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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代桃僵——by千里孤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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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缜倒是说到做到,第二天留在宫中用膳,席间也没外人,他当真就请皇上作主赐婚。

青帝在他脸上仔细打量,那里有半分将要成亲的喜悦,倒像是有深仇大恨不共戴天一般,看得青帝只摇头:“你摆这么张晚娘脸给谁看?弄得跟朕逼婚似的。这副嘴脸别说广平郡主瞧不眼,朕也不好替你在广平王面前说话。”

易缜勉强一笑:“皇上说笑了。”

青帝失笑:“你这样笑不如不笑,朕瞧着寒碜得慌。”

说着话,如意上前来斟酒,悄悄往易缜手中塞了件东西。易缜悄悄一看,却是青岚的信物。若没要事,青岚定然不会寻他寻到宫里来,他不便在脸上显出焦急,却也没心思提什么赐婚的事,略坐了一会,匆匆托辞而去。

青帝也不拦,等如意把他送同宫再回来,把他招过来问话,才说了几句话。青帝神色一整,坐直了身道:“让宫里刘院判跟过去瞧瞧。”

如意道:“奴才也想到了,方才就请太医侯着,可侯爷走时提也没提。”

如意瞧瞧青帝,放轻了声音:“奴才也让他跟去了。可奴才瞧着,侯爷只怕也有些信不过皇上。”

青帝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朕有必要同侯爷的小朋友过不去?”

如意于是垂手立到一旁,不再多言。

青帝自己慢慢喝了两杯酒,觉着有些气闷:“随朕出去走走。”

换了常服带几名侍卫出宫来,如意瞧着青帝走的这路不像是住别处去的,在一旁道:“皇上是想到那位大人的府上去坐一坐?”

青帝负着手,想了想道:“就到端王府上。”这几个兄弟朝臣,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

如意消息灵通,心道果然如此。就要叫过一名侍卫让他先去通报。

“朕只是随意走走,自家兄弟,不必那么拘礼。”青帝道。

听闻那人到了京中不过两三日,极舍得使银子,又有端王襄助。已经顺顺当当盘下两个楼盘店面,这便要开张做买卖。两个店面,一个准备做珠宝玉石生意,另一个居然是风月场馆。他原本手底就有这项营生,此番带了些旧人过来,再买上一些,也是不日就能开门大吉。

如意只怕端王并不在府上,让皇上越发扫兴。皇上如此说,他再看看青帝心情似乎不是太好,还是安分的闭上嘴跟着。

凑巧端王没出去,青帝是来过多次的,虚虚的抬手免了众人的礼。也不住正厅里走,由着下人去通报:“朕到荷塘那边坐坐。”

下人面色稍有些古怪,哪能对皇上多说什么,匆匆忙忙去了。如意瞧见他神色,多看了一眼,眼看前面皇上已经走远,连忙紧走两步跟在身后。

府中荷塘所在僻静,倒是极大,池内荷花是端王寻来的异种,叶片青碧如玉,花朵匀亭润泽,花期更要比别人品种要长一些。端王喜这份幽静,在此处置了个小书房,也从不带外人到此议事。

青帝惯常过来,将侍卫留在远处,只带如意一人。他还有些酒意,也不去书房,走到书房对面假山上的小亭中去坐。

此时正值六月中,荷叶亭亭高过人头,其间藏着不少亭亭花苞,正开得绰约,清风过处香气徐来,倒似能散去人不少烦闷。

青帝眉心略展,瞧着眼前荷塘默然不语。

如意见皇上心情不是太好,垂手站在一旁,悄悄的也不作声。

正是这般寂静里,只听轻轻一响,对面门扉打开,遥遥出来一人,并不是端王。

如意跟在青帝身边当差多年,见过的美人不说上千也有八百之数,待看清此人,还是禁不住露出讶色。

祝由没往这边看,走近池边站了站,又转回书房里去,再出来时,手中就多了个剔透的玉脂胆瓶。

如意眼尖,认得这分明是端王书房中的贵重器物,正暗暗惊诧。心道这人商贾出身,爱财在所难免。但面不改色的把这么大一个瓶子抱走,倒也好意思。

祝由神色淡然,似乎不在意胆瓶价值几许。从池中随意汲了半瓶清水。挑挑拣拣折下几支荷花,又选了两片半开的荷叶,插得满满当当的,举着瓶子看了看,随手拨了拨几只花苞,像是十分满意了,抱着就走。

端王爱惜这池中荷花,平常碰都不让人碰。被他摘了这许多随意插在一处,如意瞧着惊心,然而这玉瓶配上粉花碧叶,竟也是大俗大雅。正要转头同青帝说句话,然而看见皇上脸上是前所未见的神色,心里一突,立即屏息静气不敢出声。

这人渐行渐远,端王正巧过来,远远地遇着了他,又瞧见皇帝在凉亭里坐着,也不敢耽搁,匆匆说了几句话。那人回头看了一眼,微微一笑,丽色归人。笑过便径自去了,端王匆匆忙忙赶过来。

一进凉亭,端王先行了大礼,开口便道:“祝由若冲撞了陛下,臣这儿代他请皇上恕罪。”

“起来吧。”青帝神色如常,慢慢笑道:“他并没看到朕。”

第50章

青岚不便进入皇宫内苑,只能在外庭侯着。此处不好细说。两人一道上马出宫。易缜见左右无人,这才一路细问。

早上破天荒的有人送早餐过来,秦疏虽然处处小心,然而毕竟不是专门精通医道,提防些寻常毒物还可。再者那送饭的人还交代是侯爷吩咐的,于是确实吃得干干净净,

下人来收拾出去没多久,他不久就开始不舒服,肚子隐约作痛,胎儿似乎比平时活动得多。初时他也没有太在意,孩子平时也是常常会动动手脚的。然而渐渐的疼痛再不间歇,他这才觉出不对,勉强挣扎着出去求救。

守卫看他情形实在不好,这才让青岚得知。

听他说完,已经来到宫外正道上。

“这些事,日后不要寻到皇上这儿来。”易缜沉默半天才开口,顿了一顿。“他心思全不在这儿,是装的也说不一定。”说到后来,倒情愿真是这般了。

青岚落后他半个马身,自然看不到他脸上一不小心就要露出的忧虑不安,正因为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心里担忧得实在不同一般,怕露了神色,于是要拿话来人前遮一遮。这话说得口不对心。

青岚总觉着自家侯爷对秦疏像是有些不同的,这时听他所说却不免觉得有些过于淡漠。忍不住插口道:“属下瞧着不像是假的。”接着又道:“属下自作主张,先从城中请了大夫。”

易缜听出青岚语气里细微的不满,只嗯了一声没别的话,却不由自主紧了紧手中缰绳。青岚来得匆忙,不知道大夫看出个什么结果,还得回去才能知道。

青岚到底觉得自己有失职擅越之嫌,毕竟是自责的。又想自己从外面给他带了一个来月的馒头,所幸没有出事,也是后怕。策马跟上去,一路不再多话。

两人无话,直到进了府门,易缜才沉声吩咐一句:“这事不要再惊动别人。”

青岚低声应是。

易缜已翻身下马,丢开缰绳就朝秦疏住处而去。

青岚向来有分寸,大夫是悄悄的接进来的。府中无事一般平静如常,遇到几个仆从向他问侯,神气也与平时并无不同。他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想要发作一番,却又寻不到由头——不必惊动别人,原本不是自己所希望的么。

院中依旧安静,然而一掀帘子,房中就是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鼻而来。那味道竟像是十分强烈,竟呛得他几乎一窒。不由得屏息轻气地放轻手脚走进来。

房中已有人在照看,是京中很有名气的姓胡的大夫,府中偶有小病,不请太医之时,多半请的就是他,人品医德也算是十分可靠的。

易缜看清是他,而且又见他虽有些讶色,神情尚且从容,想是并不十分险恶了。不知不觉悬了一路的心放下一半,摆手也不让他多礼,悄悄的走过去床边。

秦疏合着眼睛蜷在床上,并没有呻吟,然而显见是十分不舒服的。脸上血色尽退,连嘴唇都有些发白,冷汗将头发打湿,紧紧帖在脸颊边。微微皱着眉心忍耐的模样,瞧起来有些可怜。易缜虽有准备,然而真见到他这般情形,心里还是有些刺疼,一时无话可说。

秦疏虽疼得昏昏沉沉,然而心里放不下,不能够放任自己彻底昏迷过去,被人盯着看了许久,多少还是有些知觉的。易缜又良久不说话,他忍不住就睁开眼来。

他一半的意志用在忍痛上,于是反应就有些茫然,不等看清眼前的人是谁。易缜已是又气又急。他按青岚所说的情形,隐约能猜出整件事的大概,忍不住轻声呵斥道:“谁让你贪吃的!”

但易缜这话也说得冤枉,换个人来大着肚子饿饿看。可那也只是正常人的份量而已。

日夜不安的数月里,他把这孩子看作希望看作责任,与此支撑着,这日子才能支撑着煎熬过来。

仿佛这就是他唯一可以把握住的一点将来,是自己不曾真正卑地屈服的证明。孩子对他来说,远远比他自己的尊严和生命更要紧,是那种高高在上而遥远得渺茫的存在。

直到此刻,他才觉得长在身体中的不是筹码不是棋子,那生命鲜活娇嫩,真真正正是个活物。才真切的在乎起来,因此越发出自内心的惶恐焦虑。

腹中的疼痛伴随着痉挛,就如同钝刀子慢慢的厮磨着,仿佛要把他撕裂开来。他前些日子过得虽不易,然而这样的腹疼却还是第一次。并非激烈到超过他能承受的极限,然而却比任何一次受伤都来得让他惊恐不安,格外难以忍耐。

这时易缜这么说,秦疏却无暇细想分辨,脸上还没来得及做出表情,一眨眼,就滚下一滴泪来。他自己犹不自知,却松开紧抓着身下被褥的手,挣起半个身子想要去拉住易缜。亲人朋友皆不在此,整个京城中除了易缜之外,他实在是无依无靠。这时是真的怕,见了易缜也顾不得前嫌,忍不住就要生出几分依赖。

易缜见到他的眼泪,先是一怔,很像是被炭火在心上狠狠烙了一记,徒生出手足无措的慌张。不知是要先给他擦擦眼泪还是擦擦冷汗,或者是安慰几句的好。

最终没想清楚,只得由着秦疏拉住了,听他几乎是带着哭音低低的哀求道:“……救救宝宝,它、它毕竟是你的孩子……”

易缜极少见他如此脆弱惊慌,只觉胸口堵着发疼。轻声应他:“你放心。”

一旁大夫也道:“此时虽无大碍,然而情绪激动,也没有什么好处。”

秦疏看看易缜又看看大夫。大约觉得胡大夫须发皆白慈眉善目,来得比易缜要可信些,闻言果然不敢乱动。他只是一时情急才不知从哪生出的气力,一时松懈下来,就有些支撑不住身体。幸而被易缜手快扶住了,慢慢的软倒回去。

他转过头来盯着易缜看了看,渐渐镇定下来。目光中反而多一分淡淡的猜疑。

易缜这才想起自己昨日到今晨走时,对他都没有什么好脸色。一时竟有些不知如何向他解释。秦疏如今情形,他是不该太过斤斤计较。然而回想他对自己成亲平平淡淡,又同青岚等人那么亲近,实在有几分拈酸。这心态是不能与人参详的。此时只能放出和善的脸色,又轻声细语的安抚几句。

秦疏不知是累了还是终于安心,又微微合上眼。大夫又扎了一遍针,他如今的身形虽耻于在人前朝露,但此时那顾得这许多。脸上没什么表情,却连耳根也渐渐的红了。

易缜在一旁看,心里不由得一软。见他又疼出薄薄一层汗来,替他拭之后,那手不听使唤的他肚子上摸了摸。

那团彭隆虽在,却不像前日一般柔韧。紧而且硬的绷着。他的手刚一放下去,掌心下立即传来一阵抽搐,和上次的蠕动很不一样。易缜吃一惊,只想这该是很疼的了。脸上就不由得就露出些心疼的模样来。

秦疏也是不曾提防,猛然这么一疼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睁眼看来。正好把易缜来不及收起来的神色看在眼里,稍稍迟疑一下,还是伸手来推开他:“不要碰。”他自己疼极了也是不敢去按压的。只反手去扣住了一侧的床栏。

易缜把他的手掰下来扣着,觉得实在是冰凉潮湿,又拉过被子来给他盖上,把他的手放到被子下去。又不错眼的对着秦疏看了半晌,终于轻声问他:“疼不疼?”

他那声气是很有些不寻常的,真有些像是父亲担忧妻儿的语气。秦疏是无从知道的,然而也听出些不对劲。见他眼中倒是真切的关心。原本想要摇头的,一顿,带点茫然地轻轻一点,随即又有点自欺欺人地道:“大夫说,不要紧了。”

易缜这才想起大夫还在一旁。转头见胡老先生已经收好银针,正目不斜视的住药箱里拣拾药材。在京中混了这么多年,那能是个没眼色的。不该看不该听的只管装聋作哑。

易缜还算满意,要当着他的面再做出些亲昵的动作来安抚却也不能。索性大大方方的询问。大夫已经诊出个大概,虽同样是禁用的东西,不是红花麝香莪术之类,若说是有人存心,不免手下又有些容情。大夫不解,他问并照实说了。

易缜脸上阴晴不定,勉强向大夫称了谢。转头再看秦疏,气色比方才好了一些,合着眼似乎是睡着了,不由自主将声音压得低而又低。又看了一会,正要出去,不想秦疏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来拉住了他。

秦疏很有些紧张,又似乎不大愿意碰到他,只捉着他一点点指尖,手却在微微发颤。悄不可闻的道:“我害怕。”

他方才显然是没有睡着的,却闭着眼不肯睁开,然而睫毛乱颤。易缜瞧着,心中怜惜不已,禁不住柔声道:“大夫也说没事的。”又道:“不论是谁做的,我总不会放过他!”

秦疏微微一怔,睁开眼看看他,神色惊疑变幻不定,易缜只当他受了惊,又好言安抚了几句。秦疏默默听着,一直望着他出去。

第51章

才一出门,易缜脸色就阴沉下来。

管家押着几个打点饮食的仆从跪在厅前,瞧见易缜脸色,远远就吓得磕头求饶:“侯爷,不关小人的事。侯爷的吩咐,小人都是照做的……”

“照做?”易缜闻言顿时恼了,上前来往声音最大那人身上踹了一脚,露出狰狞神色来。“原来你们眼里还有我这个主子?都不知道是照谁的吩咐做的!”

几人还要口称冤枉,被易缜阴测测一看,都不敢再多嘴,只是连连求饶。

易缜也不再理会他们,只沉着脸站在那儿。

未必就是这几人能够动得了的手脚。然而他实在是气得不轻。

时隔一月之后他去看秦疏只有一天的工夫。才仅仅一天,就有人狠下心使出这样的手段。虽不至于落胎,然而威胁恐吓的用意十分的明显。

府上人丁一向不旺,然而仆从加上侍卫总也有个二三百人。虽然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但有钱能通神,有几个是被别人买通的耳目也在所难免。

他第一想到的是广平王那头,然而广平王一向在千里之个做他的闲散王爷,京中并无势力,纵然有所不满,手却还伸不到这么长。再想别的,却又都似是而非了。

前思后想,他倒镇定下来,纵然心里千头百绪,脸上一点也看不出来。罚是要罚的,但这几个下人,还不必他有失身份亲自处置。交代管家下去严查,把几个人先押下去。

正巧皇上派来的院判到了。这府中想必也有皇上的人,是也消息得来的这样迅速。青帝倒是好意,然而到易缜这儿,心里就有些不痛快起来。暗想这府里,是得整顿整顿,否则一个个的都不知道是谁的奴才,欺主行凶的事也敢做了。

转身打点着精神去应付。青帝派的差事,想必也是有意打探,回去皇上是要听个回音的,反正这点事也瞒不住青帝的耳目。既然来了太医,索性也就让他去看看。

这院判也有眼色,不多时同胡大夫一起出来,也道无妨。除了说些病情,别的话一字也无。

易缜听他和胡大夫一般说词,也就懒得再搭理他,客气而生疏的把他送走。有话也只来问胡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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