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辰像关节生锈的机器人，僵硬地转过身，看到裴希就站在他身后的矮桌前。
“真的是你。”裴希的声音充满惊喜，但看到亚辰身边躺着的女人后，裴希高兴的表情立刻冻住了。
“她是谁？”裴希声音陡降八度，室内光线很暗，裴希看不清楚女人的长相，“这就是你出去两年的成果？女人？”
没有别后重逢的喜悦，裴希不问青红皂白的质问刺痛了亚辰，亚辰上下打量了一眼裴希，失去兴趣般转身背对裴希，将自己的外套温柔盖在lisa身上，“对，女人，我朋友。”
“女朋友？”裴希只听到这三个字。
裴希酸溜溜地说：“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你的蜕变真让我刮目相看。为什么不带她回家或是去宾馆？难道她不愿意跟你……”
裴希话还没说完，就被亚辰沉声打断了。“裴希！请注意一下身份，这里不是买醉的三流小酒吧。”
“买醉？我没醉！有助理蘀我挡酒。”裴希脚步有些漂浮，摇摇晃晃地从桌上举起酒杯，“我记得你说过想做我的生活顾问，那天我们明明说好去喝酒，结果因为你车技太差，掉进湖里泡了个冷水浴，呵呵，那种感觉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亚辰，你不是说你酒量好吗？来……喝给我看，如果符合我的标准，我就请你当我的顾问。”
“你醉了。”亚辰夺过裴希手中的酒杯，用力放在桌子上。“我不在，你经常这幅醉鬼模样？”
“我说了我没醉。”裴希挥开亚辰的手，一屁股坐到旁边的沙发上，眯起眼，指了指吧台左侧的一张桌子。“应酬几个女人，我怎么会醉，现在米兰的男人集体阳销，经济都操控在女人手里，虽然女人让我恶心，但是比起up2me的未来，这不算什么。”
说完，裴希又盯着lisa的侧脸问亚辰：“难道你和我一样，为了1st 出卖色相？”
亚辰突然凑到裴希面前，狠瞪着他，“出卖色相？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裴希点点头，全神贯注地看着亚辰，眼神幽深又凄迷。
裴希慢慢抬起手抚摸亚辰的脸，声音喑哑：“为了迎战你的公司，我已经没有底线了。”
亚辰身体后仰，躲开裴希的手，恨恨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来引诱我？现在我掌控着1st的策划大权，手里有很多1st的内部资料，都是你需要的。”
亚辰厌恶的疏远，让裴希敏感的内心受到重创。
“呵呵……”裴希落空的手慢慢握紧，无力地垂下，苦笑道：“亚辰，你大概忘了，两年前我就引诱过你，那时我们没有任何利益关系，我引诱你和我做爱，但你是怎么说的？你说，你不会和不爱你的人做爱，亚辰，你忘了么？”
“我是说过。”亚辰怎么会忘。“我现在仍要问你，你爱我吗？”
裴希凝视亚辰，朦胧的黑瞳被一团水雾包裹着。
“爱吗？”亚辰回望裴希，揪着心，等待裴希的答案。
良久后，裴希捂住胸口，开始摇头。
“我说爱你，你会相信吗？你只会认为我是为了你从这里得到什么才骗你的。亚辰，我知道你现在是裴轩的得力助手，你会为了虚幻的爱情，放弃你今天的地位吗？两年时间改变了很多东西，我们还是回归自己的位置，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吧。”
裴希站起来，再次举起桌上的酒杯，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弯腰在亚辰脸侧亲吻了一下，说了声“再见！”。
清新的薄荷味消散在烟雾中，亚辰的目光追随裴希离开的背影，看着他在对面那桌有说有笑，频频举杯，亚辰的心都快碎了。
亚辰双手紧握成拳，一股巨大的愤怒在胸中翻涌，真想过去一巴掌打醒他，出卖色相这种低贱的事，他怎么可以做，ray怎么舍得让他出来抛头露面，亚辰一直以为ray很疼惜裴希，原来眼前的情景才是真相。
刚才裴希的问题，亚辰还来不及回答。
如果裴希多给他一秒时间，亚辰会说：不管你的爱是不是真的，我都会心甘情愿放弃所有东西跟你在一起。原本，你就是我为之奋斗的动力源头。
亚辰心痛地闭上眼，不想再看对面讽刺的场面。
良久后，亚辰重新睁开眼，眼中已不见任何情绪。
裴希仍在那边有说有笑，端着酒杯，应酬在女人之间，像一只游戏花丛的蝴蝶。
转眼，他们就消耗了三瓶烈酒，裴希喝得最多。
时间在音乐声中流逝，裴希那桌人依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亚辰也不动，整个人隐匿在灯光照不到的阴影中，只剩两只闪着寒光的眼睛。
lisa小憩了一会儿，觉得口渴，睁开眼，半撑起软绵绵的身体，“cc，我想喝水。”
亚辰将水杯递给她。
lisa摇头不接，指指自己的唇说：“喂我。”
亚辰迟疑了一下，慢慢抬起她的下颌，倾斜杯身，准备喂水。
lisa却推开杯子，撅起嘴：“用嘴喂。”
亚辰没有拒绝，笑着用手指摩擦lisa的唇瓣，“做春梦了？”
黑暗中，lisa的脸红了一下，娇嗔道：“能换个优雅的词么？”
亚辰耸耸肩，遗憾地表示，自己词汇并不丰富，情话都是认识lisa后现学的。
这话就像丘比特的箭，准确射进lisa缺爱的内心。
lisa搂住亚辰的脖子，埋在他颈窝，喃喃：“我要是爱上你，怎么办？”
亚辰看了一眼远处的裴希，用几乎听不到的音量说：“爱我，就把你的一切给我！”
59.争执
经过三个月的资金沉淀，1st 的收购战全面升级。
股市，1st 股票全线飘红，而up2me则小幅下跌。
1st 内部人心振奋，up2me人人自危。
up2me在一天内召开了三次股东大会，以前30人参与的圆桌会议，现在只剩24人，正式股东11人。
雷不在，全权委托裴希主持会议。
裴希首先拿出几份刚刚谈成的合作协议，在这帮难缠的老古董面前，拿出成果比空口白话更有说服力。
“这是最近谈成的几笔生意，这几家公司在业界都是领航者，前期投入的资金虽不算多，对于我们来说却至关重要。”
合作协议在股东们手里传看，看完后有人说：“这些投入就目前来说只是杯水车薪，加起来还没有duke卖给1st的股份多，要不是果断售出3m品牌稳住了股市，现在我们早被赶出up2me大楼了。”
裴希当然知道这点，但他看到的是投入背后的支持，黑暗中的曙光。
“大家都知道最近的收购事件在米兰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在这种逆势下还有公司肯相信up2me，我们更应该振奋精神，顽强抵抗1st的侵入。大家现在还坐在这里，证明对up2me还有感情，每个企业都会有面临难关的时候，up2me不是第一次经历大风浪，我相信这次依然能平稳度过。”
裴希的话说完，会议室陷入沉默，大家都紧锁愁眉，不知该说什么。
半响后，资历最老的sam说话了：“percy，你说的道理在座的都懂，但事情不是几句励志的话就能解决的。前不久，ray还信誓旦旦地承诺，up2me永不会成为别人的附属，那么现在呢？他没有信守承诺，当然，我不怪他，我知道他尽力了，他父亲生病住院，是意料之外的事，但这也意味着up2me已经孤立无援，腹背受敌，duke一走，带走的不仅是股权，还有up2me内部运作的机密，如果他对裴轩和盘托出，到时候，就算上帝也救不了我们。”
“mr.sam，你的说法太消极了。”裴希说：“duke参股以来，从不关心upm2e内部的构成和运转模式，他只在乎能从up2me得到多少回报，他除了能出卖股份，什么也给不了裴轩。”
“好吧，就算机密没泄露，我们能躲开1st的血盆大口吗？1st 连续三月回笼资金，现在应该累积了一笔可观的收入，如果裴轩允许股东自由定价，完成协议收购的难度并不大。”sam指着空位说：“已经离开四个股东了，不是吗？”
sam的问题，percy没底气回答，不知ray那边谈得怎么样了。
雷的父亲因急性心脏病入院，现在还在急症观察室中沉睡，雷在医院守了一天一夜后，顾不上身体的疲倦，联系到收购3m品牌的公司外交发言人，请求再进行一次深入合作谈判。
在保罗萨比华人街，雷见到了这个二十四五岁，西装革履的男人。
两人第二次见面，已经像老朋友一样亲密，寒暄了一阵，开始进入正题。
雷拿出up2me未来战略规划书，详尽地解说了up2me未来广阔的投资发展前景，希望得到他们更多的资金支持。
男人名叫霍思远，是鹭岛国际贸易公司的外交发言人，收购3m一案便是由他和雷交涉后，直接敲定的，雷当初要求见公司的法人，但霍思远说他可以决定一切，雷也不好坚持。
霍思远貌不出众，头脑却无比敏锐，用心细如尘来形容一点不为过，在和雷接触之前，他已经完整收集了有关up2me被外界所知道的信息，一些不为人知的事他也从雷口中得到了答案，用他的话说：“估价是门高深的学问，老板给出2.5亿资金投入，作为执行人应该估算出投资的回报是否能超越投资成本，所以，了解企业内部构成和品牌价值非常重要。”
雷当然理解，但在口述up2me和3m成立之初的艰辛时，雷的表情非常痛苦，若不是1st逼得太紧，雷绝不会贱卖自己含辛茹苦带大的孩子。
霍思远一边看资料，一边在电脑上作记录。
初期投入2.5亿收购3m品牌，短短三月，收效并不明显，加上1st已经明目张胆在股市上吸纳up2me的股份，胆小一点的投资者都不敢把钱往水里扔，鹭岛国际却给了upm2e第二次见面谈判的机会，说明他们还有投资方面的意向。
雷打心里感激鹭岛国际，这个来自中国的国际建材公司，在up2me一筹莫展的时候，主动联系上雷，希望双方能成为战略合作伙伴。
雷当然不相信天掉馅儿饼的说法，立即暗中展开调查，谨防又是裴轩布下的陷阱。
调查结果显示，鹭岛国际在中国建筑行业非常知名，主营房产开发、投资管理、物业建材，最近才涉足百货销售，是一个家族企业。
最初和雷接触的便是他们的外交发言人霍思远，这个温文尔雅的男人永远都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面对雷的疑问，他慢条斯理地解释：“投资当然讲求回报，坦白说，up2me是我们开拓欧美市场的试点公司，选择3m是因为它设计独特，在欧美珠宝行业有良好的口碑和消费群体，能为我们创收，加上贵公司在时尚界的影响力，选择与你们合作应该不会错。”
听霍思远这样说，雷心里很不是滋味，堂堂米兰时尚龙头公司竟沦为别人的垫脚石，还贱卖了自己的心血，但形势所迫，雷别无他法。
在谈条件时，雷请求鹭岛国际保留up2me部分3m的股权，名义上3m还是属于up2me，但盈利归属鹭岛国际。
霍思远只考虑了几分钟，便同意了雷的请求。
最后，雷问出一直想问的问题，“你们为什么不选择1st？”
霍思远回答：“因为我的老板更喜欢up2me设计的波西米亚手包。”
这算什么理由？雷只当这是霍思远的个人幽默，并没多少在意。
雷请求第二次协商，主要想集合up2me现有可靠的股东，成立一家独立控股公司，然后向证监会提出收购豁免申请，以维持up2me品牌独立性，但现在这些股份加起来不够50%，需要鹭岛国际的加入。
霍思远听完雷的想法，少有的陷入了沉思，最后，他说这事必须请示老板才能做出决定。
雷希望鹭岛国际能尽快答复，毕竟收购豁免申请的审核还需要一段时间，而1st 的收购已经迫在眉睫。
当晚，霍思远便打电话约见了老板。
在一家偏僻幽静的咖啡厅，两人见面了。
霍思远打开电脑，首先将鹭岛国际峥嵘这几月的营业状况作了汇报，并制定出未来一年的销售计划。
男人仔细查看了各类经营报表，说：“3m不愧是up2me的王牌，面临易主的压力，仍然挺立如昔，看来它的消费群体只在乎它的设计完不完美，并不在乎它的所有权归谁。”
霍思远说：“是啊，它的设计太漂亮了，人们趋之若鹜。”
男人翻到一张up2me请求鹭岛国际加入控股公司的申请报告。
男人指着报告说：“这就是今天要谈的事？”
霍思远点头，将报告中列出的利弊一一作了详尽解释，最后给出评估答案——利益与风险并存。
正因如此，霍思远不敢独断。
男人看完报告后问霍思远：“让你抉择，你会接受还是拒绝？”
霍思远没想到男人又将皮球踢回给自己，想了一下说：“理智告诉我，拒绝是最好的选择，现在up2me深陷收购泥沼，如果不是我们注入资金救命，他们可能会申请政府援助。不过，瘦死的的骆驼比马大，up2me会走到今天这步，不是产业链出问题而是管理人员结构的问题，内部毒瘤导致up2me病入膏肓，和他们合作需要很大的勇气和魄力，不但要攘外还要安内，是项费时费力费钱的大工程。”
男人却不赞同霍思远的说法。“霍思远，我怀疑你没好好做调查，你会拒绝是因为你没有真正了解up2me，他们有米兰最专业敬业的设计团队，有最完整的新人培训体系，有创新、拼搏，永不言败的精神，他们从不鼓吹自己，坚持品质大于价值的经营理念，每个up2me员工都充满创意和激情。如果这样的年轻公司都无法坚持驰骋在时尚商圈，那么，未来，年轻人将失去奋斗和超越的目标。”
男人的情绪有点波动，霍思远深深看了男人一眼，点头：“我对up2me的了解当然不如老大你，经历过与听说完全是两码事，所以，这件事还是由你做决定吧。”
男人不说话，出神地看着手里的咖啡，良久后才问：“他们还差多少股份？”
“9%，正是我们所持3m的股份。”
“原来ray一开始就计划好了。”男人挑起嘴角，“加入他们，就当还他的人情。”
“不用再考虑了吗？”霍思远有些担忧，毕竟这不是一般游戏。
男人摇头：“我在米兰成立子公司的初衷就是入股up2me，现在他们主动要求，我为什么要拒绝？我现在的身份和手中掌控的资料，反收购1st 是迟早的事，和up2me合作是我一直的目标，答应他！不过记得多谈一点对我们有利的条件。”
“那你要不要和ray见见面？”
“……”男人对霍思远的问题无语了。“如果我能和他见面，还需要设立你这个外交发言人吗？现在正是鹬蚌相争的紧张时刻，渔翁能现身？”
霍思远也觉得自己问的问题比较白痴，“sorry，思维短路。”
“在别人面前，你才思敏捷，在我面前，你的思维就没正常过。”男人喝了一口咖啡，起身离开。
霍思远被堵得说不出话，年纪长他，领导能力却不如他，两人从小玩到大，每次玩游戏都是男人当主帅，他当副手，到现在仍无法超越他。
霍思远看着男人渐渐远去的颀长背影，暗叹：上帝怎么能把所有优势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这太不公平了！
60.下套
忙。
1st 每个高层都很忙。
方艾忙秀场；亚辰忙股市；裴轩忙谈判和应酬，除此之外，裴轩还有一个难缠的未婚妻需要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