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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鹃梅——by严肃的小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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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表哥表弟抱成团,年下神马最喜欢

内容标签:年下 怅然若失

搜索关键字:主角:濮家伦 严斯桐┃配角:┃其它:

01.

这场雨断断续续地下了约莫一个星期。期间偶尔在傍晚时分停歇一会儿,但因为不曾见太阳,那潮腻的水汽仍不能消散。

比这连绵的雨水更恼人的就是住在这样老旧的屋子里。濮家伦在床上来回翻着身,发出的闷哼声颇有些发泄不满的意味。他困在这个雨水不绝的小镇里有三天了,天天是度日如年。原本他应该躺在沙滩上看比基尼美女的,脑袋顶上的是棕榈叶是大草帽但绝不该是又旧又矮的天花板。而造成现在尴尬局面的完全归结于他老爸的一句话。

那天,许久没见的表哥突然出现在了家里。小的时候确实曾在一起玩,但现在长大了,就完全退变成了两个陌生的成年人。濮家伦二十一岁了,照着一算,表哥也已经快三十岁了。那天出现在家里的就是这样一个年纪的人,甚至还显老些。濮家伦耳朵里塞着耳机一边听他老爸絮叨,一边还分出神嘻嘻笑笑地打哈哈。而那个表哥看起来不大自在,一双手握着茶杯时不时抿一口。据说表哥这回是出来办事儿,顺便就被老爸请回来做客。濮家伦的老爸对他说,你来一次是真难得。算一算,也回去两年了吧。那头表哥就“哎”地回答一声,似乎就不大爱说话。濮老爸又说,明天就让家伦带你出去转转。这小子长那么大就顾着玩儿了。

但第二天表哥就走了。濮家伦大早就出门了,几个兄弟约了他去打球,等到中午回来,家里已经没表哥这个人了。本来就是干干净净结束的事儿,偏偏他老爸说,他已经跟斯桐说好了,让濮家伦这个祸害精暑假到表哥那儿住一个月。

濮家伦寻思着,这斯桐是谁啊。过了半晌,拍了大腿,原来斯桐是表哥,表哥叫斯桐。

这个协定在当事人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达成了。当然也毁了濮家伦老早打算好的海岛之旅,在暑假开始的那天,他就搭上了火车,去往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这个地方叫榴石。火车到不了,还要搭汽车,再转车上下盘山公路。濮家伦带着行李箱,背着大包挤在长途汽车上,一股子醉人的气味几乎要他昏厥。

于是在目的地的车站上,就发生了这样的一幕。长着一张又陌生又熟悉的脸的严斯桐撑着把黑伞,手里还拿着把折伞。他冲濮家伦微微地晃了晃伞,嘴上的一点笑意还没抹开来。濮家伦一张俊脸已经泛青,然后“哗”地蹲在角落里吐起来。

简直像要把胃袋都吐出来。严斯桐慌慌张张地掏出皱巴巴的餐巾纸,又给濮家伦抚了好一会背,才捡起放在地上的伞,帮着一起提着东西回家。而濮家伦几乎不能容忍自己这样的状况,一路上好大的火气。他真是恨死这个地方了。

当然知道这个地方没有网线,又信号奇差之后,他的火气才真的上来。

到今天为止刚好第三天,约莫有一天半的时候是在睡觉。还剩下的一天半大约就用在发着闷气辗转反侧上了。

“如果很空,不如去店里帮忙。”在屋子另一头的男人如是说道。严斯桐在台灯下记账,原先这是他的屋子,但这间相对条件好些,他就让濮家伦睡了,自己搬去别的屋子。只是吃过晚饭在这里记记账。

“你很忙么?你那破店就几个老头老太,要我帮什么忙。”濮家伦懒得浑身长蛆,也不忘嘴里放炮。

严斯桐听了抬起头,动了动嘴唇,像是想说什么,末了却抿了嘴,又低头记账了。

他开的店就在二楼卧室下头,是个小茶馆,的的确确不忙,每天只有老人光顾而已。濮家伦最烦年纪大的人唠叨,也烦那些收音机里的呜哩呜哩的戏曲,他看着严斯桐每天做的那些繁琐又不赚钱的事儿,看得简直郁卒。对于他见惯的世界而言,这些真是颠覆世界观。

最后两人也没搭上别的话儿。严斯桐记完了账就拿下了近视眼镜,合上账本。他跟濮家伦道了晚安,又看了他一眼,才出去。关门的时候似乎叹了口气。

濮家伦赌气没应他,躲在被窝里打手机附带的游戏。听到他走了才从被窝里冒出脑袋,冲着门龇牙咧嘴地扮了个鬼脸。

“才七点半,晚安你个头。”

02.

第二天天还未亮,濮家伦就醒了。这是很自然的,这几天他闲得慌,睡得太多,精力实在好得过分。老房子的隔音不好,严斯桐起床后在屋内走动的声音濮家伦都听得真切。过了片刻,那人就踩着吱嘎作响的楼梯下楼了。濮家伦知道他确是辛苦,平时一个人这样生活也很是寂寞可怜。这样一想,就觉得自己昨晚说的话是在不大好听。他这个人有时候真是不大讨人喜欢,不过他也没什么所谓就是了。

等到天泛白,外头渐渐热闹起来后,濮家伦才起床。狭窄的厨房坐落在楼梯的附近。门口露出严斯桐的半个身影。他穿着普通的薄夹克,低着脑袋露出一截白得发亮的脖子。等到他端着白粥和自己做的酱菜走出厨房时,看见的正好是穿着短袖的濮家伦蹲在外头刷牙的样子。小表弟刷完牙正拿了颜色鲜亮的漱口水咕噜咕噜地伺候自己那张嘴巴,完了又用毛巾把脸搓得通红。严斯桐忍不住笑了笑,让他多加件衣服。饶是已经入了夏,山区的早晨仍旧是冷的。

榴石实在是个小镇,一条小河横贯,房子就依河建起来。濮家伦搬了椅子坐在河边兴致缺缺地吃粥,严斯桐在屋子前面弯着腰烧一壶又一壶的开水。红红绿绿的热水瓶子一字排开。濮家伦吃几口就回头看看,心里嘟囔怎么有这么多热水瓶呀。今天早上,两人的关系显得好了一些。濮家伦喜欢吃严斯桐做的萝卜,很清脆,原先还以为是买的呢。结果严斯桐笑了笑,说家家户户都会做的。

“哎,今天做什么呢?”严斯桐站直了,像个孕妇一样用手撑着腰休息。他长了一张不容易记住的脸,好在也算是清秀了。声音传到濮家伦耳朵里,如果再装作没听到就太假了。

“嗯,大概出去走走吧。”既然是山区的小镇,又保存得相当自然,应当是有很多不错的景致的。虽然说濮家伦是典型的懒惰的年轻人,但假如完全不改变的话,一个月是无论如何无法熬过去的。

“这样也好,”严斯桐像是松了口气,看到一直低气压的表弟愿意出门走动,他心里就放心了许多。“嗯,不过,往西去,看到祠堂的地方就回来吧。”

濮家伦听了奇怪,他只在旅游景点看见过祠堂,那其中许多都是新建的。这会儿他已经吃完早饭了,打出的嗝带着股酱菜味儿。严斯桐从他手里接过碗筷,低着脑袋就说,反正别到那里去,这里和别的地方是不一样的。

濮家伦又问什么不一样。严斯桐就只是摇脑袋不说话,最后耐不住才说,因为怕惹到鬼怪。自己刚吃好的碗端着别人的手心,由别人拿着,自己还心安理得,濮家伦就是这样的人。听到“鬼怪”什么的,立刻就嗤笑了一声。严斯桐料想到这样的回应,但还是有些尴尬,于是又重复了一遍“这个地方同别的地方是真的不大一样的。”濮家伦看着自己这个不到三十的表哥,心里又有些不屑跑了出来。

“明明年纪也不算大,怎么这么迷信啊。”

严斯桐不大习惯濮家伦凑得那么近地说话,就转身把碗筷拿回厨房洗了。只是走到半路仍忍不住回头叮嘱一句“真的还是不要去啊。”

03.

天气还没放晴,四周的山上都缠着青色的云,路上的行人也不多。果然是个奇怪的小镇呢。濮家伦对这里终日湿哒哒的气氛简直有些厌恶,于是难免产生怀疑这里究竟会不会有晴天。偶尔路过的人很少见到他这样的外来人,又因为这里的人都相熟,所以有些就会停下来同他打招呼。

“咦?是阿桐的弟弟吗?”有妇人带着孩子过来,看起来很高兴。

“前几天据说就来了?只是一直没看到哎。”

那是自然的。前几天他一直在床上生闷气。濮家伦有些不好意思。

“阿桐说你大概是水土不服哦。现在好些了吧。”妇人显得很熟络,手里牵着的女孩子穿着一条像粉红色杜鹃花一样好看的裙子。

濮家伦连忙点着头,说是好些了。妇人接着又说了些话,并且邀请他去家里吃饭。“哎呀,这怎么好意思。”濮家伦连连摇头,脸红得厉害。他这个人平时同别人开玩笑会扒拉着人家叫人请吃饭,可是这样正经八百地请他去吃饭,他无论如何是不好意思去的。

“那我就去叫阿桐带你来吃。那个孩子我从小看到大,现在过得也很不容易呢。”

严斯桐这个人过得是很不容易的。濮家伦也不是不知道,这几天他都看着的呢。脑子里忽的就出来那人的模样,哎呀,明明是不容易记住的长相。可是说起来,眉眼也是很清晰秀气的。虽然同那些帅哥还是有距离的,但皮肤很白,只是对于男人来说,却也不是什么夸奖的话。像是白斩鸡一样。

濮家伦心里一边想一边就顺着水流走。小镇里树也多,绿叶下头,石板路青青,比许多古镇景点有趣味多了。一直走到周围屋子也稀疏了,才瞧出问题来。河水徒然急促起来,哗啦啦地卷起了白色的浪花撞击着河边的岩石。四周越发静了,只剩些不知名的山鸟叫得响亮。濮家伦低了头才发现石板路早就没了,现下已是泥泞的山路了。

身后突然冒出了一声猫的短促叫声,濮家伦几乎有些被吓到了,那猫从草丛中钻出来,细瘦的黑色身子显得很是矫健。走起路来完全可以说是优雅了。

说出来大概没人相信,但濮家伦确确实实觉得那猫瞪着一双碧绿的眼睛,看了他一眼。胸腔里的心脏咚咚得跳得厉害,总觉得那猫不是一般的猫。可是不一般的,难道还是猫妖什么的么?

“哎,难道没有人告诫你不要到这个鬼地方来嘛?”

突然那猫就开口说话了,发出的声音是低沉的男性的声音。濮家伦瞪大了眼睛,谁能在此时此刻相信自己的眼睛与耳朵呢?山上缠绕的青色雾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悄降落到视线之间了,那猫懒懒地抬了抬下巴。濮家伦顺着那方向回头看去,在一片野草丛生的地方隐约伫立着一间小小的房子。那房子残败不堪,孤零零的,不知是做什么的。

“没人同你说,过了祠堂,就是鬼怪聚集的地方了吗?”那猫的表情简直就是无奈了,可是猫怎么会露出无奈的表情呢。濮家伦想起出门前严斯桐再三的嘱托,心里又害怕又紧张,只能期期艾艾地答应着。

“哎,反正也已经晚了,赖皮鬼已经找上你啦。”说罢发出一声“嗤”的声音,竟然就凭空消失了。

这绝对是人生中从来不曾碰到过的离奇事件。濮家伦起先是嗅到了扑鼻而来的酸涩气味,是潮湿的带着死水臭气的味道。接着便眼前一黑,进了一个漆黑的地方。待双眼逐渐适应了那黑暗,就隐约见着远处有一道光贯穿上下。说起来,也并不是非常耀眼,像是从高崖上流淌下来的山泉。

濮家伦在那道光的前头,见着了一个石臼,里头养着一些长得横七竖八的残荷,隐约能在破败的植物的尸体里看到新冒出来的嫩茎。

“是外边来的人吧?”忽然从漆黑里传出了一个声音。

“你就是赖皮鬼吗?”濮家伦朝着四周看了看,实在看不出什么。

“唉,古川跟你说了吗?他真是个大嘴巴的家伙。”

“猫也会有名字吗?”濮家伦觉得稀奇。

“哎呀呀,这话可不能被他听到呀。他是顶有名的猫大人呢。”那不知模样的鬼怪发出的笑声,连那石臼里残留的一丁点水也起了微波。

“那你掳我过来是要吃我吗?”心里想着这辈子也许就要交代了,立刻就悲伤起来了。

“并不是的。”那鬼怪很快接口了。

“那是要做什么呢?我恐怕并没有什么宝贝啊。”究竟自己怎么会这么倒霉啊。

“只是要麻烦你帮我找一个人罢了。”那鬼怪继续说,他的声音听起来倒是颇年轻的。

“务必每日都到这里来同我汇报。”

濮家伦气坏了,这种鬼地方怎么能每日都来呢。

“倒也不是逼着你帮忙,我可是个雅鬼呢。”那鬼怪像是能把濮家伦的心看得通透一般,笑嘻嘻地安慰着。显出一番体谅的样子。

“只不过你的秘密我就要说出去啦。”

濮家伦听着奇怪,生气的心思也就暂放了一边。“我有什么秘密的?”

“咦,”那鬼顿了顿,复又笑起来“你不是喜欢你那个表哥嘛?”

04.

濮家伦的脸同纸一样白惨惨。

待他从那片黑暗里头出来时,竟然发现天空也黑了。在一片盘结生长的野草中跑得几乎都快跌倒了,跑出好远才忍不住往回看了一眼,发现自己逃跑出来的地方居然就是那间残破的祠堂。一直跑到石板路上,看到镇上的房子逐渐多起来了,才放慢了脚步。天上又飘下雨来,镇上几乎看不见人了。濮家伦想起那鬼戏谑地说的话,心里十分委屈。他确实喜欢表哥,可是说到底,并没有什么错吧,为什么要用这个来威胁他呢?

大概是下着雨的缘故,夜里的山镇变得愈加冷了。因为被鬼怪要挟,所以觉得人生都无望和迷茫起来。明明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在回味酱萝卜的清脆的。来的时候青色的石板路已经变成泛着深蓝的黑色,无数的雨珠掉下来,集成一片水光。

在看到撑着伞慌慌张张跑过来的严斯桐的时候,濮家伦觉得自己都快哭出来了。本来只是委屈与害怕,现在却因为看到那个人,所以心中的难受一下子就泛了出来。又因为害怕眼眶发红而被发现,所以只能低着头躲闪着。

“到哪里去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呢?”严斯桐非常着急,一连串的问话让濮家伦说不出话来。他胡乱点着头,只说自己是玩得累了就睡着了,所以忘了时间。因为他这样的坚持,而且看起来确实没受伤,严斯桐也就没再追问。但他蹙着眉头,紧紧地攥着濮家伦的胳膊。究竟是怎么走到家里的,濮家伦其实并没有多大印象了。他的脑袋乱得很,但他脑袋再乱,也记得严斯桐穿得不多,手是冰冷冰冷的。

回去以后就立刻洗了热水澡,之后就被严斯桐强行塞进了被窝。濮家伦这个人并不很会察言观色,从小就是被惯着长大的,但即便是这样,也不代表他瞧不出严斯桐在生气。这个自己心仪的表哥无论是弯着腰烧水,还是将他推上床裹上被子,甚至最后端出一碗姜汤放在床边的矮柜上,都紧紧闭着嘴巴没有说一句话。

严斯桐确实在生气,还气得不轻。濮家伦刚来这里躺在床上朝他撒气的时候,他只觉得表弟还像是没长大,并不觉得生气。但现在的怒气却强烈得让他自己也难以置信。

“为什么要撒谎呢?”纵使花了一些时间装作在记账,可是最后还是没有忍住问了出来。

“啊?”被问到的人显得完全在状况之外。

“为什么要骗我是睡过头呢?明明就是遇到了了不得的事,”严斯桐猛得转向了濮家伦,手里还紧紧握着笔“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住在这里也确实委屈了你,可是我至少还是你的哥哥啊。”最后脸也涨红了,激动得话也说不下去。

心里想着不是这样的,但嘴上还是没有说出口。濮家伦低着头,不知道怎么开口。

“明明小时候是很缠我的呀。”因为得不到回应,严斯桐也像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有些难堪地笑了。

“因为,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濮家伦想了想,抬起了脑袋。他早就不愿意做表哥身后的小跟班了,他想要做的,是跟表哥站在一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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