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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墓之蛊墓杂记 下——by红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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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睿放下酒杯,静了半晌:“……我教你下棋好不好?”他脸上忽然挤出苍白的微笑,殷切地望着我。

我为难地回望他:“我……没什么兴趣学下棋。”

他琢磨了一下:“那我教你书法?国画我也擅长,你无聊的时候可以打发时间。”

我皱眉:“平常看看片子,看看书,够我打发时间了。”

张睿满脸失望,我心情郁结。

张睿这人,不能说他脾气不好,他在人前风度怡然,人后安静内敛,生活上讲究实惠但又要精细的,从不出去兜风,也没有什么朋友一起娱乐,现代年轻人该有的那些浮夸他都不曾沾染,闲暇时就喜欢在书房里画山水画,工作起来又是一副严厉苛刻的模样,性子冷淡,不易交心。算来算去,他这个人唯一能让旁人欣赏的就是长得帅。

我看出他终日压抑着心情,有时候站在他身边,就觉得周围空气都是低闷潮湿的,透不过气。

我道:“看你总是有很多心事,还说帮我恢复记忆,现在变成总是我在开导你。”

张睿轻轻笑,眼深深望着我,忽然抓住我胳臂凑上来:“我想亲你。”

一年了,这是我从他口中听到的最令人震惊的话。

“这就是你的心事?”

“如果我说是呢?”

“……你真的是……”

“我是。”

他忽然一口咬了上来,我吓得人仰马翻跌在地上,他却不顾一切,跟着我翻倒在地上,压住我的肩膀。我紧闭嘴巴,他探不进来,却顽固地一再尝试。我不停甩着头躲闪,怒道:“喂!你这是非礼!”

“非礼你又怎么样?”张睿半眯着眼看我,嘴角淡淡的笑意慢慢深浓起来。

不得不说,他的眼睛很好看。睫毛疏朗而长,眼窝深陷,鼻梁精致,这样显得整个眼部的轮廓清冷又妖冶,眯着眼的时候有一股阴凉流淌在眼底,长睫扫下的淡影里透出薄薄水光。

眼神深切而痴醉,这样的注视,即便我是个男人,也不由自主地有那么一丝悸动浮荡在心底。

我定了定心绪:“……你别这样看我。”

张睿轻轻笑起来,一声比一声脆,声音里头却是仿佛要冻住心扉的冰凉。

他慢慢垂下眼,又低头下来吻我,我急得肝火上身,手脚并用踢开他:“你考虑下我能不能接受好吗!”

一片静默,一地狼藉。

张睿的唇被我咬破,渗出血来,他用指骨擦了一下,失神地看着我,坐在地上一言不发,却还是挂着那一丝痴痴笑意。

我气得说不出话来,老半天才缓过神:“明天我就搬走。”

张睿微微一颤:“不要!”

“你这样还让我怎么住下去!”

“……我再也不会亲你了。”

声音无力,脸色在极艳的夕阳下依旧苍白如纸。

我一边怕话说重了,一边又气又急,最后撇下张睿,闷自己房间里去了。

张睿的身体每况愈下,入冬后,病发起来极其凶险,一到夜里寒气重了,头疼、咳嗽、淤肿,一样样变本加厉,闹得整个大宅里的人不得消停。

某一次,我亲眼见五个佣人挤在他书房里,他正伏案写字,一个佣人站他身后给他擦背。擦完一遍,毛巾上尽是紫红的血,浸到脸盆里,水也慢慢的红了。

我吓了一大跳,问张睿得的什么病。张睿没有抬头,声音平平道:“治不好的病,心疼我,就不要气我。”

我不知该说什么,只好赶忙退出书房。

张府的佣人都知道他们大当家一病就脾气特别坏,摔瓶子砸碗呵斥训人,和平常就是两个人。以前张睿生病,大家都心照不宣让他自己关屋里养着,现在他是当家,病又那么凶险,不管也得管。

又是某日,张睿病重卧床,阿淮叫我晚上别出来,怕大当家发脾气吓到我。后来却又来找我想办法,说大当家死活不肯吃药,再闹下去,佣人就得走光了。

现在又不是古代,佣人干不满意随时会走人。

我便只好跟着阿淮到张睿房里,一只脚才踏进去,青花瓷瓶就飞了过来,差点我就脸上挂彩。

再想往里走,张睿竟对我呵斥:“出去!”我进退两难,看看阿淮满脸苦楚,咬一咬牙,还是厚着脸皮进去了。

后来我抱着张睿哄他吃药,这小子才算安分下来。我把佣人打发了,也顾不得尴尬,搂着张睿在床头呆坐,越坐越不知这样算什么。

张睿半仰地靠在我怀中,我以为他睡着了,他却突然恹恹的道:“我以为可以放下……其实什么也放不下。”

我叹了口气。

他把头埋进我怀里:“……就算都是假象,我也想你留在我身边,不要再想其他人。”

我没有出声。

张睿道:“我死之前会告诉你一切,在那之前,陪着我好吗?”

我依旧是叹气。

寒冬过了,暖春复来。

我四处打听却无所斩获,明明有那么一件重要的事,却仿佛周围的人和我一样都失忆了,没人肯对我说实话。

一天,张睿躺在摇椅上,要搂着我一起坐,我不肯,他便退一步,让我搬张凳子坐他身边。

他望着屋外一片春色,问我:“你喜不喜欢桃花?红艳艳的,有没有觉得它们开得越艳,自己就越不舍得合眼。”

他最近说话无厘头,一大男人竟和另一个男人攀谈起妖娆的花。

我张望外头,恰是桃花香浓的时节,大片艳粉缀满枝头,恣意盎然,美不胜收。

我笑着说:“你跟我谈花,别嫌我不解风情,对这种我真不懂!”

张睿并不在意我的话,眼底溢满痴醉的笑意:“真想一辈子和你这样赏花。”

我头皮发麻,顾虑到张睿身体不好,不想扫他兴,便干脆不说话。

张睿时而闭眼,时而又眯开眼看屋外,正当我瞌睡劲上来时,他道:“我刚才做了个梦。梦见小时候住的胡同弄堂,湿漉漉的,有狗在叫。摇铃的一过去,我就趴在窗边等着,等看到你守在楼道口有一会了,就拿上竹篮子下楼领牛奶去……”

我干笑道:“还有这事?”

“嗯……”张睿轻轻点头,闭上眼,“你领着我过弄堂,狗就不敢追来了。那时候我就想,这个人,我要一辈子对他好。”

他闭着眼,安静地睡去。我望着外面发呆。

转眼又入冬。

苏州不大会飘雪,但是风里卷着刺骨的湿冷,吹得人极不好受。

张睿睡的时间比醒着的长,但是只在白天睡,夜晚是绝对睡不了的。我照常在旁边监督他吃药,他嗓子哑了发不出脾气,只板着脸瞅我一眼,再瞅我一眼,娇气得跟个姑娘似的。

我笑着道:“把药喝干净。你乖一点,我也对你好一点。”

“……药苦死了。”

我抖抖眉毛,他又问:“对我怎么个好法?”

我愣了愣:“要不要亲你一下?”

这是随口说说,不想他干脆地灌下药,然后双目灼灼盯着我看。我被他看得心里发虚,挣扎着,脸如火烧:“不亲。你让我怎么好意思!”

我想离开床沿,张睿抓住我:“别对一个病重的人赖账,万一我急怒攻心……”

“你!……”

他还是那样满目希冀望着我,我头脑发胀,只怪自己多嘴,闭上眼一咬牙,勉强蜻蜓点水般地用嘴碰了碰他发烫的脸。他好像满意,又好像无奈地睡去了。

我叹口气,到屋外寂寞地抽了根烟。

新的一年,明明是元旦,张睿却说要吃粽子。

生病的人脾气古怪在所难免,我和阿淮只能到处搜寻材料。因为张睿说要吃手包的粽子,不要超市里买的,又说要什么料都不放的白糯米粽,蘸糖吃,我和阿淮包了一下午的粽子,下锅煮了,张家上上下下过元旦吃粽子,张睿要我拨给他吃,我忍气吞声依着他。

粽子壳剥开,露出白莹莹的糯米,张睿用筷子夹着蘸了些糖,大大咬了一口,狠狠的嚼,吃得心满意足。

我啃着白糯米粽,觉得淡而无味,叹气道:“唉,我都快成你保姆了。”

“为什么是保姆?”张睿眼中含笑,看着我,“不能是贤内助吗?”

“啊呸!”我耳根子发热,“你别得寸进尺啊,不然我立即搬出去!”

张睿微微笑着,不做声。

我看天色不早,便半哄半劝地让张睿躺下,然后打算回房睡觉。走到门口,只听床头幽幽的声音飘过来:“来生如果再让我遇上你,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我。”

我没说话,跨出屋去带上门,又抽了根烟才回房。

那一年过了春节以后,我本以为今年春季的唯一娱乐项目又是陪张睿赏花。不料他在三月头倒下后就再没起来过。

二月中我们一起离开过苏州,大约十来日后回来,我看着他眼里神采一丝丝的枯竭,不禁心酸。

之后每日,他都会问我一遍:“你什么时候走?”

四月,桃花盛开,满园还是那样的姹紫嫣红。

历经整个严冬,苦尽甘来,一朵朵在阳光下娇艳欲滴,就像是痴人妩媚的笑容。

我在廊中摆上台子,倒上两杯酒,一杯洒地上,一杯自饮。坐了会儿,确实越看越觉得满目一片红红绿绿,世间的美景真是怎样也看不完。

阿淮过来问我还有没有事交代,我想了想,摇摇头。

阿淮转身要走,我又叫住他:“书房里那只瓶子和玉佩,让他一起带走。”

阿淮点头,又问了一遍还缺什么,我实在想不起还能有什么,让他自顾自忙去。

我又站了会儿,打算走时,徐徐微风拂过枝头,粉嫩的花瓣如蝶飞舞。纷飞的花影中,我仿佛见他立于桃枝下,半眯着眼,微扬眉梢。

那傲然风姿就如当初在墓中,他冷冷看着我,扬眉轻笑,凌厉得让人心悸。

“你们在椁室里发生了什么,进去出来那么一会工夫,你就变了。”

一日的交情比之二十年的隐忍,看起来是荒唐。

然并非世事都能用时间长久来衡量,只怪造化弄人。

终有人厮守,终有人断肠。

桃花开,艳冠群芳。桃花谢,黯然神伤。

那日,张睿卧床,紧握着我的手不放。我忧心忡忡看着他,他深情款款望着我,过了会儿说:“我也希望当初不要对你那么真,就不会有现在这么多的不舍得。如果没有小爷,你会不会喜欢上我?”

十八年又三年。

风又起。

我转身,沿着长廊往大门走去,让一切在我背后落下,不再回头。

89.最终的倒斗(上)

二月初,腊梅还依恋地挂在枝头。

阿淮敲开我房间的门,那日正是休息日,我刚从被窝里爬起来。阿淮急匆匆说:“大当家喊你过去,快!”要不是我还穿着睡衣,估计他想直接拖我走。

我忙换了衣服,满心纳闷,跟着阿淮到书房一瞧。

张睿坐一边客席,在喝茶。屏风旁的美人榻上横着个我不认识的男人,样貌和张睿可一比高下,眉宇飞扬,神清气朗,穿的是质地极好的西装,打着花色领带,看起来似乎也是个公子哥。

公子哥冲我笑得极其热情,好似与我熟识。我愣在门口,张睿起身,到我面前介绍:“看你的反应,估计也不记得他是谁了。”

我点点头,既尴尬又茫然。

张睿道:“这位现在是姜家的当家,姜林,人称姜四爷。”

我僵硬地冲那人点头:“姜四爷,你好。”

姜四爷边笑边摇头,看着张睿说:“我看再过几年,他就可被你调教成你的人了。”

张睿脸色略沉,姜四爷对他体察入微,忙起来,一扫之前的油嘴滑舌:“李先生,本来冤家易结不易解,但既是张睿托付我,我就暂且化干戈为玉帛。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姜四爷说话时,顺手取了搁在美人榻旁边的拐杖。我皱了皱眉头:“什么条件,请说。”

姜四爷道:“张二爷的身体状况你也清楚,慢点去了山东,希望你多留点心思在他身上。”张睿眼神对着姜四爷渐渐锐利起来,姜四爷却当没看见,笑一笑说,“怎么说作为挚友,我不想他死在荒山野外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你别以为他真的稳重,发起狠来什么都可以不顾,我姜四这么些年没操心过谁,就他最让我操心。”

张睿面容僵冷,静得有些压抑。姜四却是眼带笑意,豁然道:“现在,我唯有这点要求,希望你能办到,不然就算张睿托付一百次,我也会将那个秘密带进棺材。姜家虽是自掘坟墓,但毕竟血海深仇,我身上流淌的到底是姜家的血,对你,我是有恨意的。”

姜四爷浑身有股让人不敢忤逆的威严,语气听起来礼貌,实则咄咄逼人,我不答应也得答应。张睿脸色铁青,瞪了他一眼,姜四爷戏谑笑起来,笑了两声,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向屏风后。

我听到张睿追上去,在他耳根边说:“没要你说那些话。”

姜四爷但笑不语。

我跟进去,张睿和姜四两人停在桌旁。姜四行动不便,遂坐了下来。

桌上摊着七件玉器,都是极其细巧的挂件,用不同的玉所雕,有的似翡翠,有的似黄玉。

姜四爷一边摆弄这些玉件,一边道:“剩下现有的那七只木匣我已全部打开,里面的东西都在这。从它们都是玉器可以判断,上次那只木匣里本该也是放着一件玉器,恐怕后来被人换成了钥匙。”

张睿眼睛忽然瞄我:“我知道那件玉器在哪,这个不用管。”

姜四爷点头:“当时,它们的位置应该是这样。”他把七件玉器依次移动,形成一个不规则形状,“以此处为正北,你们就记住这个顺序,缺失的那两件已经找不回,不过按残卷上的记载看,有半数以上便可启动机关。当然,不排除我的破译有错误。”

张睿道:“瓶子,你记牢。”

我莫名不已,但听他语气郑重,忙点头。

姜四爷很快一把撸过那些玉件,把位置打乱了,拾起它们交到我手上:“凡知道这个秘密的人皆没有好下场,你们俩,多保重吧。”他眼睛盯着我,语重心长。我只觉手里握着的那些玉件原本没有多少重量,却感觉沉甸甸的。

张睿送走姜四爷以后,回到书房把门关紧,沏了壶茶,屋中顿时茶香四溢,让人闻了只觉心情也变得惬意了。

随后,他将有关“焚香炉”这个人的所有事告诉了我,从我们盗明王墓一直到在通天教主墓中遇上沈千九,我看到了蚩尤沉睡的宫殿,然后失忆……我喝着茶,竟平心静气地听他讲完。

最后他说:“小爷在我们离开长沙前,曾求我不要把你带走,那时我不知道‘天谴’是什么意思,他也不肯说你中的是什么蛊。现在看,你失忆可能和蛊有关,我想他一再说自己不能说,是因为他一旦说出来被你知道,蛊就会生效,你便会失去记忆。有些蛊仅仅是心理暗示,沈千九当年恐怕对你下了心理暗示,赌你一见到凤凰涅盘,就会想起终极蛊术的内容,随后小爷为了避免它发生,又对你下了另一个心理暗示。”

“索性让我忘记一切?”我沉沉地道。

张睿清冷地一笑,低头喝了口茶:“二十年前,他自然没算计到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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