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拳头和心意（一）
斐无术要与伊丽莎白一行人进行挑战赛的事，在偌大的首都学院里，其实本该是一件小事。毕竟挑战这活动对于这些学生们来说，是司空见惯的，已经是他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了。
但实际上，今晚定下的挑战赛却在首都学院内奇异的掀起了意想不到的波澜。
斐无术慢悠悠的吃了饭，在到达挑战台的时候，囧然又诧异的发现——尼玛来了好多的人！
挑战台呈椭圆形，场地面积约七千平方公里，此刻在挑战台四周，都站满了来看热闹的学生，三个一堆五个一群的凑在一起议论纷纷，就差手里提一包吃食跟看戏一样了，场面一片嘈杂。
这些人是闲的没事做啊，斐无术想想就知道为什么一个小小的挑战赛都能吸引到这么多人来。这是因为才刚开学，学校里还没来得及发生一些事情去吸引这些人的注意力，好难得今晚有这么个热闹可看，这些人就巴巴的撵来了。
所以才不想答应伊丽莎白的挑战啊，斐无术跟精神世界中的秦弋抱怨，弄得他跟动物园的猴子似的，专门娱乐这些无聊的家伙。
秦弋也是极不喜欢这等喧嚣嘈杂的场面的，他一本正经的指示道：“尽早结束比赛。”
“是。”斐无术听出秦弋话中对这里的嫌弃，笑着应下，“小弋弋你就看着我一个个把他们干趴下好了，我保证，最多十分钟——如果他们躲起来让我难找的话。”
寻到挑战台旁边的挑战登记处，伊丽莎白和她身后的一行十一人，已经站在那处了。
负责办理挑战手续的老师递给斐无术一张电子挑战协议，上面写清楚了他将接受的挑战者的名单顺序以及挑战方式：现实机甲战。
老师是个温和的中年男人，他目光赞赏又担忧的看了一眼斐无术：“这位同学，如果没有异议的话，请在这张协议上盖上指纹。”像斐无术这样被恶意挑战却勇敢接受了的人，总是站在舆论胜利者的一方的。他败了，别人会同情他，会怒斥恶意的挑战方；他胜了，那便是更大的荣耀，所有人都会称赞他。
但是在所有人眼里，他败得可能性都是极大的。当然伊丽莎白也是这么认为，别人会同情斐无术又怎样？她只要斐无术在肉体在精神上被狠狠摧残一次，她只要看着这个男人狼狈的匍匐于地。同情这种东西虚无的可以，能减轻的了斐无术事后的痛感么？
她要斐无术狠狠的痛一次。伊丽莎白抱着手臂，看着一行行阅读着协议的斐无术冷笑，反正她又没有亲自参与挑战，即使被鄙视行为卑劣，也不关她的事。
布鲁斯是二级生A班的学生，他家庭一般，不富裕也不贫穷，是联邦中绝大部分家庭的水准。然而这样的家庭，若是想供他买一台特制机甲，就是省吃俭用十年都没可能做到的，他想要一台特制机甲，只能靠自己。
而学生挣钱本来途径就不多，在布鲁斯手里的积蓄离目标还差老大一截的时候，伊丽莎白出现了，她愿意为他补上那老大一截，前提是让布鲁斯向斐无术提出挑战……和其他十个人一起。
另外十人中有两个A班的学生，他认识。还有八个B班的学生，布鲁斯平时也经常遇见他们。都是相当优秀的机甲骑士。
布鲁斯可以在大家脸上看到相似的尴尬与沉默，或许都是有不得已的原因，才受雇于伊丽莎白。今晚过后，他们在机甲系的名声大概就臭了，他们心知肚明。
然而单论布鲁斯自己，即使感觉对不住那位一级生的斐无术，他还是会选择这样做。特制机甲完全能够将他的能力提高一个层次，有实力的人，即使再没有好名声，也没人敢对他指指点点说三道四。而一个没有实力的人，即使为人再好，那也是会被人随随便便欺负的人。
可以握在掌心的实力，和虚无缥缈的名声，选择哪个一目了然。
布鲁斯歉疚的看了一眼斐无术，但那丝歉疚感很快便被冰冷的坚定所取代……最多，他会稍微“温柔”点的将这人打败，不会给这名学弟留下太多的心理阴影。
斐无术终于看完了协议，将协议往桌上一拍，向老师的方向推去。
“怎么？又不敢接受了？”伊丽莎白讥讽的笑，她以为斐无术犹豫了，想退缩了。
“这种协议让我怎么接受嘛？”斐无术不满耸耸肩，“我要求修改比赛方式。”
“哦？想玩虚拟的机甲战？”伊丽莎白故作惊讶的掩住嘴，却掩不住愉悦的笑意，“你该不会说，你连自己的机甲都没有吧？——乡下星球来的小子？”
斐无术理都没理她，而是看向负责老师，笑眯眯的问：“可以麻烦老师修改下协议么？”
老师目光复杂的看了他一眼，有些了然，有些放心，也有些失落，结果这孩子还是要选择退缩了么？……联邦最近的年轻人，身上的热血越来越少了。
“可以修改，但修改后需要得到对方的同意。”老师公事公办的说。
“那就把连续的十一场挑战修改成一场好了。一场，我要解决了你们全部。”斐无术用眼角瞥了一眼伊丽莎白那边，唇边轻嘲的笑各种让人碍眼，“你们同意么？”
布鲁斯听到斐无术的话后，先是怔了一秒，但随即，被彻底轻视的怒火便从心口上燃烧起来，他握紧了拳头：“小子，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就是这个意思嘛。”斐无术理直气壮：“老子的时间很宝贵好不好？”他摊手无赖道：“再说了，要是一场就可以解决的比赛，老子干嘛要用十一场的功夫去解决？那多麻烦？”
他笑出一口白牙，闪得布鲁斯头晕脑胀呼吸困难眼睛发红：“老子最讨厌麻烦了！”
这家伙！布鲁斯狠狠的深呼吸一口气，让仅剩的理智提醒自己不能现在就冲上去给斐无术一拳头——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欠扁的家伙存在！
之前还想着放他一马，布鲁斯面冷如霜，既然如此，那么就由你自己来承担狂妄的下场好了！
他看了看身边的“队友”，在彼此的脸上都看见了愤怒与狠戾，他朝负责老师点了点头，一字一字重重道：“我们同意。”
斐无术笑了：“对战场景随机抽取怎样？还是说你们需要指定一个？”
“随机。”布鲁斯冷冷的瞥了斐无术一眼，从牙缝中吐出这两个字来。
负责老师将修改好的协议递给双方：“如果没有意义，就印上指纹吧。”他感慨的摇了摇头，现在的年轻人，其实是热血过头了吧？他倒是挺喜欢这个叫斐无术的小子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坏小子，但愿一会儿不会被打击得太惨。
布鲁斯印上自己的指纹，然后抬头看向斐无术，露出森冷的笑容，抬手做了个切脖子的警告动作，小子，你等着！
而在布鲁斯之后的十人，都不约而同的做了同一个动作。都是优秀骄傲的人，已经舍弃了名声，便更容不得被如此轻视实力。
伊丽莎白扬起幸灾乐祸的笑，她本来还担心这些二级生不愿做得太过分，现在看来，是斐无术自己傻，一口气把人全部触怒得罪了。待会儿可有好戏看了。
斐无术也在笑，他在精神世界里得瑟至极：“小弋弋，我刚才帅气吧？”
秦弋冷冷道：“幼稚。”
“诶诶？怎么会这样！”斐无术郁闷的道，“你看他们被气得跳脚的样子，不觉得很有趣么？”
恶趣味的笨蛋。
秦弋安静的想，其实无术挑衅对方时候的样子，才是真的很有趣。眼睛很明亮，笑容很真实，好像一束光照亮了这个人，充满了生机与活力，像是扎根野外坚定生长的植物，让采摘的人看到第一眼时，总是不由自主的惊叹于那鲜活的生命色彩。
他这么想着，心情不知不觉中再次变得柔软，平淡的语气中也带着柔和的味道：“只是口舌之争。”他认真平静的缓缓道，“我更想看见你一一打败他们的时候。”
斐无术立即干劲满满：“哈，这是必须的嘛，小弋弋你等着！”
协议签下，双方登上了挑战台。
挑战台从地面缓缓上升至半空，一层透明的能量罩“嗡嗡”的被启动，将整个挑战台包裹在其中。挑战台四周被投放出四面巨大无比的虚拟光屏，向围观的同学显示出场内的景象。
“诶诶！挑战方怎么全上了？”
“程序搞错了吧？那边十一个人都在场内啊！”
“等等等等，挑战内容出来了——啊！程序没搞错！一级生那小子要一对多啊！”
“什么？一对多？我看看……真的是啊……”
“二级生他们还要不要脸？提出挑战也就算了，居然还想出这么无耻的手段？他们是害怕一个人面对那小子会输掉么？”
“哈哈，说不定就是怕了！”
“啧，不用看了，一级生那小子绝对输定了。”
“啊啊啊，我刚刚还侥幸买了斐无术赢一场，现在只有一场比赛，我输定了嗷嗷嗷！我的钱绝逼是打水漂了QAQ~”
“……”
挑战台下议论纷纷，人群最密集的地方，本该在医院躺着的阿道夫懒懒散散的坐在地上，手上拨弄着平板电脑，不停地输入一串串数据和姓名，口中大声嚷嚷着：“喂喂喂，最后一分钟，最后一分钟啊！买斐无术胜，一赔两百了！买二级货们胜，勉勉强强一赔零点三了！胜负已经如此明显，各位还犹豫什么？赶快下注充实充实自己的钱包啊！”
“我买斐无术胜。”一张信用卡被扔到阿道夫面前，“全部压上。”
“同学你的选择也没错啊，要是他胜利了，你的联邦币可是要翻两百倍啊！”阿道夫一边从口中冒出一连串的溢赞词汇，一边埋着头忙活着，不过在查清卡上的数额后，他看着那一长串闪到他眼花的零，动作默默的僵硬了，艰难的抬起头，“兄弟你真舍得？要不要考虑换……额！”
兰洛特居高临下的看着阿道夫微笑：“我就压斐无术，不换了。”
阿道夫嗷了一嗓子，扑过去抱大腿，却被兰洛特身边的吴起拎着衣领丢开：“兰洛特大哥你放过我吧！我赔不起的！”
兰洛特笑道：“你肯定无术会赢？”
阿道夫奇怪的瞅了兰洛特一眼：“这是必然的事嘛。好歹是我阿道夫看得顺眼的人。”然后他压低了声音，“所以啊，兰洛特大哥，您就别凑热闹了，让小弟我赚几个零花钱不行么？”
兰洛特瞥了他一眼，收回了信用卡。
而斐无术当然不知道阿道夫这家伙正无耻的拿他在闷声发财着，他站在挑战台的一头，另一头则是布鲁斯为首的十一人。
“场景抽取中——挑战场景为：城市巷战。”
空无一物的视野中顿时一阵扭曲，遥遥相望的对手被骤然出现的高楼矮墙层层阻挡，斐无术的面前出现了一座小型城镇，利用三维现实技术模拟而成，并不仅仅是光线的模拟，他伸手摸了摸身边的路灯，冰冷的金属质感反应到他的脑海中——首都学院的配置果然都是最高端的，这真实感完全不差。
他有些兴奋的舔了舔唇角，虽然对手上不了台面，但这好歹是小弋弋的人生初战——额，小弋弋？
斐无术怔住了，我去！当初一时痛快取了这名字，完全没料到会有正主在场的情况啊！他抬手摸到胸口朝天椒空间按钮的手僵硬了……是呼唤还是不呼唤呢？
“诶，我说，那个一级生不会是吓呆了吧？怎么动都不动？”有人看着光屏上的显示，布鲁斯十一人已经配合良好的朝这头包抄过去，而斐无术却没有丝毫反应。
不由得，场外又嘈杂起来。
这情况，哪有可能不呼唤？斐无术欲哭无泪的捂脸悲叹，硬着头皮在精神中发出指令：“出来吧，小弋弋。”如果这是说话，他一定是说的很小声很小声，只让他一个人听得到。然而这是精神波动，瞒得了所有人，都瞒不过精神世界中共存的秦弋。
“这是你的战斗。”秦弋果然是误会了，语气淡漠，“我不会插手。”
秦弋的话声才落，斐无术的黑色机甲也出现在他的身侧。斐无术尴尬不已的飞快解释：“小弋弋，我叫的是它不是你。它，它它也叫这名字来着……真是巧啊，哈，哈哈……”
不敢等待秦弋的反应，斐无术飞快的打开驾驶舱，徒手攀援着机身，灵活的钻进了其中，精神与机甲连接起来……
进入战斗状态，小弋弋一定不会再出声说话打扰他，斐无术坚信这一点……所以，至少在现在，让他逃避一会儿吧……小弋弋会有什么反应，想都不敢想啊！
就算要死，也拖延一点时间再死吧。
斐无术琢磨着，如果可以一分钟干掉一个对手，那么他要不要延长到两分钟一个呢？那十一个家伙死光了，接下来就是他的死期了QAQ~
叫你连这种口头便宜都想占，取的什么名字嘛！脑子里有个声音在唠叨着责怪，而一边，斐无术又悲愤的反驳，他那时候又不知道小弋弋是个真人，更不知道小弋弋和他会有如今这种状况啊！要是知道了，他哪里还敢这么做！
悲愤不已了，自然想找个人比自己还悲剧，来平衡一下内心的忧伤感。于是斐无术阴暗了，漆黑的机甲身影缓缓的消融在四周的环境中，他要去找别人麻烦了。
挑战台下又是一片惊疑。
一个娃娃脸的同学惊讶：“消，消失了！”
他身边的高个子同学不屑的撇了撇嘴：“哼，真是没见识！那是机甲的潜伏变色龙系统，模拟四周环境而已，看着才像是消失了。不过这家伙居然有一台特制机甲……”好羡慕啊……他咬了咬下唇，没把这么丢脸的一句话说出来。
“哇，你好厉害！知道的真多！”娃娃脸星星眼望着高个子。
高个子忽然不好意思起来，故作凶恶的掩饰自己红掉的耳朵：“那，那是当然的嘛！少，少废话了！快点看他去哪儿了！”
所有人都在寻找斐无术究竟潜伏到什么地方去了，而台上，布鲁斯与其他几人也在小心翼翼的搜寻着斐无术的身影。
伯尼也是一名A班的学生，他擅长远程狙击，他的机甲是普通机甲的改造版，突出了远程的精度和稳度，而机甲自身的敏捷和防御却被大大削弱了。而他这样的远程攻击手，往往是敌人首要的打击目标。所以他比其他几人都还要来得小心翼翼——城市巷战阻碍太多，不算是有利于他发挥的场所。
他已经到达了一个好去处，城市中央的双子塔。在那里可以很好的总揽全局，支援队友。当然，虽然暴露的概率比较大，但他有信心潜伏在狙击盲点，不会被对方远距离狙击——而近距离，双子塔四周有近战的同伴埋伏着。
通过精确的瞄准系统，伯尼可以看见自己那三个搭档的身影。他不由露出微笑，标准的潜行动作，那个一级生小子绝对逃不过他们的拦截。
然后他将视野拉远，开始聚精会神的，耐心的搜寻起斐无术的机甲。
没有……没有……没有……
伯尼没有着急，他一向是极有耐心的，他只是对斐无术可能找个地方躲起来了这种事感到好笑而已。以为躲起来就可以平安等到比赛时间自动结束么？就算他躲得再隐秘，布鲁斯还是会找出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