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仗剑执酒，一匹瘦马走天涯
第1章：魔头出山
“浅笑露端方，如玉温良，一袭月白竹裳。
我折扇轻晃，唇角微扬，俊朗世无双。”宛转悠扬的调子从唇边滑出，我轻摇折扇，驱走秋末的闷热，步子也不由轻快起来。
旁边的人低笑出声，宠溺道：“小师弟，自从师父准你下山，你就一直笑嘻嘻的，整天哼着小调。现在倒好，居然还大言不惭地说自己俊朗无双。”说到这里他猛然停住，硬生生接受我的一记猛敲，再度审视我笑道，“俊朗无双嘛，嗯，这点也没错，这世上怕是除了澈师兄，还真没人能比得上你。”
我受用般点点头，得意洋洋，却被接下来的话给打击了：“不过如玉温良嘛，你可算不上。哪天不弄得麟山鸡犬不宁你就不叫白亦然。如玉温良、如玉温良，反面还差不多，简直是堪比虎狼！”
我一抬手就拎住了江佑辰的耳朵，嘴角一挑，声音无比亲切：“辰师兄，你刚才说什么？”
“嘶——”江佑辰倒吸一口气，脸上堆满和煦的笑容，“小师弟，别动不动揪人耳朵，那是女人才有的举动。”
女人才有的举动？我微眯双眸，松开手，改为握拳。
江佑辰捂着被我揪痛的耳朵正在絮絮叨叨“这样就对了嘛”，我一拳锤在他肚子上，他痛得弯下腰，表情扭曲，“——啊！白亦然，你——”
“不是说揪耳朵太女人了吗？那本少爷就让你尝尝男人的力气！”抵着他肚子的拳头再度用力一转，我傲然说完，不顾他故意夸张做作的脸，径自朝前走去。
江佑辰急忙跟上我，笑嘻嘻道：“小师弟，别生气嘛。”
“好啊，我这人好说话。要让我不生气，你去帮我弄匹马来。俊朗公子当然要配一匹骏马喽！”我拿着扇子胡乱扇了两下，迈着八字步踏进一家客栈。
江佑辰跟上我，随手丢给小二一锭银子：“准备好酒好菜去！对了，剩下的钱买两匹好马，如果买来不好，哼哼。”小二捧着银子笑得合不拢嘴，连声说‘没问题没问题，爷您放心’，然后屁颠颠地走了。
“然儿，坐这里。”江佑辰擦好桌凳，笑道。
我欣然坐下，扇子一合，拽拽他：“你也坐啊。”
江佑辰大咧咧坐在我旁边：“然儿，你知道大师兄在什么地方吗？”
“不知道不会问啊？哎，我听说，他好像在江湖上蛮有名的。既然他有名，还怕找不到他吗？”我用扇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子，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我凑近江佑辰道，“辰师兄，如果我比他还有名了是不是就更加好找他了？”
“那是当然。”江佑辰随口应道，随即盯着我，语气谨慎，“你这小魔头又想搞什么名堂？”
“没什么啦。吃饭吃饭。”我匆忙抽出一双筷子递给他，看着满桌的饭菜露出笑容。
江佑辰摇头叹道：“就知道跟你出来没什么好事。算了，既然难得下山，不如玩个痛快吧！吃完饭，师兄带你去好玩的地方！”
我边吃边环顾四周，时不时对着其他桌的漂亮女孩子挤眉弄眼，结果惹来一阵阵的娇笑。
看来，本公子魅力不小嘛……
“辰师兄，你想不想赚银子？”我捏起一颗花生豆扔进嘴里，咯嘣咯嘣嚼着，眼睛却是滴溜溜地转来转去。
“咱们银子多的是，赚银子干什么？”江佑辰不以为然。
“当然是越多越好喽！”我胡乱塞了几口饭菜，擦擦嘴，盯着对面那个冷美人起身，“只是要让辰师兄受点罪了。”
说完，双足一点，跃到冷美人近前，对于我的到来她并无半点惊惶，有的只是诧异，是不解。
“这位姐姐一看就是性情中人，不知肯不肯帮小弟一个忙？”
冷美人表情更加诧异，眼神也更加冰冷，射在人身上，如坠冰窖。我浑然不觉，只是笃定地笑着，看她。
第2章：坏人
冷美人看着我，我就任由她看着，神色自若。
“不知这位公子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呢？”她率先败下阵来，低叹。
不过，这声音，听着为何有点别扭？当下我也没多想，只是坏笑道：“那边那位公子是我师兄，只不过，他有龙阳癖好，这一路上行来，我给他占了不少便宜。姐姐你心地善良，帮帮我吧！”
“我武功可不好。”她唇角微扬，竟是隐忍的笑意弥漫。
莫非……我露出破绽来了？
“只要姐姐送我盘缠便可，我本想着摆脱师兄的，可钱袋在他那里，我没办法孤身上路，所以……”我故意说得很可怜。
本想着看场打架的，不过这冷美人看似不好糊弄，还是见好就收为妙。
冷美人居然笑出声来，看我的眼神多了些什么，我只顾着心虚，也没多加注意。只见她凑近我，吐气如兰，声如鬼魅：“首先纠正你一个错误，我可不是什么姐姐。”说着握住我的手按在她胸口，低笑，“本公子可是如假包换的男人。小兄弟你眼花了吧？”
我按在他平平的胸膛上，顿觉窘迫万分，脸颊在烧，我急忙抽回手，想要退开。
他却不依不饶，欺身而上，逼近我，凛冽的气息扑面而来，我才醒悟，当时怎么没注意到他这么强的气场呢？这下惨了，碰到老手了……
正在我冥思苦想如何脱身的时候，他却轻轻掰开我的手，将三锭银子放在我掌心，柔声道：“够了么？”
“够，够！”我忙不迭地应道，倒不是怕他，只是觉得未知的都是危险的，更何况他这个不男不女的家伙，明明穿着女子的衣服，却是个男人……想想还真瘆人的。
“记住，我叫凌煜。以后叫我凌或者煜都可以，千万别再叫什么姐姐了……虽然本公子长得俊美无双，可也忍受不了你这么美的人一口一个姐姐地叫。会把本公子的欲望给叫出来的……”凌煜慢条斯理地说着，水到渠成般低头在我唇上印下一吻，然后看着我目瞪口呆傻愣的模样，故意用女子的丝绸手帕掩嘴，娇笑着扬长而去。
最最让人受不了的是，他居然还特嚣张地学女人那样扭来扭去……临到门口，竟然还抛了个媚眼……
寒！……恶寒……
我白亦然竟然被人给调戏了？！对方还是个男人？！
呸呸呸……只有我调戏别人的份，怎能容许别人调戏我？
我一跺脚，怒吼一声：“江佑辰，去给我把他抓回来！”说完，朝门口掠去。江佑辰紧随其后，絮絮叨叨：“然儿，银子也到手了，别惹麻烦了吧？”
“呸！那是牺牲本公子的清誉得来的，怎能算数？”我用力擦擦嘴巴，气道。
“谁让你好端端地要去惹事？被亲一下而已，又不会少块肉。师兄我当年不也让你强吻了？”江佑辰不提还好，一提，我更火大。
“你也说了是我强吻的你，所以，我白亦然做事怎能处于被动？赶快给我把他抓回来，我要吻回来才行！哼！”
江佑辰‘扑哧’笑出声，无奈摇头：“你呀，真不知该说你聪明还是糊涂，这不是明摆着让他再占一次便宜？”
“你懂什么？调戏人和被调戏怎能一样？本公子要好好折磨折磨他。”我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银子，冷笑，“调戏完他再把银子砸给他，让他也尝尝这是什么滋味儿！”
“我们还是赶紧上路去找澈师兄吧！”江佑辰终于追上我，一把揪住我的袖子，顺便回头看看客栈方向，“你让我买的骏马还在客栈呢，不要了么？”
“找师兄也不急于一时，本公子现在就想玩儿！至于骏马，你去骑过来，我沿路会给你留下记号的。”我看着前方即将消失的黑色衣角，果断道。
“唉，罢了罢了，不要马了，我还是陪着你吧。免得你再被人调戏了，我可负责不起。”江佑辰故意唉声叹气。
我习惯性一个手肘击过去，江佑辰熟练躲开，纵身一跃，岔开了话题：“他在那里！”
第3章：身份暴露
江佑辰说着便要跃过去，我一把拉住他，示意他等会儿。江佑辰不解地看着我：“然儿，你改变主意了？不找他茬了？”
“他想得美！我像是那么好心的人吗？”我白了他一眼，侧身隐在高大的树后，盯着不远处那渐渐围拢起来的人群，低语，“看样子，这家伙招惹了不止我一个人呀！咱们先在这看看热闹，等他们打得差不多了再出手，坐收渔翁之利，何乐而不为啊！最好，那个不男不女的家伙被他们给打成重伤才好玩呢！”
“谁要是做你的敌人，那可真要天天烧香拜佛了，保佑自己脑袋随时在脖子上……”江佑辰凝眉看着我，一脸鄙夷。
我从腰间抽出扇子用了三分力敲向他，他抬起小臂挡住，连连赔笑：“好了好了，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快看，他们打起来了！”
凌煜虽着女子容装，但身手还是很不错的。不过，不知道为何，我总觉得他的武功路数在哪里见过，可又想不起来。这种感觉怪怪的，让人仿佛置身崖边，一不小心就会一脚踏空，失去所有掌控，变得手足无措。
当然，这并不表示我怕了他了，本公子大仇未报，怎能先言退缩？
百无聊赖打着哈欠终于看他们进展到难舍难分的地步，我伸手，凌空抓来几颗小石子，弹向人群之中。
根本不用看，肯定全中！因为我根本没瞄准谁打，反正他们那么多人都不是我朋友，打到谁也无所谓。换句话说就是打到一个赚一个，打到两个赚一双。
凌煜显然被我击中穴位，无法动弹。他冷着脸低吼：“是何方鼠辈？竟敢暗算本公子！”
“哎呀呀，真对不起，我在玩石子，一不小心打中了公子，还望公子大人大量，不要跟在下一般见识。”我似笑非笑地从藏身之处悠然走出，话虽说得底气不足，但表情却是洋洋得意的。
凌煜铁青的脸色在见到我的瞬间瓦解，变得比春风还要和煦，比夏日还要热情，毫不夸张地说，他的眼睛在冒星星：“小美人，原来是你呀！怎么，看见本公子被人欺负，是不是心疼了？不过你的准头还不够呀，应该点他们的穴才对嘛！”
我也笑了，笑得十分无害，内心却更加火大。哼，这个混蛋，不但不知悔改，还变本加厉，在言语上占人便宜！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
凌煜还在絮絮叨叨：“小美人，本公子觉得你太面善了，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呢？当然，之前客栈见面不算……嗯，我想想，好像是在更早的时候……小美人你是不是也有这种感觉？”
江佑辰站在一侧，戒备着旁人，目光却是与我交错而过，那意思是，这人的确不简单，不可小觑！
我努力在脑中搜索关于凌煜的片段，可是徒劳，根本没印象。再说，我一直在麟山，怎么可能见过这个无赖？
凌煜见我冥思苦想也没有表现出什么让他惊喜的表情，便故意挤眉弄眼，扁嘴做出一副要哭的样子：“真让人伤心啊，小美人你不记得我了……”
“你这人废话还真多！”我皱眉，瞄着早在我出现时就被江佑辰制服了的其他人，他们都用冰寒的目光盯着我，无奈说不出话——唉，江佑辰一向都比我狠，我最起码还让人留着嘴巴发泄下，他，直接点人家哑穴！
怪不得师兄师姐们说他更邪恶，只是我一去把他的光芒都给遮盖了。或者换句话说，他是心甘情愿被我的光芒所覆盖的……嗯，谁让他是当师兄的呢，他要是叫我师兄，我也让着他宠着他，就像大师兄一样。
哦，我忘了告诉大家了，大师兄赫连澈虽然被大家尊为大师兄，但是他的年纪却不是最大的，相反，好多其他师兄师姐都比他大。但，江湖规矩，先入门的无论年纪大小，都是尊为长者的。唉，也就是我，倒霉占了最小的一个位子……
扯远了，接着说被点了穴的众人，我给了他们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在他们诧异的目光中一步步上前，停在凌煜前方一步之遥的地方，用扇子挑起凌煜的下巴，傲然道：“先纠正你一个错误，别小美人小美人的叫我，我虽然俊朗无双，可也非寻常女子所能比拟，套用你之前的那句话，本公子是如假包换的男人！小美人，是用来修饰女人的。”
凌煜眼里闪过一丝惊诧，随即恢复深潭般的静默，他笑道：“你学人倒还挺快的。你想怎样？”
“不怎么样。”我的扇子在他下巴滑来滑去，顺势挑开他衣领处的扣子，拨开外衫，扇子点在他锁骨处。做完这一切，我抬眸，观察他的神色。
凌煜讳莫如深的眸光紧锁着我，末了销魂一笑：“小美人，莫不是你饥渴难耐，对本公子动心了吧？”
“你说对了。”我手中的扇子稍稍用力，直逼得他轩眉紧皱，然后才淡然笑道，“不过不是本公子，而是他们！”微微侧头，看向目瞪口呆的众人，我凑到凌煜耳畔低语，“你说，他们会不会对你这个不男不女的人妖感‘性’趣呢？”
凌煜嬉皮笑脸的模样终于收敛，他神色一冷，眸光变得比毒蛇还吓人：“白亦然，你别玩过头了！”
白亦然？我怔愣片刻，目光变得狠厉起来，我才下麟山不久，从未见过此人，而他竟然知道我的名字？！这其中……
第4章：麒麟阁主
这其中究竟有什么地方是我忽略的呢？我的特殊我是知道的，虽然还没弄明白那所谓的‘日魄’之说，但或多或少也记得幼年以及十岁生辰所听到的那什么“东方落双星，世间起风云”的预言。还有便是，十岁下山那年碰到那个小乞丐也提到了‘日魄’，还为此将澈师兄打成重伤……
等等，小乞丐……凌煜……凌煜……御凌……左御凌？！
——原来是他！
他比小时候更加俊朗，少年蜕变至年轻人时的青涩隐藏在眉梢，幻化成飞扬的眉，鼻子仿佛更高了，挺拔有力，紧抿的唇轻微颤动，掩盖着他小小的紧张——他肯定知道我已认出他来！唯一不变的恐怕就是他的双眸，一如少年时晶亮幽深，寒潭掠影，空留惊鸿一瞥的悠然。
纵然眼前的这张脸多么惑人，胸中火气依旧忍不住翻涌起来，都是因为他才让我和澈师兄分别七年！如今他不识好歹，居然还来调戏我……哼，旧账新账，一起算也好！微眯的双眸很快恢复常态，我笑嘻嘻接道：“你这个人妖消息还真灵通，居然知道我的名字。那么，你也一定知道我下山的目的了？”
“这是自然。那又怎样？”左御凌在我眸光变幻莫测的时候一直细细地看我，待我问他时，他已恢复那副痞痞的模样。表情比无赖时候的江佑辰多了一分妖娆，眸色比温柔时候的赫连澈少了一分冷淡。倒是与我的脾气秉性有些相像——一样的不识好歹，一样的装傻充愣，一样的胡搅蛮缠，却也在适当的契机下乖巧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