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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代桃僵——by千里孤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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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疏嗯了一声,这时候终于觉得累了,扶着腰在椅子上坐下来。又不时抬头看看易缜。

易缜磨磨蹭蹭,让下人端来热水,亲自让这两人洗漱,换了衣服躺起被窝里。又怕简安乱踢,一直哄着他睡着,见他睡相还算老实,这下总是不得不走了。

简安睡了,秦疏却还没睡着。他一步一回头地朝着外屋挪,见秦疏侧身躺在床上,也转头来向他这边张望,虽然什么也没说,却总像是意有所指。

灯光朦朦胧胧的,照得他脸上的神色也让人捉摸不透,眼看易缜就要走到门口,秦疏终于忍不住了:“站住!”他气哼哼地:“你去哪儿?”

易缜哀怨道:“不是你让我去睡书房的么?”秦疏之前是说过这话,可眼看着易缜要走,他心里又觉着不是滋味了,想反悔又拉不下脸,又觉得不能就这么便宜了易缜,要不以后还不没治了。神色阴晴不定的思量了半天,这才道:“谁让你现在就去的?这时候大家都还没睡呢,院子里叫人看见了,你要让人家都知道我们吵架,以为是我把你赶去的睡书房的?再等等,夜深了没人再去!”

其实这时候夜已经深了,并不怕被人撞见。但易缜结此聪明地选择不作声。

秦疏又瞪易缜一眼:“要是被别人见着了,这是你自己愿意去,不是我赶你去的。”易缜唯有苦笑,不管他说什么都都一一应是。前段时间天启那小两口家里添了口,常听天启报怨说银瓶当时怎么个喜怒无常,如何如何莫名其妙地想法折腾人。如今轮到自己,自家的这位也不逞多让,其情绪反复,果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又听秦疏在那儿嘀嘀咕咕地抱怨,声音却刚好能让他听见:“刚刚才答应了我以后都陪着我的,说话不算话……”易缜哑口无言,要他去睡书房的是秦疏,如今又反过来埋怨自己不陪着他的还是秦疏,真不知是哪来的逻辑。

但他也不和秦疏争论这个。回过脸来讨好地笑道:“要不我不出去?”

秦疏显然有些犹豫,口气也不是那么坚决了,想了半天才摇头:“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你。”

易缜忙道:“大人英明,罚当然是要罚的。就罚我睡在外间,夜里更罚我端茶送水,好不好?”

这下秦疏不作声了,易缜知道有门,又陪着笑脸说了无数好话,终于得秦疏开恩,绷着脸勉为其难地道:“好吧,仅此一次,下不为例。”话虽这么说着,他的目光却柔和了一少。

易缜松了口气,这时仔细分辨,着实闻到自己身上有股脂粉香气,向秦疏请求:“那我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不许去!”秦疏又翻脸了。“说好了你得陪着我的,不许出外面那道门!”

易缜知道他不喜欢自己染上的香味,却还是顺口就道:“那我不出去,要么今天我就不洗澡了。”

秦疏怒道:“不洗澡,你去睡猪圈。”

他口气虽然不善,易缜却知道他心情已然好转,于是敢和他回上两句嘴,因而笑道:“咱们家院子里没猪圈。”

秦疏反应倒很快,紧接着就对答如流:“你去睡,就有猪圈了。”

易缜被他拿话挤兑住,吃了个小亏,一笑作罢。

“你就在外屋里洗。难道你还怕人看么?我又不是没见过,才不看你就是了……”秦疏伸手指了指,话说到这儿,又多疑起来,拿眼睛上上下下地睃他。“难道有什么不能让我看的?”

“没有的事……”易缜苦笑,当下就要脱下衣服以证清白:“不信现在就让你看看。”

“我才不看。”秦疏见他落落大方,于是放心,撇过脸摆手让他去:“快去洗干净。”

当下易缜取出一身替换的衣服,就着方才剩下的小桶水,退到屏风后将身上草草擦洗一遍。那水已经稍稍有些凉了,但他身体强健也无所谓,并不再让人送热水大桶之类的,免得又是一阵喧哗,吵了里头睡下的两人。

正洗到一半,听到内房有些响动,易缜只以为是秦疏起来方便,试着轻轻叫了他一声,秦疏却不答应,蹑手蹑脚来他放衣服的地方,唏唏瑟瑟的也不知道做些什么,不一会又悄悄地回屋里去了。

易缜换洗完毕,出来看看他方才换下放在一旁的衣服,里里外外绞破几个大洞,以后是再不能穿了。

不用问也知道是谁干的好事。

易缜没想到秦疏将小心性使到这地步,不由得失笑。再进屋去看。秦疏了却心事,这么一会儿工夫便已经熟睡过去。只是嘴角还顽皮地微微上挑着,睡梦里也依稀是个心满意足的微笑模样。

易缜看了片刻,俯身在他微笑的唇角温柔地亲了一下。转身去外面榻上拿条毛毯披在身上,却是又坐回床前。

秦疏说过不让他上床,虽是使性子的气话,他即应允了,却也不在这种地方占秦疏的便宜。但也舍不得就此去睡,他守在床边,替秦疏掖掖被子,将简安伸出来的手放回去,瞅瞅这个,摸摸那个的脸,看着这一大一小在自己眼前熟睡,仿佛能稍稍驱散心里的不安,使自己踏实一些。

说起来,这二年来和易缜不在一张床上的日子,除了去年易缜出外解决灾情的那十余天,几乎数不出来。也许是不大习惯他不在身边,秦疏只觉得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种种梦境离奇怪异,醒来时只觉得满心酸涩痛楚的滋味,但一细心却又什么也回忆不起来。

秦疏微微觉得有些气闷,伸手去旁边一摸,摸到的却是简安软乎乎暖烘烘的小身体。他怔了一下,想了片刻才把昨天晚上的事记起来。睁眼看去时,天光依旧暗沉。房里一支残烛仅存,易缜枕着手臂趴在床边,只露出半张侧脸对着他。全这时敛去了所有的神情,面容十分平和。

秦疏见惯了他对自己笑脸相迎,此时看着他这样平静的神色,恍恍惚惚竟觉得陌生起来。这样的感觉只是一闪而逝,但也叫他从心里打个激灵,立即收拢心思不再乱想下去。再看易缜,见他身上披着的毛毯滑落了一半下去。而易缜毫无知觉,心里不由得一软。伸出手去替他将滑下的毯子拉上来盖在他肩上。

易缜却只是浅眠,他稍稍一有所动作,立即就睡过来,看到秦疏的拉着毛毯的手还没来得及缩回去。先是感激地一笑,突然又想起什么,讪笑道:“我只是起得早了,过来看你还没醒,就在这坐了一会,谁知道又睡着了。”

秦疏‘哦’了一声,一时无话,只是定定的盯着易缜看,直把易缜看得不自在起来,他这才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对易缜道:“外面冷,你上来睡会吧。”说着话却不打算给易缜挪地方,而是翻了个身去掀简安那一头的被子:“你睡里面。”

易缜在外头晾了半夜,这时也觉得有些冷意,也不再推迟。

秦疏等他钻进被子,就把简安推进易缜怀里:“简安身上可暖和了,你抱一会就不冷了。”感情他昨夜是拿简安当暖炉子用呢。

小家伙滚进易缜怀里,果然十分暖和,只是易缜满身寒意,冻得简安一个咆哮,蜷起身子缩成一团。只是他睡得沉,居然没醒过来。易缜见他这样,有心要退后一些,只是三人盖的都是一床被子,却没地方去,只得捂好被角,不叫被子里的势气散发出去,不一会儿,果然也暖和过来。

一抬头,却见秦疏就在对面瞧着他笑,“怎么样?没有骗你,抱着简安睡很暖和吧。”

“只是把简安给冻着了。”易缜轻声抱怨道,但也不否认。秦疏闻言微微一笑,低头去看简安。他夹在两人之间,小脸睡得红扑扑的,显然是无妨的。

易缜也不再提这事,将一只手缓缓伸过去,轻轻地在秦疏腰身上按摩起来。秦疏脸上微露出惬意的神色,显然是极为受用的。

这时两人都子无睡意了,也就面对对地侧躺着说说话,又因为中间多了个简安,怕把他吵醒了,因此声音都是放得轻轻的,反而有种别样的温馨。

提起昨天的事来,秦疏有些不好意思了:“你昨天怎么不好好跟我多说几次,要不然我也不会把你赶去外边睡……冷不冷?”

易缜心想你那时候正在气性上呢,多说怕是只能惹你更生气,这时却不能直说,笑着轻声道:“你说得对嘛,罚一罚,我以后都老实了,什么都听你的。”

秦疏脸上赫然有些发红,抿着嘴笑了笑,垂下眼不敢看易缜,他也是心思伶俐的人,知道易缜这么说,自己也就不再提起。又问起易缜订制烟花炮竹的费用。听了之后却是又气又笑,嗔道:“贵了。”

“这东西就是这样的价钱。明码标价的。”易缜有睦不信。“难道他们敢坑我一笔?”

“这倒不是坑你。”秦疏笑道:“但若是换个平日里负责采买的总管去,他们做的是长远的生意,不说别的,这价钱也不能收得实打实。再说了,你都不知道还价的么?”

易缜干咳了一声。却听秦疏道:“从前逢年过节时的采买置办,我有一次跟着总管去办这差事,八百两银子的绣屏,五百两银子使拿下来了。”

他说到这儿,伸出手掌张着手指在易缜眼前比划了一下。突然看见易缜脸色芬白,一付大惊失色的样子看着自己,倒把他吓了一跳,慌道:“你怎么了?”

“小疏……”易缜勉强从口中挤出声音来,很想问问秦疏是不是想起从前的事了,究竟想起了多少?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收了回去。只是低声道:“你刚刚……说什么?”

刚刚说了些什么?秦疏脸上露出些迷茫之色,方才只觉顺口就说出来,这时再去回想,却好似白龙过隙,再也无迹要寻。不禁也奇怪自己这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别想了。”易缜见他露出思索的神色来,越发脸色发青,他拉住秦疏伸在自己面前忘了缩回去的手,一时情急,就连易缜自己都没有发觉自己的手指在微微颤抖。掌心甚而还了汗。他用着近似于哀求的声音低声道:“不要说这个,睡吧!你再睡一会儿。”

秦疏怔了怔,早被他搅得谈兴全无,然而见他神色怪异之极,心里却又哪里放得下,虽然闭上眼睛,两人都各怀心思,再也无法入睡。

第134章

这句无心之言,就好像在平静的水潭里投下一块碎石,激起层层涟渏,却无甚大风流。

秦疏最终也没有想起什么,然而易缜却受惊不小,他明知眼前只是暂时的平静,今后只怕秦疏的记忆会起来越清楚,直到完全记起从前的事,那或者只是时间的早晚。

他对此深深恐惧,然而偏偏又一点办法也没有,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简直有如毒蛇噬咬,让人片刻不得安宁。

这种解的惶惑之下,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尽可能的珍惜着眼前的时光,此后也不用秦疏再次提醒,他当真尽量整天整天地陪着秦疏,竭尽温柔体贴之能事。

秦疏对他这表现还是挺满意的。甚至有时候还看他围在左右,转得自己眼花,一次忍不住问他:“整天陪着我,又要处处小心,你不闷么?”

易缜摇头,他心知肚明,唯愿这样的时光能够再长久一些,最好永远也不要结束才好。只恨时间短少,哪里会觉得闷。

秦疏见他神色真挚,径自抿嘴一笑,将手中剥好的桔子分了一半给易缜吃。别看他好言好语的相问,若是易缜点头,说不得他要恼,回头就要给易缜找点不痛快,更别想着能有桔子吃。

这一个冬日过得还算得上平静,他醒醒睡睡,偶尔清醒时和易缜一起下下棋散散步,日子虽过得慢悠悠的,却也还是把大半个冬天过完了,他身体一直不太好,但易缜呵护备至,在这一段时间的精心调养之下,虽有些小病小痛,大的变故却也没有,虽然不能说是强健,但脸色也微微地红润起来。

临近年关,孩子已经四个月,他身上还是不长肉,唯一变化了的只有脱去衣服时,可以看到微微隆起的腹部。冬日里衣服厚实,小棉被一穿,就是留心也不大看得出来。

这种生理上的变化,也使得秦疏的心态也有所变化。他一天天地沉稳起来,就是不用易缜提醒,自己平时的一举一动,也渐渐变得小心谨慎起来,那种小心与呵护,仿佛成了秦疏的一种本能。

算算时间,他们来到丰台已经有两年,当日同来的侍卫,除了天启之外另有几人在当地成了家,剩下的多半也有相好。年前大伙儿挂灯笼贴对联扫尘,热热闹闹地忙乱了一通,有家的到了年前就回家去了,余下的到了年三十这一天,大清早起来道过恭喜,领了红包,再吃过早饭,就各自去寻自己的乐子。

留在家里吃年夜饭的,便只他们一家三口,连同那无处可去的两姐妹。虽然人少,但听着四下里零落的鞭炮声,也并不会觉得冷清。

那两姐弟执意服侍秦疏左右。秦疏当日救出这两人,潜意识里总觉得对他们负有一番责任,平时颇为护着两人。再加上小丫头为人伶俐,易缜等闲也拿捏不到他两人的错处,也只得不去理会。

后来易缜转念一想,秦疏有了身孕之事,日后肚子还要更大起来,天常日久,至少跟前的这几个人是瞒不住的。他身边又不能少了服侍的人,正好这两姐弟虽不讨人喜欢,但对秦疏却是忠心耿耿。加上年纪小心思纯,接受能力又强,对这样惊世骇俗的事,震惊过后,反而不会像大人那样排斥得厉害。

但这也不是轻而易举的就能办到的事情,秦疏不知道他究竟是用了什么方法去说服若菡两人。这关系到他自己身上,又是这么尴尬的一回事,他也没好意思多问。

两个半大孩子虽然接受了这个事实,但从此同易缜就越发势同水火。两者虽为主仆,但见了易缜的面,那眼神凶悍得恨不能扑上来咬易缜一口。易缜自重着身份,再者也有些理亏。多半只装没有看见,也就过去了。

但这顿饭却是真正的意义上的团圆饭。但有一点,家中请来的厨子也要回家过年,城中的饭馆了关了门回家过年。这一顿饭只有自己动手。

易缜把秦疏平时爱吃的菜记在心中,之前便暗中跟厨子学了几手,此时信心满满,要在这个时候露几手,给秦疏一个惊喜。他自忖自己手艺也差不到哪里去,更关键的是一番心意是别人比不了的。那小丫头虽然也会做几个菜,但这样重要的年夜饭,易缜反而不原让旁人插手。

而且大样的需要炖煮的菜式是已经做好了的,一直热在炉子上。秦疏又素来不喜铺张,这时需要再做的,也就只是几个炒菜而已。

易缜算不得真正意义上的读书人,是没有君子远厨疱的概念的,寻了付褂子不伦不类的系上,撸着袖子就要上场。只让小丫头做些择菜切洗,灶下添火的差事。

至于秦疏,只需在饭桌前安坐,等着饭菜上桌就可以。

简安支着下巴,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香喷喷的饭菜。他平时里胃口就好,今天又格外高兴,易缜也放着他玩,四下里放了一天的鞭炮,消化更好,中牛虽吃了几块点心,但那哪里又顶事。肚子里早就空空如也。

他是个乖孩子,这时先还知道忍着不说,只去拿桌上的梅子红枣等等干果,却是越吃越觉得饿,后来肚子里咕嘟的一声,大得让会在一旁的秦疏也听见了。

秦疏原本看着摆在门外的一盆水仙出神,这时转过头来,盯着简安看了一阵,看得小家伙粉嫩的脸颊一点点地红了起来。终于忍不住卟噗的笑了一声,对简安道:“饿了?”

简安虽然人小,却已经知道要面子,虽然面红过耳,却还把伸去抓果脯的爪子缩了回来,低着头规规矩矩的坐好,硬生生答道:“不饿。”说着话,肚子不给他面子,又是咕嘟一声。简安羞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小声又道:“不太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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