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地抚摸着掌心里的小毛团子,时老板听到穆老板的盘算后有些迷茫。
以前在家里的时候,所有大物小事都是他妹妹拿主意,他闲散惯了。现在老包冷不防提出让他为他们之后的生活想个办法,他实在是有些拿捏不了,相当的犹豫。
穆老板看老花这个纠结的样子轻叹了口气。
他自然也晓得老花家里都是他妹妹一言堂,老花本人就是个花痴秉性不擅世事的,也不难为他了,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我想赌一把。”
“赌什么?”对于穆老板的决定,时老板自然是没意见的,这么问只是源于好奇而已。
他对穆老板有种盲目的自信,总觉得老包性格比他果决,自立能力也足够强悍,让穆老板做决定再妥帖不过。
沉吟须臾,穆老板浓眉紧蹙了片刻才慢慢舒展开来,回视着老花慢慢地说:“我打算跟邻居他们说实话,让他们两口子帮着出出主意。毕竟我们人生地不熟的,实在拿不住局面。与其将来出纰漏圆不了谎,还不如先跟他们透个底,看看他们的反应再做决定。”
其实穆老板这也是兵行险招。他不敢保证丘木两口子就一定没有坏心眼。
如果这次行差踏错,搞不好他跟老花两个人都得陷在卡缪的某个急需生孩子的人家里逃都逃不出去。但从潜意识里来讲,穆老板又觉得丘木跟纳音两人值得他去信赖。
就说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让出了山脚下的小木屋供他们栖身这一点,就能看出这两人本性还是很宽厚的。虽说纳音嘴巴不饶人,但也是个直率的脾气,说的话办的事都很靠谱;丘木就更不说了,憨厚耿直,就像个可靠的大哥一样令人安心。
“那要是他们不肯帮忙怎么办?”时老板眉头紧蹙,“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虽说时老板事后得知当初将他吓晕过去的那条大白蛇是邻居的媳妇儿时还是被惊了一下,可如今连他自己也莫名其妙的生出个小怪物后也就渐渐释怀了。
再大的冲击,接二连三的经历过后也就逐渐习以为常了。有时候人类的适应力还是十分强大的。
虽然从穆老板的口中听说了一些邻居家两口子的事,但毕竟时老板没跟这家人正面接触过,所以考虑问题的时候就很主观,提出的问题很是一针见血。
穆老板也被问怔了一下,但闷头思索了片刻后还是皱着眉跟时老板提了:“所以我才说,这是场赌博。”赌得就是他看人的眼光。
万一丘木两口子真不是善类,他就是拼死也不会让老花沦落到他们手里,大不了就鱼死网破,看谁横的过谁。
“那……我信你。”对于穆老板的决定,时老板毫无异义的颔首接受了。
祸福与共的兄弟,就该有这份彼此信任的默契。这一点他们从未忘记,并贯彻始终,并不因为身在异乡而有所改变。
历时一月有余的寻夫之路,洛狱将这次的落脚点定在了铮封。
从皇城出发后,他率先去了南方。
他知道穆对烹饪平民食物很有一套,而南边又是举国知名的美食聚集地,往那个方向去找总会有收获。
可他在南方盘桓了近一个月的时间,却丝毫未能发现穆的踪影,这让他很焦急。
一日找不见穆,他就一日不得安寝。
数月前的内乱虽然已经平息,可遗症却像是一颗毒瘤一般根植于卡缪。原本隐藏极深的反叛势力又有死灰复燃的趋势,小股的叛乱仍旧层出不穷,范围逐渐扩散到了星球边缘地带,闹的人心惶惶,隐隐有些风雨欲来之势。
虽然正值休假期间可以不理这些琐碎势力地挑衅,但洛狱还是顺应了军人的职责,沿路尽职的清理了一些死性不改的杂碎们。途中经过的驻地官兵们对他的指挥也很配合,让他的行程不至于无限期地拖延下去。
在南边没能找到穆老板,洛狱索性凭着直觉选择了折道北方。
卡缪的北部气候相对南方而言要糟糕许多。因为与矿藏丰富的大冞星距离相近的关系,导致环境被其污染的厉害,连植被也因地制宜的进化成了吸纳矿物质的品种,用来制作食物的话会稍显粗劣,所以一开始洛狱并没有第一时间考虑去北方。
无论外人如何不看好他与穆的结姻,但在他看来,穆是个温柔善良并且自立能干的好男人,是值得他细心呵护的一朵娇花,民风彪悍的北部并不一定适合穆居住。
可洛狱的心里总觉得星球北部有值得他亲自去一趟的吸引力,隐隐有种羁绊在召唤着他前往,所以搁置下沿途遇到的糟心事后,洛狱马不停蹄地奔赴了北方。
铮封是他北部之行停留的第三个小镇。
原本他并不愿在此多做逗留,只想补充好资源后继续行程,可当他踏上铮封的土地时却冷不丁的心头一悸。
一向波澜不兴的情绪鼓噪的厉害,好似有种未知的生物正在抓挠着他的心肝似地,令他不由得迫切起来。
铮封只是个偏远的北部小镇,人丁稀少,只靠一些前往大冞和乌乌的商人们路经此地短暂停留时赚取一些微薄的过路钱财。
大多有出息的年轻人都不愿待在这里,庸碌一生。所以铮封镇里只有一些为数不多足的中老年人和一些小孩子。
洛狱落脚时停在镇中央的中转驿点上。
没办法,铮封实在太偏远,大型的补给驿站根本没有,洛狱只能忍住不耐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航艇停在了这里。
噌光瓦亮的航艇刚一停下就吸引了无数或好奇或惊羡的视线,洛狱的人还未露面就引起了小范围的疯狂热议。
虽说洛狱临行前特意要求管家备一辆普通的民用航艇,他是去找人不是去打仗,不用太高调;但管家大人却觉得自家主人身份高贵,出行在外免不了要遭罪,特意选了个最新型号的高档货,将途中洛狱可能需要用到的东西都准备了个妥妥帖帖,这才放下了一颗资深管家炙热滚烫的灼灼忠心。
洛狱对民用航艇这样的交通工具知之不多,所以对管家的安排也不甚在意,看见管家准备的不是军用战艇也就没有反对。他完全没料到就是这辆外表朴素但配置奢华的迷你航艇泄露了他贵族的身份。
洛狱是谁?
那是卡缪冉冉升起并持续发光发热的一颗璀璨明珠,是被卡缪陛下亲口夸赞过的卡缪之光。
数月前的那场规模惨烈的叛乱就是由他主持平定的,还有过往无数次大规模对敌战役也是在他的指挥下取得了胜利,这些毋庸置疑的累累功勋都让洛狱的声望一度飙升到了一个众人仰望的位置。
所以当洛狱踏下迷你航艇时,迎接他的就是众人敬畏中夹杂着惊艳地注目礼。
虽然他没穿军装,但周身凛冽犀利的领袖气质却是挥之不去的。再加上他常年身处上位,自是带着一股寻常人无法拥有的冷傲疏离的气势。就算没有表露身份,可旁观的民众也不是毫无见识的睁眼瞎,哪里会看不出来他来头不小。
俊朗挺拔的身姿和仿若天人的容貌,配上他不苟言笑的表情,愈发衬出洛狱一身冷冽的军人气质。
洛狱淡淡地朝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扫了一眼,令不少人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霎时感到一阵心惊胆战。
这绝对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啊!
铮封的老百姓们暗自惊叹。
洛狱面对众人热情的围观只是淡定的选了一个方向迈步朝前走。
这种旁观者的灼热视线自他成年后就接触过了不知凡凡,早就练就了一身恍若无事的本领。再加上他生性淡漠,别的人再热情他也能从善如流的忽略掉。
即使被人盯得后背冒火,洛狱也是一脸的风轻云淡,泰然自若。这就是无视最高的境界。
第二十七章
铮封镇不是军事重镇,只是占据了一条与大冞相接的交通线而已,实在是无关紧要,守卫的驻军也不过小猫两三只。
洛狱作为一名出行的高级军官,照例是要过去跟这里的驻兵打声招呼的,这也是为了周边安全做考虑。
要知道但凡能达到洛狱这样军衔的军官们,出门在外那简直就是一部行走中的人间凶器。万一有不长眼的小鱼小虾触到了他们的逆鳞,很有可能会造成大规模杀伤。
卡缪在对高阶军官的管理上一向都是疏导为主管理为辅,能顺毛摸的就绝不会主动生事。
大家都是妖,规矩什么也都是心知肚明的。
真要掐架,保不齐就祸害到普通百姓,那又何必呢,是吧。
好在卡缪军部素来军纪严明,军衔越高的军人也就越懂得严以律己,自制力一流,所以也极少出纰漏。
在铮封驻扎的军部报备了身份,收获到一群顶礼膜拜的眼神后,洛狱就在铮封镇上四处逡巡着寻人。
凭借着愈发强烈的直觉,洛狱只在镇上辗转了一小片地区就顺利地摸到了穆老板最初停留在这里的那家小旅馆,略显简陋的环境看得他眉头一簇,面色阴沉着长腿一迈走了进去。
旅馆老板正两眼无神百无聊赖的招呼着孩子别四处捣乱,开始还是哄,后面就开始骂了,没生意照看只能拿儿子当消遣。
小胖墩早就被娇惯坏了,压根不理会自家父父毫无威慑力的呵斥,自顾自的在空旷的旅馆里四处乱跑,一会儿钻桌子一会儿掀板凳的没一刻安宁,玩的不亦乐乎,难为他圆润的小身板还如此灵活。
见到旅馆老板腆着肥硕的肚子半天没抓到他,小胖墩越发得意洋洋了,一边回头朝他父父做鬼脸一边咯咯地笑,这一没注意冷不丁的就要撞在刚跨进门的洛狱身上。
洛狱不喜陌生人近身,即使是个毫无威胁的小孩子也一样。看见小胖墩没头没脑的朝他扑过来,顿时俊眉轻蹙,身形微侧,丝毫没有怜悯心,让那个咋咋呼呼的小屁孩儿利落的摔了个狗啃食。
小胖墩曾几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跌倒后愣了好一会儿才‘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油腻腻的爪子委屈得拽着洛狱的衣服下摆哭的昏天暗地,生怕别人不知道洛狱是害他摔跤的罪魁祸首。
被个跌倒在地哭得脏兮兮的孩子拉着衣角,洛狱不悦的拧起眉头,冷眼如利剑般直直睨视着小胖墩一张哭花了的脸,居高临下的姿势看起来格外高大挺拔,凌厉冰冷的气势登时吓得孩子喉头一噎,小手也不禁自动自发的松开来,狼狈地坐在地方要哭不敢哭的涨红了脸,仰视着洛狱的眼中满布惊惧。
旅馆老板后知后觉的赶过来将孩子抱了起来,小胖墩一回归到父亲的怀抱里立马颤抖的如同风中的落叶,刚才不敢哭出声,这下也只能憋着不停的哽咽,看起来着实有几分可怜劲。
“您……”与洛狱冷漠的双眼对视着,平日里刻薄狡诈的旅馆老板也不敢轻易大呼小叫,原本几欲出口的恶言悉数咽回了肚子里,腆着脸谄媚的笑:“请问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洛狱如同一尊丧门神似地杵在旅馆门口,灵敏的嗅觉令他捕捉到了一丝属于穆老板的气味,此时正专心致志的试图在里寻找到更多蛛丝马迹,对旅馆老板的招呼声置若罔闻。
一向跋扈嚣张的旅馆老板心生不悦,怀里抱着的儿子还在哀哀地哭,让他的脸色更是难看了几分。可看洛狱的穿着打扮非寻常普通人,在摸不清对方底细时只好将满腹怨气压下,忍着性子小心的问:“那个……客官……”
话还未说完,就被回过神来的洛狱毫不客气的打断:“你这里前段时间是不是收容过两个人?他们在哪?”虽说是疑问的语气,但洛狱的态度却十分笃定。
这里残存着穆的气息,虽然稀薄但确实存在。
穆过去肯定长时间滞留在这间旅社里,否则周围不可能到现在还保有气味。
终于在这家简陋的旅馆里发现到了属于穆的痕迹,洛狱漠然的脸上不显山不露水,但心里却振奋雀跃起来。
曾经寻觅了穆多久他就失望了多久,现在寻夫之路总算是有了重要的头绪,洛狱自然欣喜非常。
一直以来怀疑穆被反叛者抓走或者谋害的担忧一扫而空,只有即将团聚的喜悦袭上心头。
他的爱人,终于还是被他找到了。
旅馆老板被洛狱问的怔愣了一下,寻思了片刻才算明白过来,眼珠子提溜乱转,随即沉下脸来,嘟嘟囔囔的撇嘴低嚷回了一句:“客官说的人,我从没见过。”
一想起那两个跑掉了的免费劳动力,旅馆老板就心火骤起。
明明只是两个什么也不懂的乡巴佬,居然还能逃出他的手掌心,让他白白损失了一笔食宿费,最可恶的是那两人跑之前还虐待了他宝贝儿子,更是让他是可忍孰不可忍。
本就对穆老板他们积怨甚深,此时见到寻人而来的洛狱,旅馆老板也一反刚才的好脸色,毫不客气的冲洛狱摆了摆手,嘴上没了礼数:“客官要是不留宿就轻便吧,恕不招待了。”
在这铮封镇上,旅馆老板一向嚣张跋扈无人敢于置喙。
当初之所以端着伪善的嘴脸收留穆老板和时老板就是看中了他们俩一个体壮一个貌美,既能干重活又能招揽客人,一举两得。
更何况这俩小子在卡缪无实力无根基无底细,完全可以随意处置,只是出个食宿就能白捡个使唤人,他又何乐而不为。
可没想到那两个家伙居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在他这里待了两个月就跑了不下十次,每次抓回来痛揍一顿,身体一养好依然不死心的还想逃。要不是他在铮封根基深厚,早就拿捏不了他们了。
上次不过就是疏忽了一下,结果还是被那两人摆了一道,这让一贯骄横野蛮的旅馆老板怎么咽得下这口恶气?
刚才见洛狱的模样还以为是个大客户,谁知道居然是来找那俩小子的,旅馆老板要有好脸色那才奇了怪了。
洛狱修目微凝,自然听出旅馆老板口气不对,脸色一沉,压下不悦,细思片刻耐下性子许诺道:“你若知道他二人的详情,告知与我,我必定重重酬谢。”
与生俱来的矜贵优雅让洛狱不屑于使用武力威胁,高贵的身份让他习惯于用金钱解决问题。出言询问只是先礼后兵,毕竟穆的下落还需要眼前这人提供,适当低姿态一些没什么关系。要不是他此刻心情不错,换做平常压根就不会对陌生人说这些客套的废话。
可洛狱这番客气的询问看在旅馆老板眼里却百般不是滋味,心想:你上老子家门是有求于人,不但一登门就吓坏他宝贝儿子,现在还对他甩脸色,什么态度!当下也没了敷衍的耐心,嫌恶的对洛狱抛了个白眼,口气粗鲁无礼:“都说不知道了你烦不烦啊?不吃饭就给老子赶紧滚!”
当时收留那两人的时候就晓得他们是没什么背景钱财的穷光蛋,想来他们的朋友也不是什么有权有势的货色,就算气势惊人也不过是只纸老虎,旅馆老板这声怒骂吼的相当有肆无恐。
洛狱血统高贵又身居高位,多年来从没人敢质疑他的权威,更遑论在他面前叫嚣,旅馆老板这一嗓子出来彻底把一向淡漠冷然的师长大人惹毛了。
眼下看到君子的一套行不通,洛狱果断地采取了暴力手段。
展臂一伸,五指牢牢地钳住了旅馆老板粗胖的颈脖,轻轻一提把人举得双脚离地。
洛狱将旅馆老板提到了跟前与他四目相对,眸色阴冷薄唇紧抿,将对方惊恐错愕的神色尽收眼底。冷硬的指间一边施力一边缓缓地眯起一双美眸,淡色双唇冷冷言道:“我再问你一次,他们到底在什么地方。”波澜不惊的语气显示出他的耐性已然达到了极限。
常年在军队摸爬滚打,审问人的手段自是层出不穷,之所以给予基本的尊重只是礼貌使然,既然这人敬酒不吃吃罚酒,他也没必要客气。
旅馆老板乍一下被人擎住脖子,惊慌失措的吓了一跳,濒临窒息的感觉让他慌得乱了手脚,无论怎么探手去抓挠洛狱都无法顺利挣脱开来。
洛狱好整以暇的注视着旅馆老板涨红如血的脸色,掌下使力一拧,不断收缩劲道,犹如看着一只试图撼动大树的蝼蚁般冰冷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