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一禾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他知道伊恩是好意提醒，不过他现在还是赶紧做他的衣服吧。
“呼，终于做完了！”出乎意料，第一个做完的居然不是纪一禾，而是看似娇气十足的伊恩。
伊恩将衣服给塑胶模特儿穿上，退后两步，摸着下巴检视：“唔，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是哪里呢？”
这个时候窗外已经是夕阳满天了，也就是说纪一禾他们已经连续工作将近二十个小时了，但是工作间里依旧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没有人停下，也没有人有空闲注意别人。
纪一禾手头的活也做得差不多了，看了看时间，还比较充裕就干脆放下衣物，去看伊恩的作品。
伊恩的黑色礼服走的是简洁风，没有多余的装饰，却大刀阔斧地在后背剪掉了一大段的布，做成镂空状。纪一禾看了一会儿，才皱着眉头，试探地说道：“是不是前面太单调了？”
伊恩沉吟了半晌，点点头，不甘不愿地道：“没想到你的眼光还不错，那我再去修改修改。”
纪一禾不以为意，依旧赞叹道：“这条礼服很漂亮，尤其是后面部分很优雅，可以完整地表现女性的优美曲线。”
伊恩将衣服取下，放在工作台上，思考怎么修改，听见纪一禾的赞扬，抬了抬眉眼，“只要专心做，谁都可以做得很好。”
纪一禾嘴角微微翘起，正要打算把自己剩下的活儿给干了，却看到沈言走到外面的身影，犹豫了下，还是跟了出去。
沈言打开冰箱，拿出一罐橙汁，刚想喝就听到纪一禾的声音，“沈言，顺便帮我拿一罐吧。”
沈言没说话，从冰箱里又拿出一罐，转过身丢给纪一禾，“你怎么出来了？”
“休息一下，里面的气氛太紧张了。”纪一禾也算是实话实说，随着时间的毕竟，工作间里的气氛简直能把人给逼疯，每个人都不停神神叨叨的，就怕自己完不成任务。
沈言点头，仰头喝了一口橙汁，自小养成的做派让他即使在恼火的情况下也维持着体面的优雅。
“沈言，你还好吗？”纪一禾和沈言共同在一个寝室住了四年，自然能看出他的心情实在算不上好。
沈言低着头，看不清楚表情，声音不大但语气里并没有沮丧，“我没事，只是有点累了，做了那么久就想出来喝点水而已。”
纪一禾体谅地不再追问，陪着他坐了一会儿，才说道：“沈言，我不知道你在苦恼什么，但是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上你的，尽管提出来。我想见到的还是过去那个冷冷清清但还是一身正气的沈公子。”
沈言站起身，脸上浮现一个温柔的笑容，“我会的，放心。差不多时间了，快点回去把剩下的工作做完吧。”小禾，你不知道我身上的担子有多重，几乎要将我压垮，可是即使这样的我还是想要为了你努力一把。
纪一禾点点头，跟着沈言走向工作间，两人都没有看见，倚在大厅墙角依旧一身黑衣的丁家成面色阴沉，随手将水瓶扔到垃圾箱后，也走进工作间。
“最后三分钟。”一片兵荒马乱，甚至有人被塑胶模特儿绊倒。
“最后两分钟。”渐渐开始平静下来。
“最后一分钟。”莎拉按下秒表，大声喊道，“所有人停下，将穿上你们作品的塑胶模特儿推到最前面，立刻，马上。”
所有人默不作声地将塑胶模特儿推到指定位置放好，又退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上，等候下一步的指示。
莎拉满意地环视四周，清点确认二十具塑胶模特全部齐全后，点点头，拨了一下自己的长波浪卷发，“好了，亲爱的选手们，现在你们可以回去休息了，但是记住，明天这个时候这里集合。”
说到这里她有意停顿了一下，果然听到下面一片抽气声，接着她才继续说道：“明天这个时候，你们出局或留下，一切便有结果了。”
“在时尚界里只有入围和出局，这个比赛也一样，这只是你们残酷的第一轮而已。”
第三十二章：结果
“现在，拿在我手上的就是你们的成绩单。”莎拉晃了晃手上的纸片，“被我念到名字的人请留下，其余的，抱歉，你们可以收拾行李准备回去了。”
纪一禾站在后排，也不看别人，目光坚定地盯着前面，一点一点听着女主持人甜美嗓音念出来的名字。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没过多久，纪一禾几乎紧张地快要窒息了，可是女主持人的名单依旧没有念完。
“沈言……伊恩、黛娜……”纪一禾转头看向站在他旁边的沈言，果然见他一脸喜色的样子，抿了抿唇，说了声，“恭喜。”
沈言点点头，安慰道，“越到后面名次越高，放心，你一定能进的。”
纪一禾苦笑着刚想说自己没这么好的运气，耳朵里“纪一禾”的音节忽然就这么传了进来。呆愣了一下，直到沈言淡淡的一句，“小禾，第二名，恭喜了。”纪一禾才真正反应过来，他真的进了？还是第二名？
“沈言，我真的是第二名吗？”纪一禾还是一脸的不敢置信，第一次的初审他也没在意，毕竟那件作品经过江耀的指点，而且时装这样东西偶然性太多，也许恰好对了评委老师的胃口就能拿到第一，可是这一次和这么一群被寄予厚望的新人设计师一起竞争，他虽然相信自己，但心里着实没太多把握。
沈言脸上依旧是一片平静，眼里的失落却显而易见，“没错，这一次丁家成倒是成了最大的赢家，拿了第一。”
纪一禾偏头看向站在角落里的丁家成，一身黑色西装的他还是无动于衷的样子，好像拿到第一名与他根本没有关系，“我看过丁家成的作品，秉承了他一贯的个性，很浓的哥特风。”纪一禾实事求是的评价，“其实这一次比赛对他是最有利的，他一向做惯了这个颜色和风格，作品比我们成熟也不奇怪。”
“嗯，没想到当初我们在学校的时候都小看了丁家成。”沈言感慨，想当初他在学校只把纪一禾当成最大的对手，没想到背后还有个不起眼的丁家成。
“比赛还长着呢，沈言，你未必会输给丁家成。”纪一禾安慰着沈言，不想他这么低落。
沈言点点头，见其他人差不多都走完了才对纪一禾说道，“我们也上去吧，正好放松一下。”
纪一禾点点头，犹豫地看了一下还缩在角落里不知道干吗的丁家成，还是决定与沈言一起比较好，“好。”不知道刚刚是不是他的错觉，好像他看到了丁家成瞪了他一眼。
第一轮的比赛之后，古堡里的人就走了一半，表现在每个人最直观的印象就是公用的空间，无论是大厅还是工作间，都比以前空了不少，纪一禾也终于能够用那个该死的咖啡机泡上一杯咖啡好好坐在大厅沙发上休息一下了。
“唉，小禾，不知道下一场比的是什么啊？”沈言也拿了一杯咖啡，顺势坐到纪一禾旁边，浅浅啜了一口，“听说很难的样子。”
“是吗？”纪一禾把杯子往茶几上一放，叹了口气，“反正现在想什么都没用，还不如趁着这两天好好睡一下，说不定马上又要熬夜了。”
“果然笨蛋只是想着睡觉吗。”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楼上走下来的伊恩一身白色丝绸睡衣，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还不忘嘲讽一下纪一禾。
沈言看不惯伊恩总是冷嘲热讽地对着纪一禾，刚想站起来说话，被纪一禾扯了扯衣袖，“沈言，没事。”
“伊恩，你刚起来吗？厨房里有面包和牛奶。”纪一禾好心说道，“不然等午饭还要等很久。”参赛选手的午饭都是由工作人员在指定时间统一送过来的。
伊恩想了想，在自己的胃和打击纪一禾的诱惑中摇摆了一会儿，果断决定还是去厨房找面包和牛奶吃。
“对了，你们昨天宣布入围名单的时候看到黛娜的脸色了吗？她还以为自己能得第一呢，结果也就十来名的样子，看她这回还骄傲什么。”伊恩狠狠咬了一口面包，对纪一禾说道。他和黛娜同在这一个圈子里多少年，两人也互相看不顺眼多少年。这一次知道她也来参加比赛，他不知道多高兴，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胜她一回了。
纪一禾还没回话，黛娜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客厅，“大清早的我还以为谁在嘴碎说别人坏话呢，真是，那么老土的设计都能拿到第二，这一次的评委是不是眼瞎了？”
纪一禾没想到自己不说话也能惹来麻烦事，忍不住将怀里的抱枕一扔，说道，“黛娜，我没有得罪你吧，你为什么老是抓住我不放？再说我的作品老不老土我不知道，我倒是没看出你的作品多么有前瞻性。”
纪一禾后来有去一件一件研究过参赛选手的作品，不管有没有入围他都仔细看了一遍，这位说过他老土的黛娜的衣服他自然也看了。
“你这个新人懂什么流行时尚。”黛娜仰起下巴，青黑色眼影夸张地吓人，“只不过刚刚步入这个圈子而已，能搞懂现在流行什么就不错了。”
纪一禾一下被她激起了火气，脸上反而表现得更为宁静，眉目一挑，话已脱口而出，“与其关注以后流行什么，不如自己争取当个创造流行的人。而且，你说我不懂，那不如我们打个赌，赌今年春夏时装周的流行趋势怎么样？”
黛娜双手环抱，满不在乎地晃了下头，红的近乎发紫的嘴唇勾起一抹冷笑，“那好，我就聆听纪大设计师有什么高见了。”
纪一禾身体微微前倾，眸子亮的惊人，他一向不喜欢回想自己重生之前看到过的流行趋势，但是在此刻他不介意稍微运用一下，“我建议你从现在就可以设计一些包含牛仔与碎花元素的衣服，因为这两个元素在明年必定红透世界。”纪一禾知道，只要再过几个月，等四大时装周一开始，所有人都会惊异地发现这一次大牌们居然集体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牛仔系列加上碎花元素，或者干脆就以花卉为主题进行秀展。
“我不相信，也许你是从哪本杂志上看到才说的。”黛娜耸耸肩，“再说这种很没意义，但是如果下次在时装周上遇见你的话，我不介意嘲笑你一下，牛仔与碎花吗？现在你去求求各个大牌，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为你改变流行。”
纪一禾也不继续说了，反正等到时候就会明白了，倒是一旁的伊恩不耐烦地看向黛娜，“就算他不懂，难道同样身为新人设计师的你就会懂了吗？不过是个靠你爸爸才被人夸奖几句的家伙罢了。”
“总比你好吧。”黛娜丝毫不甘示弱，立刻还嘴道，“起码我没有出卖身体，靠男人爬上来。”
伊恩被她气得把手里的面包狠狠扔在地上，站起身，说道，“黛娜，难道你就没有一些新的词来攻击我吗？这一套可太没新意了。”
纪一禾被他俩吵得不耐烦，悄悄对沈言比了个手势就离开大厅，干脆回房去了，现在的时间算上时差刚刚好，可以打个电话给齐嘉然。
不过等到把电话拿在手里，纪一禾又犹豫起来了，这个时间齐嘉然说不定还在忙公事吧，万一他贸贸然打电话回去，会不会打扰他？
正还在纠结要不要打这个电话，电话却自己响了，纪一禾手忙脚乱地按了接听键，甚至连是谁打过来的都没看清，“喂，我是纪一禾，请问是谁？”
电话筒里一阵沉默，直到纪一禾都快不耐烦了才传来齐嘉然低沉的声音，“是我。”
“哦，齐嘉然。”纪一禾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慢慢瘫软下身子，盘腿坐在地板上，“有什么事吗？”
“我听说你们第一轮已经比完了。”齐嘉然的声音听起来冷静自然，“只是打电话来问问你比的怎么样？打扰你了吗？”
纪一禾拼命摇头，之后才发现自己这边摇头齐嘉然那边根本看不见，急忙说道，“没有，我们这里休息两天后才开始第二轮，我也正无聊着呢。”
“第一轮比赛顺利吗？”
“还不错。”提起这个，纪一禾的声音轻快起来了，“齐嘉然，我没给你丢脸，拿了第二，第一被丁家成拿走了。”
话筒里传来一阵轻笑，把纪一禾弄得心肝直跳，忍不住说道，“齐嘉然，公司里没事吧？”原本想问的你有没有想我在嘴边硬生生转了个弯，纪一禾恨得直想抽自己嘴巴。
“你以为公司没了你会倒闭吗。”齐嘉然的声音听不出喜怒，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伊恩没有为难你吧？”
“伊恩人其实还不错。”纪一禾暗里腹诽，如果他不是你的前男朋友就更好了，“就是竞争压力太大了。”
说起这个，纪一禾抱怨道，“第一轮就给了我们一个下马威，幸好我的手工做得快，不然还真不好说能不能做完。”
对面不说话了，许久的沉默让纪一禾胆战心惊，生怕自己刚说错了什么，嗫嚅道，“齐嘉然，你还在吗？”
“嗯。”齐嘉然简简单单应了一声，也不继续说话，听筒里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不重，却重重打在对方心上。
“那我挂了。”尽管在齐嘉然看不到的地方，纪一禾还是不好意思地撇开头，“别工作到太晚。”
“好。”齐嘉然只说了一个字便挂了电话，让还握着电话的纪一禾呆愣了许久，齐嘉然这是什么意思，不愿意与他多说话吗？
而另一边，齐嘉然也瞪着手里的电话机许久，才下定决心般拨了号码，“喂，请帮我订一张这周六去巴黎的机票，对，周六最早的那班。好的，谢谢。”
如果放心不下的话，干脆就去看看吧。齐嘉然清俊的脸上浮现浅浅的笑意，偏转头，眼神看向窗外深蓝的夜空——布满了星子，很美。
纪一禾，现在的我，只想见你。
“很正常。”当他问起沈言这件事的时候，沈言倒是一脸的淡定，“设计师都有个性的很，总是认为自己的设计是最好的，你又表现地这么好，他们自然也不愿搭理你了，不过。”沈言笑笑，“再等一段时间，混熟以后就好了。其实除去刚愎自用，你会发现其实设计师都是些很单纯的家伙。”除了设计，其他都抱持着无所谓的态度——伊恩和黛娜绝对例外。
纪一禾耸耸肩，反正混不混熟他也无所谓，倒是今天是第二轮比赛的日子，而莎拉一大早就把他们带了出去，这让他颇为紧张，不知道第二轮会比些什么。
出乎意料，莎拉带他们到的地方并不是大家所想象的布料店，而是一所大型超市，“第二轮比赛很简单，请你们花一个小时在超市里面采购到你所需的材料，然后在三天内完成一件服装作品。”
纪一禾明显愣了一下，随后苦笑，这都什么比赛啊，用超市里的东西？也就是说不能用常规的布料和辅料，这也太为难人了吧。
与他持相同想法的不止一个，几乎所有选手都抱怨出声，“太难了，这不合常理。”
对此，莎拉大概早就料到了大家的反应，表现地很是镇定，“这一场考得是你们的创意。一个好的设计师离不开绝佳的创意，所以，祝各位好运咯。”
莎拉话音未落，伊恩第一个动了，率先往超市走去，不知道是不是挑衅，走之前还特地留下一句，“我绝对是一个认真的设计师，所以我喜欢挑战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