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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到一个捕头——by孺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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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走,他一边想着罗弘衣的事。

走到县城时,天已经全黑了。

张奉之走在街上,循着灯火漫无目的地走着,过了好一会儿,隐约听见有人在叫他。

青年带着熟悉的域外口音在他身后喊道,“张哥——”

回过头,就看见提着一个大红灯笼,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人边喘气边冲他笑。差不多半个月没见,吴昭还是那副嘻嘻哈哈的模样,见张奉之停下来等他,吴昭感动不已,又撒娇似的喊了声“张哥。”

张奉之表示听到了,点着头,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吴昭一听,脸忽然黑了,气愤道,“那个罗弘衣太他妈过分了!若不是我在城门口遇上他,他说任务在先,就把张哥你落在城外了,我还不知道这小子看着挺纯良,实际上是个混蛋!居然敢把张哥给落下,愣小子是活得不耐烦了吧,哼哼,被我抓住这个把柄,看他以后还有啥理由缠着你……”吴昭自得地笑了笑,语气又亲切起来,继续啰嗦,“哦对了张哥,刚才我一直在城外找你呢,你怎么就自个儿先回来了啊?”

张奉之面无表情道,“我又不知道你会来找我。”

吴昭恨恨道,“捕头又怎么样,敢轻慢张哥,回头兄弟去揍他!”

张奉之微微摇头,“罢,不提他。”转而想交代吴昭一些事,却见吴昭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似是有话要说。

吴昭哆哆嗦嗦,伸出手指,又不敢指向张奉之,只好自己捏着自己的手指,“张张张张张张哥……你居然……居然没有帮那死小子说话!!”

眉毛一挑,张奉之奇怪道,“我以前常包庇罗弘衣?”

吴昭委委屈屈道,“哎,张哥,这可不是我说的……”他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索性可怜兮兮道,“张哥你没发现么,自把那愣小子捡回来以后,以前在你心里是追云堡第一,现在我看啊,愣小子占去了你大多心思呢!”

“是么……”张奉之微一沉吟,细想吴昭的话。

吴昭打铁趁热,又道,“是啊,自从那愣小子来了,张哥你总使唤我做那下人做的事……”

张奉之抬头看他,微笑道,“你不愿意?”

“倒也不是不愿意……”吴昭小声道,“得看人……”明显看出张奉之眼里没有笑意,吴昭赶紧打住,看了看天色,这夜无月,连星子也少,他扭捏地看着张奉之,“张哥,这儿始终不是说话的地儿,咱们先回客栈吧……”

张奉之亦看了看天色,“也好。”

两人回到佟府附近的客栈,店小二殷勤上前招呼,店内客人三三两两,快到打烊的时间了,可到这时却还能拿出一桌像模像样的饭菜招待一天没怎么吃过饭的张奉之,见吴昭笑得得瑟,张奉之心知这小子又砸了不少钱。

他板着脸,对店小二道,“去拿笔墨来。”

小二愣了下,却也是个机灵的,狗腿地去问掌柜要笔墨,来时还捎带了几张宣纸。

张奉之从怀里拿出本蓝绸封面的书,翻开。

吴昭正好奇地凑过去看,随即脸上蹭蹭蹭变红了——那、那那不就是那日马车上张哥正看着的春宫图么?

只见张奉之将那本书翻到空白的页面,提笔,细细勾勒描绘出一幅活色生香的春宫图。

两名不着寸缕的男子,上下交叠,水乳交融,那啥,和那啥啥……

吴昭目瞪口呆,对着满桌子美食,忽而没了胃口。

张奉之却老神在在,勾勒完后,薄唇轻抿,似是不甚满意,又在两男子身边散落的锦被上勾了两只活灵活现的鸳鸯,这才罢笔。又将那本春宫图往前翻了几页,细细看了,这才抬头看向吴昭,目光严肃道,“打点县衙时咱们就花了百余两银子。搜小倌馆你一共领了二百两银子去打点。救罗弘衣,少说也用了三五十两,你打赏给店家的比用在弘衣身上的钱还多。到如今,你在这家客栈里也花了至少十两银子吧?”

吴昭愣在原地,没想到话题会转得如此之快,一时不能适应。

张奉之道,“你可知,普通人家过一个月,不到一两银子都足够了?”

吴昭愣着摇了摇头。

张奉之叹了口气,“吴昭你跟着堡主,自然不明白钱财来之不易。”

“不是……那个……春宫图……”吴昭支支吾吾,张嘴也不知道说了些啥,直愣愣地盯着张奉之手中的书册。

张奉之顺着他的视线看着自己的手,忽然明白了,随即一笑,“这不是春宫图,这是我的账簿。”

“诶?!”

“这就是我随身带着的账簿啊。”

“啥……”吴昭木然地张着嘴,半晌才回了魂,眼泪汪汪地看着张奉之,“张、张哥……你能不能不要用春宫图来当账簿啊,会让人误会的啊喂!!”

一顿饭,由于张奉之饿着肚子,吃得很快,而吴昭却食之无味,不时拿眼睛去瞟张奉之。

张奉之被他盯得无法,抬头看他,“说吧,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没了……”吴昭幽幽道。

“没了就吃饭。”

“吃……不下。”

“那就回房,让小二去烧水沐浴。”

“哦……”

张奉之冷着脸,“吴昭。”

“是!”吴昭回过了神,砸吧嘴,“张哥有事儿?”

“明日我随弘衣去浊刀署,你得了我的信后,需尽快去寻少主。”

吴昭疑道,“那张哥呢?”

张奉之迟疑道,“我,有些事要去处理。”

吴昭奇怪地看着他,“张哥,你办完事儿竟然不直接回堡,你还有什么私事儿没办的?”

张奉之却并不回答,只道,“除非必要,别乱花钱。”

第十二章

正吃着,店门口进来一个人。

一身黑底白银云纹官服,颀长身材,长发束在脑后,戴了顶笔直乌纱官帽,丰神俊秀,器宇轩昂,少年意气。

来人正是罗弘衣。

罗弘衣铁青着一张脸,走入店内,一眼便见到了张奉之那桌,笔直地朝他走了过去,站在张奉之面前,道,“我有话与你说。”

张奉之无可无不可,还没等他应下,一旁吴昭炸了毛,“老子也有话要给你说!你瞧瞧张哥怎么对你的,你又是怎么对张哥的!什么口气!”吴昭骂骂咧咧,罗弘衣全当没听见,伸手过去抓住张奉之的手腕,又把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喂喂,你可以不讲理,但不可以动手动脚啊!”吴昭赶紧上前拦他,罗弘衣仍是不肯放手,唇线抿得死紧,像是害怕一松手张奉之就从眼前跑了似的。

二人你拉我扯,地方不算大的客栈里内外的人可看得一清二楚,包括躲在柜台后的掌柜和店小二,以及跟着罗弘衣走进来的捕快们。

嘶啦一声,张奉之衣袖被扯开一道口子,二人俱是一愣。

张奉之抬袖看了看,冷声道,“这下可真断袖了。”

吴昭面红耳赤,罗弘衣也好不到哪里去,仍不忘鼓起勇气小心翼翼道,“奉之……我真有话要跟你说。”

“说便是了,拉拉扯扯的做什么。”张奉之不解道。

罗弘衣脸上一阵青一阵红,“……我,我只想单独与你说。”

“哦。”

张奉之点头,随他转去了客栈后院。

“案子由县衙受审,明日我便回浊刀署了,你……你要与我一道去么?”罗弘衣忐忑道,又慌忙解释,“今日……今日之事我是一时冲动,冒犯了你,你不要记在心上。我不愿你我之间有任何嫌隙,不想让你厌弃我,我……”

张奉之抬手打断他,“我自然是要与你一道去浊刀署的,只是,我并未觉得你冒犯了我。”

罗弘衣愣愣地看着他,良久方道,“这么说……你并未生我的气?”

“我为何要生你的气?”

罗弘衣喜不自胜,差点笑出声来,“没什么,奉之,你真好。”

张奉之脸色一沉,转而道,“为何?”

“什么为何?”

“你先前与我说,心甘情愿被我利用什么的,到底原因为何?”

罗弘衣万没想到张奉之还记着他这句话,想想那时自己一时气急,口不择言,还丢下张奉之一人在乱葬岗,回头张奉之居然不计前嫌不生他的气,这样一来,反而显得自己小气又幼稚。顿时慌了起来,连声道,“没什么,没什么,奉之把这茬忘了吧……”

“为何?”张奉之不耐道,同一个问题他不喜开口问两次,不过那人是罗弘衣,他想知道,而已。

罗弘衣见他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只得硬着头皮坦白,“因为,我喜欢你。”

他说时虽平静,内心却早已翻江倒海,战战兢兢,一双黑眸不住地盯着张奉之的脸,生怕错过他任何一个微妙的表情。

张奉之听后,并未出现罗弘衣臆想中的脸红害羞或恼羞成怒,而是略微思索了一番,才道,“我也不讨厌你。”

“呃?”这下轮到罗弘衣呆立原地,一时反应不过来。

张奉之叹口气,拍拍他的肩膀,“不会厌弃你。”

罗弘衣这才明白过来,一番告白终是对牛弹琴,难有回音。

浊刀署总部在春郡,诗情画意之城,离繁城路不远,不消几日便到了。罗弘衣心知张奉之有任务在身,一路上也不多话,大好美景也没时间多看上两眼。双目能视,光是看张奉之都看不够,就算春郡景色再美,也抵不过张奉之轻轻蹙眉,薄唇微抿的风情。

吴昭自然是被张奉之留在繁城继续找人,或留守追云堡分部,没让他跟着。

这次张奉之没坐马车,他一心赶路,轻骑上阵,儒衫也不适合骑马,只得穿身灰色短打,高束长发。这番打扮,让他平添一分干练,看起来又年轻许多。他看起来本就年轻,不过而立之年,平日里又不愿出门,保养极好,策马行在罗弘衣身侧,看起来与少年老成的弘衣一般大。

罗弘衣不由得看的痴了。

而他正待再多看两眼的时候,浊刀署便到了。

浊刀署内的户籍卷宗十分齐全,连对官府都不轻易公开,只是凭罗弘衣的关系,他能带着张奉之进卷宗室里查,又查了整整三日三夜,两人都未曾睡过好觉,这才终于在一卷稍旧一些的书册中查出来。某间妓馆的老鸨,于某年某月在某处捡回个婴孩,抚养之,次年在官府立了户籍,算是贱籍出身。

只贱籍出身之人何其多,官府纵然记录在案,也不知隔了多少代官,卷宗换了多少批,早就不复存在了。

张奉之排查好几条,才最终将目标定下,拿纸笔记录下来,飞鸽送去繁城。

然后对罗弘衣道,“我要回去了,这次多谢你了。”

罗弘衣不舍道,“若不是案子开审,我得去听审,真想送你一路。”

“我不需要你送。”张奉之见他耷拉着脑袋,活像只丧气之犬,求揉毛求安慰,不由得又补充道,“何况,来日方长。”

罗弘衣这才打起精神,“你等着,我定会去追云堡找你的!”

第十三章

这日,天气晴好。

浊刀署一派风平浪静。

署内最大的事儿,莫过于小师弟破了案子,以及署长师父回来了。浊刀署署长吕梁,德景元年任的署长,膝下弟子无数,俱是名捕,任这浊刀署的署长,也已七年。他不喜铺张,从朝中办完案回来,不过三两个仆从跟着,回到署里,也是由他最小的弟子在身边伺候着。

这最小的弟子,正是前日破了案子的罗弘衣。

俗话说,最小的弟子总是最招人疼的,吕梁刚回来不久,便把罗弘衣招到身边问话,惯常问了几句破案之事,扯了几句,让师父他老人家听出罗弘衣这孩子居然有了心上人。

吕梁迫不及待地拉着罗弘衣问,“你先说说她的芳名?”

“他姓张,名奉之。”罗弘衣红着脸道。

哦?凤芝,一听就是大家闺秀的名字。

师父笑眯眯地看着他,“不错不错,家世如何?”

罗弘衣见他师父那么好说话,不觉愣了下,随即腼腆道,“他……他出自追云堡,虽是江湖中人,可他从不乱打架……”

师父白了他一眼,想道,追云堡也不错啊,武林世家,想必这些世家里出来的姑娘比官府家的闺秀们更讨人喜欢,不然万年不开窍的爱徒也不会看上人家。若是会点武功,又有大家闺秀的气质,人还长得不错,这桩婚事定是要促成的,就算弘衣不好意思,到时师父出马,定要去给他说这门亲才行。

于是吕梁道,“嗯嗯,这姑娘芳龄为何?”

罗弘衣愣了下,“师父……他不是姑娘……”一番解释下来,罗弘衣眼见自家师父脸色越来越难看,还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

吕梁差点被自己徒弟气个半死,良久,沉声道,“你说的人,可是追云堡二当家,张奉之?”

罗弘衣眨眨眼,“奉之居然是追云堡的二当家?”

“你同他处了那么长时间居然还不知道么?!”

“奉之极少提起他在追云堡之事……”

“呸!老子怎么跟你聊起这茬来了!你还记得那日我跟你说的话不,你小子是诚心想气死你师父啊?!”

罗弘衣不明所以,“师父,我正是按着你说的话,这才对奉之一见倾心的。你当日说,找媳妇,一定要长得好,我喜欢,而且对我比对别人好得多的,三个条件缺一不可。奉之人生得好,我也喜欢他,他对我……跟别人比起来确是天差地别,我有什么理由不喜欢他?”

吕梁气得七窍生烟,操起朴刀就往罗弘衣脑袋上砍,幸而小时候这一幕也不少见,罗弘衣反应快,躲过一击,边抱着头窜逃,边不解道,“师父!你不讲道理!”

吕梁咬牙切齿,“个不孝徒弟!老子让你找是媳妇!娘们!雌的!你给我整个三十好几的大老爷们回来干嘛?!”

“奉之还不到三十……”

“还敢顶嘴!去廉贞堂给我跪个三五天再来说!”

罗弘衣满脸委屈,想开口再解释,一旁师兄看不下去了,拉着他便拖往廉贞堂,一路上师兄弟们早注意到了吕梁房里的动静,见罗弘衣脑门上还印着吕梁的巴掌印,都好奇地朝他看了过去。罗弘衣揉着脑袋,问他师兄,“师兄,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师兄一脸的苦大仇深,“你没做错什么,只是让你再说下去的话,师父他老人家恐怕不惑之年就该进棺材了。”

罗弘衣抿了抿唇,认命似的去廉贞堂罚跪去了。

一边跪着,望着墙上的太祖画像,一边想着心上人,奉之,不知你是否一切安好,可有……想过我?

一边盘算着趁着师父不注意溜出浊刀署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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