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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尘三尺剑 上——by风亦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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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毕,他们各祭刀剑,朝城门飞掠而去,手中长剑化成万千芒影,倾刻间便杀了数名士兵,城门处顿时响起一阵尖叫声,百姓争相走避。

薛凌云搂住薛棋的尸体,和左焰对看一眼,飞掠到马旁,一踏马蹬,扬尘而去。

左焰上了马,张弓搭箭,朝着追过来的士兵连发数箭,弓弦响处,士兵中箭而倒。士兵们见状,心生惧意,不敢再追。

左焰冷哼一声,策马紧跟在薛凌云身后,两个身影渐渐消失在漫天风尘中。

薛凌云和左焰在安葬薛棋之后,决定直奔边疆,出关暂避锋芒。

他们乔装易名,潜踪蹑足,沿途都看到薛凌云的画象,士兵们四处搜查陌生人,街头巷尾,时时惊惶。

当他们到达边城之时,已是半个月后。

此时天色已晚,城门已关闭,他们在一户清贫人家里借宿,等明天一早便要出关。当夜,他们轮流休息,卯时一到,他们便整装出发。

左焰刚打开柴门,便见一名男子立于门外,他身上的黑袍被风吹得凌乱,却气度泱泱。

左焰微怔,此人名叫王度,幼年曾陪伴薛凌云习武,与他们感情极好,后来王度随军出征,戎马倥偬多年,如今已是名动海内的大将,负责镇守青河关。

虽然他们交情非浅,但骤经剧变之后,他们看尽了世态炎凉。京中多少曾和薛棋站在同一阵线的人,在风尘之警骤起时举扇自闭,在薛棋被阵尸城门时策马扬鞭而过,毫无悲色。

如今,春残梦断,风光非昔。薛凌云不愿意以命去赌昔日的情谊,所以决定不动声色地乔装出关。但这个人亲自找上门来,是为了什么?

左焰的心中暗暗戒备,问道:“王度,你怎么来了?”

王度微微一笑,答道:“虽然你们沿途隐匿行踪,但百密总有一疏,凌云的气度是很难掩饰的。”

此时,薛凌云正从屋内走出来,看见王度之后,他的眸中隐隐闪过一抹异芒,却不动声色地上前搭住王度的肩膀,问道:“好兄弟,你什么时候来的?”

王度激动地回抱薛凌云,说道:“凌云,自宰相大人蒙难之后,我日夜担忧你的安危,如今能亲眼看到你安然无羔,总算放下心头大石了。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我们如今无处可去,正想去找你。”语毕,薛凌云系好佩剑,唇畔泛起一抹笑痕。

“这正是我此行的用意。你们先躲在军营里,等风声过了再作打算吧!”

左焰一拍王度的肩,激动地道:“果然是好兄弟!我们立刻动身。”

语毕,左焰立刻去牵马,薛凌云在原地等候,当左焰把马牵到他们面前时,薛凌云突然以一记手刀劈向王度后颈,王度瞪大眼睛看着薛凌云,身体不听使唤地往下滑。

薛凌云冷哼一声,说道:“有难莫投亲,这是铁律。我又怎么会去投靠你。”

语毕,薛凌云和左焰飞身上马,绕小路奔向城门,风声猎猎,刮在薛凌云那冷竣的脸庞,却未能让他动容分毫。

在接近城门的时候,忽遇伏兵,左焰的马被绊马索掀倒,嘶鸣一声,倒了下去。左焰在地上滚了两圈,不顾肋骨断裂的剧痛,张弓搭箭,向冲杀过来的伏兵放箭,顿时鲜血如注,哀声盈耳。

薛凌云的马在左焰后面,有了警惕,立刻提起马疆,竭力调转方向,匆忙中,马身撞上道旁的大树,落下漫天黄叶。

薛凌云神色一凛,又再调转马头,向左焰疾驰而来,急叫道:“左焰,上马!”

左焰握住薛凌云伸过来的手,借力飞跃上马,沿途搭箭,势如破竹,箭无虚发。

此时,城门已近在眼前,身后的追兵向守城的士兵急喊道:“快关城门!”

薛凌云一拍马股,风入轻蹄,如箭般朝城门翔扬而去。左焰忍着伤口的痛楚,张弓如满月,瞄准正在关闭城门的士兵,射中那两名士兵的咽喉,两名士兵双目圆瞪,应声而倒。

薛凌云眉宇一扬,毅然拔剑,剑浪雪影如潮水般攻向拦截的士兵,顿时剑雨纷纷,哀嚎震耳。

薛凌云快马加鞭,往关外疾驰而去。身后追兵如箭,喊杀声震动四野。薛凌云回首一望,百骑人马在身后扬尘而来,杀气迫人。

薛凌云在不经意间望向身后的左焰,发现他的额角泠汗涔涔,那双弯弓的手也微微颤抖,只凭着一股意志力支撑着。他双眉一扬,取过左焰手中的弓箭,箭发似流星,弓弦响处,已有两名追兵应声而倒。

薛凌云不敢恋战,策马向前,往东越国的方向驰去。士兵在身后穷追不舍,薛凌云走马弯弓,且战且遁,疾驰了一夜,转战数百里,已渐渐接近东越国境。

此时晴阳万里,黄沙滚滚,人马俱疲,薛凌云的坐骑已无法负荷两个人的重量,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最后一声哀鸣,力竭倒下。

薛凌云护着左焰,两人双双滚落黄沙中,左焰撞上伤口,痛得轻吟一声,冷汗流得更急。箭已用尽,薛凌云拔剑护在身前,冷冷地看着围攻上来的十数人,寻找适当的时机夺马。

原本百骑人马,如今只被薛凌云杀剩数十骑,他们围着薛凌云和左焰绕圈,笑声越昂,偶尔刺出几枪,以车轮战消耗着薛凌云的体力。左焰此时已摇摇欲坠,只能靠薛凌云的挽扶才能站稳,他望着汗流浃背的薛凌云,说道:“少爷,你逃吧,不用再管我了。”

薛凌云却不为所动,一双明澈冰寒的眼眸紧紧盯着绕圈的士兵,加重握剑的力道。忽地,一阵铁蹄雷震由远而近,薛凌云微怔,转目望去,竟见数百骑从东越国的方向扬尘而来,为首的男子眉宇醒豁,头顶上的玉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隐约可见唇畔一抹不羁的笑意。

旭日国的士兵顿时色变,伧惶撤退,瞬间便消失在漫漫黄沙中。

男子在薛凌云面前勒住马缰,眉宇一扬,飞身下马,朗声说道:“本王还猜是谁在我国的国境徘徊呢,原来是大名鼎鼎的薛凌云大人。”

薛凌云让长剑入鞘,拱手为礼:“我国逢遭巨变,楚傲寒谋朝篡位,杀我陛下,残害忠良,在下迫不得已逃亡至此地,并非有心扰边,请康王殿下明察。”

叶辰夕曾出使旭日国,与薛凌云相处过数日,不但切磋过武艺,更曾一起喝酒纵猎,英雄惜英雄,彼此十分欣赏。他把腰间的水袋递给薛凌云,问道:“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薛凌云先让左焰喝了几口水,然后才仰头喝下那甘甜的液体,少顷,他把水袋交还给叶辰夕,如实答道:“我们主仆如今已是浮尘飘絮,只能先安定下来,然后再作打算。”

叶辰夕的唇畔泛起一抹桀骜的笑,问道:“你可愿跟本王回东越?依你的才能,建立功名并非难事。楚傲寒若要害你,也会投鼠忌器。”

薛凌云低头思索,如今朝不保夕,天大地大,已无他的容身之处,更何谈救出墨以尘?一想到那人尚在楚傲寒手中,他便不由自主地握紧拳头,然后坚定地抬头,答道:“承蒙康王殿下不弃,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叶辰夕望向旭日国的方向,问道:“你从旭日来,可有皇兄的消息?”

薛凌云在出关之前已打听过各方消息,如实答道:“听闻秦王殿下在楚傲寒叛变当晚已离开泰京了。据在下的观察,秦王殿下确实不在楚傲寒手上。”

叶辰夕才刚到边境,还没来得及探听叶轻霄的消息,一直心中惴惴,如今听了薛凌云的话,终于暗松一口气。

一直在叶辰夕身后的苏世卿轻踢一下马腹,来到叶辰夕身旁,说道:“殿下,说不定秦王殿下已经越过边境了,我们在这里干等也不是办法,如今北境战事紧急,不如您先回北靖关,留一队人马在此等候秦王殿下。”

薛凌云闻言,虽然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十分惊讶,他听闻东越的秦王和康王争权争得极激烈,一直以为他们只是表面上兄友弟恭、实际上却恨不得杀了对方,却不料康王竟对秦王如此关怀,为了他甚至不顾北境的战事,长途跋涉赶来接应。若这只是演戏,这康王也演得太迫真了。

叶辰夕摇头,望着漠漠黄沙,眼眸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担忧:“再等几天吧!没等到皇兄的消息,本王不放心。”

听罢,苏世卿已知道自己劝不动叶辰夕,不禁在心中暗叹一句痴人。

叶辰夕重整思绪,命人牵来一匹马给薛凌云,笑道:“你的侍卫伤得不轻,得赶紧疗伤。本王的营地就在不远处,咱们先回营再说吧!”

“谢殿下!”薛凌云向叶辰夕揖手行礼,然后把左焰扶上马,自己也踏着马蹬坐到左焰身后,拉住缰疆。

叶辰夕一拍马股,轻吒一声,策马而去。

薛凌云在临行前回首望向旭日国的方向,黄沙漫天,再也看不见那途歌巷舞的华都。然而,总有一天,他会回来的,他要手刃仇人,然后把那个心心念念的人接回身边,等他醒来,共赏盛世烟花。

14.慕轻霄

圣珈族的科尔什城依山而建,城池宽阔,城中有多处飞瀑,风景如画。

叶轻霄用过午膳,沿着石道漫步,渐渐走到马场。圣珈族人最擅骑射,因此马场十分辽阔,此时马场上人马声喧,热闹非凡。叶轻霄转目望去,看见马场中不但有成年男子,更有许多十来岁的少年,有些少年虽然年纪轻轻,骑术却十分了得,越围栏如踏平地,并不比东越的骑兵逊色。

而那些成年男子更是骑术和箭术超群,他们边驰边射、甚至边越过障碍边射,却依然能连发两箭,箭箭射中靶心。

叶轻霄心头一震,站在马场外的围栏上静静地注视着在马场内纵情驰骋的圣珈族人,那些英姿飒爽的身影在他脑海里浮浮沉沉,良久仍无法回过神来。

站在他身后的朱礼见状,关切地问道:“殿下,怎么了?”

叶轻霄眯起深邃的眼睛,那俊美的脸夹杂着无奈和无法言喻的深沉,叹息道:“若我东越能有一支这样的骑兵,何愁邻国不灭?”

朱礼看着眼前这张带着几分惆怅的侧脸,心中隐隐作痛,安慰道:“听说康王殿下在北境练了一支铁骑,也十分厉害。”

叶轻霄摇头:“要练成这样的铁骑并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事,圣珈族人从小练习骑射,而且从小开始照顾自己的坐骑,与坐骑的默契不同常人。我东越北境边备废驰日久,即使辰夕这几年频繁练兵,但北境骑兵与圣珈族的骑兵却不可比拟。”

叶轻霄亲自送墨以尘回圣珈族的目的便是借机观察这里的地形以及圣珈族的状况,他素知圣珈族勇悍,但亲眼所见,仍十分震憾。难怪圣珈族一直让旭日国的君主如芒在背。

这样的族群,一旦壮大,只怕天下难逢敌手。

正沉思间,忽有一阵酒香扑鼻而来,让人精神一振。叶轻霄转目望去,便见有几名少年站在围栏旁边喝酒,那酒曲香突出,光闻酒味便知此酒极烈,但那几名少年却高举酒坛仰头畅饮,毫不畏惧。

叶轻霄看了片刻,终于举步走过去,笑问道:“请问可否让本王尝一尝这酒?”

其中一名少年看了叶轻霄一眼,随即放下手中的酒坛,并提起一坛放置在地面的酒,递了过去。

叶轻霄伸手接过,开了封,仰头喝了起来。那少年见状,立刻说道:“此酒极烈,殿下不要喝太多。”

叶轻霄停住喝酒的动作,扬眉问道:“难道本王的酒量还不及你一个娃儿?”

那名少年闻言也不恼,认真解释道:“此酒名唤铁曲,极烈。凡我族人,自十三岁开始便喝此酒,因此人人酒量惊人。”

叶轻霄轻笑一声,说道:“那就让本王见识见识,看此酒是否如你所说般烈。”

语毕,他正要继续喝,却被朱礼拦住:“殿下,既然此酒极烈,殿下还是少喝为妙。”

叶轻霄虽然并非好胜之人,但听闻少年的一席话,却想见识此酒的烈性,于是又再喝了小半坛,但他很快便尝到了此酒的后劲,顿时得头重脚轻。他心下一惊,立刻停住喝酒的动作,向朱礼说道:“时候不早了,回去吧!”

语毕,他把酒坛塞给朱礼,迈步离去。朱礼立刻跟在他身后,直到离马场很远,叶轻霄终于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幸好朱礼及时伸手扶住他。

“殿下,您没事吧?”感受到从叶轻霄身上传过来的温热,朱礼心跳如狂,明知道不该妄想,却管不住自己的心。

“此酒果然极烈……”叶轻霄叹息一声,缓缓闭上双目,感概道:“圣珈族就如此酒,太烈了……”

为免夜长梦多,朱礼不敢在圣珈族多待,匆匆向长老告辞,然后买了一辆马车,星夜兼程,终于在两天后到达东越边境。

铁曲极烈,叶轻霄酒醉之后,竟然昏睡至今。

到了北纳河,朱礼终于下令休息片刻,他亲自到河边洗了锦帕,要给叶轻霄擦脸,刚回到马车旁,却忽见前方烟尘滚滚,他的脸色骤变,左手拉住马车的缰绳,右手按住剑柄,随时准备突围。

待那队人马渐近,他终于看见那飘扬的旗帜上龙飞凤舞写了一个康字,那一瞬间,他的心中既惊又喜,总算放下心头大石。

漫天黄沙,叶辰夕挺拔的身姿在夕阳下镀上了一层深浅不一的橙红,他勒住马缰,俐落地下马,冲到朱礼面前,着急地问道:“皇兄在哪?”

朱礼恭敬地向叶辰夕行礼,并答道:“殿下宿醉未醒,如今就在马车内。”

叶辰夕闻言蹙眉,疑惑地说道:“以皇兄的性情,后有追兵,他应该不会冒险喝醉。”

“殿下听闻圣珈族的铁曲极烈,一时好奇便想见识其烈性,结果不慎喝醉了,已昏睡了两天,至今未醒。”

叶辰夕夺过朱礼手中的锦帕,担忧地问道:“你确定那酒没问题?”

朱礼闻言摇头,答道:“殿下醉后,臣曾试过那酒,除了太烈,并没其它问题。”

叶辰夕总算放下心来,上了马车,视线迫不及待地寻找那个让他心心念念的人,只见叶轻霄躺在一张软毡上,身上盖了一张锦衾,如绸缎般的长发披散在枕上,他的双目紧闭,薄唇紧抿着,少了几分霸气,多了几分恬静,竟让叶辰夕看得痴了。

多日来的焦虑终于在看到这张睡颜之时沉寂下来,胸口充盈着暖意。

叶辰夕坐到叶轻霄身旁,轻轻为他拭擦脸庞,当他的指尖在不经意间滑过叶轻霄的脸庞时,竟似被那触感灼到般全身一震。

就在此时,那紧闭的双眼动了一下,缓缓张开,叶辰夕满目深情尚来不及收回,便对上了叶轻霄的目光,一时之间竟有些尴尬。

叶轻霄怔忡片刻,终于面露讶色,试探地唤道:“辰夕?”

叶辰夕点头,低声答道:“是我。”

叶轻霄神色骤变,立刻坐起身,厉声问道:“北境战事未平,你为何在此?”

叶辰夕悍然回视叶轻霄的目光,语气中毫无悔意:“我听说旭日国有异动,担心皇兄的安危,便来此地等候皇兄。”

叶轻霄闻言,心头一阵暖意,但思及叶辰夕私自离开战场,便又把心中的暖流压下,沉声斥道:“我自有办事脱险,何需你来救?你身为统帅,怎可在两军交战时离开战场,倘若丢了北靖关,你如何向父皇交待?”

在叶辰夕心中,北靖关丢了可以再夺回来,但若叶轻霄有个万一,他却生无可恋,这两者当然不在同一个天秤上。但他不想惹怒叶轻霄,自然不会直言,只得温言解释道:“皇兄放心,我已经破了韩少狄的潜门阵,并重创韩少狄,如今天磐军士气低落,绝不会主动进攻,而且军中有沈漫在,不会有事的。”

叶轻霄这才放下心来,但仍叮嘱道:“战场上呼吸成变,你还是赶快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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