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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墓之蛊墓杂记 下——by红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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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脑子里只有一个信念。

焚香炉、白大褂、张睿,一个也不能落下。

我再望了眼远处那点白光,恐怕焚香炉和白大褂都还留在那里。但是我已无法再回到那端去确认。

能保一个是一个。现在只有走一步算一步。

我定了定神,转身朝洞内望。

桂林溶洞,北京石花洞,都不及眼前的这个。

原本洞内应该昏黑一片。

沈千九一路过去,点上周围上百盏明灯。那些灯盏皆为青铜制造,摆置在洞壁的一个个浅坑中,款式花纹各异,造型奇特,雕制的工艺堪称精妙绝伦,让人觉得宛如就像在参观一次无与伦比的花灯展,那些工艺大师都拿出了看家本领竞相争艳。

但是它们再好看,我也没心情去欣赏。

整个溶洞已被这些明灯照亮,地面的布局大体对称,两旁荡着水纹,中间是一条人工修葺的石路。这条路由厚达二十英寸,长宽达两米的巨大石板铺成,路面雕鸟兽图,虽已腐蚀,但仍能看出雕绘的鸟兽姿态丰富。

路很长,两边都有许多踏脚的石墩通向洞壁置灯的地方。沈千九已经走得很远了,我扶着张睿站上石板,看了看两旁,水清而深,水色碧翠,波纹细细荡漾,不但是活水,还能看到水下有一根根石笋,与洞顶的石笋仿佛一一对应。

景观甚为绮丽,妙得透出一股清雅的格调。

我也顾不得再细究,缓了下气以后,赶紧追上沈千九。

走了一段,肩膀上的人微微有了动静。

我侧目一瞧,张睿眼睛眯了开来:“……瓶子?”

“你还好么?”我尽量放低声音,不让沈千九发现。

“你……还有小爷……”

我压抑住心头的苦涩:“香炉和老白在一起。你就不要再担心别人了,顾好你自己,别死。”

张睿静了好一会儿,微微挣扎,我知道他是不想我扶着他走。我按住他的臂膀,小声道:“别动。你继续装昏迷,我有个计划,到时候说不定还得靠你。”

张睿果然就垂下头,安静地仍我拖着他走。

沈千九停了下来。

等我也走到他站的位置,发现路已到尽头,面前是一个蓄水池,一眼就看得出水深不过一米,水质同样清澈见底。对面有一股水流贴着岩壁,从上面淌下来,注入池水中。水流过的地方看得出是一扇石门,嵌在岩壁中,打磨得光滑平整,没有任何花纹。

这样的一道门不免让人觉得奇怪,之前看过不少精美的雕饰,这扇石门上却什么也没有,反而显得那样突兀。

我蹲下来,让张睿躺倒在离水池远一点的石板上。一来扛着着实吃力,二来为了之后的退路。

沈千九站在水池边缘,转过身来对着我:“你有两个选择。”

我耸耸肩:“怎么到哪都要演这一出。”

沈千九道:“一,放他的血;二,跟我进去。”

我向前瞅了眼水池:“水里会不会有什么玄机?我们冒然下水,不会突然引出一堆水鬼什么的?”

想到白大褂提起王母娘娘时的神色,我还是后怕的。

沈千九道:“你有血玉,可避一切恶灵鬼怪。”再指一指张睿,“至于他的血,亦有相同作用。”

看来血玉还真是神物。连含着他的王爷尸变,只咬了张睿一口,还能将功效传递。

“门里有什么?”我故意拖延时间。

此时,沈千九脸上露出一种隐晦的神情,憧憬而又带着几分忌惮:“这里是‘碧游宫’顶端,伏蛊之地,里面应该是蚩尤长眠的宫殿。据古籍记载,宫殿里藏纳古滇国最顶级的宝藏,青铜器具,青铜人俑,应有尽有。另设十座镇墓神台,神台上的十只神兽乃古滇国特有的国宝琉璃玉雕琢,当然,这些东西怕是搬不出去。”

“反正你要的也不是这些。”我冷冷讽刺。

沈千九心情好到一定境界,无视我,道:“刑天在建造这座宫殿时,极尽一切物资人力,耗尽心血,最后等蚩尤的尸身安置妥当,不到一天,他就暴毙而死……”

“他又没死。”

“是。他死不了,又活了过来。”沈千九带着坚定的信念,说,“既然如此大费周折,那里面的东西,必然世间难见。”

我打断沈千九的幻想:“再难见,你也只要凤凰涅盘。你说凤凰涅盘只有蚩尤能解读,蚩尤都死透了吧,你却又觉得我是蚩尤,这不荒唐么?想我变成蚩尤,来帮你读一读凤凰涅盘?”

沈千九冷哼:“他能使刑天长生不老,能制造出凤凰涅盘,难道会没有给自己留后路?”

我冷道:“沈老头,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不会。”沈千九用力否决,盯着我,眼神中满怀期盼,“我在你身上下了蛊,那是赌注。蚩尤能不能复活,等你进去后,解开你身上的蛊便会有答案。”

我问:“你在我身上下了什么蛊?”

沈千九狡黠地笑道:“凤凰涅盘就在里面,我赌你见到凤凰涅盘之时,会想起一切,终极蛊术应该就刻在你的记忆深处。”他声音忽然低沉起来,好像小爪子挠着人心,“李琅玉,我要的东西你也需要,有了它,你才能和我那不老不死的小徒儿长相厮守。不然,你舍得留他一个人在世上?忍心看他醒来时,知道你已成腐烂的骸骨?”

我想起焚香炉最后说的那番话,干巴巴地道:“这话确实对我有诱惑力。”

沈千九脸上慢慢露出令人发寒的笑意:“人世间最痛苦的莫过于和爱人阴阳两隔,曾经有个女人跟了我很久,她死的时候告诉了我这句话。世上那些人情世故我看的已经厌烦了,唯独这句话我总还记得很清晰,还有她闭上眼时的表情始终让人难忘……相信我,李琅玉,等你头发雪白,苟延残喘的时候,你会希望自己的寿命能延长,能活得和你的爱人一样久,你不会希望他看到你衰老的模样,或是掘开你的坟墓时,看到你干瘪发臭的尸体。想想你看到那些棺材里的古尸时,那是什么感受?”

我沉默了一会:“有个女人?”

“哼。”沈千九眼神投向伏地的张睿。幸好张睿看不到这个表情,不然我估计他会暴走。

我没有出声。张睿暗暗扯住我的裤脚,提醒我不要受老妖怪的蛊惑。

我想了想,高声道:“我看我跟你进去,既不用放他的血,还能得到长生不老之身,一举两得。”

沈千九笑了,双眼发亮:“那你过来吧。”

我做了个深呼吸,往前跨出一步,张睿又拽住我的裤脚。我低声道:“你留在这里,有任何异状,千万想办法把我弄出来。如果我死了,就把我的尸体带出去。我相信你。”

张睿不松手。

我道:“我也不相信什么凤凰涅盘,但是我要这老家伙死!我和香炉如果注定是这种结果,我可以守着他到我死的那一天,我想我不会有什么遗憾。但是你也发现了吧,是这老头改了你的命格,害你一生惨淡,这种人不报复他,不让他自食恶果,我以后的日子都不能过得心安理得。不是他对我下蛊,香炉未必会为藏一个秘密憋得那么痛苦,不是他一步步引我来这里,我也不用经历这种事!”我说得气急了,忙缓一缓,“老怪物不让我们好好过日子,我也不能让他好过!”

我感觉到裤脚松了些,张睿略有动摇。

我的心情很平静,很畅快。人生简直没有一刻比此时通透释然。

我道:“如果我活着,我会回来。要是死了,你把我的尸体带出去后火化,骨灰盒里留张字条,写明这是我的意思。香炉会理解我的。”

张睿伏在地上不动。

我就当他是明白了,抬了抬脚,坚定地往前走去。

我和沈千九下水往石门走去,水中风平浪静,没有任何异象。

到达石门前,沈千九说了声:“放血,让血流过门缝。”

近距离看,才发现石门正中确实有一道缝隙。我也不用多想什么了,拿小刀在掌心上割了一道血口,把手贴上门缝。

血很快在水流中稀释,石门上看似光滑,其实却布满了细细的裂痕,血色将那些裂痕勾勒出来,我紧张得已不敢呼吸。

石门轰轰轰地缓慢打开。

于是,前文已说过,我在这里看到了凤凰涅盘,看到了人间极美的景致。

门前就是瀑布,我们站在瀑布顶上,水柱一泻而下,湍急汹涌。里面的光不知从何而来,只觉是从许多岩壁的孔洞中灌入一道道光柱,汇集起来,笼罩着下面的宫殿。

最后我没有进去。

我只记得,在石门完全打开以后,我们都被瀑布震住,根本没有路可以下去。

当时,我的脑子里不知为何,变得一片空白。

空白中,慢慢又浮现出一抹景象。

山川壮丽,平野辽阔。

苍穹蓝得醉人。

一个面貌冷峻的男人身着青铜铠甲,手持巨斧与大盾。长发飘扬,目光如炬。

“尊吾王之意,不可动情,不可乱心,不可念欲,不可逾矩,不可索求。若犯忌,必有天谴降至。若叛离,自食恶果。”

那人跪了下来。

在风中如沙散去。

“瓶子!”

张睿冲过来抱住了我,把我往后拖去。那时候我的眼前一黑,最后看见的是沈千九惊愕而暴怒的表情。

沈千九被张睿推了下去。张睿把我带出了墓穴。他昏倒在出口的浅滩上,顺着溪流被冲到下游,由于他一直紧紧抓着我的手,所以我始终和他在一起,最后被下游的农民发现,才将我们分开。

这个过程我全无记忆,都是后来听别人零零碎碎的告诉我的。

我醒来时,人已在苏州的一家医院里。

沈二在病床边,眼泪汪汪看着我:“你老爸真不是人,儿子躺医院里,他还不肯离开黄羊川!”

我摆手推开他的脑袋,他仍旧眼泪汪汪地看着我说:“小王,你醒的真是时候,不然我一生中最重要的婚礼,你不能参加,我会抱憾终生的!”

丫的,你也不是人!

我按按脑门,总觉得脑子里好像少了什么似的,有种不安感。但是看到沈二那张脸,什么情绪都一扫而空了。

“你和谁结婚?”这才是我最震惊的。

“阿灵啊!”沈二激动并且炫耀道,“在我不懈努力的一百零一次求婚以后,她终于小鸟依人地点头了!伴郎是你,赶紧出院吧!”

我愣了愣:“阿灵是谁?”

沈二傻住。正从门外走进来的青年也愣住。

沈二回头对那青年道:“哟,二号伴郎张公子来了!小王啊,托你的福,能让张大当家来做我的伴郎,真是太给我面子了!”

我背上被沈二这厮猛拍数下,咳得我喘不过气来。

青年大步进来,拉住沈二的手。这青年挺有眼力劲,知道我再被沈二捶下去,快挂了。

青年虽穿得休闲,却有股冷厉的气息透出来。面庞五官给人的印象很温和,却从眼神能看出不易亲近。

但他却是深深望着我,望得我不禁心里犯堵。

帅哥,这看人的眼神,莫非我欠了你什么?怎像看着小情人要讨债似的,你要是GAY,请离我远点啊啊啊!

青年终于收敛了些,温和地道:“瓶子,你昏迷快半个月了,还以为你醒不过来……现在看起来,气色不错。又恢复成活泼的小瓶子了。”

这件事在我睁开眼的第一时间,沈二已惊动护士医生来告诉我了。

但是青年的态度总让我觉得怪怪的。

我愣愣地对青年点头:“这位小哥,你好……”再侧目问沈二,“你朋友?长得挺帅呵,有女朋友了没?找他当伴郎得小心抢你风头。”

沈二脸色发白,青年本就苍白的脸色更白了。

我感觉到气氛不对头,只好笑呵呵地再转向青年:“你是张家的当家?不知,是哪个张家?”

苏州是有姓张的豪门,而且挺有名望。但我记得那是古董世家,墨香门第,那种家族的公子怎会与沈二这厮为伍?

青年僵着脸,望了我好一会:“我是张睿。你……全忘了?”最后声音软了下去。

张睿。我心说,好名字。英明睿智,难怪人如此俊雅飘逸。

88.四月桃花

医生问了我诸多问题,做了个全面的测试,过程相当长。最后得出结论,说我得了局部性失忆症。

常识方面没有问题,专业知识也无障碍,我甚至能回答出我认为并不擅长的几何学和力学。

沈二说我以前是写盗墓小说的,我不记得有此事。

张睿问我记不记得曾拜师学艺,我茫然地看着他。

当时,他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丰富得足可以用几百个字来形容。我弄不懂一个人在什么情绪促使下能露出这样复杂的表情。我彷徨而纠结地问他:“怎么,我是不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沈二要开口回答,却被张睿抢先:“你不要急,失去的记忆可以慢慢找回来,等你出院后,我一点一点告诉你。”

失忆是大事,大雁也被惊动了。

大雁说我这不是第一次失忆,要我顺其自然。我既纳闷又恼火,老爸怎能这样敷衍我?

失忆的感觉很不好受,记忆支离破碎,内心空虚、迷茫、烦躁,对于被遗忘的那部分越去回想便越发焦虑起来,而后慢慢地开始怀疑身周的真真假假。

隐约感觉到失去了什么,却不知道失去的是什么!

我从周遭人的反应猜测,张睿可能是我很重要的一位朋友,不然他不会有那么愁肠百结的表情。在我住院期间,他经常来探望我,而且熟知我爱吃什么,忌讳什么。可是我把质疑提出来,他却只淡淡微笑说:“别性急,慢慢来。”

出院的那天,他陪着我收拾东西,办好手续,然后我们一起走出医院。

到了大门口,我打算拦车,他突然抓住我,好像浅滩上脱水而濒临死亡的鱼,提了口气说:“你要不要考虑下,暂时住到张家来。对你恢复记忆也许有帮助。”

我看出这番话他是从病房一直琢磨到医院大门口,才拿定主意说出来。

他眼中充满希冀,见我没有立即点头,一分分希冀又变成抑郁。

我想来想去,觉得这位帅小哥一定是我非常重要的人,不敢贸然回答。

是点头?还是摇头?

在我拿捏不定时,沈二却替我拿了主意:“你就去张家住一阵子吧,总比你回到上海,一个人七想八想好,我看你现在这样,真怕你闷出毛病来。”

这两天我话很少,茶饭不思,寝食难安。人确实闷得慌。

索性后来沈二办婚礼,热闹了几天,我的心情也好转许多。

张家大宅清幽静雅,张睿住的屋子更是曲径通幽之处,虫鸣鸟声都极少耳闻,静的仿佛脱离尘世。

大家族本该人丁兴旺,热闹不凡,而张家的宅子却处处尽透着一股凄清。一个叫阿淮的小厮告诉了我张家的一些变故,我在张睿面前继续装作没听过那些事,看他背影孤傲,眼底深沉,每次见我时,脸上常常在笑却常常没有温度,我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少问几句比较好。

我在苏州找了份工作,把每月房租按市场价和张睿结清,张睿似乎明白我的心情,照单全收,水电费伙食费都一并算上。

到了来年开春,满园桃花红似火,艳得醉人心脾;入夏时,又换了番景致,海棠淡雅高贵,枝上傲立。

景致越是美好,张睿的酒兴越大。

十五月圆,我陪他在书房门口摆了张小台子,坐竹凳上吃菜饮酒。他一杯又一杯不知节制,眼看就要醉了,我道:“你身体不好,少喝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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