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阳台上，闭上眼睛听着细微的风声。
这栋房子是回国之后才买的，住了快要一年，对周围的一切如此熟悉，却像是已经住了很久。
或许……因为和sech在一起吧。
熟悉的，只是和他在一起的感觉。到哪里都是一样。只要他还在，我就可以随遇而安。
有时觉得自己太过依赖了。他对我而言，已经是不可失去的存在……可是未来充满了不确定。
我们……会分开吗？
我垂下眼，不由伸手按上自己的心脏。
习惯了偶尔的抽痛，也十分明白只要及时吃药就没事，可是那种恐惧感，总是无法完全地抹除。
如果，我在他之前死去。
如果他必须面对我的死亡。
这种事情，只要想起，心里就又开始发闷。
“寝儿总算睡着了。”
温暖从背后拥覆上来。sech把头靠在我肩上，温柔低沉的嗓音里有一种成熟的魅力。
我笑了笑，微微侧过脸，贴了贴他的脸颊。”逗得寝儿笑到这么晚还不睡的，难道是我吗？”
sech轻轻哼了一声。忽然又有些怅惘地喟叹道。”现在想想，还是有种奇怪的感觉……宁远，他就是我们的孩子了。我从没想过……”
“我也没想过你这么喜欢小孩子。”我忍不住笑道。
sech瞪了我一眼，呼了口气继续道。”你知道，我一直在游戏人生。遇到你之前……和kz那家伙也是。”
听到那个名字，我下意识地扯了扯嘴角。
sech似乎不安地看了看我，然后摸了摸我的头发。”反正你也看得出来，我就不用掩饰了。对kz，就算有真心，大概也只是一时热昏头脑……”
“后来……被你迷住了。你说‘我们结婚吧’的时候，我忽然有种……玩乐结束了，这样的感觉。”
他的声音很低，很温柔。
就像是受到了舒爽温柔的晚风蛊惑，这样低沉温柔地叙述着过往，叙述着他的感情。
很安心。来自背后的他的温度和心跳，耳边他的呢喃，以及心中缓缓升起的宁静平和感，都让人沉醉。
“你知道，家里人对我的玩，其实是默许的……”sech忽然笑起来，”他们觉得反正我也只是一时贪玩，到最后玩厌了，还是会乖乖回来，听他们的话完成家族联姻的……那时候，女方家里也是这么想的……”sech抬起眼，玩味地看着我。”宁远，有没有想过其实我有未婚妻？在你提出结婚之前。”
“那时候怎么会想这些。”我自嘲地笑了笑，”只是还沉溺在悲伤里拔不出来，想着你给我幸福吧……就……向你索要吧……”
sech又哼了一声。”果然我只是个替代品。退而求其次，嗯？”
“嗯。可以这么说。”勾起嘴角，轻轻笑起来。”也可以说，是决定放下kz吧，决定尝试接受你……”我低了低头。”觉得那时候的自己，再不改变的话，就要死掉了……所以，想要喜欢上你……想要你救我……”
他沉默了一下。叹了口气。”救命稻草吗。”
我闭了闭眼睛。苦笑。”或许吧。”
sech用力地抱了抱我，深呼吸，哼声道。”算了，至少你还知道要向我求救，至少你还知道只有我能救你……真是的，被你这么一打断，我都快忘了想说的话……”他顿了顿，似乎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眼里闪出一点好笑的神色。”我有没有对你说过，老太太听说我要和男人结婚，气得快要进医院？”
我笑了笑，摇头。
“听说后来，她还派人去找以前和我好过的女人……”sech的声音里也带上了笑意，”她想，至少找到个血脉相承的孩子，来继香火，或者接手企业什么的……”
“结果？”
“当然是没找到。”sech不满地瞥了我一眼，”我从来不忘记善后工作，怎么可能在哪里留下孩子？”
我忍不住笑起来。”他们该绝望了。”
清爽的风带着春天气息吹拂在脸上，感觉很舒爽。像是要把冬天的麻木冰冷驱赶开，融化血管里的僵硬。
记忆里和kz一起的时光似乎总是停留在夏天，那种粘腻的如同汗液一样依附在身体上的压抑感，和深沉冰冷的巨大绝望。心里总是冷的。
和sech在一起时，却又仿佛始终是冬天。然而有他皱着眉责备我穿衣太少，有他从后面抱住我不满地说小东西你身体怎么这么差……冷意不会渗进心里，何况……身体也时常被他融化。
微微的出神，还是被他注意到了。
“宁远？听见我说话没有？”sech不满地握了握我的肩膀。
“嗯？”
“……”他无奈地看了我一眼。”我在问你，如果老太婆不承认寝儿，你打算怎么办？”
我皱了皱眉。”承认……是指让他继承公司么？”
“各方面。以她那种个性，恐怕什么丢脸的事都做得出来……”sech叹了口气，”真不知道老头子当初是怎么看上她的，那么固执死板……两个人真是一点都不配。”
“收养的决定下得太仓促了。”我垂了垂眼睛，”先斩后奏，多少也会让老人们不快。我想……找个机会向他们道歉，再说服他们吧。”
sech摸了摸我的头发，宠溺地笑了笑。”你也知道仓促？……你知道我……那种事情做到一半，突然听见小孩子的哭声……你知道我有多惊讶？简直是被吓了一大跳。”
想起那天的事，我也忍不住笑起来。
嘴角方才扬起，心脏突然抽痛。像是一根丝线拉扯着心脏，把剧烈的疼痛都牵扯到一起。然后蔓延到左肩。胸口闷得像要窒息，我的身体瞬间僵硬起来，下意识地抓住sech的手。
“怎么了？”sech紧张起来，”心脏？”
我闭上眼睛点点头。几乎不敢呼吸，仿佛胸腔稍一用力，心脏就要崩坏了。无法忍受的疼痛一阵阵地强大起来，全身都失去力气。
sech迅速拿出我口袋里的药瓶，把药片塞进我手里，低声道。”我去拿水，你先坐会儿。”说着要把我扶到椅子上去。
突然害怕起来。用力抓着他的手不让他走。
我怕我现在会死掉，我怕我死了他会悲伤，我怕我们的幸福就如同担心的那样短暂，就此结束。
我怕我不在他身边了，我怕他离开我。
“宁远……”sech怔了怔，心疼地把我揽进怀里。”我不走，我在这里……来，你先吃药。”
我点点头，吞下药片。
感到自己的心脏变成弹簧，努力地拉伸，压缩，可是每一寸都已经生锈。拉伸和伸缩，只是让它离粉碎越来越近。
sech搂住我的肩膀，让我靠在他胸膛上。我闭上眼睛，小心翼翼地呼吸着。安全感从他有力的手臂里渗透而来。
“好点了吗？”声音里带着怜惜。似乎还有些难过。
我不敢开口，仿佛这点小小动作也会牵动心脏，加速毁坏。
恐惧感，如同疼痛一样，从胸口蔓延开来。
交到sech手里的，是一个残次品啊……
我想笑，却连扯动嘴角的力气都没有。
我……会在某一天，就突然地死掉吗……
我不舍得……我还没有陪sech变老，还有那么多话没有对他说那么多事没有一起做……在一起的日子，还远远不够……我舍不得走舍不得结束，舍不得留下他一个……他会寻找下一个恋人吗？
我不要……
可是如果……如果我死掉了……如果我在他面前死掉了……作为给予他如此悲痛的人，我应当受到惩罚吧……
“宁远……宁远……”
他轻轻地喊着我的名字，不安地抚摸着我的头发。
“没事的，我在这里……没事的……”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听上去像是竭力安慰着自己。
老男人，我舍不得你，我舍不得死舍不得离开。
我还想和你做到天昏地暗，和你一起变老，和你一起生活。
我还没有爱够，我怎么可以走。
不知过了多久。
令人疯狂的疼痛终于慢慢隐去。我微微地喘息着，从他怀里抬起头。
sech悲伤地望着我。
“该拿你怎么办，我的小宁远。”
说着，抬起手，轻轻拭去我眼角的湿润。我才发现我哭了。
仿佛听见叹息。他轻轻的吻落在我的脸颊上，温柔得让身体都要颤抖。
“宁远，想到你会死，我……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
第88章：晚餐（正文 36）
很快周末到来。和krantz约好的见面地点，是湖边的一家西餐厅。气氛很好，和sech去过一次就喜欢上了那里。
决定把寝儿先寄托在我的父母家里，不让krantz见到他。按照Krantz的说法，krantz应该还不知道温凉已经把寝儿交给我抚养……或许他连清初的死都不知道。
krantz回去了红，和温凉很少见面。温凉也已经决定放下这件事。
仿佛一切血色都在慢慢淡去，日子越发平静。只是隐隐有些不安。
如果krantz知道了真相，他会恨害死清初的方么？他会把寝儿要回去么？……他会厌恶隐瞒真相的Krantz么？
我想，答案都是肯定的。以他的性格。
所以不能让他明白，清初是为他而死，不能让他发现寝儿是他的孩子。
所以暂时……不要让他们见面吧。
七点钟，krantz准时出现在餐厅。
他穿着黑色风衣，腕边露出里面丝质衬衫的长长袖口，同样的纯粹黑色，华丽复古的气质。领口随意扯开，露出性感锁骨。小巧的耳垂上缀着五颗耳钉，随着步伐轻轻闪着微微光芒，衬出细腻肤质。五官精致如同散发出极致美丽的人偶。
怎么说呢。光彩夺目？
总觉得他见过方以后，整个人都变得不同了。
像是……美丽被完全地释放了出来。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只为摄夺他们的心神。
侍者引他入座，接过他脱下的风衣，又悄悄瞧了他一眼才慢慢离去。
krantz环顾着四周。那些原本定格在他身上的目光倏忽收回，他轻轻地笑起来。
“不错的地方呢。”
说着很自然地把手放在桌上，以指尖在白桌布上轻轻敲着。
忽然间注意到他左臂上端靠近肩膀的地方，奇怪地鼓起了一片。丝质衬衫十分柔软，只是隐约看到手臂的微微肿大。
“你的手……”我皱了皱眉。
krantz下意识地望向左臂。”啊，真是可怕的观察力……”他伸手按上那里，这样便清晰地看出包裹手臂一周的线条。像是……绷带？
“受了点伤，小伤而已。”他笑了笑，微微垂下眼睛，似乎敛去什么，”穿了这么宽松的衣服，没想到还是给你看出来了……”说着叹了口气，开玩笑地道，”都是你把晚餐定在这种地方，不好好打扮一下真是连门都不敢进了……”
“也不用太正式。”sech轻轻向后靠了靠，优雅得体而舒适的坐姿。手臂随意地搭在椅背上，纯白色的西装让他看上去干练沉稳。”觉得紧张的话，我们去河畔好了。那里是露天的，只有一两张桌子。本来订的位子就在那里，不过今天晚上可能有点冷。”
我笑了笑。”他才不是紧张。他是想出风头。”
krantz瞪了我一眼。”难道你们两个还不够出风头？sech手上的表是限量版吧？还有，夏宁远，你脖子里的铃铛……”
我怔了怔。
krantz盯着我的脖子，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道。”奢侈品，绝对的奢侈品。”
我看了sech一眼。”奢侈品？”
他送给我的时候只说是订做的。仔细看过这个小挂件，设计非常精巧美观，不想让它出声的话它就会安静躺在胸前，但如果不注意……比如身体晃得很厉害的时候……铃铛就会轻轻地响起来。
但怎么也不会把它和奢侈品联系在一起。
“他一开始还不肯要呢。”sech笑着望我一眼。
krantz叹了口气。
侍者送来一瓶红酒，sech尝过之后示意在我杯中也倒上一点。
“这个年份的酒很难得，味道也不错。喝喝看吧。”
虽然平常不许我喝酒，但有时他也想让我尝尝看那些难得的佳酿。
krantz盯着自己杯子里猩红的液体，笑了笑说。”sech好像对红酒很有研究嘛。”
“因为经常要参加酒会，耳濡目染么。”sech把酒杯举至眼前轻轻晃动，满意地看着酒液的挂杯。
“这几天怎么样？你看上去很不错，受伤也挺开心的？”我瞥瞥他的左臂，微笑道。
“怎么可能开心。”他瞪着我，”会痛的啊！我在你手上开一枪试试？何况那家伙开枪的时候一脸要杀掉我的表情，我……”
我怔了下，然后淡淡地笑了笑。”又是他？”
krantz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叹了口气。”嗯……他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就可以……”
话没说完，krantz轻轻地笑了出来。眼睛明亮，仿佛也带了笑意。”没关系，我们都习惯了两个人拿枪指来指去的。其实如果真想杀的话……”他一瞬间的表情有些黯然，”真想杀的话，我早就不在这里了。”
无法理解。他们这样……真的能生活在一起？心情不好就朝对方开枪，知道对方会痛也无所谓……他们在一起真的没问题么？
sech突然冷笑了下。”把枪都当成玩具，还真是小孩子气。”
我皱了皱眉。知道他还为之前的事心存芥蒂。
krantz却无所谓地耸耸肩，似乎一点也不介意。”我从没说过自己成熟稳重，不过……”krantz突然坏坏地笑起来，朝我瞥过来，”夏宁远，你会不会觉得你家sech已经是老男人一个了？要是觉得无趣的话，我可是很乐意……”
“抱歉。无福消受。”我低头笑了笑，微微侧过脸，握了握sech搭在我肩膀上的手。
“当着我的面，勾引我家的小东西，是不是太无礼了？”sech眯起眼睛，哼了一声。
没有敌意。他听得出krantz是开玩笑，所以也半开玩笑地回答他。
半开玩笑，意思是那句玩笑话，其实也很认真。
krantz忍俊不禁。微笑地看着我们两个。突然”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