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跟进书房。
向阳垂首恭立在书案前，一眼都不愿看向萧维阳。
萧维阳半眯着锐利、冷酷的眼睛，审视看似顺从的向阳。
书房里的气氛沉闷至极，气压甚至低过室外，闷得人胸口快要爆炸。
沉闷持续很久，审视够了，萧维阳才开口说话。
声音很沉，并且冰冷。
“让你离开萧淮的事务所，你到现在都不执行，是想反抗我的命令？”
向阳抿紧唇，闭口不语。
“见到老郑了？”
向阳依旧低着头，不出声。垂在身体两侧的拳头不自觉的攥紧。
“我以后还会介绍更多商场上的朋友去与萧淮的事务所合作，很多都是你认识的。难免他们其中有些人会说什么，或做什
么，到时难堪的是你自己。”
“当然，也会牵连萧淮被有些人误会。据我所知，萧淮对你不错，你愿意因为你让萧淮及萧淮的事务所名誉受损？”
“你清楚自己是什么货色，也该清楚自己到底够不够格站在萧淮身边，接受萧淮的帮助。我言尽于此，该怎么做你自己权
衡。行了，出去吧，老刘会送你回学校。”
可以远离萧维阳，向阳自是一秒都不愿迟疑。
快步走出书房，走出萧家大宅，没有上车，亦没有接过母亲递来的伞。
颤抖着，快步走在磅礴的大雨中，任凭雨水抽打，将全身淋透。
可是，这雨水虽然从天上倾泻而来，却是由人世的气息凝聚而来，下落过程中也没躲过世间污秽的侵染，淋湿满身，依然
无法冲洗掉身上的脏污。
只让心，都暗了起来。
萧淮仅是指出文件里的错误，批评整理出文件的人不够细心，并未发脾气。向阳却吓得哆哆嗦嗦，连连点头哈腰，鞠躬道
歉，抱着文件跑回办公室修正。
看到向阳这副样子，不单萧淮皱紧眉头，张熹明同样感到莫名其妙。
“喂，你把向阳怎么了？他最近特别奇怪，整个一只惊弓的小笨鸟，畏畏缩缩，什么都怕，尤其怕你。”
“怕我什么？”
“不敢看你，见你就跑，不是怕你是什么？一定是你太严格，把人家吓到神经衰弱。”
之前向阳偶尔也会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错误，而且随着向阳的努力，犯错的几率越来越少。
这两天却频频出错，而且错误越来越严重，就像刚才，居然把数据的小数点算错，往后移动两位？！
倘若不是萧淮及时发现，天晓得会是什么后果。
不只工作方面，连平时相处的态度都变了。
原来向阳总是笑眯眯，散发着柔柔的光芒。与别人靠近，或者肢体接触时，虽然会因为害羞有些不自然的僵硬，但不会像
现在，躲人躲得远远的，谁要不小心碰他一下，他就跟触电似的立即弹开，别提多伤人面子。
张熹明就被伤了好几回面子，伤得对自己魅力的信心都产生了轻微动摇。= =bbb
不过，值得张熹明安慰的是，向阳的这种怪异反应在面对萧淮时更加明显，简直就是其他人的倍数。╮（╯▽╰）╭
“你有时间在这里无聊，不如去督导向阳。”
“喂，你不觉得自己太过关心向阳？难道你真对向阳做了什么坏事？我都不舍得染指的孩子，你居然狠得下心对人家下手
？！”张熹明自认嗅觉敏锐，可以嗅取到别人难以发觉的微妙味道。
“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
与其被张熹明那颗不健康的脑袋胡乱编排，萧淮选择告知张熹明自己和向阳的兄弟关系。张熹明惊讶之后，萧淮的耳根总
算暂时清净。
吃过午餐，萧淮独自上到顶楼天台，向阳果然在这里躲清静，就坐在蓄水罐旁边的台阶上。
萧淮的好奇心没那么旺盛，也没什么八卦娱乐精神。天性使然，不怎么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别人的闲事更没兴趣过问。
但是向阳有些夸张的躲闪方式，让萧淮很难不去介意。
思忖了一下，萧淮还是决定走过去，问向阳要个理由。
然后一点都不意外，向阳发觉萧淮靠近时，几近本能的流露出惶恐与想要避开的欲望。
夸张点说，萧淮甚至可以看到向阳竖起了全身的汗毛。= =bbb
这大概是人类见到凶猛野兽，或者妖魔鬼怪才有的反应吧。= =bbb
萧淮坐到向阳旁边，中间特意拉开一段距离。否则，萧淮不禁要怀疑向阳会再次吓昏过去。
“我是不是不经意间做过任何让你觉得不被尊重，受伤害的事？”
据萧淮观察，向阳的敏感程度可以说是正常人的数倍，猫毛般细微不起眼的事情，都可能触动向阳的神经，从而对向阳造
成伤害。
向阳抓紧膝盖上的餐盒，摇摇头。
“那么，是别人说了你什么，对你做了什么？事务所里的同事？”
向阳的手抓得更紧，苍白的手背上绷出的青筋那么刺眼。
还是摇头。
也许是自己真的不善于与人沟通，萧淮觉得和向阳沟通起来特别困难，特别累。
叹口气，决定不再为难自己贫瘠的沟通技巧，以及向阳脆弱的神经，把空间还给向阳独自享用。
“我……我好想做不好这份工作……我想辞职……”
怯懦的声音在萧淮身后响起，令萧淮沉了脸色。
“对、对不起，辜负了萧先生的好意。”
萧淮没转身，向阳已经闷头从他身边跑过。
而萧淮，在那与他擦身而过的怯懦声音中听出极其压抑的疑似哭腔。
脸色，更沉了。
下了班，萧淮用严厉的眼神半强迫的逼向阳坐上他的车，来到上次带向阳吃饭的路边餐厅。
点了两份晚餐，萧淮开始审问。
“请你具体说明如何不适合这份工作。”
向阳深深低着头，两只手抓着衣角，抓得死紧。
“我……不配……”
11.揭伤口
【二00X年，六月X日，晴
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东西，总是轻而易举被打破，弄了一地脏污。
有没有一种清洁剂，可以将这种几乎烙印在躯体上的脏污洗净？
只要不用承受来自他的嫌恶鄙视，剥皮削骨在所不惜。】
“世界上没有配不配，只有想不想，要不要。”
萧淮不明白向阳小小年纪，哪里来的这许多自卑，自鄙的荒唐想法。这种有着大把青春资本的年纪，应该是张扬，张狂，
自负，自傲的。
“太多东西需要资格才能获得，我……没有资格……”向阳低头陈述，抓紧裤子的双手，指节根根泛白。
“是萧维阳又跟你说了些什么吧？威胁？还是……”又打了向阳？
向阳拼命摇头，摇得太急，以至于忍在眼眶里的晶莹，蹦出一滴，落在裤子上。
向阳忙深吸口气，抑制住胸腔间的酸楚，将未滑落的懦弱牢牢锁定在眼眶中。
“是我想得太简单。我太笨了，怎么都学不会，常常出错，如果不是你和张先生盯着，或许早就给事务所造成重大损失，
影响事务所的声誉。所以，我还是尽快离开比较好，也不用再给你和张先生添麻烦。
我、我很感谢你们两位的费心教导，很感谢前辈们的帮助，我会一直记得你们的好，真的。”
“向阳，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跟我说你确实不想再在事务所工作，是自愿的，不是被谁胁迫。”
向阳的双手从抓裤子，改握成拳。极艰难的抬起头，冲萧淮挤出微笑。
“没人胁迫，我是认清自己的资本与实力，自愿离开事务所。”
萧淮还能说什么？
不管真实原因为何，向阳自己做出决定，身为旁人，都只能尊重向阳的决定。
“善始善终，做完这个月再走。”似乎也没有一定强留的必要。
“谢谢，萧先生。”向阳加深笑容，真的很像如释重负。
“希望以后合作愉快。”
“你爸爸真有福气，大儿子这么能干，小儿子那么肯帮他。难怪你们萧家生意那么好，上下齐心嘛。”
“向阳帮我父亲？”
“你爸爸让向阳到你事务所工作，不就是想让向阳帮你？慢慢你的事务所越做越大，向阳一定能够帮到你，你就放心吧。
”
莫名的，眼前老家伙的诡谲笑容令萧淮很不舒服，非常不舒服。
“喂，老板，咱们向阳是好看，可你也不用总盯着吧？”
张熹明很眼尖的发现，整场会议期间萧淮不知道多少次盯着向阳若有所思，觉得有必要尽助手之职提醒萧淮收敛一下，免
得有其他和他一样眼尖心细，善于发现真相的人产生误解。
“少废话。”
“我知道你们是兄弟，其他人不知道啊！当心让人误解你跟向阳有什么。”
“没人比你更无聊。”
散会后，向阳留下整理会议记录，萧淮临出会议室前，特意经过向阳，拍拍向阳肩膀，公式化的命令：
“晚上跟我去参加一个商业晚宴。”
下命令的同时萧淮就在向阳的眼神里读到拒绝的企图，不给向阳拒绝的机会，快速离开会议室。
“喂，你该不是想让自己弟弟取代我的地位，把我这个外人一脚踢开吧？”张熹明听到萧淮对向阳说的话，玩笑式的附在
萧淮耳畔小声抗议道。
萧淮不公布与向阳的兄弟关系，必然是不想别人诟病他假公济私。向阳也安分规矩，不耍老板弟弟的派头，张熹明自然也
没那么多事，走漏这个小秘密。
“难得你主动申请加班。”
“算了吧，向阳年轻有前途，我这把老骨头一半都扔棺材里了，你还是尽情压榨操劳他吧。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嘛。
”
向阳甫一进入晚宴会场就已经浑身不自在起来，不用细看，一眼就发现数张熟悉的脸庞，禁不住肌肉僵硬，汗毛直栗。拼
命把头压低，尽量躲在萧淮身后，努力不让那些人发现他的存在。
可惜事与愿违，不知是不是顶着萧家嫡长子名衔的萧淮锋芒太露，还是事务所的业务关系，太多人过来假客套，打招呼，
那些人也在其中，自然也就发现了向阳。
可能是碍于萧淮的关系，也可能是公众场合不能太放肆，那些人仅止于打招呼，顶多给向阳的笑容暧昧了点，倒没说出什
么令向阳难堪的话，也没动手动脚。
向阳知道萧淮此时的保护伞作用，更加亦步亦趋小心紧跟萧淮，生怕落单。
不过，当萧维阳到场时，向阳感觉跟在萧淮身后的压力如此之大。即便不抬头，不与萧维阳对视，向阳都能清晰的感觉到
萧维阳的目光严厉到射穿他的衣物，皮肉，连同他的骨头都被射出数不清的坑洞。那些坑洞还冒着烧焦后的热烟。
顾不得落单后果如何，为了躲开萧维阳，向阳不得不撤离萧淮的保护范围。
“让你开除向阳你不听，居然还把他带来这种地方？你认为他适合这种场合么？！”为了在外人面前维持父子和乐的假象
，即使萧维阳对萧淮的行为如何气愤，英俊的脸孔上都保持着亲和的慈爱笑容，刻意压低的语调也是与质问内容完全对立
的和蔼。
“为什么不适合？作为萧家的一份子向阳早就该接触这种场合。他在给我当助手，今后少不了出席这种场面，今天只是带
他来见识一下。”
“萧淮，让你与向阳保持距离，是为了你好。”
“担心被我知道我的父亲是位对亲生儿子施虐的暴力分子，会伤心失望？抱歉，父亲，你我的父子感情没那么深厚，你做
出任何事，我都不会感到失望。”
“萧淮，你接受的是西方教育，但你终归是中国人，中国人讲究礼仪、孝道，这是你该对父亲抱有的态度么？”
“获得尊重的前提是尊重他人。”
萧淮微一欠身，走出萧维阳的视线。
任何建筑物都有不易被人发现的，适合藏污纳垢的死角。
向阳只知闷头找个没人会注意他的地方藏身，无形中给居心不良者可趁之机。
向阳被保养得宜，身形健壮的中年人压在墙壁上，瘦小的身躯遭到魔爪色情的袭击。
衣襟被半剥开，充满兽性的爪子不顾向阳的抗拒，反复的，得寸进尺的在向阳嫩滑的肌肤上摸索，肆虐。
向阳不同于往日的逆来顺受，奋力挣扎，不住扭动身躯，亟欲摆脱这恐怖的制控。
“不……不要……住手……不要……”
可怜的拒绝声，反倒激起对方更加强烈的兽欲，行为愈加野蛮。
“不要……住手……不要……”
向阳的长裤被半扯下，无辜的分身隔着底裤被邪恶的魔爪掌握，被迫承受屈辱的套弄。
“不要……求求你……住手……”
贪婪的，渴切的湿吻从向阳的脖颈上升到向阳的嘴唇，强行封堵向阳的小嘴儿，翻搅向阳软滑的小舌头。
直到向阳忍无可忍。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静谧昏暗的空间响起。
向阳咬了偷袭者的舌头，暂时阻挠了偷袭者的袭击，却也被凶狠的巴掌打翻在地。
紧接着，昂贵的皮鞋狠狠踢在向阳身上。
一下接一下，仿佛向阳在那人眼里根本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只是一个应该听话顺从，提供身体所需的道具。
“小婊子，长本事了，敢反抗了？你以为你是萧家二少爷老子就不敢教训你？你这个二少爷算个屁！谁不知道你妈是个千
人睡、万人睡的老婊子？萧维阳不过是利用你这个老婊子生的小婊子的屁股笼络人，揽生意，老子睡你全是给萧维阳面子
。不想吃苦头，就像以前那样乖乖听话！”
向阳在墙角蜷缩着身子，被踢得很疼，却真的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因为屈辱感，心中的刺痛感早就超越肉体的疼痛。
“畜生，滚！”
向阳紧紧抱着自己，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喝开偷袭者兼施暴者。
依稀的，还有拳打脚踢的声音。
然后是狼狈逃跑的声音。
再来，带着熟悉的温度的手轻抚在向阳肩膀。
向阳本能的瑟缩，将自己抱得更紧。
不敢露出脸，不敢拿现在的状况去面对那个人。
“不……不要……别碰……我……我脏……”
那个人没说话，收回手，脱下自己的西装，盖在向阳身上，整个抱起向阳。
抱离这块地方，抱离这座建筑物。
西装包裹下的向阳不停的发抖，嘤嘤啜泣。
抖了一路，啜泣了一路，一下下都不敢从西装中冒头。
好像一只刚刚被救助下的受伤小兽，惊恐不退，却又固执的，徒劳的保护着自己早被撕扯得稀烂的悲惨的尊严。
坚信，包裹他的西装，是他最后一道尊严防线。只要他待在里头，就不会崩溃，粉碎。
12.阳光驱赶阴霾
【二00X年，六月X日，晴
人，大概是世界上最微不足道的。
无论人类怎样辛苦过活，怎样哀伤痛苦，太阳还是会升起，还是会光芒万丈。
于是，人类就开始安慰自己——太阳的光芒是为了扫除心灵的昏暗与冰冷。
或许，当真这样。
否则，这种自欺欺人不会如此深入人心，连我都是这样告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