是下逐客令啊,这小孩还挺刺的。转头问莫颖浩,“你北京没亲人,那你住哪?”

莫颖浩还没应,陈阳就抢答了,“住我那,等会他老师还来,他北京还有一哥!”

看陈阳一副“没事您请回吧”的表情,齐越在心里笑笑,想了想也觉一直呆在这似有不妥,来北京除了送丁瑒,也确实是有公务在身的,看莫颖浩已无大碍,齐越起身告辞,“那我先走了,有空再来看你。”莫颖浩坐起身子,想开口道谢,话到嘴边变成了“再见”。

莫颖浩出神的看着门,陈阳刚想调侃他,手机就响了起来。

“我在你们家门口,怎么都没人啊。”迪卡在那边喊。

还真把他这当家啦,陈阳没好气的说,“都在医院呢。”

对面一愣,“怎么了?谁病了?”

陈阳瞧瞧莫颖浩花花绿绿的脸,说“挂彩破相!”

迪卡很快就赶到了医院,在这之前陈阳的妈妈买了两篮子水果和一大包的零食又回来了一趟,坐在陈阳床边跟他削水果,还不忘也给莫颖浩削一个,陈阳一副大爷的架势,没好气的催她妈快走,看的莫颖浩都忍不住想说他。

陈阳妈妈前脚走迪卡后脚就到了,看到缠的一圈一圈的两人,惊得合不拢嘴,拉近了凳子问怎么回事,陈阳瞟了莫颖浩一眼,说,“打劫。”

“打,打……打劫?”

“干嘛模仿范伟!没IQ给你!”

迪卡上上下下又问又看了半天,等确定了两人只是看着严重,实际上没怎样才放下心,忙着给两人又是削梨子又是开牛奶盒,不过大部分食物都到了自己肚子里。

打了会嘴皮子仗,迪卡站到窗户前伸胳膊踢腿。他已经决定暂时不离开北京,暂时进了家电视台实习,刚剪了一晚上的片子全身都是酸的,奔陈阳这就是图安慰的,没想到反倒是自己给俩伤员安慰。

陈阳闹了一阵渐渐安静下来,他出神的盯着玻璃窗户上的小飞虫,突然开口,声音幽幽的,“迪卡,跟男人做是什么感觉?”

迪卡差点没闪到老腰!回身看了一眼同样被惊到的莫颖浩,尴尬十分,“你干嘛……问我,不知道!”

“你不是跟你的DK做过吗?就是那个……丁……丁瑒的,什么感觉?”

迪卡神色变了变,“干嘛呀,别问我……你问别人去。”

“我问谁?我就认识你一不是处儿的gay!”

迪卡差点咬到自己舌头,眼见在一旁的莫颖浩脸都白了,真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你能不能别这么直接啊真是的……”迪卡坐回椅子凑近了一点,“没事儿突然问这干嘛!”

“就是想知道,好奇,不行么?”

迪卡哑口无言,哼唧半天也没说出个什么,到最后陈阳都懒得知道了,打发他继续去做伸展运动。

莫颖浩身上的伤口叫嚣着疼痛,连没被牵连的部分也再痛,只吃了一点食物的胃传来阵阵不适,莫颖浩强忍着躺倒回床,翻身朝里的蜷起身子,他闭着眼睛想赶快睡着,睡着了,就什么也听不见,看不到,也痛不了了。

中午的时候李燕和黄侃也赶到了,李燕一看到莫颖浩眼泪就掉下来,黄侃也紧张的问这问那,陈阳实在懒得回答已经说过很多次的话,于是把解释全权交给迪卡,自己窝到一边闭目休息。

“……情况就是这样,不过还好都是皮外伤,住两天就能出院了。”

黄侃和迪卡已经比较熟了,看李燕也平复下来,就张罗搬桌子吃饭,他来之前还不知道有迪卡,所以准备的饭菜可能不够,正犹豫着要不要再买一点,病房门就被推开了。

丁瑒站在门口,看着满屋子同样震惊不已的人,一晚上没睡好的脑袋嗡一下轰鸣不止。视线里都是他认识的人,他却不知道任何一个人出现在此的原因。

一屋子的人没有任何人说话,每个人脸上都是不同的表情,陈阳把安静下来的每个人挨个看了一遍,最后把目光落在只见过一次的某人身上。他脑海里居然很不合时宜的想到一副画——《最后的晚餐》。

丁瑒把外卖的饭菜放到桌上,转身走到莫颖浩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床上的人还保持着蜷缩的姿态,只是微扬起头看向丁瑒,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病房里又是一阵诡异的静谧。黄侃轻咳一声,把丁瑒带来的饭菜打开,和自己准备的放在一起,六个人吃……大概是够了。

“吃饭吧,吃饭吧,VIP病房就是好,还备个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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