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狗屁言论,其实只不过是为了满足他的控制欲,和强大的自我中心。
汤碗里面浮了一把香菜,稀稀拉拉的几根面条,也不知道放了多少酱油进去,连面条都被染成了褐色,卢咏宁端起来喝了一口汤,味道极重,又咸又辣。
季抒言握拳愤愤的走上前去,给自己点了份牛肉面,鼓着腮帮子坐下来,问道:“不是被赶出来了吧?”
卢咏宁抹了抹嘴巴,摇头,“我自己出来的。”
店里除了他们两个之外再也没有客人,餐桌一排排整整齐齐的摆在旁边,季抒言望了望四周,最后瞅着卢咏宁,局促不安的说:“其实我上星期就看出了些端倪,不过一直忍住没告诉你,可能其中有什么误会。”
卢咏宁轻笑了一声,“原来你早就知道了,不是误会,他自己跟我说的,是在相亲。”
季抒言顿了一下,愣头愣脑的问,“他打算结婚?”
“恩,他一直都喜欢的是女人,没什么理由不结婚。”卢咏宁靠回椅背,看着外面阴沉的天色重重地眨了一下眼睛。
“一直都是,那他跟你……”季抒言拍桌而立,控制不住的叫了起来,服务员上了一碗牛肉面,餐馆老板以为有人来这儿闹事,时不时的朝外面看两眼。
“你别激动,我跟他,一直以来都不是你认为的那种关系。”
季抒言没好气的坐下,不是那种关系那是哪种关系,当初两人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情意绵绵,还有恰到好处的关心举动,自然而然的默契,种种一切,明眼人一看便知。
男人不比女人,分手了会哭着闹着要求赔偿要求负责,合则来不合则散,自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依旧是潇洒好汉一个。
卢咏宁是个男人,而且自尊心极强,他不会也不允许自己吃回头草。
“那,就这样结束了?”
“要不然呢?”卢咏宁反问。
“那你现在怎么办,住宿问题如何解决?”
卢咏宁抿着唇想了会儿,“找房子吧,凑合几个月,下学期再向学校申请宿舍。”
季抒言向着自己住的小区方向努了努嘴,“别找房子了,我那儿还有一间空屋,刚好挪出来给你住。”
卢咏宁不赞成地摇头,“你这儿离他住的地方离得近,如果碰上了……”转念一想可能今天之后林尧再也不会回那个小屋了,又话锋一转,“而且你们两个那么好,我看了不是成心找膈应么。”
他眼眸似水一般无波无澜,季抒言看不出他的喜怒哀乐,就算是悲伤也全部隐藏在了面具之下。
垂头丧气的闷了一口汤,立马吐着舌头怪叫,“这加了什么东西,真难喝。”
这店自从开了之后生意就不太好,门可罗雀,老板没好气得瞪了他两眼,又蹲回去摘豆角。
季抒言鼓着眼珠转了两圈,俯身凑到卢咏宁耳边嘀咕了两句,卢咏宁怀疑地看了他一眼,最后犹犹豫豫的往餐馆老板那边走去。
卢咏宁的经济条件不好,又背了一笔巨债,再加上和林尧关系破裂,也不好像以前一样做家务抵偿,他自认行得正坐得端,就算压弯了脊梁骨也会把这笔钱还清。
这家餐馆做出来的东西食之无味,实在该换一个厨师了。多了一项经济来源,卢咏宁的负担也会减轻不少。
季抒言看到他朝自己比了一个“V”,笑着拎起行李箱喊道:“就先去我那儿住几天,过几日再去找房子。”
餐馆的营业时间基本在中午和傍晚两个阶段,下了课就过去,还能赶上一段时间,这家店没有招过大厨,厨师就是老板自己,他说如果卢咏宁做得好,顺便再收了他这个徒弟。
季抒言挤过去问他,“怎么样,他这就同意了,工资多少?”
“明天先去试手艺,行的话到时候再谈。”
回到家天色已经全部暗了下来,大厅里黑压压的,站在玄关处可以看到对窗那栋楼里透出来的暖黄灯光,门边摆了双鞋子,路肖南应该回来了。
季抒言让他在沙发上坐一会儿,自己提着行李往书房那边走,路过卧室的时候看到早上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摊开了,中间床上拱起了一块,这个时间了居然还在睡觉。
给卢咏宁倒了一杯水,饭桌上还有半盘菜,应该是路肖南中午吃剩下的,搓了搓手蹿进卧室,床上的人翻了个身,脑袋歪向一边,看起来睡得很不舒服。
季抒言记得早上的时候路肖南托着下巴,说睡觉落枕,把脖子给扭了。
他把手搓得热乎乎的,探到露在外面的脖颈上,轻缓地揉了揉。
路肖南眨着睫毛醒了过来,看到季抒言坐在床边,皱紧眉头扭了下脖子,音色低缓,“回来啦,几点了,天都黑了。”
“不急,”季抒言俯下身,端着路肖南的后颈想把他扶起来,“卢咏宁来了,他没地儿住,我想让他在我们这儿住几天。”
“成,”路肖南整个头悬空,倒吸一口凉气,动作僵硬的转了个身,“你轻点,好像拽到筋了。”
“怎么回事,早上也不见你疼得这么厉害。”季抒言凑过去额头对着额头试了下体温,还有些低热。
“估计不是落枕,是那里着了凉,有些发炎了,才会越来越疼。”路肖南弯腰从床头柜里拿出一块膏药和一盒消炎药,指了指犯疼的地方,“帮我贴上去。”
厨房里传出灯光,接着是舀米开水的声音,卢咏宁撸起袖子挂了条围裙走到房前敲了敲门,“我先做饭了,再过一会儿差不多就能吃。”
路肖南摸着脖子沉默了一会儿,直到厨房里爆油的声音盖过了静默,他才低声问道:“闹翻了?”
季抒言没劲地“嗯”了一声,“估计没戏了。”
路肖南把手搁在他背上,掌心的温度透过棉纱传到背脊深处,他用力地抓了抓,声音镇定,“放心,我们不会的。”
很寻常的一句话,不过是三言两语的承诺,却让他刚悬起来的心倏地落地。
第三十六章:新的家教
卢咏宁顺利地得到了餐馆掌厨的工作,在季抒言这里借住了几天,就拎着箱子准备到附近租间房子,因为学校餐厅两地跑,时间本来就掐得紧,住的地方还是租在附近比较方便。
餐馆的老板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厨艺不佳,人还是很热情,他也住在这附近,知道卢咏宁的困难后拍着胸脯表示可以和他一起同住,可是在经历了林尧的事情后,卢咏宁对同居一事特别敏感,也就谢绝了老板的好意。
找了一圈下来,不是租金太贵,就是离得太远,来去不便,卢咏宁愁得一个头两个大,最后季抒言瞅了瞅对面的房子,李曜被冼灏阳接回去了,那屋子就一直闲置在那儿,如果转租给卢咏宁,倒是个不错的办法。
他也不知道这房子当初是被李曜买下来了还是签了几年的租住合同,于是第二天就打电话给冼灏阳,把意图大致地说了下。
电话里冼灏阳停顿了几秒,最后约了季抒言在家奶茶店里见面,那家店刚好就在他打工的商店附近。
季抒言和他不算熟,加上那次打错的电话,两人交谈的次数不过四次,何况情敌相轻,如果不是为了帮卢咏宁,他也不会把主意打到李曜的那套房子上去。
冼灏阳拧着眉头单手抵额,吐出一句话,“那小子太难搞了,我把他带回去,这几天家里都快被他掀翻了天,好在我是一个人住,要不然非得被他弄得鸡飞狗跳。”
季抒言吸了一口热饮,斜眼看他,“来吐苦水的?”
冼灏阳尴尬地笑了笑,把钥匙抵在玻璃桌上推过去,“知道李曜住哪儿后我就把那房子买下来了,钥匙给你,想住就住吧。”
季抒言拨弄着银色的钥匙扣,问道:“月租多少?”
“分文不收。”
季抒言停下手里的动作,按住钥匙一动不动,“条件?”
冼灏阳又笑,好像思虑了很久一般,他慢条斯理地把话说出来,“我知道李曜那小鬼喜欢路肖南,我也知道路肖南现在和你在一起。”
季抒言心里冒火,倏地站起来,想把手心里的钥匙扔回去。
“你听我说完,”冼灏阳喝了一口奶茶,不慌不乱,“他小的时候喜欢画画,正好我想把他送到国外去学习,暑假在这里培训两个月,到了开学的时间就走,不过你也知道他脾气又倔又犟,我是劝不动的。”
“与我无关。”季抒言放下钥匙,不想再让李曜牵扯进他和路肖南的生活。
“路肖南和他爸爸长得真的很像,李曜父母双亡,他父亲是孤儿,他妈妈当年为了嫁给他爸爸,早就和家里决裂了,他恨死了我们一家人,从小只听他爸爸的话,我想路肖南去劝一劝。”
冼灏阳拿起钥匙塞回他手里,“我保证暑假一过我就送他出国。”
季抒言把钥匙丢回去,冷笑,“真是尽责的舅舅。”
“不过是劝解一番,如果你对路肖南又信心……”
“那我也不会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偏偏季抒言到现在,也不敢拿自己的幸福赌上对路肖南的信心。
拒绝了冼灏阳,一个人慢慢的走回去,正是晚饭的时间,卢咏宁在店里忙活,餐馆的生意差,因为之前被老板败了招牌,鲜少有人来光顾,季抒言懒懒的走过去占了一个桌子,整个小店只来了两桌客人。
卢咏宁很快上完了菜,又炒了几样小炒,一盘花生米,再拿了两瓶啤酒过来,老板早就在季抒言旁边坐好,对着美食垂涎三尺。
卢咏宁在餐馆里掌勺,老板包三餐,顺带满足了自己的口腹之欲。
“把路肖南也叫过来吧,省了你们晚上开火。”卢咏宁开了啤酒一人倒满一杯,面色带红,看起来心情不错,“找到房子了。”
老板在一旁凑过来邀功,“是我朋友的房子,他也不住了,就便宜租给卢咏宁。”
季抒言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
这事他也没和路肖南提起,一连一个多月,冼灏阳也没再来找过他。
临近期末,餐馆的生意越来越好,卢咏宁读书赚钱两把抓,一忙起来就有点力不从心。天气日渐炎热,长时间呆在厨房里更是闷热难忍,五月末的时候谢明夏搬了一台立体空调回来,开关一按,不多久整个店里都凉丝丝的。
“老板,店里客人越来越多,我也忙不过来,你要不要再请一个师傅?”忙过了中午,卢咏宁换衣服就要赶去学校看书自习。
“诶诶,说了不要叫我老板,叫我明夏就好了,我不老的。”谢明夏搬了条凳子坐在空调下面,额头上密密麻麻全是汗珠,“我前俩天就请好了,估计下午就会来试手艺,以后中午你就不用过来了,直接上晚上的班。”
谢明夏的确不大,而且性子野,喜欢打游戏尝美食,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整天无所事事,请了一堆的人回餐馆帮他整理杂事,自己就是个甩手掌柜,每天只负责吃吃喝喝招呼一些狐朋狗友,不过对手下的员工,倒是实实在在的好。
卢咏宁说了声谢,想起还有复习的笔记落在家里,又先回去一趟。
日子朝着他曾经规划的方向发展,之前波涛汹涌的海面也渐渐归于平静,卢咏宁住的地方离林尧的房子不远,有几次还特意跑过去看看,那屋是再也没有住过人,透过窗户还能看见厅里面挂的两个灯笼,晚上万家灯火,只有那层楼是无尽的黑暗和死寂。
卢咏宁无力地摇摇头,到现在还恋恋不舍的只有自己,林尧可能已经成家立业,他的人生,和自己的远了不止一光年。
为了备战期末,每个人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季抒言还要准备数学建模的入围赛,再加上商店的兼职,整个人忙得人仰马翻,路肖南倒是轻松,泰山崩于前都能面不改色,何况期末考试和入围赛都是小意思,以前家教的小孩要高考了,现在他又接了一份新的工作。
季抒言倒在床上一脸痛苦的背公式,路肖南刚洗完澡出来,从后面抱住他,垂下来的头发还在滴水,身上是肥皂的香味。
房间里的电风扇呼啦啦的转动,季抒言转过身看他,赤裸的上半身,下面只穿了一条四角内裤,空气湿闷黏腻,不自然的人造风带起了隐隐的欲望。
季抒言仰起头准备去吻他,只看见路肖南动了动嘴唇,声音低沉,“我找到一份新的家教。”
“嗯。”季抒言啃着他的脖子,心思显然不在对话上面。
“今天过去一看,才发现家教的小孩是李曜。”
季抒言停了动作,心里“咯噔”一声,事隔一个多月,他以为没事了,想不到冼灏阳还是不罢休。
这个招,使得可真狠。
第三十七章:同病相怜
电风扇的风吹在身上黏腻难受,季抒言被路肖南抱在怀里不敢动,他屏住呼吸,怕稍有动静就会听到噩耗。
路肖南把头抵在他的后颈,湿发未干,滴下来的水珠顺着季抒言脖子的曲线滑到胸前,他喉间冒烟,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打算怎么办?”
路肖南还不说话,抵在他背后蹭了蹭,季抒言心里涌出不安,垂在身侧的手指并在一起握成了拳头。
如果路肖南敢说一个“去”字,他绝对会把这一拳奉上。
“你问过我,如果你不在了,我会不会喜欢李曜。”路肖南搂着他的腰把他转过来,双手在背上有规律的揉捏,“可是你就在这里,实实在在,让我想不看见都难。你说他喜欢我,可是我却一点都不这样认为,一个你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人,你对他任何的事情都不了解,谈何喜欢之情。他所想象的,不过是在我这个人身上,加进了他憧憬的幻想。”
季抒言攀着他的肩,松了拳头开始上下其手,“那我也不放心,他就像个潜在的炸弹一样。”
路肖南附在他耳根处低声的笑,“所以我不是没答应么,也要考试了,我正好挪出时间来帮你复习复习。”
这件事就这样被压下去了,季抒言忙得抽不开身,也没时间去找冼灏阳对质,商店那里请了个假,每天学校家里两点一线,埋头苦读。
书房的桌子被他占了,吃了晚饭后就钻进去,再抬头,已是满天星光,季抒言揉了揉眼走出去,饭桌被收拾的干干净净,路肖南正坐在沙发上看书,鼻梁上架了一副眼镜,偶尔抬手往上扶了扶。
季抒言摸着肚子走过去,下巴搁在他肩膀上,“这样看书累不累,要不然还是去书房,桌子我们一人一半。”
路肖南摘了眼镜拿书背轻轻敲了敲他的头顶,“你在我边上我更看不了书,饿不饿,我去做点宵夜。”
季抒言赖在沙发上,看着路肖南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拿了鸡蛋出来,大吞口水,“我要吃蛋羹。”
“好。”
路肖南在厨房里忙活,季抒言提早完成了今天的复习任务,他躺在沙发上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打开电视,里面正在放晚间新闻,相貌端庄的主播穿得正统气派。拿起搁在茶几上的书随意地翻了两下,屁股旁边响起了电话铃声。
是路肖南的手机。
季抒言拿起来一看,居然是冼灏阳打来的,厨房里噪音过大,路肖南还没听见,铃声越演越烈,他眼疾手快地掐断了。
路肖南这些天跟着他一起忙进忙出备战考试,还要兼顾做饭,哪里有时间顾及冼灏阳的事,一定是这人不想就此善罢甘休,非要找过来。
季抒言摸了摸鼻子,电话铃声还欲响起,他干脆删了通话记录,把手机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