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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欢——by欠扁之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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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水看了一品红一眼,而后缓缓地,坚定地点了点头。

自己可以拿自己本就风雨飘摇的性命开玩笑,但是完全没有办法让父皇受到威胁,当初假作小木人也是,即使知道是不可能成功的诅咒,却仍然不愿意将父皇的姓名生辰刻于其上。

父皇于自己,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为了这个很重要的人,为了能做出对他有利的决策,哪怕背叛罗网,哪怕对自己恩重如山的师傅撒谎,也在所不惜。

“那小竹竹去吧,一个时辰,为师给小竹竹一个时辰的时间,若是一个时辰后小竹竹还没回来,为师便先拆了这永溺殿,再拆了牵凤宫,最后杀去羊谷的路上追小竹竹,制住小竹竹全身的穴道,然后将小竹竹带回来,往后宫人会怎么看小竹竹,为师不会去管,小竹竹的老爹回来后听说这闹得挺大的事儿会作何反应,为师也不会管。”

一品红浅笑凝眸,一边威胁着一边俯身接过了逝水另一只手里的鞋子,温柔地帮他套在了脚上。

第四十三章:陡起风云

“大皇子殿下!”

逝水讶然,看着站在牵凤宫正殿门槛上,一声娇呼满面焦急的青衣宫人,心中一紧。

这不是古妃身侧的贴身宫婢么,怎么如此阵势等在这里。

若非朝堂之上有乱臣作祟,便是父皇羊谷之行败局展露,否则端庄沉凝止于宫规的古妃不会慌乱至此,竟让一个宫人不顾尊卑立于门前,见了自己也不行礼也不请安便张口直呼。

“殿下可算来了,快,快随奴婢来,娘娘有事要求教殿下。”

那宫人放心地先呼出一口气来,而后不由分说便折身入殿,行色匆匆地将逝水三拐两拐带入偏殿,到了西间门前又突然驻足,轻轻叩门三声便倏然退去。

逝水惑然,听得里面碎玉之声:“是大皇子么,进来罢。”

逝水推门而入,古妃背对着门口袅袅立在窗前,听闻自己进来便转身,柳眉紧颦杏眸含愁,也不虚意客套便开门见山:“本宫前阵子说过,从此关于羊谷之事本宫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也希望大皇子能帮帮本宫,现下本宫有事相商,望大皇子不吝赐教。”

“娘娘请说。”逝水颔首,亦是单刀直入。

果然是出事了。

不过听古妃言语,好像不是战况,是朝政之事。

“皇上入九死谷已逾一月,然无捷报传来,百官渐渐知晓了皇上带兵入九死谷的事,至于大军停滞不前的消息,虽然本宫极力封锁,然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已经透了些蛛丝马迹出来,故而人心惶惶,蓄意者蠢蠢欲动。”

“早晚的事。”

逝水一声叹息,看着连日操劳已经疲惫满满,甚至都有些妆容懈怠了的古妃,念及她多是因为父皇而忙乎至此,竟生出些许感激之意。

古妃亦是叹气,转口又道:“今日早朝时,古左丞当面上奏,相询本宫羊谷军情,本宫本想着含糊蒙混,故而唯唯诺诺,支支吾吾,古左丞见势便得寸进尺,咄咄逼人,非要本宫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出战局僵持,皇上进退维谷。”

逝水听着古妃声音颤抖,好像仍在生气懊恼,便问道:“那娘娘可是,当场怒斥左丞,对左丞的问话不予回应便摔帘而去?”

“大皇子所料不错。”

古妃点头,当时隔着帘子,都能感觉左丞,也就是自己的表亲叔叔气焰嚣张,而同朝的臣子翘首而盼,细碎接耳,却无一人肯替自己解围,自己怒气滔天,又苦于事实如此无力辩驳,也是不能信口胡诌皇上行军顺利的消息,便只能起身怒骂,而后不管朝堂震惊便拂袖离去。

“娘娘怎能如是行事。”

逝水摇头,满脸惋惜。

怒斥,离去,再加上之前的闪烁其词,这不是摆明了告诉群臣,父皇此时陷入僵局了么,左丞见此情形必然是大喜,接下来几日里,大概便会开始聚帮结派,拉拢百官,古妃到时候失了气势,不知能有几分把握压制局面。

左丞已近乎权倾朝纲,野心膨胀到了极致,要说想谋朝篡位,也不是没有可能。

“本宫知道,只是连日来皇上没有消息,本宫心焦至极,左丞此行更是让本宫气不过,一时没克制住了,本宫已知棋差一招,故而本宫请大皇子过来,也是想问大皇子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古妃满怀期待地看着逝水,却见他沉默不语,半晌方道:“娘娘心中大概有了算计,不妨说与逝水听听。”

古妃抿唇,似有不方便之言语,但见逝水执意如此,便说了心中所想。

“本宫的意思,是——”

古妃又斟酌了一下,咬牙克制住浑身的颤抖,说道:“先下手为强,灭了古左丞的口,以防他乘虚,蓄意谋反。”

“娘娘舍得?”

逝水略惊,却是立刻恢复平静。

也算是意料之中,这些天来,自己也已经渐渐明晰,古妃对父皇的爱慕之心深入骨髓,而古妃与古左丞本便只是一族亲戚,前时与常妃为敌时还要相互依赖,但现在两人已是处于两方阵营,为了自己所想要实现的愿望,已无多少牵绊可言。

古妃的愿望是宠冠后宫,与父皇坐拥天下,而古左丞却是欲图夺权自立,两人已经背道而驰,势同水火。

“不说为了江山,只是为了皇上,本宫便可以手刃古左丞。”

古妃踱到桌边,丹蔻玉指轻轻搭着桌面,曲起腿来慢慢落坐在精雕镂刻的椅子上,深吸了一口气勉力平息了一下波涛汹涌的心情。

古妃不是绝情之人,虽愿为尽欢帝众叛亲离,但临到了实施的关头,还是会心生不忍,悲戚连连。

逝水看在眼里,开口温声说道:“娘娘大义灭亲之心,逝水万分佩服,只是此计不妥。”

甚为不妥。

逝水稍事停歇,也不换姿势,只屏气凝神,感觉了一下房间各处的动静。

方才古妃言及朝堂之上古左丞的言行举止时,自己正上方的屋檐发出了细碎入微的声音,而古妃说要手刃古左丞时,几乎是从同一处,传来了筋骨瞬息错位发出的愤懑‘咔哒’声,若是常人,乃至普通大内禁卫,定然不会有所知觉。

但是自己已经确定,父皇的暗卫,便在那房檐之上,很认真地监视着这里的情况。

事态至此,就算古妃不派遣人去左丞府暗杀左丞,完全忠心于父皇,现在又被古左丞的放肆激怒的暗卫也会派人前去,所以此番自己不但要说服古妃放弃这个打算,也要说服屋檐之上,对左丞的明目张胆咬牙切齿的暗卫。

第四十四章:明争无妨

暗斗“有何不妥?”古妃扬眉,讶然。

“左丞没有触犯律法,此前也一直言行谨慎,步步小心,娘娘没有借口罢黜他,更没有理由取他项上人头。”

“本宫本便没打算要下旨杀他。”

“暗害更为不妥。”

逝水微微摇头,说道:“左丞府上戒备森严,膳食之前亦是有尝膳程序,下毒成功率太小,暗杀难免会留下马脚,更何况左丞刚刚当庭与娘娘起了冲突,没几天便横死,以左丞如此显赫的身份,群臣定然会怀疑到娘娘头上,到时候百官寒心,也坚定了左丞质问的真实性,左丞门下的人更是群情激奋,场面一发不可收拾。”

而且,据自己推测,左丞门下该是有不少野心勃勃的人,从旁作梗怂恿左丞尽早行动,若非左丞生性稳重谨慎,十几天前就会有作乱之事了,现下若是下手除了左丞,必然牵一发动全身,原本便蠢蠢欲动的门人都打着为左丞平反的旗号大乱一场,那才是真正的让人头痛。

“那便学前朝,统统诛灭了便是。”古妃眼神一冷,语音仍然娇媚,却是让人心生寒意。

前朝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而且皇上在时,据说有一年曾鞭笞在宫门外跪求勤政的臣子,血雨横飞,满目凄怆,因为按着品阶杖打,还让几朝的元老都有被当庭打死的。

一了百了,倒也好。

“娘娘在说气话么。”

逝水淡淡回了一句,琢磨了一下房檐之上那暗卫的心情,慢慢说道:“今非昔比,朝中有多少人与左丞有或多或少的关联,这一株连,牵涉甚广,现在父皇不在朝中,边关战乱,已经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何况这些日子来,处理各种事务的其实是左丞与其门下一干人等,娘娘只是垂帘,确保他没有大的动作而已,这人无端一杀,国中的大事小事,由谁接手?”

逝水话锋一转,看着古妃眼中突然显出的精光,抢先掐断了她的话跟:“娘娘想说董大学士么,且不论他区区一个翰林学士,难以服众,而且他年不界三十,终究是没有左丞那般久经历练,处理事务井井有条。”

“照大皇子所言,这人是杀不得了,那莫非要任他肆意妄为,广揽门徒么?”

古妃本也聪慧,三言两语之下便想通,已然被逝水说服,但是仍然忿忿。

逝水叹气,定了定神考虑了一下,说道:“其实,事情也没有那么复杂,左丞如此张扬,不过是借着百官惶惑,兴风作浪,而百官惶惑,亦不过是因为娘娘对左丞的质问无言以对,还不顾矜持怒目相向,所以对战局不抱希望了而已。”

古妃点头:“确实如此。”

“那便简单了许多,只要让他们相信,父皇仍然一帆风顺,至少也没有进退维谷,不日即能凯旋归朝,拖延时间到父皇出了九死谷,便好了。”

逝水抿唇,掩去了所有前途未卜的忧色。

自己必须要相信父皇不日定然出谷,也要说服古妃相信,否则这朝堂怎么能撑得下去。

“那,是要本宫,伪造消息么?是伪造皇上的亲笔书信,还是让人假扮作从九死谷前方回来的人,当众回禀羊谷方面的情况?”

“娘娘不必如此。”

逝水听着古妃思量了几种方法,先是仔细听完,却又出声阻止,见古妃面露困惑,笑了笑便道:“伪造父皇书信,即使是为了取信于臣,却因未经父皇同意,也是欺君之罪,让人假扮九死谷来的人,太过突兀,其实让人相信一个人,只要让人怀疑他的对手,便好了。”

两方相斗,旁观者往往如此,看见一方理直气壮,另一方藏头露尾,便想当然地选择信赖前者。

相似的,当两方各执守着一个观点,而旁观者又处于雾里看花不甚明晰的时候,如果一方被发现有掩盖事实的嫌疑,那另一方的观点便会大得人心。

现在古妃当庭失了气势,已经使人偏向于左丞,若是再想让百官改变看法,只能嫁祸左丞,让他有更直接的掩盖事实之疑。

“哦,逝水前言有误,看来还是需得要有人假扮十万火急回报军情的人。”

逝水恍然摇头,看着古妃,嘴角溢出一丝狡黠的笑意,眼神却明媚如三春暖阳,缓缓地道:“死人。”

第四十五章:一出好戏

三日后,清晨胜天正殿。

古妃坐于珠帘后,神色矜持坐姿端庄,透过明黄色的薄薄纱帐,见底下站于文官之首的古左丞手持象牙笏,嘴角带笑得意非凡。

古妃听着群臣上奏完毕,温婉道了声:“众爱卿可还有事启奏?”

无人应答。

古妃似乎早就料到,便冲着古左丞说道:“左丞也没有么?”

“回娘娘,没有了。”

“当真没有?”

古妃再问了一次,见左丞困惑,仍然摇头,脸上陡然浮现出失望的神色,“本宫料想左丞身居高位,忠心耿耿于皇上,为百姓谋福,这些时日又为国为民操劳甚多,便想着给左丞一个坦白的机会,为何左丞不领情,还毫无悔过之心。”

“娘娘这话是何意?微臣身为左丞,兢兢业业如履薄冰,从来不敢有逾规矩,群臣都有目共睹,微臣问心无愧,无需悔过。”左丞底气十足。

古妃微微摇头,见着群臣听着自己和左丞的对话,终于有些骚乱地窃窃私语,便道:“左丞既然不肯坦白,那左丞便欠了本宫一个解释,来人,把那具尸体带上来。”

‘尸体’二字一出,举朝皆惊,左丞犹自惶惑,正殿门边居于列尾的下位臣子便颤巍巍转身,看着随古妃一声令下便从外面抬进来的一副单架。

两个禁卫一头一尾,将上面蒙了一层白布的单架放在文武官员中间的空地上,不甚浓重的腐臭味慢慢飘散开来。

“娘娘这是何意?”左丞皱眉,忐忑相问。

“此人四日前毙命,一剑封喉,剑上还淬有剧毒,身上还带着皇上的玉玦。”

古妃正说间,一名禁卫俯身掀开了白布,露出里面青黑的一张脸,满是尘土的衣袍,和脖子上一处血肉模糊的伤痕。

“微臣敢问娘娘,这是何意,此为何人,居然会有皇上的玉玦?”

“此为何人,左丞不知?”古妃故意问道。

“微臣不知,还请娘娘明示。”

“那本宫这么说罢,他四日前大约午时抵达京师,才在驿站下马,稍事歇息便欲奔赴皇宫面见本宫,然左丞在途中拦下了他,不知所谓何事,亦不知后情如何,本宫便再也没有见到他,这些天本宫派人四处查探,方才有了他的消息,现在左丞可有知道什么了?”

“这……”

左丞终于明白了古妃的欲图,瞥了一眼横躺的人,知道纠缠下去,古妃也会抽丝剥茧说出尸体的身份,舌粲生莲无中生有,便抢先问道:“微臣从未见过此人,遑论拦下他,但据娘娘所说,莫非此人,是羊谷回来的?”

群臣呆若木鸡。

羊谷回来,带着皇上玉玦,欲要面见古妃娘娘,还让娘娘如此上心查探的,还能有谁,铁定是传信的人了!

据娘娘所言,难道是怀疑左丞杀害了传信人?

“左丞想说了么。”

“微臣只是猜测而已,微臣未曾对他做过什么,娘娘想让微臣信口胡诌么?”

“左丞啊左丞,你太让本宫失望了。”

古妃再次摇头,猛然从椅子上坐起,隔着帘子道:“他是羊谷派来的传信之人,四日前方才抵达京师,本欲向本宫说明军情,却被左丞半路拦截,想来左丞也知道皇上的消息了,何故又要在三日前上朝之时逼问本宫羊谷的事情?”

左丞还未答言,古妃便又叙话道:“左丞已经获知羊谷的消息,却在朝堂之上咄咄逼人,装作不明就里,欲要本宫坦诚相交皇上是否陷入僵局,左丞到底是何居心?”

“娘娘——”

“左丞见过传信人之后便再没有人见过他,本宫差人日夜查探才掘出他的尸体,财物未失却没有半点书函,这般情形,左丞要本宫怎么想?”

古妃撩开帘子,正身站在高台之上,双眸炯炯地看着额头见汗的左丞,面色阴霾。

百官已然开始窃窃私语,交头接耳,摇摆不定,念及三日前左丞与古妃当庭决裂,心生了几分疑惑。

照当日娘娘所行,似乎是皇上陷入了僵局,但现在看这情形,倒像是左丞派人暗害了传信之人,娘娘便失去了羊谷的消息,方才会对左丞的逼问无言以对。

这样看来,掩盖事实的,倒是左丞了,那皇上的羊谷之情,便是没有岔子了?

左丞勉力平复了一下心情,正要开始辩驳,突然见文官中一身着绿衣的臣子跪了下来,重重磕了几个头,诚恳地抢着说道:“微臣求娘娘放过左丞!”

左丞的辩驳被生生掐断在咽喉中,干着脸回眸看着那跪伏在地为自己‘求情’的人,却是上书房教授诗书的董辞董大学士。

“董学士缘何要为左丞求情?”古妃冷冷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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