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显地可以看出,希雅和方叙雅之间产生了什么矛盾。
夏天以后,裂痕开始修补起来。他们似乎变得更加亲密。方叙雅经常呆在希雅的房间里,于是我和希雅见面的次数也减少了。
见不到他的时候,我开始变得低落。胸口总是闷闷的,出去执行任务也无法集中精神。
这种感觉,应该称之为喜欢吗?
困惑了很久。在见到他的一瞬间我给了自己答案。
我喜欢希雅,千真万确。甚或超越了喜欢,已经是爱。
秋天开始落叶的时候,我突然鼓起勇气向希雅告白。
接受也好拒绝也好,想让他知道这份心意。
然而他温柔地笑着,说出了最残忍的话。
他说,陪我一起堕落的人,哥一个就够了。慕香,你可以寻找幸福。
他选择了那个剥夺原本属于他的父爱的人,他的亲生哥哥。他宁愿选择一段不伦之恋,也不肯要我。
我果然还是个贱种。无论做得多么好,伪装得多么出色,骨子里还是让人厌恶的吧。
他们可以貌似平等地对待我,温和地对着我微笑,可是真正遇到抉择时,我从来不会是被选择的对象。
即使希雅也是一样。
我开始恨。恨很多东西很多人,比如生下我的那对男女,比如偏爱方叙雅的方檀,比如从我身边夺走希雅的方叙雅。
恨到想要毁灭一切。
可是希雅依旧是希雅。他还是那个有着哀伤眼神的少年。他一直没有变过,他还是希雅。
我悲哀地发现,在那之后,我对他的爱越来越深。
并且开始无法自拔。
十八岁的冬天,作为毕业旅行,方叙雅和希雅一起去了北部的某个森林。
希雅不在的时候,我看见方檀在整理他的资料。他要希雅出国,离开方叙雅。
因为希雅改变了方叙雅。这偏离了方檀设计的轨道。
我知道自己对此无能为力。我想希雅听到这个消息会很难过。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我知道,他很爱很爱方叙雅。
那个晚上,方叙雅和方檀吵了起来。是从未有过的激烈争吵。
方叙雅决定和希雅一起走。他们悄悄收拾行李的时候被方檀发现了。方檀把他们关了起来。
如果和挚爱的哥哥分别,希雅会很痛苦吧。
我恨方叙雅,但我爱希雅。所以我帮他们打开了门。
看着他们朝庭院跑去,我稍微安了心。却突然看见一个狙击手匆忙地跑上了楼。
没有方檀的吩咐,狙击手不能进入方家。
心里一紧跟了上去,发现方檀站在阳台上,而那个狙击手已经瞄准了希雅。
他要杀了希雅!方檀要杀掉自己的亲生儿子!
希雅和方叙雅握住彼此的手,出现在庭院里。他们没有察觉背后已有枪口对准。
我没有多想就对方檀开了枪。
同时响起的,还有狙击手的枪声。
希雅死了。
我陷入绝望。
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死了,是被方叙雅害死的。
方叙雅很悲伤。他活该的。是他害死的希雅。
他保存了希雅的身体,让他不会腐烂。他不许任何人进入希雅的房间,因为希雅就躺在那里,他自己的床上。
就像睡着了一样。只是永远不会再醒来。
每次路过那个房间,心脏都抽痛起来。希雅就在里面,打开门就可以看见他。可是我不能。方叙雅依旧霸占着他,那个伤害他最深的男人,甚至在他死后都霸占着他。
对方叙雅的恨越发强烈。
我终于等到机会,趁他不在,进入了房间。我想带走希雅,但方家里外都有人看守,我不可能带他离开。
于是我想起了楼梯下的密室。那个地方是方檀的秘密,就连方叙雅都不知道那个房间的存在。
希雅失踪后,方叙雅几乎疯狂了。看着他失落消沉的样子,我体会到了报复的快感。
那样过去了很久,方叙雅始终没有从悲痛中恢复过来。我很高兴。
他当上了红的第一席,而我依旧只是方家的杀手。没有地位,没有权利。
直到两年以后,某一天,方带回了一个男孩。
是个漂亮纤细的孩子,名字叫做krantz。据说是被亲生母亲卖掉的。
了解到这一点的时候,我想起了那个养我十四年的女人。突然对这个孩子产生了一点同情。
krantz叫我慕香姐。被这样叫着,心里也会浮起一点温情。
方叙雅竟然开始扮演希雅。然而这种无耻的事情,我只能协助他。现在的我还无力反抗他,必须听从他的命令。
令我高兴的是,方叙雅似乎喜欢上了krantz。除了处理红的事务,大部分的时间都和他呆在一起。
有时候看见方叙雅,我会错觉希雅回来了。但很快恨意又涌上来。因为我知道希雅现在还躺在冰冷的密室里,他已经永远不会再醒来。
是方叙雅害死他的。无论他
76、追忆。 ...
做什么,都不可能弥补。
我想,利用krantz的话,可以摧毁方叙雅。于是我告诉了krantz真相。
krantz果然相信了我,和方叙雅大吵一架。方叙雅又把他囚禁起来,我放了他。我知道方叙雅会把他抓回来的,一旦他回来,他就会成为我的助力,某一天和我一起对付方叙雅。
但是我猜错了。
不知方叙雅用了什么手段,让krantz听话地跟着他一起回来。
他们之间的羁绊,似乎越来越深了。
我开始感到深深的厌恶。不仅是对方叙雅,还有对krantz。
那个不知廉耻的蠢货。
时常会悄悄去密室看希雅。某一天夜晚,出来的时候撞见了方叙雅。他似乎没有察觉密室,只是对我的行为产生了怀疑。
回去以后发现密室的钥匙不见了。我想大概是掉在了附近的某处。
第二天,方叙雅故意地拿出那把钥匙给我看,只说是在楼梯边捡到的,却无论如何不肯交给我。
取回钥匙的强烈意愿,逼迫我提前开始准备叛变。
方叙雅几天没有出现在红的时候,我就猜到他大概是要对付林奇了。
我知道我的机会到了。
把炸药藏在身上,走进方叙雅的房间时,意外地发现krantz也在那里。虽然表现得很镇定,但还是露出了一丝慌张。看得出他在藏什么东西。
大概是来这里找纱布包扎伤口,却发现了别的东西吧。
我打发他出去,开始安放炸药。
调看了监控录象,才知道krantz拿走的是方叙雅的日记。krantz,终于可以为我所用了。
我毫不犹豫地删除了那段时间的录象。我和krantz在房间里的录象。
趁krantz不在的时候,我去拿了日记。随手翻了一下。
突然有一种世界被颠覆的感觉。
原来希雅一直想逃,他想要离开红,和他的哥哥一起离开。他在这里生活得这么痛苦,为什么我没有察觉……他为什么不告诉我,却告诉方叙雅?
我和方叙雅在他心目中的分量,真的差那么多吗?
……
希雅一直想离开,可是无论是我还是方叙雅,都一直把他留在了这里。
我要带他走。但现在还不行。要等杀死方叙雅以后。
方叙雅回来以后,我引爆了炸药。可惜他命大,早一步离开了房间,只受了点轻伤。
查来查去,终于查到krantz身上。krantz回来以后,显然对自己被怀疑很不高兴,几乎要和方叙雅吵起来。然后我交出了日记。
他们之间的矛盾终于激化了。krantz被关进了监禁室。
一切已经准备就绪。
在放出krantz的同时,我下达了行动的命令。方叙雅急着去找krantz,追着他离开了方家,我的人正好攻了进来。
不久之后,传来消息,krantz开枪打中了方叙雅。但没有找到krantz。
看来当初在krantz的枪里只放一颗子弹是正确的,可惜他命大,没有被方叙雅干掉。
但是没有交出钥匙之前,方叙雅还不能死。
他似乎很清楚这一点,有恃无恐,依旧一副盛气凌人的态度,仿佛我还是他的奴仆。
没有关系,我可以慢慢对付他。掌控了红的权力,方叙雅对我来说已经没有威胁。
取回钥匙,只是时间问题。
但我似乎想错了。
用尽了所有办法,方叙雅就是不肯开口。
好在终于抓回了krantz。
令我惊讶的是,方叙雅见到krantz后表现得很冷淡。仿佛无论我怎样虐待他,方叙雅都不会动容。
但几天后,我就发现那只是伪装而已。因为他提出要给krantz处理伤口。这样看来,他还是在意krantz的。只要他在意,我就可以利用krantz逼他交出钥匙。
果然,为了放走krantz,方叙雅答应交还钥匙了。
发现那是假钥匙后,我被彻底激怒了。开始疯狂地虐待他,报复他。有时甚至想就这样杀掉他吧杀掉他吧!钥匙找不回来就算了!杀掉他!
可是一想到希雅,却又咬牙忍住了。
我要带希雅离开。他最后的愿望,要帮他完成。
十月十四日,希雅的生日。
我在这一天,又开始疯狂地思念他。
原来方叙雅的反击也在这一天。
看着一拨一拨冲进方家的人,我知道自己快要结束了。
我真是没用啊。这样一点小事,都做不到。
失神落魄地逃进树林里,整个人都被绝望的阴影笼罩。
忽然,方叙雅和krantz朝这里走了过来。我全身都开始因兴奋而颤抖。
……杀掉他们!
就算我也死在这里……至少要杀掉方叙雅!
方叙雅身上受了重伤,目前对我来说krantz的威胁更大,所以我毫不犹豫地把枪口对准了krantz。
正想开枪,方叙雅却突然转过身对着krantz举起了枪。
他们……内讧了么?
这样也好,由方叙雅来杀掉krantz,这样我要得手也更轻松一点。
我把枪放了下来。
就在这个瞬间,我发现方叙雅的眼神不对。他朝我这里看了过来,并且迅速推开krantz,然后朝我开枪。等我反应过来时,身上已经中了好几枪。慌乱之中开了一枪,却又不知打中没有。
剧痛袭来。全身的力气仿佛随着血液一起流失。我倒在了地上。
然后望见了天空。
很暗很暗的天空,像希雅死的那天一样。月光阴阴冷冷,总是笼罩在哀伤之下。
想起方叙雅写下的日记里,他说希雅死时也是这样望着天空的。那时他的嘴角还有笑容。
而我,只有怨恨,不甘,悲伤。
希雅,我想带你离开。我以为那个人无法做到的事,我可以做到。原来我错了。
原来我这么没用。
意识开始渐渐远离。冷意侵入身体,恍惚里感到krantz来到了我的身侧。
我张了张嘴,用力吐出支离破碎的言语。
希……
不要……腐烂……带他……走……红……
希雅。
不要让希雅腐烂。
带他走,带他离开红。
我想说出完整的句子,可是已经做不到。
泪水忽然划过脸颊,滚烫。
希雅,你在天堂吗?
我这样没用的人,我这样的贱种,不可能上天堂的吧。
所以……
希雅……对不起……
对不起……
第77章:我们的世界(正文 31)
“……Krantz,你有在听吗?”
我侧过脸,询问地望着他。Krantz微微垂着眼睛,轻咬着嘴唇。他偶尔出神时会有这样的动作。
“Krantz?”我用指尖敲敲桌面,”在想什么?”
他回过神来,似乎有些局促不安。”对不起……我……想到了以前的事情……你刚才说什么?”
我叹了口气。”我说,寝儿就在卧室里,你不去看看他吗?”
Krantz认真地想了想,然后点点头。
站在婴儿床边,Krantz安静地望着熟睡的寝儿。
“很可爱啊。”他微笑着说,忍不住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寝儿粉嫩的脸颊。眼里流露出对小小生命真心的喜爱。
“他是你的孩子。”我淡淡地道,”为什么不肯让krantz知道?”
Krantz似乎对”孩子”这个字眼很困惑,露出一丝犹豫的表情。”孩子……要把他养大吗?要做他的父亲?……可是……”
“害怕承担责任吗?”
Krantz摇了摇头,忽然有些难过地看着我。
“我不是在害怕,我是不能。夏宁远,你希望krantz和Phoenix和好吗?……Phoenix的病,让他还剩下两年可活,你觉得krantz应该为了寝儿,彻底离开他吗?”
我不解地看着他。
Krantz低下头,轻轻地道。
“Phoenix绝对不会认可寝儿的存在……夏宁远,你知道吗?清初告诉我孩子是krantz的之后,我拒绝了她。然后Phoenix知道了这件事……”
他的头低得更深,仿佛有深深的罪恶感压在他心上。
“是Phoenix告诉了温凉:孩子不是他的。”
“所以或许可以说是Phoenix间接地逼死了清初吧……所以……所以……”
他轻轻地重复着,声音忽然变得非常哀伤。
“忘记Phoenix,这种事情krantz绝不可能做到……我也是……所以对不起……我对不起清初,也对不起你,对不起寝儿……”
我沉默地望着他,一丝心痛慢慢渗透开来。
“你呢?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Krantz怔了怔。”我想……孩子的事不能让krantz知道。何况清初已经……krantz会很愧疚的,或许……”
“我不是问那种事情。”我淡淡地道,”从头到尾,你都在为别人考虑。所有的错都往自己身上揽……你不为自己想想吗?你从来不会争取,只有逆来顺受,只有退让,一味地忍受……你……”
他安静地望着我。忽然有眼泪坠落下来。
……话说重了吗?
我叹了口气,不由放柔了声音。”抱歉。我不是在怪你,只是……”
Krantz却扬起嘴角,带着眼泪就那样笑出来。很努力地笑出阳光的味道。
“夏宁远,可不可以……听我说一个故事……?关于……关于我自己的故事,很短很短……你听我说,一小会儿就好……可以吗?”
他流着泪微笑的样子,让人很想给他一个拥抱。
明明是受伤的表情,却并不伪装成坚强的样子,只是清楚地传达给别人,”我会好起来”。
可是这样只会让人为他,越来越心痛。
站在阳台上,微凉清冷的晚风吹来。星空低垂,仿佛与人的距离,不是一辈子都无法到达的遥远。
sech出来给我披了件衣服就又回到书房去。Krantz微笑地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地道。”你们很让人羡慕。
手中的咖啡氤氲出浓郁的香气。我抚摩着瓷杯细腻的纹理,忽然想起这套骨瓷茶杯已经买回来很久。那还是七八年前没结婚的时候,偶然在报纸上看到这套瓷杯的报道,流露出向往的神色,而后sech千方百计帮我弄到了手。
嘴角忍不住浮起淡淡的微笑。
“开始吧。”
“嗯。稍微闭一会儿眼,可以吗?”
Krantz的笑容很温暖,让人觉得很舒服。
忽然之间觉得疲倦。我点了点头,依言闭眼。感觉他的指尖轻轻点上了我的眼睑,有微微的热度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