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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代桃僵——by千里孤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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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黄昏时开始下起薄雪,北晋的冬天向来阴寒,易缜更觉得今年的冬天要格外冷一些。

易缜坐在厅中怔怔出神,手边的茶水已经冰冷了,他却混然不觉,茫然地紧握在手里,只觉得满嘴苦烈,仿佛手里端得不是清茶而是烈洒。

下人们不时的住里屋送暖炉汤药,忙进忙出,然而动作都小心翼翼,不敢发出稍大一点的声音。

内间里有大夫在诊断,下人在照顾,他就是愿意亲力亲为,从未服侍过人的他能做的并不会比别人更好。他担心不已,不愿秦疏再受任何的伤害,然而他除了将大夫找来,不惜取用一切珍贵的药材,此外却什么忙也帮不上。他痛苦,悔恨,却束手无策。这种无助的感觉简直要令人发狂。

他将当日的情形仔细地一一问过,疑心到靖安头上,再要捉拿这人,京中早没有有靖安的踪影。病案在京中赁了一间单门独户的上院,周围邻居只知道这人是个大夫,平素沉默少言,多年在外游历,在京中并没有亲朋故旧,医术在一干大夫间很是出众,他也如一般医者出诊治病,替人看方抓药。医治过的病人倒是不少,全没有人怀疑过他的身份,然而这一盘查起来。竟没人真正知道他的底细来历。

至于当初举荐他的大夫,早已经全家搬回了乡下,再令当地官府去寻,却是全无这家人的下落。易缜这才知道自己原本是早就落入别人的毂中,此时真相大白,却是追悔莫及了。

丢开这事不说,落在七煞手中的儿子更是让他挂心。纵然七煞对秦疏情深意重,谁知又会不会将对他的恨意迁怒在无辜的孩子身上。但他鞭长莫及,只能盼着七煞能看在小疏的份上,不要为难那个孩子,对他好上一些。

他不由自主的要去想,那小婴儿现在沦落在什么地方,泽国的冬天冷不冷,身上穿得是否暖和,有没有饿着冻着。每一个念头和想像,都有如一把刀子绞进心窝里,使得人会立不安。那种为人父母都为子女担忧,揪心揪肺牵肠挂肚的滋味,他终于品尝到,竟是如此苦涩得让人不堪承受。而小疏守着那个病弱的女婴苦苦等侍他回来时的心情,他也能体会一二。

“侯爷。”一名下人走到面前,见他怔怔的没有反应,只得轻轻地再叫了两声,易缜像是猛然回过神来,腾起便跳起身来:“他醒了?是不是他醒了?”

下人被他吓一跳,半响才吭吭道:“没……”

易缜一脸失望,扶着桌子慢慢坐下来。下人支支吾吾地又说:“侯爷,小公子的药实在是喂不进去……”其实大夫说这话,还有另一层意思,秦疏的病势由内而起,如今病人意识不清,死死咬着牙关,药喂不进去,他身体又弱,这么拖延下去,谁也没有多大把握,让这个下人来传话的意思,是让易缜心里有个底。只这个人那里敢直说。

易缜陡然升起一股无力的感觉,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低声道:“就是硬灌,也要把药喂进去。”他话意低沉,丝毫不容争辩。

那小公子瘦骨伶伶,脸上血色全无,就算下人不通医术,也瞧得出这人已经是病弱得跟只小猫似的。他们就连服侍都小心翼翼的,那里敢强灌,只怕一个不慎,这救命就被成害命去了。下人愣了一下,只得下去同大夫另讨主意,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照着侯爷这话去办。

易缜怔了一会,起身跟在下人身后,摇摇晃晃的进了里间。

里头大夫正用手捏着他的下颔,想令他张开嘴来。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许多,将他脸颊上捏出两个青紫的指印。大夫忙得一头的热汗,秦疏却仍旧紧咬着牙关,瓷勺在唇齿之间碰撞,磕出一线血丝来。喂进去的汤药只是一小部分,更多的则顺着他的嘴角流到脖颈间去,而他脸上犹有泪痕。

易缜看了一眼,只觉得心痛如绞。他不禁伸手抚了抚左手手腕,那里缠着一层纱布,正渗出血来。里面是一个深深的牙印。

那是秦疏咬的,他在牢中见到秦疏迷迷登登的认不出人,自己也是急得快要发疯,一时也没有来得及多想,第一反应就是拿走秦疏当宝一样搂在怀里的稻草,他要告诉秦疏那不是妹妹,他们的儿子在七煞手里不活着,他曾经亲眼见过包着他们儿子的小襁褓的。

谁知这举动却使得方才还浅笑盈盈的秦疏状若疯狂,也不知他是那来的力气,扑过来一口就紧咬在易缜左腕上。

他像愤怒却无计可施的小兽,咬得竭尽全力,咬得满口鲜血亦不罢休,像要生生撕下一块肉来才甘心。仿佛把恨意和苦痛,都发泄在其中。一边咬,一边从茫然大睁的眼睛里滴下眼泪,和手腕流下的鲜血混在一起。

牢头们惊呼着上前要拉,秦疏却怎样都不肯松口。还要动手,被易缜拦住了。他看着秦疏,手上全然没有知觉,唯有心口疼痛不已,如果这样能令秦疏好过一些,他愿意被他咬上无数口。

最后还是秦疏力竭,自己软倒下来,他就是从那时起,一直紧咬着牙关,仿佛口中还噙着仇人的血肉一般。

那个伤口很深,大夫顺带着一看,说是只怕伤到了筋骨,他却不在意,也不上药,情愿让它疼着。大夫不敢勉强,只得用简单包扎了一下。

他在大夫身后站了有好一阵子,大夫这才看见他,易缜的目光一直落在秦疏脸上,先一步胡乱一摆手道:“礼节免了。”

大夫答应了一声,易缜也不打扰他,看着大夫和下人一阵忙活,好不容易将一碗药喂完,其间泼泼洒洒地淋了大半,但好歹喂进去一些。

他好歹也是京中成名的医者,只要能喂进药去,就有了七八分的把握,当即就松了一口气。至于体虚及产后失调落下的种种病根,只能靠今后慢慢养回来。

易缜一声不响,等他们收拾着下去,拉了张椅子坐到床前,伸出手去擦秦疏脸上残余的泪痕药汗,仔细掖好被角。他动作轻柔,神色温柔而又夹杂着难言的痛苦。

大夫轻咳了一声,稍稍有些迟疑,轻声道:“侯爷,其实失心疯这病症,多半是一时气血攻心,以后多加排解,也会有所纡解。小公子既然能喝药了,只要仔细调理,总会慢慢好好转过来,那个药,是不是?就不必喂他吃了……”

易缜头也没抬,只是手上稍稍一顿,他的手指微微有些颤抖,却尽力控制住了,缓缓道:“让他忘记了也好。既然他只有在梦里才快活,那就让他活在梦里。”他其实是有些私心的,依大夫所说,小疏的病未必不会慢慢的好转。他既盼着他清醒如初,却又不得不想到若是他清醒之后,所要面对的依然是妹妹的惨死,以及他竟是为恨之入骨的自己生下了儿子。

秦疏的身体虚弱到如斯的地步,已经令他随时提心吊胆,假如他清醒过来,依旧不能够接受这样的打击,身体上能不能再次承受是其一。此外,一个人尤其是像小疏这样性情的人,若是存了必死的决心,是任谁也不可能时时提防得到的。稍稍一个不慎,他就有可能永远失去小疏,这是他万万不敢想像的。

与其如此,他只能让小疏先忘了这一切,将来的事,只能将来再说。他没打算让他遗忘很久,秦疏还在身怀六甲之时,是那么的喜爱和期盼着腹中的胎儿,等他将儿子找回来,到时再让治好秦疏,看在儿子的份上,他就算再绝望再憎恨自己,就应该不会再放弃自己的生命吧。

大夫听他这么说,仍旧有些纠结,令一个人将前事尽忘的药并不是没有,但毕竟这事同治病救人的医者本份不符。然而他看看易缜的神色,老老实实闭上嘴选择了沉默。

易缜将秦疏的脸擦得干干净净,左右端详一阵,似乎是满意了,最后将秦疏微蹙的眉心抚平,恋恋不舍地又看了他一眼,起身走出去。

后院有种静堂,原本是老王妃从前在家时静修所用。易缜这人向来不信鬼神,平时就很少到这些地方。老王妃出家之后,这静堂就空置下来,他更是一次都没再来过。

但这个时候,他不得不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离地三尺自有神明,将一节的是非尽收在眼底,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那天夜里,易缜在正厅里虔诚地跪下来,祈求上苍不要带走那个人,给他一个挽救补偿的机会,哪怕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不管怎样,在大夫的全心救治之下,秦疏总算是性命无恙,易自然是喜不自抑,府内上上下下一干人等也都跟着松下一口气。

那种类似的药效易缜密曾经在敬文帝的那名妃子身上见过的,迫得秦疏将她交出来之后,关押了几天之后,那女的便完完全全清醒过来。审问时应答流利。只是当时看她的情形,全然是个呆怔无知的村妇。

但易缜已经顾不上那许多了,毕竟一个活着的懵懂无知的小疏,比一个清醒明白却决意求死的小疏。要好上太多太多。

大约是这次用了不少好药,大夫又尽心尽力。秦疏并没有昏睡太久,睡公共时也显得格外的安静。易缜几乎是数日来一直守在他身边,第一时间就发现他睁开了眼,当时的狂喜简直言语难以形容。

秦疏就像久睡醒来一般,虽然精神不振,然而目光平静而茫然。

他身上还没有多少力气,只是转着眼睛在周围看了看,最后将落在了太过喜出望外而呆立在当场的易缜脸上。他的目光茫然毫无目的,然而神情还是平静的。

“小疏。”易缜声音都有些变调,伸出来的手微微发颤,迟疑了好一阵子,这才试探着去摸到秦疏的脸上。

他已然有再被秦疏咬一口的准备,但秦疏只是垂下目光,略有些不解地看着他的手。那一刻易缜简直欣喜若狂。他拿发抖的手指仔仔细细地抚摸过秦疏的眉心,嘴角,确定这个人还在,能睁开眼睛看他,而且不再知道恨他入骨。那一记刻易缜忍不住喜极而泣,就算还有大夫和下人在场,他也旁若无人。

秦疏像个人偶,安静而沉默。但有些事毕竟还是落下痕迹,他偶尔开口,会叫一两声妹妹。他似乎不记得易缜,也不再记得别的事情。然而虽然不排斥,却也不为过大肯同他亲近。

但这对易缜来说,已经很好。他终于有足够的时间,能够尽其所能的好好对他,弥补他们之间错过的许多事。

第107章

断断续续的碎雪慢慢由小变大,这一天终于飘成了鹅毛大雪。

秦疏自小生在南方,南方极少降雪,更不用说这样满天都是鹅毛般飞絮的景象,午间开窗透气时叫他一眼看到了,于是好奇得很,不错眼的盯着瞅了一个下午。

他不再记得之前的种种过往,连同那或者算不上愉快的十数年人生,统统忘得干干净净。他的思绪也不是太清楚,反而只由着性子,有种孩子气的执拗。他不让关窗,下人也只得依他,将最远一道窗子微微开了一半,又往房中多添了两个炉子。使得整个房子里暖意融融。又给他穿上一身厚实衣服,用被子裹得严严实实。

秦疏病后体虚畏寒,尚且下不了床。他只顾着看雪,倒也一声不吭,乖乖地由着人摆布。

怀孕时他须得殚精竭虑,时时提心吊胆,生产之后又失于调养,好的心情,营养和关爱,都于他无缘。各种苛刻简陋的条件,已经严重损害了他的健康。如今仗着人年轻,身体底子尚好,勉强熬过了最凶险的地方。

但太医的意思仍不容乐观,他不得不顶着寒风在院子里汲水洗衣时,尚未有出月。在雪地里跪得那大半天,更是雪上加霜,眼下虽没什么,日后只怕会慢慢显出端倪,落下病根。

易缜心下担忧,自是处处谨慎,所有衣食用度吃喝用药,一一亲自过问,务求妥帖周全。他一进这屋子就感到热气扑面,微觉得有些躁热,再去摸摸秦疏的手,仍旧是冰凉冰凉的。转头见这一道窗子开着,不由得责怪下人疏忽,疾步过去将窗子合上。

秦疏此时颇像孩子心性,可就不高兴了。他自病后一直不大说话,这时依旧一声不吭,易缜也没瞧出什么端倪,直到端了碗粥过来喂他。他只是垂下眼睛看着递到面前的勺子,半晌也不肯把嘴巴张开。

那久热粥很快凉下去,易缜搅了搅,重舀起一勺,而秦疏仍旧如此,递得急了,他还住旁边避一避,就是不骨张口,易缜这才留意到。瞧他样子不像是身上不舒服,拿手指蹭了蹭他的脸。大约是痒,使得秦疏微微蹙起眉头,侧过脸去躲闪。轻声笑道:“不饿?”

秦疏抿着嘴不说话,一旁的仆从这才得空将开窗的缘由说了一遍。

易缜这时明白过来,再仔细来瞧秦疏,见他抿着嘴,眉头微微皱着,果然有些气恼的模样,不由得失笑。再看看他的模样,全身裹在被子里,包得像只小粽子似,他几乎只有脸露在外面,而那张脸苍白消瘦,只有一双眼睛纯净黎黑,然而目光总是定定的有些木然。易缜瞧着不忍,想了一阵,最终还是回绝:“那些不行,万一着凉不是闹着玩的。等到他真正饿了,自然就会吃。”

他把粥碗放在一边,显得有些烦躁。话虽是如此说,舍不得的人到底还是他,见秦疏拿乌乌的眼睛瞧瞧自己,脸上透出些茫然,不知他是不是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又或者是听在耳中也不能够明白。心里便算是被什么揪住一般。

他把秦疏整个搅进怀里来,在他肩头上蹭了蹭。轻声道:“外头风大,把窗子开那么大,宝宝会冷。”

他极不愿意在秦疏面前提到孩子,然而这偏偏是最为有效的一句话。果然原本木木的任他搂着的秦疏有了些反应,在他怀里挣一挣,扭身从床上拿起一个紧焐在身边的枕头,抱到眼前仔细地看。这时候他的眼神专注,仿佛那是一个真正的婴儿。瞧了一阵,这才小心的将枕头塞进被子里去,整个人也跟着柔软下来。

易缜转过目光,不忍细看眼前一幕。那实在是秦疏记忆里太过刻骨铭心的东西,他只能掩盖,不能完全将其抹去。但觉得怀里的人做完这些事后,显得温顺了许多。

秦疏无甚言语,他默默地拥了他一阵,寻些话来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也不在意秦疏完全不答话。一旁的粥碗已经凉了,他让人端下去换一碗热的,想起自己也没吃过晚饭,虽没什么胃口,还是让人下去准备。

不一会仆从进来,身后还多了个少宣,他平素也没什么规矩,又同易缜亲近,与秦疏也算得上是旧识,当下悄无声息的凑到跟前,很是吓人一跳。

易缜这时也没有应付他的精力,不禁没好气道:“下这么大的雪,太子来做什么?私自跑出宫来,不怕陛下知道了骂你?”

少宣抖落身上积雪,自己拖过张椅子来老老实实坐在那儿,瞧瞧他又瞧瞧秦疏,半天才回答:“不要紧的。都快过年了,反正都要给各家送礼,我顺便来看看。”

易缜这才恍惚记起年关将近,亏得少宣还掂记着,心里也有些感激。往年里他原本就不注重这些事,礼尚往来的种种事情都交由管家打点,今年这许多变故,一应礼节都得从简,他顾不得对此上心,府中人也不敢张扬,因此整个侯府仍是冷冷清清。

别人一家团团圆圆的时节,易缜府中却再没有什么亲人,所幸秦疏还留在身边若是连他也不在,自己当真不知要如何自处。一念及此,他也顾不得少宣还在一旁,将秦疏搂得更紧一些。

少宣似乎比从前显得稳重些,然而心性依旧未曾大变。对着秦疏打量了一番,忍不住轻声唤道:“小疏?小疏,你还记得我么?”

秦疏看了看他,转过头去。少宣很是失望自不必说,易缜心里也堵得慌。

这时饭菜送来,于是又留少宣一道用饭,就此插开话去。他这儿少宣原本是来惯了的,只是让人多添一付碗筷的事,也不多做推辞。

饭菜简单精致,就近摆在床边的小几上,少宣显然心思不在饭菜上,胡乱吃了两口,就捧着饭在一旁瞧。

乘着饭菜温热适度,易缜先端了碗喂秦疏。秦疏左躲右闪,仍旧不肯张口,惹得恼了,他还挣扎起来,一不小心还把碗撞洒了,汤汤水水淋得到处都是。易缜无奈,只得拿过毛巾先给他擦干净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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