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摇啊摇，摇啊摇……
“……”斐无争翻着白眼晕过去了。
斐无术淡定的松开手，站起身，朝旁边看傻眼的下人挑了挑眉：“把行李给二少爷送舱房去，把人也搬进去，好好照顾着。”
他晃悠悠的走上指挥舰，朝几个看得目瞪口呆的兄弟露齿一笑，羞涩的问道：“爷这身肌肉是不是太结实了？需要减减么？”
莫华缩了缩身子，被斐无术的惊艳一摔吓到了：“无术哥你不能随便压我！”
“放心，我不对窝边草下手的。”斐无术笑出一口白渗渗的牙。
这时下人背着奄奄一息的斐无争从他们身边走过，莫生目送远去的人，感慨的摇了摇头：“这招够狠。看来无术你是真的不待见他了。”
果然是未来情报头子，到现在才相信了七八分。
兰洛特温和的看着斐无术，目光包容的像是在看做错事的小孩：“既然不想看到他，直接让人送他回斐家修养。怎么还留在舰上？”
斐无术吊儿郎当的笑，目光深处一片冰冷：“既然他这么执着的想跟着，就让他跟着好了。”他舔舔干燥的嘴唇，嘲讽的笑，“怪不得他喜欢装，原来装的感觉这么好，装着把人耍的团团转的感觉更是有趣的很。”
莫华扑到自己哥哥怀里，小声嘀咕：“无术哥黑化了黑化了！”
莫生安抚的摸摸弟弟的头，抬头认真的问：“这么说，你是真的厌弃他了？”
斐无术沉默片刻，坚定的点头。
“以前那么疼爱的孩子……你确定你真正的心意么？”莫生收了笑。斐无术转变太过迅速，他们这些人虽然认同斐无术的选择，却仍然感觉突兀和不可思议。
虽然不喜斐无争，但他们不想看到斐无术日后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后悔。
或许斐无术只是一时的想不开，对一直以来当做宝贝的弟弟产生厌弃的感觉呢？
万一哪天想开了，又恢复成那个没有原则的弟控形态，那他不是会为近来的所作所为内疚后悔死？
再不喜欢斐无争，他们都不想看到自己的兄弟自责——当然，这是因为在他们眼里，斐无争充其量是个虚伪的家伙，搅不起多大风浪。虽然看着碍眼，但斐无术喜欢就好。若是他们知道了，斐无争曾经成功算计斐无术到废掉，他们自然会煽风点火，想尽一切办法让斐无术远离那个白眼狼，哪管斐无术会不会后悔内疚。
没有危害的，养着疼着无所谓。但有危害的，必须铲除掉。
什么是为兄弟好的，他们自然清楚。
现在他们还将斐无争看成十分碍眼但对斐无术无威胁的存在，自然不在意斐无术对他好不好。只是担心斐无术最近的反常会不会是暂时的，担心斐无术以后后悔。
这是最后一次确认，他们希望自己的兄弟能想明白。这样他们也少了些担心。
斐无术毫不犹豫斩钉截铁的再次点头，一字一顿：“我这辈子，最想干掉的人，他是其中之一。”
了解斐无术的人都会知道这家伙爱憎分明的性子。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在斐无术的感情世界里，从来不会有爱恨交织那种朦胧的界线，干净利落的可怕。喜欢一个人，他的家人，他的兄弟，他就会掏心掏肺的对人家好，虽然吊儿郎当的方式不容易被看出来，但他确实在对人好着。讨厌一个人，就彻彻底底的厌弃，光是在心里想想都会觉得膈应，打击报复对无术哥而言，是必须的。
斐无术承认，他曾经很疼爱自己的弟弟，对斐无争好到几乎把自己拥有的所有都捧到了斐无争面前。因为斐无争是他的弟弟，他看着斐无争从小团子一样长大成人，斐无争就像他心头一块柔软的嫩肉，必须要小心呵护着，对他好都变成了一种习惯。
然后斐无争给了他一枪，捧在手心里照顾的孩子反咬了他一口，彻彻底底的割掉了心头那块嫩肉。他毁了自己的梦想，毁了自己对家人的期待，把一颗真心踩到了泥土地里，更夺去了自己的生命，想想暗淡无光的十年，想想早逝的父亲，斐无术没有理由不去恨他。
既然恨了，那么曾经的柔情心软自然烟消云散。
斐无术从来不会什么‘我恨你但想到从前种种却下不去手’。他下得去手。
当他的感情面从喜欢转向讨厌，那便是彻底的舍弃了喜欢的种种情绪，他从不在爱或是恨之间优柔寡断，犹豫不决。心软或是怜惜这种东西，在面对斐无争的时候，早就没了。斐无术不想再被咬上第二口。
几个兄弟都是明白他的性子的。虽然惊讶斐无争到底做了什么，让斐无术对他的态度转变的如此彻底，但既然是斐无术自己做出的决定，他们自然是要支持的。而且，斐无术终于如此坚定的不待见斐无争那小子了，他们之前苦口婆心的规劝也算是没白费。
如此结果，他们其实是喜闻乐见。
莫生轻轻拍了拍手：“你心意定了便好。”斐无争是吗？前些日子怎么查，也没查出他到底做了什么惹得无术态度一百八十度大变样，倒是转而查其他时，发现了某些人鬼鬼祟祟的动作。从某方面来讲，也该感谢斐无争，要不是无术对他态度陡转，他们也不会暗中详细调查，更不会发现阴沟里老鼠打的好算盘。
“现在先进去，我们有些事要给你说。”兰洛特和莫生互看了一眼，有些严肃，“你最好好好想想，近来有没有和什么人什么势力结仇。”
第二十六章：掌控（一）
进入指挥舰中的休息室，找了靠近舷窗的圆桌坐下，斐无术才无所谓的耸耸肩：“记不得了。”
他在海蓝星上得罪的人多了去了，不算小时候那些烂帐，长大后为了教训那些欺负斐无争的公子哥儿，他也跟不少人闹翻过。因为斐无争长相阴柔漂亮，性子又柔弱好欺负——至少表面是这样，所以不少人喜欢口花花的调戏下他，于是这些人统统被当时深度弟控的无术哥用拳头狠狠教育了一次。
现在让斐无术来回想，也只能记得他仇家众多这种悲剧事儿，至于具体得罪了谁，他倒是印象不深了。
“你们查到有人要对付我？”斐无术没形象的歪靠在软椅上，细长的眼扫过莫生和兰洛特的表情，心中有了猜测，不过又觉得好笑，“你们没事怎么来查我？闲得慌么？”
“因为你对斐无争的态度实在是……”兰洛特温和的笑了笑，没有把话说完，但大家都心知肚明。从一个二十四孝好哥哥转变为仇人，落差也太大了点，要说其中没有猫腻，斐无争没做出什么刺激斐无术的事来，会是这样么？
“而且无术你那天出来聚会，情绪实在不怎么对。”兰洛特担忧的看着他，“无术你从来没在我们面前哭过。”
“……”斐无术身子顿时僵硬，勉勉强强勾起嘴角，硬声硬气的回道，“老子什么时候哭过？不止在你们面前没哭过，没在你们面前的时候也没哭过！你当老子是女人吗！”为什么他游戏里现实里遇到的家伙都是喜欢抓住人小辫子不放的混蛋？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都忘了忘了不好吗！
莫生弯着桃花眼捂嘴低笑：“无术你又说老子了。明明都说过了，无术你在我们面前说老子的时候，不是害羞就是恼羞成怒。你怎么都不注意掩饰一点呢？真是坦率的太可爱了。”
“噗……”花花乐得弯腰偷笑。
兰洛特见斐无术又有要落荒而逃的趋势，赶紧用眼睛制止了莫生的调笑，把话题拉回来：“我们担心你，所以才去查了斐无争。”
斐无术又怔了一下，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的握紧了，他抬眼，声音很镇定：“查出什么了没有？莫非要对付我的，是他的人？”
兰洛特摇头，漂亮的金发晃出柔软的弧度：“没有。斐无争身上什么都查不到。但莫生认为你表现失常绝对有原因，所以放弃了斐无争那边的消息后，继续追查其他的情报来源，最后果然发现了一些东西。”
果然……还是没能查到啊。
斐无术垂下眼，在心中叹了口气，也是，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么轻易的抓到斐无争的小辫子的话，他前世也不会憋屈的直到临死才看清斐无争的真面目。他隐藏的太深，也掩藏的太好，太好了。
“发现了什么？”他问。
莫生微曲着修长的食指，指节扣在桌面上，在有节奏的笃笃声中，他慢吞吞的开口道：“消息来自兰洛特那边。凯撒家名下有联邦三分之二的雇佣兵和杀手，其中大半隐于暗处，除了家族嫡系外，这一点很少有人知道。无术你不像我喜欢关注这些，所以也是不知道这点的吧？”
斐无术的确惊讶了。他知道凯撒家在雇佣兵与杀手行业上是地下世界的龙头，每分每秒都有无数订单交易完成，但完全不清楚联邦三分之二的资源都掌握在他们手中……最多三分之一了不起了，他之前是这么认为的。
如今看来，每个家族都有隐藏在背后的势力，他们斐家也该是有的，比如神秘的研究所，斐无术一直在怀疑那群科研疯子跟联邦军方的科学院比起来，到底孰优孰劣。
“你平时从未关心这些事情，自然是不知道。”兰洛特微笑，“你们斐家和凯撒家莫家不一样，我与莫生从小便开始接触家族相关事业，但无术你却不是，斐家需要的不是武力和情报，而且作风大胆却不冒进，有自己独特的思想见解，能够凝聚起整个家族人心的继承人，而这一切需要漫长的时间来熏陶培养，因此无术你是我们中唯一没有接触到家族深层次的人，有些东西不知道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斐图伯伯应该已经打算让无术你接触家族事务了吧？”兰洛特温和道，“到时候要多多指教了。”
斐无术听得各种茫然：“兰洛特你怎么比我还清楚这些……培养什么的，话说老头子一直放任我，不逮我处理家族事务都是因为这个？”他抽了抽嘴角，一脸败了的表情，“要不要你们都比我了解？到底谁才姓斐呐╮（╯_╰）╭”
“接下来，就是重点了。”莫生插话，“隐于暗处的势力，连无术你都不清楚他们是属于凯撒家的，因此联邦中绝大部分人便更是不清楚这一点了。也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收获到一点点的讯息。”
斐无术道：“什么？”
“有人挂单，同时雇佣杀手与佣兵，要在首都星埋伏袭击你。”莫生的笑意未达眼底，声音带着刻骨的寒，“他们可没在单子上写明袭击对象，若不是接单的雇佣兵是凯撒家的人，恰好认出对象是你，这消息我们还真又错过了。”
“想来，幕后主使也知道凯撒家和斐家的关系，之所以没找明面上凯撒家的交易点，也是担心泄露了消息。”莫生冷笑，“但他们唯一没想到的是，凯撒家拥有远比他们想象中更大的势力！他们选择的暗地里的交易点，也是属于凯撒家的。哼，机关算尽还不是留下了痕迹。”
星舰微微震动了一下，从舷窗往外望去，指挥舰已经起飞并突破了大气层，刚刚那次震动便是离开大气层时的震动。斐无术瞥了窗外一眼，星舰在远离那颗百分之八十被蔚蓝色海洋覆盖的星球。缓缓的深吸一口气，借以平复飞快的心跳——没想到莫生他们尽然查到了这里！
会在首都星动手的，最大可能便是斐无争和他背后的人了。没想到莫生他们阴差阳错，竟然查到了这边来。
“查到雇佣他们的人了吗？”斐无术尽量平静的问，他很想知道斐无争背后的人是谁，至少要给他前世的死一个明确的交代，让他知道他间接死在了谁手上，让他知道，是哪个势力能安然隐藏在三大家族眼皮子底下动作却从未被发现！上辈子就算是输了，也让他输个明明白白，然后这辈子讨回来！
“没有，那人做的很隐秘。从未跟雇佣兵面对面过。通知我们的人行动任务时，都是用过不记名通讯仪发送的信息。”莫生说到这里，也有些咬牙切齿了，“那家伙反侦察能力极强，我怀疑他是情报处理老手，才能反过来将可能留给对手的情报信息抹了个一干二净，完全断了线索，追查不到。”
斐无术没有感到意外，幕后那人若真的这么轻易被查出来了，说不定自己到时候还要疑神疑鬼，怀疑那家伙是不是真货╮（╯▽╰）╭
就这么等着吧，最后耐不住的人绝对不会是自己。猎物越是焦急，露出的破绽就越大，斐无术深信这一点。在此之前，他只需要小心谨慎不被猎物抓伤就好。
他相信自己的实力，更相信自己兄弟的实力。
“如果可以的话……”斐无术认真的看着他们，“继续调查斐无争吧。”他眯了眯眼睛，“我能保证，对付我的人，跟他有关。”
“无术……”几人惊愕的看着他，为突如其来的消息感到不可思议，斐无争吗？谁对无术动手，都不该是他吧！世上最没有理由去伤害无术的，就是他了！他怎么会，怎么能……
斐无术闭上眼，声音果决而强硬：“是他，不会有错！”看，连这么不喜斐无争的他们都不相信斐无争会做出那种事，更何况是曾经的他自己？所以才完全不懂，斐无争对自己的恨到底来自哪里？曾经的自己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斐无争满意？
……都是曾经而已。
再睁开眼时，他目光已经坚定而清明起来，是的，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有重来的机会，他不会再犯同样的错。斐无争想要怎样的哥哥已经无所谓了，为什么斐无争恨自己也已经无所谓了，斐无争这个人，他再也不会去关心去在乎。斐无争要他废掉要他死，那么他便活得好好的，活得光芒四射给他看看，然后一笔一笔讨回他欠下的债。
没有人能欠下斐家人的东西而不归还的。哪怕同样的斐家人也是。
“帮我找到他一击致命的破绽，我要他输得一败涂地。”他轻声道，却是极为诚恳，“老头子最疼爱我们，即使到了有他没我的地步，我也不想老头子伤心，更不想因为斐无争那种人，和老头子产生隔阂，所以，必须拜托你们了。”
闭着眼，看似睡着的吴起从鼻腔里哼出短促的鼻音，为他的客气感到不满。
兰洛特安抚的拍拍吴起的肩，温和的点点头。
莫生弯弯桃花眼，眼底退去了总是旁观世间百态的冷漠疏离，笑容真实而温暖：“交给我们好了。”花花使劲的点头附议。
第二十七章：掌控（二）
从海蓝星到首都星，走正常的航线，需要大半年时间。这里正常的航线，是指不经过空间门的跳跃。但若是经过空间门，进入暗空间，那么便可以将航行时间缩减至短短一周。
暗空间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存在，联邦现有的科学还无法将其解释清楚，但即使不清楚其构造，却并不妨碍人们去利用它。人类在进入星际航海时代后，陆陆续续总会出现这样的事：星舰无意间闯入了宇宙中自然形成的虫洞，却在信号完全消失了几周或几个月甚至几年几十年后，再次在另一个地方出现。
隔得时间长的，星舰上的人类自然因为物资匮乏或者精神崩溃全部死去了。但那些只消失了几周的人，除了个别承受不住压力而精神失常外，大部分都只是惊吓过度，并无大碍。
从这些人口中，人们了解到，在消失的那段日子里，他们进入了一片神奇的空间，那里一片黑暗，比宇宙最深的黑暗还要深沉，寂静无声，没有丝毫的生命波动，接受不到一点信号，无法辨认方向，无法得知星舰是在前进还是停滞不动——他们已经不愿意去相信那些仍在运转的仪表——那简直是最绝望之地，他们怀着深深的恐惧，把那片暗空间称之为“宇宙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