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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离别前夕——by风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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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阳光铺天盖地,嚣张的打亮了每个角落,路肖南出了汗,衣领那一圈都湿了,季抒言往前走两步,双手搭上他的肩膀,双目聚光,炯炯有神地注视着他。

“怎么样了?”季抒言有些紧张,不停地抠着自己的指甲。

“我刚从警局回来,冼灏阳说他在精神疗养院。”

季抒言有些发懵,“怎么就去疗养院了,不是请了心理医生吗,怎么就严重到……”他说不下去了,左右晃动脑袋,眼神从墙壁游移到地砖。

路肖南托起他的下巴,手指在他头顶轻揉地旋了两下,“你先别激动,进去坐会儿,喝点水。”

季抒言不停地晃着头,他拽住路肖南的袖子,手下用力,指节惨白,手背青筋毕露,“我们过去看看,去看看吧。”

路肖南沉默地看着他,最后缓缓吐了个字,“好。”

冼灏阳送他们过去的,一路开车出了市区,疗养院建在郊区的一座半山腰处,环境清幽,特别适合调养。

在盘山公路开了半个小时,季抒言透过挡风玻璃看到疗养院四周都围了铁栅栏,这个地方安静的可怕,清幽的环境更加重了一份沉闷,放松下的心情又无端烦躁起来,季抒言把手搭在玻璃窗,指尖不自觉屈起。

一路无话,他和路肖南坐在后座,两只手握在一起,冼灏阳时不时的透过后视镜瞥了两眼。

车子找了个地方停稳,季抒言下车,望着前面一大块空地心头的不安怎么也挥不掉,冼灏阳立在他后面,扬起下巴目光穿过冰冷的铁门,语速缓慢,“同性恋这种东西还是有遗传的,我是,他也是。”

季抒言转头看他,眼里带着疑惑。

冼灏阳推了推他的背,“终究是我害了他,进去吧。”

疗养院建的很好,清雅的环境配合自然的绿色,树木成荫,鹅卵石铺就的小路错落有致,草地里还摆了几张藤椅,往前走去还有一座矮桥,一步步拾阶而上,整个庭院看上去很像一座私人别墅。

一个护工模样的女子在前面带路,到了前院的中心,那里建了一个亭子,后面就是一个人造湖,中间开了一条小道,名为曲水流觞。

这个点疗养院特别安静。

路肖南看了看手表,“这个时间都吃过药了,所以不会出来闹。”

话音刚落,季抒言眼尖地看到远远地有一个人朝这边跑来,后面跟了一大群人追着,那人到了湖边,作势要跳下去,就被后面的人拦住了,有一个白衣大褂的人冲上来,对着他的手臂扎了一针。

季抒言一个激灵,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冼灏阳冷静的看他一眼,“李曜倒是不会闹,不过情况比这还要糟。”

季抒言咬着唇,别眼看向湖心清澈的水流。

冼灏阳说的没错,李曜不会闹,他甚至不说话不吃饭不行动,手背上吊了点滴打葡萄糖营养液,他乖乖的躺在那儿,全身都散发出一股腐朽的气息。

第四十四章:始末

季抒言在门前磨蹭了两圈,终于被路肖南推了进去,十几平米的房间,里面的家电设施一应俱全,李曜躺在单人床上,眼眸紧闭,似是睡着了。

冼灏阳放轻脚步走过去坐在沙发上,目光落到李曜搁在薄毯外面的手背,上面是密麻的针孔,这些日子来整个人瘦了几圈,连血管都隐了下去。

冼灏阳看得心疼,干脆走过去蹲下身,手心覆上手背,指尖拨弄着李曜额前的刘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季抒言站在床尾,有些局促,他转头看向后面的路肖南,对着嘴形,“怎么办?”

“先出去。”

路肖南牵着季抒言的手退了出去,不一会儿冼灏阳也出来了,对着一直守在外面的护工礼貌地笑了笑。

“估计是刚吃了药,现在还在睡。”

遣了护工,三人坐在廊道的长椅上,季抒言挨着路肖南,脊背弯曲,双手交叉搁在膝盖上来回搓动,冼灏阳坐在靠近扶手的位置,拳头敲打眉心,一脸懊恼。

半响,他才慢慢地开口。

一个月前,冼灏阳办了一起大案子,端了一个地下卖淫的老窝,还是个专门从事男色服务的组织。

这个案子当时闹得挺轰动的,一时间冼灏阳在局里风光无限,丝毫没有意识到因此埋下的祸根正在步步紧逼,他以为连根拔起的组织,其实还残有余孽。

何况李曜生下来就是跟冼灏阳作对的,关在家里让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可能管得住。那几天冼灏阳忙着应酬庆功宴,一日急急忙忙出门,落了钥匙在家里,李曜就这样溜了出去。

在外面疯了几天几夜没回家,冼灏阳火烧眉头的找他,大动干戈,就这样惊动了一直盯住自己的余孽,把目光转向了李曜。

那次季抒言在酒吧遇见了李曜,以及之后的不安,不过是因为之后,潇洒了几日的少年,被一群人堵截了去路。

李曜虽然外表一直浪荡不羁,可终究不过是一个不满十八岁的小孩,内心纯情得很,何况他自傲的性格,必定是无法容忍这种屈辱。

在被众享之后,他的精神陷入了崩溃。

冼灏阳说完,四周又是一片沉寂。

鉴于李曜的情况,他的房间是被特殊安排的,四周都没有别的疗养室,墙壁贴了淡绿色的墙纸,单人床侧面就是一个大大的落地窗。

躺在床上,随时随地都能看到外面的景象,是疗养院的后山,这个季节绿树成荫,矮小的山坡上遍地都是绿色,不远处还种了大片的向日葵,开得灿烂,洋溢无限生机。

季抒言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前后走来走去,他想起那天酒吧里的纸醉金迷,想起那天昏暗灯光下的暧昧气氛,李曜的轻声浅唱,和眉眼如丝。

那天他在KTV的包厢里斗争了一个晚上,终于输给了自己的私心。

现在他和路肖南安然无恙的站在外面,躺在里面的人面如死灰,浑身上下都没有生命的张力。

可能在酒吧里遇见的时候,李曜已经被下药了。

季抒言在门前停住脚步,右手搭在把手上,目光透过上面的玻璃望进去,之前被忽略的景象,此刻全部映入眼底。

落地窗旁边放了一个画架,画板上是一些简单的涂鸦,季抒言记得冼灏阳说过,除了唱歌,李曜剩下的爱好就是画画。他眯起眼睛,努力想看清画布上描绘的是什么。

那是一朵开得艳丽的向日葵,背对着太阳。

床上的人嘤咛了几声,辗转似要醒来,季抒言搭在门把的手一转,正要进去,就被冼灏阳一把推开,自己挤了进去。

路肖南把季抒言拉回长椅,手心在他头顶轻缓的揉了两下,脸色温和,“李曜现在这个情况,看到我们岂不是更难受?”

季抒言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哆哆嗦嗦的开口,“那天在酒吧,我明明觉得不对劲,可是我,我……”

他话语中满是激动,拽着路肖南的手越来越用力,面色赤红,一双眼睛里全是后悔和懊恼。

这给季抒言带来的冲击,不亚于前世收到请柬那一刻的灭顶毁灭。

路肖南也不知如何安慰,只能任由季抒言死死地拽着他,另一只手在他背部有一下没一下的顺着,时不时地望向门口,等待冼灏阳出来。

季抒言脸色越涨越红,似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掐住他的脖子,呼吸被堵住,“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没有,你只是想断得干净,不再纠缠不清而已。”

季抒言无力地摇头,“可结果就是伤害了李曜。”

路肖南低下头望着季抒言,抿唇不语,眉眼里全是担心。

如果李曜真有什么意外,这个愧疚恐怕要跟着季抒言一辈子了。

种种一切,全都是李曜无端臆想的后果,他和季抒言好好的二人世界,莫名其妙出现了一个让人恐慌的身影,那个任性自傲的小孩,最终是伤害了别人又毁了自己。

本来只是对感情的冲击,现在却突然变成了对心灵的考验,路肖南怕季抒言不够坚强,不够坚强站起来,支撑着走下去。

他无奈的揉着眉心,如果当初没有搬出去,如果没有他和李曜的相遇,如果他和李父长得不是那么神似,如果冼灏阳早一些出现……

没有这么多如果,摆在他们面前的,就是由无数的巧合和执念造就的一个事实。

卢咏宁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终于到了老家,给季抒言打完电话后就关了机,他看着安静地躺在掌心的手机,呆板的外形很不讨喜,还是第一次去做家务的时候,林尧送给他的。

他想起从林尧家搬出来之后,电话号码一直没有换,连彻底消失告别的决心都没有下过,被找到也是必然。

其实他一直在附近徘徊,无非也就是想看看林尧什么时候会后悔,什么时候能看清自己的心意,什么时候才会明白,爱情并不是单方无条件的付出,另一方理所当然的接受。

他怕从头到尾,自己对林尧来说,都只是一个不可缺少的暖床人。

下火车之后再转了一趟班车回到老家,农忙刚结束,村里的人得了清闲,打着赤膊的汉子在树荫底下抽根烟,女人们抱着孩子在小店的冰柜里面淘几根棒冰,日头曝晒,卢咏宁满头大汗,背包像块灼热的铁一样烙在肩膀上。

刚抱着孩子出来的妇女是卢咏宁家的邻居,目光定在他身上,以为自己看错了,吃惊的嚷了一句,“小卢?”

卢咏宁没什么精神的笑了笑,叫了声“阿姨”。

村里的人都认为卢咏宁外出打工,因为忙,所以过年过节都不回来,家里人不想给他增加负担,也从来没有埋怨。这位大婶依稀记得今年年初卢咏宁回来过一次,所以此刻再见到,有些惊讶。

卢咏宁耸了耸肩上的背包,解释,“公司放了半个月的假,我没什么事,就回来看看。”

那位大婶神色不安地望了望左右,吞吞吐吐地说道:“小卢,你家里……”

卢咏宁神色一凛,“出什么事了?”

第四十五章:关于离开

卢咏宁的奶奶去世了。

那是今年夏季最炎热的一天,这个八月,对他来说是黑色的。

棺木摆在大门口,入殓之前要举行三天的仪式,老人生前迷信,临死的时候交待了绝不火化,要土葬。唢呐吹到第三天,刚好卢咏宁回来了。

老太太年轻时身体不好,就生了一个儿子,儿子也就生了卢咏宁这么一个孙子,所以从小就特别疼着宠着。当年卢咏宁把录取通知书藏起来了,老太太以为他没考上,暗自掉了好些眼泪,心揪着疼。

后来卢咏宁走出了大山,鲜少回家,和老太太的联系也少了。今年年初回来的时候,老太太就不太对劲,躺在床上病恹恹的,他也没有注意,以为人老了都会这样,却没想再见,已是老人安静的躺在冰棺里,慈眉善目,闭上的眼睛再也睁不开,自此阴阳两隔。

他一个箭步冲上去,“咚”的一声跪在冰棺前面,眼泪止不住的涌出来。

周围的亲人已经过了最悲痛的时期,只是脸上依稀有些泪痕,夏日炎炎,浇在地上散热的水很快就被蒸干了,卢咏宁低下脑袋,一个人安静的哭着。

卢母这两天来操劳过度,有些精神恍惚,看到儿子回来了还不敢置信,直到摸上了卢咏宁的肩才放了一颗心下来,她缓慢地说道,声音里透出疲惫,“知道你在外面又苦又累,想着入殓之后再通知你,想不到就回来了,唉,真是祖孙连心……”

卢咏宁一个激灵,想到自己回来的原因,羞愧得越发抬不起头。

他在冰棺前面跪了一个晚上,开始的时候还有人来劝他,可是卢咏宁实在固执的可怕,怎么劝都不起,后来人群都散去了,只有母亲一个人还陪在旁边,父亲前前后后安排明天下葬的事。

“娃儿,你在外面过得好么?”一个暑假下来,卢咏宁瘦了不少,看上去比过年回来的时候憔悴了许多,卢母看在眼里心疼,抚在儿子脸上的手越发轻柔了。

“恩,挺好的。”在卢咏宁的心里,这辈子唯一的瑕疵就是遇上了林尧,还让那个人永远烙在了自己的生命里。可是若是没遇上,他在那个地方也活不下去,恐怕早就回来娶妻生子,种田养家,平平淡淡的度过下半生。

“那还走吗?”

卢咏宁叹了一口气,望着冰棺里样貌祥和的老人,想起那年外出闯荡的头一个晚上,老太太把他拉到小屋叮嘱了许久,无非是些注意安全照顾好自己之类的话语,只是末了,才摸摸卢咏宁的前额的刘海,语重心长,“以后奶奶也不在你身边了,你有什么想做的就大胆去做,人一生也没个几十年,最重要的是要让自己活得痛快。”

卢咏宁转头望着母亲的眼睛,一字一句,“妈,我过得很好。”

卢母欣慰的笑笑,“那就好,记住别太苦了自己。”

忙完了老太太的身后事,卢咏宁就一直在家里呆着,闲来无事也会帮忙做做家务,偶尔对着奶奶的遗像发呆,表情闷闷的,说不上是后悔还是遗憾。人这一辈子,总有不能尽善尽美的时候,过去了的事情始终要让他过去,只能咬着牙根向前迈,而不是停在原地踟蹰不前。

只是苦了卢母,看到儿子一张落落寡欢的脸,总是欲言又止。

过了头七,卢咏宁才把电话开了机,短信未接来电蜂拥而至,全是林尧和谢明夏的,谢明夏问他什么时候回来,说是少了他的厨艺相伴,天天都食不下咽。卢咏宁一个个略过,直到看见路肖南的名字,才回了一个电话过去。

暑假的集训就在从疗养院回来后的一个礼拜结束了,季抒言本来还想去看看李曜,耐不住母亲的催促,第二天就收拾了行李准备回去。临走前俩人在屋里呆了一天,哪儿也没去,路肖南一直抱着他,电风扇卖力地转动扇叶,他们一起看完日出看日落,对着西边那片被渲染的天空唏嘘不已。

晚上两人拥着酣畅淋漓的做了几次,凝重了几日的气氛舒缓了下来,路肖南蹭着季抒言的头顶,喉间还有喘息的余音,他语速轻缓,“前两天林老找我,说是要推荐我去一所国外的学校交换一年,公费。”

林老是带他们集训的一个老教授,路肖南学得好,平时表现的出色,一直很讨老师喜欢。季抒言心里凉了半截,支吾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想说你去吧这是好事我也替你高兴,可是声音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发不出来。

路肖南继续蹭他的头发,声音放得更加柔和,“被我吓到了吧,实话是,我没答应,不过我给林老推荐了一个人,卢咏宁。”

季抒言转过去看他,眸光闪烁。

“我也只是推荐了一下,具体行不行,还要看卢咏宁的表现。”

季抒言不出声,默默抱紧了路肖南。

这晚两人睡得特别沉。

第二天路肖南送他去火车站,季抒言行李都背好了,出门前又开始犹豫,转过去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路肖南。

“你说我这一走,会不会出什么事啊?”季抒言还是止不住担心。

“别瞎想,他在疗养院会慢慢好起来的,你别有心理负担。”路肖南拉下脸,推着季抒言出门,“有什么事我会通知你,你回去好好陪陪咱爸妈,多替我说说好话。”

就这样,季抒言也回家了。

小日子开始过得安逸,每天和路肖南短信来来去去,也没见那边传出什么消息,渐渐地他放下心来,想着说不定李曜远没有他想的那么脆弱,一番治疗下来,早好了。

直到一个梦回的午夜,他从噩梦中惊醒,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梦见那幅在门外看到的向日葵,背着太阳开得灿烂,可是失去了生命的给予,却是即将枯萎。

季抒言狼狈地爬下床去找手机,那头路肖南的电话打不通,语音提示关机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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