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你在里面吗？”门外的敲门声打断了我们两个的对话，他对我歉意点点头，去开门，一个士兵在他耳边嘀咕，风沐雨先是震惊，而后是不动声色的沉静。
皇宫那边的消息该传到他耳朵了吧！我们该分离了啊！
……
“三弟，开临出了点状况，我要马上回京，你……”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二哥走好。”
走到门口，风沐雨又掉头回来。搭在我肩膀上的手有细微的颤抖“三弟，你可不可以让我见你一面？”
“……”
我把脸洗净，露出风玫南的真容，风沐雨抚摸它一遍又一遍，炯炯虎目挂上泪痕，抽抽鼻子，他还是忍不住埋首臂上痛哭出声，面对如斯真情汉子，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一遍又一遍拍他的后背，以借此表达我的歉疚。
“你知道玫南他……”想告诉他玫南雾国皇子的身份，想想还是算了，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死后一切随烟散，关于风玫南身份秘密已经不再重要。
“你知道他得的是什么病吗？”
“玫南自小身负顽疾，具体是什么病大夫也说不清楚，只说他早产，在胎儿时感染过风寒，多养养就好，可这一养养了十四年，从小虚弱多病，没过过一天好日子，还无奈和皇室联姻，我三弟他……命好苦。”无声抽咽，泪过千行。
我轻轻抚摸他后背，用我最真挚的话表达我心低最震撼的感情“他会好的，我，会活得很好。”就让我做你的三弟吧！做你永远的三弟。
埋首在臂弯里不见动静，等风沐雨抬起头已经恢复他过往的神采，抹掉最后一滴眼泪，是想开后的淡然“三弟，我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拍拍我的头，还没跨出一步，他又返回来，抵在我耳朵边说了一句“我不会告诉娘的”
什么意思？是说还承认我风家三少爷的身份吗？目送他伟壮的背影离去，我觉得我凌乱了。
把若棋安置好后，备上马车我匆匆往明月山庄赶。
风家是四皇子那边的人，风沐雨领兵回京，安国王情况不太妙啊！这些必须要通知雪拂一声。
不到一天时间，全城戒令森严，马车在城门口被堵住，一个急刹车我差点滚出车外。
“里面的人都下车。”
“各位官爷，里面就我少爷一人，我少爷怕生，就揭开车帘瞧可好？”
“不行，本将公务在身，所有车辆都必须盘查，里面的人快点下车，妨碍公务有你们好看。”
怎么回事？不会是雪拂来大兴的消息走漏出去？外面喧嚣的脚步声越走越近，我心脏蹦蹦直跳，真后悔不易容后再外出，我不敢确定他们是要抓我还是抓雪拂，在这大兴局势混乱的挡口，雪拂不能出任何差错，而我也不能，我不能连累他。
“黄少将，里面是我表弟，身体不好，怕见生人，我正想送他去山庄修养，如果你想查，我先进去告知他一声。”
“这……好吧！慕容公子请快点。”
外面静了一会儿，悉索声后，布帘揭开，探进一个脑袋。
“若水，把这个带上。”慕容雨从怀里掏出一具人皮面具，我接过，软软的手感，带上去后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黄少将只看了我一眼就没有再看第二遍。
“怎么回事？”把人皮面具扯下，我放在手里把玩，爱不释手，人皮面具这东西虽说制作方法残忍，在关键时候使用确实很方便。慕容雨中途上车，恭敬坐在下手，对我，已没有了以前那种没有等级差别的随便，虽然说是必要，却不得不让人感慨。
“玫南殿下，安国王因部下背叛走漏消息，风沐雨带兵反抄，现在很多城镇易进难出，雪拂殿下来大兴的消息也被轩辕浩律猜到八九，你们必须尽快离开。”
这么说，雪拂要走了，我该怎么办？
第二十五章：离开
“马仔，你把这个拿回去给若棋，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没有回去，你和月嬷嬷他们协助若棋把楼建好，若棋拜托你们了。”
“若水老板……”
“快去，这个玉佩他会明白的。你告诉他，人海茫茫江湖路，我们缘分已尽。”转过头，我没有再看马仔悲呛的神情。
“若水老板保重，驾……”
尘土飞扬，马车越跑越远，很快消失在天边的尽头。
在大兴九子夺嫡的权利抢夺战中，轩辕浩律胜算最大，他赠送的玉佩放在若棋身边，我也算安心不少，只是这一去，碧落黄泉……罢了罢了！我们终究要分开，又何必眷恋这一时半会。
“玫南殿下，我们该进去了。”
“恩！”收回目光，我率先踏入明月山庄门槛，这里也算来过无数次，不知是分别在即还是其它什么的，乌黑豪迈的草体字在我眼里却带有别样的凄凉。
“雪拂殿下等候多时，玫南殿下请上车吧！”
慕容雨准备的马车外表简陋，里面却宽敞舒适，除了防颠簸的厚底毯被外，瓜果点心应有尽有，踏三层木梯上车，进入马车内，雪拂早倚在车厢边闭目养神，安国王局势凶险，在后方策划的雪拂也忙得焦头烂额，安国王被风沐雨包围逼退的消息传回，雪拂更是彻夜不眠，看着他眼圈处淡淡的青色，我心疼不已。
消消挨他旁边坐下，我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南儿，你来了。”才细微的动作，他一下察觉到，睁开眼睛，黑琥珀的眼眸里是深不见底的幽潭，我哑巴病又一次犯上。
“啊！恩！恩，是啊！”
“呵呵，真是小孩子。”替我把衣襟掩实，他拖过他被子也盖在我身上，抬头对外面吩咐“拂玄，走吧！”
“是，大少爷。”
马车的辘辘声即刻响起，还伴随车夫的吆喝声“驾，驾……”
大兴各个关卡盘查厉害，为了容易蒙混过关，我和雪拂扮成到雾国经商的药材商人，除了拂玄这个车夫，后面还带六个护送几车当归，百合，玉竹，黄芪之类药材的保镖，他们都是虎头镖局请来的人，并不知道我们的身份，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又说得清呢。
“皇兄，就这么走了？结局还没分出，也许安国王会反败为胜，为什么不多留几天？”
“不了，就让他们斗吧！反正我的目的已经达到。”
“哦？”这下我好奇了，睁着大大的眼睛仰视他，恨不得看穿他的脑袋，雪拂好笑地抚摸我的头，从怀里拿出一瓶碧蓝色的液体，像拽什么宝贝一样护在手心，连我被子滑落都没注意到。
“什么东西？看你比喜欢我还喜欢它。”
“呵呵……”脸上还是那副温柔地能溺死猫的神情，我觉得我开始讨厌他这样子笑，飘忽摸不着，比天边的那朵浮云还假得厉害。
“这是深海玄冰，天下至寒之物，可以救南儿。”
“你……”“你为安国王提供兵马粮草就为了这个？”我声音微不可觉地颤抖，我知道他在雾国处境并不好，雪昊能这么大限度允许他做这些，在其它方面他该做出多大的让步，他不是很爱他的黎明很爱他的百姓吗？怎么会为了我做出损害雾国国力的事情，在我认知中，从不觉得雪拂是这种人。
“不全部是，本以为可以借助安国王除掉大兴其他皇子，没想到是一抹扶不起的烂泥。”
还好，我心里呼出一口气，这样我才可以心安理得接受他的温柔，我想征服他，不代表可以任由他牵绊我的感情，我是一个自私的人，一直都是。
可雪拂小心翼翼包裹好瓶子，再呵护般地放到怀里的举动还是让我难过，车窗外的黄叶飘落，带走的却是整个夏天，我以为我活不过今年腊冬，才想着逃离楼里窒息的烦闷，雪拂要回雾国，陪着他，也不外乎一种消遣时间的好方法。
现在那个瓶子里装着就是我活命的希望吗？雪拂要那么如视珍宝的紧张样又是干嘛，我是死是活需要他这么紧张吗？呵呵……对哦！他紧张的不是我，是我拥有的这幅身体。
玫南不是若水，若水也不是玫南。
抬头入眼即是他淡雅如尘的眉眼，我觉得很讽刺，从不懂感情为何物的组织第一特工怎么像个深闺怨妇一样，我如此纠结是代表了我难以言说的痴情吗？太可笑了，天底下没有比这更可笑的事情。
“哈哈哈……爱情不能吃不能喝，要它有什么用，你说天下人怎么那么傻？一群笨蛋，一群傻瓜，哈哈哈……笑死我了。”
捂住颤抖的肚子在厚毛毯上打滚，这种事情笑得我直不起腰，笑到极致处，眼角还可以沁出两滴眼泪，这不就是骗人的假象吗，乐极生悲，悲极则乐，天底下的事就是这么荒唐。
可是旁边的人没有动静，安静到让人发慌，擦掉眼角还不曾化开的泪水，不小心捕捉到雪拂眼底一瞬间的忧伤，我凑近想看清楚一点，可里面还是一成不变的深潭古井。
难道我看错了？
雪拂错开我的视线，揭开车窗帘，指着外面给我比划“南儿，看到没？那是回峰，过了这一段路，前面就是花谷，进口极小，易遭埋伏，待会我们要当心点。”
他说什么了？我根本就没听进他的话，视线在他脸上扫来扫去，我就想找出他藏匿的疑点，冲动还是烧昏了我的头脑，敢想不敢问的话脱口而出“你喜欢风玫南？”
“没有”
他知道我问的是什么，我该庆幸这种答案吗？丝毫没有，如果他喜欢风玫南，我还有百分之五十的机会，现在是连百分之二十都不剩，心里的双丝网来回扯，深吸一口气，我还是把我最想问的问题问出。“你喜欢我？”
杀吧！砍吧！斩吧！豁出去一了百了，换张脸又是条英雄好汉。
我以为他会像刚才一样一口回绝，在我努力的逼视下，他的一举一动逃不过我眼睛，他好看的眼皮先是跳了一下，迅速抬眼扫我一眼，又把眼光别向窗外，一系列动作都在闪光间完成，我心脏像打了兴奋剂一样扑扑地跳，可最后的回答还是如一盘冷水淋了我个当头。
“南儿，我们不可能的。”
“……”
“南儿，不可，快把面具戴上。”
第二十六章：土匪
我好怀念我仓库里那辆刚进口的玛莎拉蒂，银白色的车身，流畅的线条，宽敞舒适的座椅，速度够快，车型够炫，多么完美的交通工具，可现在……
“恶……不行了，停车，停车。”紧紧捂住嘴巴，一跳下马车，弯腰大吐特吐，连早上喝的半杯水都吐得一干二净，直到胃没有一丁点东西，才觉得好受点，扶住车栓，我颤睽睽站稳。
“南儿，好点了没？大伙在这歇会儿。”
“是，大少爷。”
保镖四处散开，拂玄也离开找水。
雪拂撩摆下车，扶我到一个大石头上坐好，和我一样，他也带了人皮面具，他是个面色苍老的壮年人，而我是他瘦弱的弟弟。
“等等，我站会就行。”
尼玛的，马车真不是人坐的，在颠簸的山路上，我隔不到三个钟就吐一次，现在四肢发软，脚底浮虚，屁股都颠出水泡，我真怕我这一坐又要几天卧着睡。
“前面有条小溪，我们去前面走走？”
“好。”
一路走来，我们都没有什么话说，自从我把那层纸捅破后，我们的距离也像隔了千山万水，雪拂人明明在眼前，却更加遥不可及，他对我依然呵护备至，但由内而外散发的距离感却实实在在，很让人无奈。
这里就是雪拂口中的花谷吗？我们向前走，各种不知名的花草丝毫没有受秋天气候影响，妖娆盛开，大片拥簇着布满整个山谷，红的黄的绿的，看得人眼花缭乱。
过后，一条清澈的溪流突然冒出，弯弯曲曲流向远方，溪水清澈见底，鹅卵石、欢腾的鱼儿瞧得一清二楚，几天没有好好清洗，看到如此绝妙的地方，我的游泳瘾又犯上，解开腰带就想把衣服脱掉。
“南儿，不可。”雪拂责备的神情让我如泄了气的球，泄愤地拔草，漂亮的凤尾花在我蹂躏下，很快变成手心内的一滩花汁。
“皇兄，我的病到底什么时候才好？”
我受不了，每天柔柔弱弱，这不能干，那也不能干，再这么下去我会发疯的，他不是说深海玄冰可以救我命吗？开了一个头却没有给结果，问也是白搭，都不知道雪拂想干什么，怎么救直接说出来就好了，有什么为难的地方我也可以想想办法啊！我现在越来越痛恨雪拂沉默不语的个性。
“哥，深海玄冰是外用还是内服，是冰着喝还是热着喝，你到给我说说啊！不就是一条命吗，救不回来，二十年后还是条好汉。”
这话一出口，我就很后悔，雪拂修得圆整的指甲抓得我生疼，无以言状的忧伤又在他眼角慢慢聚拢，化为蒸腾的水雾，我以为他会留下泪，转眼一瞬间，又是波澜不动的深潭。
酸气在我肚子里翻江倒海，欲吐不吐的感觉又回到我身上，抓住雪拂强壮的手臂干吐一阵，入手却硌疼了我的手心。
张大嘴巴，伸长舌头，想吐却吐不出来，胃部抽搐，干呕一阵接一阵，眼角还挂着难受的泪珠，我还是忍不住抬头埋怨“哥，你又瘦了。”
不管能不能活命，有雪拂那份心意已经足够，以后我不会再逼问他。
我们静静坐在溪岸边的大岩石上，背靠背，舒适的体温从后面传来，还带着沁鼻的麋香。
抬首是五颜六色的遍野山花，八月秋阳也安安静静挂在头顶，带点凉意的秋风拂过脸面，揭起雪拂的长发，打在我脸上，旷远的图像放大。
金黄的阳光下，两个着白衣的男子背靠背，却带着无边的寂寥。
……
“南儿，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你一定要坚强活着。”
“会的，我会活得比谁都好，尤其是你。”
“南儿，如果哪一天皇兄不能陪在你身边，记得报仇，记得我们雾国的江山，还有这天下。”
“哈哈！皇兄，你以为你是谁，没有你我一样活得很好，无论是雾国还是天下都是我的。”
“南儿……我，唉，没什么事了，我说的那些你一定要谨记于心，你能给我发誓吗？”
“知道了知道了，真是啰嗦，黄天在上，后土在下，我若，我雪玫南发誓，不忘祖训，不忘己身，以黎明百姓为重，以天下为己任，若违此誓，天打雷劈，得不到所爱之人。这样行了吧？”
“恩！”
那一天我如果不赌气，能多花点心思思考话里的意思，也许我们就不会遭遇那么多磨难，也许雪拂也不会深陷嗜心的痛苦，也许我也不用铁血伐兵血染红河，当凄厉的鬼叫声声哀绝，洁白的飘雪也沾上艳红，地狱之火早已来到人间，毁灭一切有活命的东西。
当我抱紧雪拂冰冷的身体痛哭流涕时，我是否想过一切灾难的源头是我，是我这个原本已该死上千百遍的人，我什么都没有看清楚，只会无厘头埋怨，只会怪他带上面具的疏远，为什么，为什么，他深藏在心低哭泣的绝望那么深沉，寂寥的眉头温柔到让人心碎，为什么我会看不到这些，当我触摸到他紫黑的唇瓣时才后悔，原来我还有那么多那么多话没有对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