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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尘三尺剑 下——by风亦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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珑妃笑盈盈地拉着叶辰夕,笑道:“咱们今天是为喜事而来。”

“喜事?”叶辰夕闻言,眉宇中绽放光彩,急问道:“是不是有皇兄的消息了?”

叶宗希闻言神色一僵,但很快便缓了过来,却没回答叶辰夕的问题,只是轻声叹息。而珑妃却笑着摇头:“是你的喜事。”

“儿臣有何喜事?”答案并非心中所想,叶辰夕不禁失望,连语调也低了几分。

沉默良久的叶宗希终于说道:“如今边疆战乱,轻霄又下落不明,朝野人心动荡。你母亲提议让你成亲冲喜,父皇也觉得这是稳定人心的好办法。而且你的年纪也不小了,该成家了,父皇也盼着抱孙儿。”

叶辰夕顿时如遭雷击,立刻反驳道:“父皇,如今边疆日危,皇兄生死未卜,儿臣怎能成亲?”

珑妃立刻接口道:“你这是为轻霄冲喜,谁敢有半句怨言?昨日程正将军回朝,你父皇见过了他的女儿程晚霞,觉得她豪爽大方,甚是喜爱,已向程将军讨了这个女儿了,君无戏言,你难道要让父皇言而无信么?”

叶辰夕倔强地说道:“国难未平,儿臣恨不得立刻上阵杀敌,哪有心思成亲?”

叶宗希闻言,轻拍叶辰夕的肩,说道:“父皇知道你忧心国事,成亲的事也不急于一时,可以先订亲,等平定了叛乱,你们再成亲。”

叶辰夕正要反驳,却被珑妃拉到一旁,劝道:“傻孩儿,君无戏言,你父皇既已许诺,就一定要把这个媳妇娶回来,如果你不愿意,就只能让轻霄娶。程正将军镇守东土多年,曾救过你父皇的命,你父皇很敬重他,若轻霄得他相助,必定如虎添翼。这岂不是白白便宜了轻霄?”

叶辰夕闻言心下一沉,他知道以叶轻霄的性格,即使万般不愿意,也必定不会违逆父皇的意愿。他绝不能让叶轻霄娶程小姐,心思电转之间,已暗下决定。

他紧握双拳,闭目说道:“儿臣愿娶程小姐。”

叶宗希和珑妃闻言,皆面露喜色,珑妃更开始嚷嚷着要准备聘礼,两人很快便离开了暖阁。

叶辰夕透过窗户往外望,只见满山雪色,侧道旁的流水已凝结,一片萧然。

他小心地从袖袋里拿出叶轻霄留给他的诗,缓缓打开,读了又读,读到最后,悲不自控,双眸迷蒙。

寒风从窗外袭来,叶辰夕手中的宣纸在风中无力地摇曳,似将要远飞的蝶,叶辰夕立刻把它折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回袖袋中。

他把目光投向遥远的天际,低声诉说着自己的思念,那声声碎的话语被风声掩去,消失无痕。

“轻霄,我不会再迫你,你回来吧……”

60.一片丹心在帝乡

因边疆持续大雪,行军不便,连续半个月,两军都没有太大的动作。双方的将领皆以为这种状况会维持到雪停的时候。然而这天,薛凌云召集了众将,突然宣布夜袭的消息,众将尽皆愕然。

狄言商首先提出异议:“薛大人,如今风雪飘摇,行军不便,稍有不慎就会被雪活埋,这样做太冒险了。”

薛凌云闻言,驳道:“兵贵神速,连你们都想不到的事,对方自然也想不到。”

“可是大人……”

薛凌云以凌厉的目光扫向众将,说道:“你们忘了清宁城么?那些死难军民的冤魂还站在城头等着你们为他们报仇,只是这点困难就让你们怕了么?你们拿什么去报仇?”

有一名叫郭可夫的副将,他的妻儿皆在清宁城遇难,如今听薛凌云一说,只觉恨不可挡,拔剑砍地道:“郭可夫愿当前锋,不死不回!”

薛凌云闻声答道:“好,就让你当前锋。倘若攻下清宁城,我一定把裕王押到你妻儿坟前,让他向你妻儿叩头。”

其他将领见状不禁动容,也纷纷请缨,薛凌云见时机已到,便和他们详细研究夜袭的计划,经过一番部署,终于定了下来。

薛凌云亲自挑了八千名精壮士兵,这些士兵全是清宁城死难军民的亲属,他们皆对陶裕军满腔恨意,只要能报仇,愿意身先受死。

到了戌时,薛凌云命所有士兵以辣椒涂脚,马匹以棉布包蹄,八千骑前锋整军出发,步兵紧跟在后,大军在漫天暴雪中悄悄兵临寿阳城。

因风雪飘摇,寿阳城中的将士渐渐松懈,守城的士兵都借机偷懒,更有士兵偷偷喝酒取暖。

到了寅时,薛凌云下令前锋攻城,满腔恨意的前锋部队人人奋勇,在风雪的掩护下架设云梯登城,守城士兵不备,很快被抢夺了城头,郭可夫带着一小队士兵冲到西门,大开城门让薛凌云部进城。

当裕王闻知消息时,薛凌云已攻夺了西门,两军在城中混战,血水与雪花交织,雪中有血,血中有雪,一片浑腥。

薛凌云带着数百名士兵直捣裕王的居处,却扑了个空,他转战数处,终与裕王擦肩而过。

当裕王得知官军攻陷西门时,心知大势已去,便带着数百亲兵偷偷出城,途中遇到了斗志激昂的郭可夫,郭可夫得知对方是裕王,仇人见面份外眼红,大叫一声便挥刀砍了过去,下手毫不留情。裕王的护卫立刻上前护驾,双方战成一团。

战得正酣,忽有一堆雪从房顶滑落,倒在郭可夫身上,使他缓了攻势。混乱中,裕王被部下抄了上马,翔扬而去。

待郭可夫回过神来,也率部追出城,追了十数里,才知道中了裕王的诡计,他追到的只是裕王的替身,真正的裕王早已潜踪别处。

战至天亮时,大局已定,士兵们渐渐开始打扫战场。薛凌云立刻进营查看裕王的俘虏,然而看了数遍,却仍不见那个心心念念的身影,心中燃起的一丝希望又再熄灭,不禁失落。

左焰见状,想安慰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得轻声说道:“少爷,也许……”

薛凌云轻轻摇头,说道:“我绝不会放弃寻找他,不论生死,我都会把他找回来。”

左焰只觉一阵心酸,安慰道:“墨少爷素来知道你的心意,他一定不会忍心抛下你的。”

薛凌云闻言,只是轻叹。

此时,郭可夫垂头丧气地走了进来,说道:“薛大人,末将中了裕王的诡计,把他追丢了。”

薛凌云眉宇一挑,说道:“再派几队人去追,若让他逃回陶裕,这场仗就不知道要拖多久了。”

“是!”郭可夫精神一振,风风火火地退了出去,只听见外面一阵喧哗声,很快又归于平静。

薛凌云沉默了一会,突然对左焰说道:“你查问一下这些俘虏,看看有没有人见过秦王殿下和以尘,若有消息,不论何时何地,立刻告诉我。”

“是,少爷。”待左焰抬头之时,薛凌云已转身往外走,他只来得及看见薛凌云的背影,那一瞬间,他突然觉得薛凌云的背影比雪花更寂寞。

裕王在寿阳城突围之后,身边只余数百士兵,他们一路急行,希望能尽快回到陶裕,以图明年东山再起。

这天,裕王行至临近陶裕之地,一行人停下来休息,士兵为裕王生火取暖,裕王拿出酒和肉干,痛快喝酒,大口吃肉。

不远处忽地传来一阵喧哗声,裕王以为是官军追来,立刻扔了酒肉,拔出配剑准备迎战。

这时,有士兵慌慌张张地过来禀报道:“殿下,大事不妙了,陶丰城沦陷了。”

裕王闻言大惊,脸色苍白地斥道:“胡说!这一带尚在本王掌控之中,至今还没有军队能突破陶裕的防线,陶丰城怎么会沦陷?”

那士兵吓得直颤抖,却仍鼓起勇气说道:“我们遇到了从陶裕逃过来的残兵,他们说陶丰城易帜了,绍雍王已经被杀……”

裕王只觉眼前一黑,立刻以身旁的大树稳住身子,哑声说道:“你说什么……快传他们过来,本王要问个清楚。”

裕王顿时心如泥沼,已六神无主。少顷,有数名残兵冲了过来,他们皆神情激动,伏地号哭。

裕王喝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攻陷了陶丰城?”

“是……是秦王……”号哭中的其中一人缓过神来,声音嘶哑地答道。

裕王心下一沉,激动地驳道:“不可能,他明明死在清宁城了……即使他仍活着,他也不可能越过本王的视线绕到陶丰城……”

声音越说越小,最后消失在猎猎风声之中。他忽然想到叶轻霄的封地安定与陶裕只有一山之隔,人人都认为天山是无法跨越的天垫,却不知道有一种人往往能人所不能。

叶轻霄早已部署好一切,那人当初选了安定当封地,就是为了留此后着。是他太小看叶轻霄,才导致满盘皆输。裕王悲不自胜,以袖掩面。

另一名士兵边泣边说道:“城内早就藏有朝廷的奸细……他们煽动士兵叛变,里应外合,等我们闻知消息时,城内早就被清洗过了。附近的城闻讯全都投降了。”

裕王闻言,悲声说道:“一个秦王叶轻霄,一个悍将薛凌云,竟然毁了本王的江山梦。本王与此二人同世,何其不幸!”

身边有将领说道:“殿下,陶丰城如今在秦王手中,倘若他与薛凌云前后夹击,我们只怕……”

裕王只是轻声叹息:“大势去矣,倘若落在叶宗希手中,本王还有活路么?这东越已无本王的立足之地。事到如今,只有投靠楚傲寒一途。”

那将领闻言,担心地问道:“可是,楚傲寒会愿意收留咱们么?”

裕王冷笑:“他恨不得东越四分五裂,只要能让东越乱起来,他何乐而不为?就算本王向他借兵再举,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众人皆沉默了下来,离乡别井并非他们所愿,只是道尽途穷,他们已别无他法。想到他日寄人篱下,众将士皆面色惨淡。

裕王缓过神来,命令道:“传令下来,集结附近的残兵,一起往旭日国出发。”

众将士领命而去,只余下裕王和他的亲卫队,裕王周回顾望,满目河山,雪落千里,让他心中一片悲凄,他恨恨地道:“叶宗希,今天本王暂且离开,他日本王必定带着铁骑回来,把这片江山夺到手。”

语毕,他拔剑砍树,雪落纷纷,洒了他一身,那豪言壮语渐渐被风雪声掩去,唯有壮士未酬的悲凄在风中久久徘徊。

雪已停,日渐近暮,薛凌云正和众将在寿阳城的府衙内商议接下来的计划,忽闻门外一阵喧哗。薛凌云蹙眉,正要出帐询问,却听见外面传来左焰的声音:“大人,我有急事禀报。”

薛凌云斥道:“没看到我正和众将议事么?有什么事稍后再说。”

语毕,正要继续和众将商议,却听见门外的左焰急声说道:“大人,有探子回报,陶丰城易帜了,现在陶丰城的城头插上了秦王殿下的旗帜!”

“什么!”薛凌云闻言,快步冲出门外,喜出望外地问道:“此话当真?”

左焰只觉眼前一闪,便见薛凌云那俊美的脸出现在面前,待他回过神来时,已被薛凌云钳住双肩,耳边响起薛凌云那掩饰不住喜悦的声音:“快带探子来见我。”

左焰无奈地说道:“少爷,他就在我身旁。”

薛凌云闻言,立刻放开左焰,把目光转向他身边的探子,问道:“他说的事可是真的?”

那探子恭敬地答道:“禀大人,陶丰城的城头上确实换成了秦王殿下的旗帜,听说秦王殿下突袭了陶丰城,杀了绍雍王。附近的城都闻讯投降了。”

左焰虽然高兴,却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少爷,此事会不会有诈?陶裕一直都在裕王的掌控之中,秦王殿下怎可能越过裕王的防线绕到陶丰城?”

薛凌云沉吟片刻,忽地抬头说道:“不,有一个可能,就是殿下率部跨越了天山。”

左焰闻言一惊:“不可能,千年来从没有任何部队可以跨越天山,殿下千金之躯,怎可能冒险开山辟路……”

“那你说,为何当初陶裕军攻陷安定时,秦王殿下的护卫队会不见踪影?难道他们真的全逃散了?那么多人就没有一个赤胆忠肝?”薛凌云挑眉问道。

左焰顿时语塞,因心中太震憾,使他的脑袋乱成一团,无法清淅地思考。少顷,他才问道:“那当初出现在清宁城的秦王殿下又是怎么回事?”

薛凌云望向天际,无奈地道:“如今看来,那人大多是秦道时为了鼓动士气而找来冒充秦王殿下的。”

左焰想到薛凌云多日来的担忧,竟是为了一个冒充者,心中确实不是滋味,他沉吟片刻才郁郁问道:“我们现在怎么办?是不是该和秦王殿下会合?”

薛凌云闻言摇头:“此事尚未确定,不能冒险。我们就在原地等候消息。”

左焰知道薛凌云肯定着急想见墨以尘,闻言不禁微怔:“你不是说此事极可能属实么?而且你已为墨少爷担忧多日,如今……”

薛凌云沉声说道:“如今我是军队统帅,稍有不慎便会全军覆没,岂可因一时冲动而误了大事?”

语毕,他转身回到衙门,宣布这惊天动地的消息。消息传开之后,城里一片欢腾,军中士气高昂,只有映在左焰眼中的那抹挺拔身影孤寂依旧。

等待的过程最折磨人,当晚,薛凌云厢房的烛光亮了一夜,左焰悄悄来了好几回,透过半掩的窗,依稀可见那玉树临风的身影,那沐浴在月光中的俊美脸庞写满了相思之苦。

翌日,叶轻霄的使者终于到了寿阳城,当薛凌云看完叶轻霄的信那一刻,他的眼眸里隐隐泛起泪光。待布置好留守的军队之后,他立刻下令开拔,全军往陶丰城的方向出发。

陶丰城虽易帜多日,却仍是一片繁忙的景象。叶轻霄进驻裕王府之后,开始下令清点陶裕各城的人口及钱粮,每天堆在裕王府书房的人口及钱粮赋税本堆得像小山般高,叶轻霄每天废寝忘食,衣带渐宽。

这天,当叶轻霄查看完某个城的钱粮之后,匆匆用了午膳,然后随意向身边的侍女问道:“以尘的药送去了么?”

那侍女恭敬地答道:“禀殿下,墨先生的药已经送去了,奴婢亲自看着他喝下去的。”

叶轻霄闻言点头,随即放下手中的狼毫,往墨以尘的厢房走去。

想当初,刚回到安定,秦道时便暗中来访,因清宁城告急,秦道时请求他出兵守城。但叶轻霄胸中已有釜底抽薪之计,不能抽身,唯有让身边的一名近卫冒充他到清宁城鼓舞士气,他则带领两万士兵轻装越过天山,直捣裕王的老窝陶丰城。

天山乃东越国的天险,山中猛兽凶狠,道路崎岖难行,经常有山崩及雪崩,他们沿途开山辟路,曾数次险些坠崖,更有一次遇到雪崩,他和墨以尘皆被大雪掩埋,士兵们移

石挖雪,才把他们救了出来。

自那以后,他们便一起染上风寒,墨以尘的右手更被石块压伤,但他们不敢耽误时机,坚持继续行军,终于在一个月后跨越了天山。后来他们为了隐藏行踪,一直挑选人烟稀少的道路行军,直至攻下陶丰城,才知道清宁城的惨剧。

叶轻霄下令全军缟素,并祭祀清宁城中的死难军民。当夜,城中哭声不绝,附近未降的陶裕军将领因心虚而厌恶官军的哭声,竟下令军队回哭,声传千里,十分凄厉。

翌日,叶轻霄耀兵于道,旌旗猎猎,那庄严的白衣军仿如索命阎王,让人魂胆消扬,陆续有人献城投降,叶轻霄既往不咎,这使其他叛将放下心头大石,一时之间,降者不绝,叶轻霄很快便收复全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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