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产生一股厌恶,厌恶这里面无表情,同木偶一样的宫人,厌恶这里打理漂亮,却拘谨没有自由的花草,更厌恶在这里活得如鱼得水的自己。
我脚步越走越快,闯进一片梅树林里面,梅树光秃秃的无花无叶,不知什么时候换上一批新树种,灿烂的桃花,嫣然绽放如美人娇颜。
我兀地想起形容“词人”纳兰容若的一句话,一生恰如三月花。
也许人这一生,能像他这样恨则恨至死,爱便爱永生,也是一种果敢利落。
树林丛中露出梁雕画栋的琉璃瓦角,甩甩头,把脑袋中胡思乱想的东西甩掉,停下,我考虑要不要继续向前,我知道红尘一直跟在我不远处。
踏着迟疑的步子,却还是一刻不迟钝地向前行,后面轻轻的脚步顿时出现紊乱,但她并没有跑上前阻住我。
芙园,雪昊男宠的聚集地,听说都是他从全国各地收罗来,或者官员们献上的绝色男子,他平时下令没他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这个神秘的地方早挠得我心痒痒。
红木铜环,嘎吱一声,门在我的手掌下慢慢推开,映入我眼中的是个不大的园子。
里面并没有外面的金碧辉煌。芙园内花草馥郁,淡素雅致,比起它的外面更招人喜欢。
这时候虫鸣蛙叫,夜晚的光线透出股淡淡的韵味,我以为不会遇到人,转过一个角落的时候,突然看到湖边坐着一个娇弱的男子,他撩起裤管,双脚伸入湖水中,白皙的皮肤透出淡淡的荧光,仿佛仙人下凡。
咯噔一下,这不是雪昊外出祭谷神时带在身边的人吗?他穿着宽松的棉质红衣,领角斜斜打开,露出精致的锁骨,没看到正面,仰起的巴掌小脸和铺散而开的绵延乌黑的秀发都可看出是个不可多得的尤物,他静静的,周身有浓郁化不开的忧郁。沉思在自己的世界中。
半夜一个人徘徊,他明显不开心。
无声叹息,又是一个关在的笼子里的金丝雀啊!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他特别熟悉,总觉得在哪见过,在辇车上的一次除外,之前我一定见过他。
我想着要不要退出去,还他一片清净,他突然回过头,愁眉惨淡的一笑,把我吓得魂不附体,落荒而逃。
第二天,雪拂带她的太子妃进宫敬茶,我把泰和宫的大门关地死紧,不管是谁一概不见,直到三天后我才收到雪拂已经前往前线的消息。
手拂在他的画像上,眉高眼黛,鼻梁挺直,这又该多久才能再见到?
脑袋中回想起在芙园看到的那张脸,身体都还有微微的颤栗,看到他我就像看到一面镜子,愁绪化不开甩不掉的脸,不断回放在我的梦中。
什么时候自己也变成了他这样?雪昊一直搂着他睡觉吧?或者说经常跟他上床兀的产生一种被雪昊侵犯了的恶心感。
我明白了我的熟悉感从何而来,每天在镜子里看到的脸能不熟悉吗,脸本就有七八分相似,他又穿和我一样的衣着,梳相似的头发,也就成了八九分,知道了有一个天天模仿你生活的人存在,浑身不自在起来,而且他还是雪昊特别喜爱的男宠,天天和雪昊翻云覆雨,雪昊看着这张脸会是什么感受?
他找来一个像我的人把他变成这幅样子很有意思吗?受不了雪昊的恶趣味,是这么想,心里却有股隐隐的担忧。
大兴开战的原因在朝廷上官员们之间是心知肚明的,不管雪昊如何镇压,和雪拂之前做了多少预防工作,还是有很多风言风语,不知怎么的就传到民间。
民以食为天,管你天朝贵胄还是布衣蔗族,只要能让他们吃饱穿暖安居乐业就是他们的大爷,因而讨伐的利剑直指向我这个日梦君。
街头巷尾都盛传日梦君倾颜祸水,日梦君是这场的战争爆发的根源,是所有错误的缘由。
大兴皇帝轩辕浩律放话,不交出大兴的准皇后风枚南,这场战争就一站到底,大家都心知肚明,风枚南就是皇上的宠君,是害他们的皇帝神魂颠倒的祸害,民间的读书人纷纷请愿,要雪昊把我交出去,朝廷也为这件事闹得不可开交。
不知道雪昊什么想法,所有事情被他一味镇压下来,可能我用来控制雪拂的价值高于战争的代价吧!在这种风雨飘摇的讨伐潮流中,他将离我立为后的消息公布出去。
让整个事态更加严重,在杀了一名大官,两名监司和关押了大批请愿的读书人后,事情才慢慢平息,但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波涛暗涌……
第八十六章:凤袍
现在我每天坚持吃药,不管药再苦再涩,只要对我身体好的,黑乌乌的一碗我也能眼都不眨地喝下去,绿衣是只欢乐的小鸟,自然高兴。
只有红尘默默地把碗收好,不言不语。
“红尘姐姐,你不开心吗?”
闪到红尘身后,绿衣狐疑地看着她,左瞧瞧,右瞧瞧,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嘟着的嘴一咬,转为灿烂的笑容“日梦君现在肯吃药,身体越来越好,我真高兴。”
“嗯!你先在这伺候,我把碗端出去,注意一点,别影响到张太医诊脉。”
绿衣立即抢过去帮红尘端碗,笑嘻嘻道“我去吧!红尘姐姐比我细致。”
红尘一顿,对上大大咧咧的绿衣,无可奈何地笑着,我也打趣道“红尘,你就让给她去吧!绿衣罚了一回洗刷局,懂事勤快多了,以后有什么事,尽量分给她做。”
“日梦君,你真讨厌。”
脸浮上一朵羞红,跺跺脚,她如翩跹的花蝴蝶夺门而去,说到绿衣的痛脚上了,看到她羞恼成怒的样子,我和红尘不自觉对视笑起来。看着她刹那露出的笑颜,我心里也安慰了很多。
头转回床边,我征询问道“师傅,身体如何?”
把红线收回来,张太医抚着他的修长美鬓呻吟不语,眉头轻蓄,很疑惑,思来叹去的“奇了怪了。”
“怎么啦?师傅”
略微沉吟,他抬起眼睑,很认真的看着我问道“日梦君,您是否有喝其他人的药?”
心里突了一下,在给医生医治的同时,还找别人,做医生的,是对他们最大的侮辱吧!幸而,张太医并没有不悦。把红线放回药箱里,微微叹息。
“长年病体,灯尽油枯,臣本来以为您的身体已经药石无医,只能靠人参灵芝等半药半食的珍品吊着,慢慢滋养,也许活个十年八载,都是最好的结果,但臣错了,到底是何方高人?能让日梦君的身体恢复如此迅速。您的腿疾似乎也得到什么神奇的助力,再过一段时间也该能痊愈,想不到世上该有如此高超医术之人。”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在深宫中井底观天太久了,张太医抚着他的花白胡子,磋叹不已。
我就是那个来自千年之后的高人,可不可以这样自吹自擂?
呵呵一笑,我洒脱摆手道“师傅言重了,不过是本君按着书中所写,每天坚持一个时辰的,的锻炼,本是无心插柳,没想到效果却出奇地好。”
听了我的话,他脸色因兴奋而涨紫,问话差点夺口而出。凭着他老狐狸的韧性还是忍住了,整了整稍嫌狼狈的神色,恢复了他高山仰止的仙医摸样后,才不不紧不慢得问道
“这是何书?日梦君能否借臣看一看?”
他虽然极力忍住激动,眼睛里的迫切还是不知不觉流溢出,花白胡子因颤抖一抽一抽的,非常喜感。
心里捶地大笑,我脸色却不动声色,稍一停顿后,有些为难道“这本书是本君进宫前在一破书摊无意看到,当时一时兴起,翻了两页,至于书,并没有买下。”
“这么好的医术,该是真正的医仙所着啊!流落民间暗巷里太过可惜。”
“不知这书名为何?臣可以派人寻找,如果能找到,假以时日发扬,一定能让我国医术显着提高。臣,臣也能仰视到真正的医学奇葩。”
他越说越激动,兀地地站起来,手舞足蹈,连性情娴静的红尘都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转视一圈,他呵呵地干笑两声,才不好意思地重坐回去。
握起面前的茶盏,喝了一口茶水,顺了口气后,红涨的脸色才慢慢平息,恢复平常。
“臣孟浪了。”说着,向来乐呵呵的脸上又一次微微赤红。
都是我胡扯的一大通谎话,他这样,我也更是愧疚。
“师傅,您的医术如何天下共知,不必妄自菲薄,只是这书,本君,并没有记下书名。”
被我夸奖,一大把年纪的他还是忍不住眉开眼笑,听到后面一句话后不禁黯然,看来他对医术的钻研热情虚名不假啊!
但是我根本没在这看到过什么任何关于介绍针灸或者体育强身健体的书,这些在现代是普遍寻常的方法,我又如何给他说得通。
我也只是拿五千年的文化糊弄人而已。
“如果本君以后想起书名,一定第一个告诉师傅。”
“好,好,微臣多谢日梦君。”
“殿下……”
乐呵呵的神色收敛,张太医转眼郑重叫出我另一个身份,神色凝重,红尘很自觉地推门出去,屋内只留下我和神色不郁的张太医。
“师傅有什么要教训的,本君一定悉听教诲。”但愿不愿意照做是一个问题。
他愁眉不展,想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看得我都很纠结。
“师傅,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吧!”
“唉!殿下,您一定要登上后位吗?微臣觉得……”
“张太医,不是我想不想当,问题是雪昊想让我当。”
“是如此,只是,现在流言蜚语……”
“呵呵,宫中沉浮那么多年,您老人还不明白吗。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等真相大白的时候,我这个受尽天下唾骂的人。不是更值得怜惜?他们恍然大悟后,意识到自己至始至终都骂错人了,是不是更该拥护我?雪昊他爬得高了,摔得也就更痛吧!成王败寇,只有在一决胜负的时候才知道谁输谁赢。”
睥睨一笑,我满满的自信浑然天成,雪拂他,还在前线奋战着呢。不相信自己,也该相信他吧!
张太医无可奈何吐了一口气“唉……希望如此吧!臣老了,等完成十几年夙愿也该告老还乡,享享清福去吧!”
“师傅青松常健,一点都不老,还能在官场干个几十年,本君可是很看好你啊!”
“哈哈,殿下说笑了。”
看着张太医摸着他的招牌长胡子,喜滋滋的样子,我也心情大好,看来他们对前景并不是特别担忧。
跟张太医聊了会现代医学的浅薄原理,他直呼神奇,问断了的手臂是如何接回来,我又说不清楚,只跟他说说人体的大致构造,把他说得一愣一愣的,直到半个时辰太医院里的人催,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红尘推开门进来,绿衣也跟在身后,手里捧着衣物。
“主子,皇上派人送来衣服,问主子试合不合身。”
两人把衣服大张开,红色的男装凤袍,金丝线缠绕,衣身袖口一朵朵焰火交织,灼灼燃烧。背部图案更是九天之上,展翅高飞的涅盘凤凰。
华丽高贵,端正典雅,层层重叠的衣料,大到整副布料是合集百人之力一个月不眠不休用冰蚕丝一针一线织出来的,小到褶角铜扣针线也都是各地寻找来最珍贵的材料,集结最好的师傅赶制而成,这件衣服价值可让雾都皇城所有人一年都能吃饱穿暖,从头到脚,仅为它的棱角平顺都煞费苦心。
它是很多人的血泪,衣服华贵而优美,“母”仪天下的象征,作为皇后的加冕礼服,它的珍贵程度绝无仅有,从古至今,从来没有哪一个妃子男君封后,受到皇上这样的重视,我的恩宠一时无两,对于我,很多人是艳羡的,对这件衣服更是梦寐以求,可衣服再好,也不能穿给最想看的人看有什么意思,对着它,我只在上面看到闪闪发光的金子。
顿时恶俗,连着也对雪昊这个人喜欢不起来。
“他人呢?”
一愣,红尘立即明白了我问的是谁,略微斟酌后,还是照实回答道“皇上在芙园”说后又加了一句“皇上今晚在黄公子处就寝。”
她眼光不动声色扫过我,而后垂下头,眼睛里是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打量,喟叹一声,我低低说道“放心吧!红尘,我不会再让你们失望。”
“泰和宫还有多少茶叶?都送过去吧!我不爱喝松山龙井。”摆摆手,好像被抽干了全身力气。
毫不迟疑,从储物柜中拿出两块包作一团的茶叶,她动作有种莫名的轻快,嘴边露出的轻松笑容让我心惊,是不是我忽略了他们太多?也欠了他们太多太多,可是这一刻心底的不舍,丝丝缕缕。如果战胜对手是我活下去的使命,那如果只剩下我一个,是否会孤单?
……
黄公子就是我在芙园见到的那个人,还没有名分,大家都尊称他为公子。
自从宫外回来后,雪昊就再没召唤过我,也不再来泰和宫休息,只每天例行派刘公公过来问是否安好,本来在行房事受的伤还想办法如何在他面前遮掩,这下再也不需要了,在床上卧躺了四五天后,才敢吃除了汤药之外的东西,害红尘的笑容又少了一分。
最近如果说最受宠的人,有人说是日梦君,也有人说是黄公子。皇上力排众议捧日梦君做皇后,却夜夜在黄公子处春宵苦短,有人说日梦君已经失宠,后位可能不保,也有人说皇上是为了保护日梦君才出此下策,总之,最热闹的八卦非后宫莫属。
人人都关心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和以后的事态变化,连红尘和绿衣这两个小妮子都不例外。
只有我这个当事人最不上道。
“拂玄,带我出宫。”
“是。”
耳边的头发一飘扬,旁边早站了一个人,见多了他高深莫测的轻功,还是每每被震撼到。
“不用飞檐走壁,我们都换一套衣服从正门出去吧!”
“是”
看着冷冰冰,没有神色波动的棺材脸,我嘴角不自觉抽搐,多说一个字会死啊!
第八十七章:分布任务
战争第一天,风沐雨带兵强行过河,遇雾国太子,两军大战,雾国太子大败风沐雨,歼灭敌军五万。
而后休整一天,两岸观望,在第三天天露白寅时,大兴趁人不备,夜晚偷袭,二十万士兵留守,十万过河,两军在红河上厮杀,鲜血染红了红河上的水草,战争持续了一天一夜,最后虽赶退了敌军,雾国这边却也损失惨重。
战争一消一涨,算是持平。
第五天,对岸大兴战营静谧到诡异。
第六天早上,红河役突现大兴皇上轩辕昊律,有他亲自坐镇后方,大兴士气顿时高涨,率领新增加的五十万士兵,势如破竹,五十万大兴军队浩浩荡荡过河,横扫千军,不到一天时间将雪拂率领的三十万士兵逼退方圆百里,并死伤无数,边疆告急。
大兴军队过了河,雪拂率领残兵残将死守百人谷,以一敌百。
读到这里我都为他捏了一把汗。
“刘海将军快到百人谷了没?”
“据两个时辰前探子回报,已到平邑,还有半天路程,如果快马加鞭,现在该已加入战圈。”
百人谷只有一个一人大小的入口,两侧悬崖峭壁,易守难攻,如果双方兵力差不多,敌方肯定攻不进来,可现在不仅仅是兵力悬殊的问题啊!百年的红河大关现在失守,士气必会受影响,又是三比五的兵力,时间拖得越长越危险,我远在雾都,也只能干着急。
“警告暗中势力,别打军粮的注意。”
“好,属下这就去办。”握拳,转身,拂天退出去,一下子消失在房间内。
“拂地,你负责监视皇帝党中各个官员的家人,如果有什么不对劲,你知道该怎么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