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虽然脸色微微发红，但眼里已经露出微微的戒备神色。
站在一边的楚城非常善于察言观色，几乎是瞬间就感觉到面前这个少年突然竖起的防备。他微微叹了一声，有些话，确实也该说说。
因此他干脆坐下来，盯着这面孔发热的少年，摊摊手说：“你看，我现在非常虚弱，如果你们家现在不收留我的话，那我只要一出去，外面冰天雪地，我肯定活不过一天一夜。”
“你、你干嘛说这个！”林语不懂他的意思。
他直白又可爱的反应取悦了楚城，因此他居然弯起嘴角，露出了一个幅度微小但绝对愉悦的笑容：“我的意思是，你不必害怕我。我永远不会害你，或者，拖你的后腿。如果有一天，我们一起遇到危险……你可以把我丢下，我不会恨你。”
林语的瞳孔几乎要缩了起来，他干笑着说：“你说什么呢，我们为什么会遇到危险？”
“我怎么会知道，”说了心里话的楚城心情一下子又轻松起来，他看着眼前抱着被子，一脸心慌的少年，心情极好地揉揉他的脑袋——他早就想这么做了，天知道每次他看着林语在阳光下笑的没心没肺的样子，就忍不住想，那衬着金色太阳光芒的黑色头发，一定很软，手感一定很好。
他的猜测果然是对的。
大约是被楚城的话震惊了吧，林语被人囫囵把头给揉了个遍，一点也没记得要反抗，乖的简直像个大布娃娃。
他花了好一会儿才消化楚城的话，刚想问的时候，门外却传来了林妈妈的叫声：“吃晚饭了！”
“想那么多干嘛？”楚城起身准备离开，看他苦恼的样子，带着笑意说：“你只要记得，不管我猜到你多少秘密，我永远不会伤害你，而且……你随时可以丢下我，主动权在你手里。记得这个事情，就好了。好了，别想了，出去吃饭吧！”
“我……你……”林语看到楚城走到房间门口，嗫喏了一下，脱口而出：“为什么？”
这句话问出口，就像找到了一个发泄口一样，他急冲冲又问：“你是想对我使用哀兵政策么？人都是自私的，活下去是本能吧？”
林语不是愤怒也不是别的，他只是单纯的不解，就如楚城所说，林语想不出楚城会对林家不利的理由，楚城没有变异，没有强悍的战斗力，他的脑袋虽然聪明，但末世从不缺乏又聪明又狠厉的人。
但愿意收留一个普通人的家庭，愿意一起奋斗的人，却少之又少，这也是为什么活下去的人会那么少的原因。
在末日，最可怕的永远不是大面积的瘟疫和天灾，而是人类的互相消耗。
楚城是聪明人，所以林语有把握，除非更好的选择到来，不然楚城是不会背叛他们家的。但是知道是一回事，但是真正放下戒备又是一回事。
有些时候，习惯性的戒备已经是深入骨髓的习惯，跟明不明白一件事并不相关。
但是会听到楚城这样一番话，林语是非常不明白的。因此他就这么问了，并且认真地说：“你放心，我们现在并不会赶你走，我们家的物资足够我们一起安安稳稳撑到明年春天，到那时候，你身体应该也好很多了……”
楚城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噗地一声笑了，他转过身，走回到林语身边，俯头在他耳边说：“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爷爷过世之后，我就检查出，我得了胃癌，晚期……”
“你说什么？！”林语瞪大了双眼。
楚城眨了眨眼睛，说：“所以……那天我是准备回市里面等死的。不过，现在在这么好的地方安度最后一段时光，好像也不错……”
说完，他把林语那被揉的乱七八糟的头发抚平，拉着呆滞的林语出门去吃饭了。
再不去吃饭，林妈妈就要发飙了！
这一天两人几乎算坦诚相对的告白，让气氛微妙地改变了。
相处模式什么的几乎是一样，但林语对他那莫名的戒备也变少了。偶尔变戏法一样拿了可乐饮料在晚饭后来喝，甚至拿着鸡腿一边咬着一边看书之类。楚城也非常配合地假装什么也没看到，偶尔看林语吃的香，就凑过去咬一口，然后得意地等着嫌弃的林语把吃到一半的东西让出来，自己再变戏法一样从口袋里面摸出来一个。
林家人倒是还和往常一样，不过大雪连续下了一个星期之后，山上的积雪已经有了半人高，林志中和林爸爸就没打算上山了。
这会儿一家人呆在家里，这天早上一起床，发现雪下的比较小了，于是林妈妈宣布，今天一起杀羊。
那羊其实早该杀了，不过是林爸爸一直说要等冬天了杀，新鲜的刚好做涮羊肉火锅。寒冷的冬天吃羊肉火锅，简直是人生的最高享受，因此听到这个消息，林家一家人顿时就聚到了后院。
大雪天没什么人出来，林爸爸和林大哥负责杀羊，林妈妈烧开水，楚城准备盆子放东西，楚城得到命令去请表嫂和豆豆过来。
豆豆听到杀羊吃，孩子顿时高兴的不行，又叫又跳。倒是表嫂，不想过来，上次吃的太多，她心里还内疚呢。
林语舌灿莲花，最后说了这是自家老妈的死命令，这才幸不辱命，带着表嫂和豆豆回家去了。
到家的时候，羊早杀好了。表嫂看到只有林妈妈一个人在忙活，那羊之前被养的极好，也很少出门，膘肥体壮的，这会儿一只也不小。林志中被分配去劈柴了，楚城在灶那边烧火，这会儿咳的惊天动地。林语赶紧进去帮忙去了，免得火弄熄灭了等下又重新弄。
外面表嫂来了之后，这羊就收拾的快一些了。
没过一会儿，两个女人接手了厨房，林语他们功成身退，带着豆豆去有炕的房间——现在是林爸爸林妈妈的房间。
说起来也是好笑，林语本来修了是想自己睡的。但没想到气温降的太快，他还没搬进去呢，林爸爸就已经抢先把被子铺好了。
林爸爸林妈妈年纪大了，本来就耐不得寒冷，尤其是今年的这个寒冷的情况，简直比往年要翻几倍。林语挖空心思去弄这个炕，其实也是给林爸爸林妈妈准备的。但是他没想到，他连去体验一下都没体验到，直接就被林爸爸占了。
空欢喜一场，他蔫蔫地搬回去住了一个晚上，半夜楚城冷的不行，梦游一样又摸到他的房间，一钻进被子，那冷的，跟个铁皮被放进雪地里冰了几个小时一样。林语简直是瞬间就跳了起来，但是奈何平时弱鸡一样的楚城，仿佛是求生意识太强一般，这时候力大无比，越是挣扎越是抱着他，最后把林语给抱了个严严实实，连脚都死死锁住。
被当人形暖炉抱了几个晚上之后，林语怒了——每天大半夜被冰人给冻醒，还不如一开始就睡一起，起码楚城身上体温不低就不会发疯一样抱着他不放。
于是，现在，有炕的房间林爸爸和林妈妈睡，林语跟楚城睡。林志中每天晚上一个人睡，他虽然觉得冷，不过因为入夏以来，他一直在锻炼，这会儿一日一日坚持下来，每天都运动，反而不觉得怎么冷，晚上只要睡之前泡个热水脚，就能一觉到天亮。
因此对于楚城缠上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家弟弟，他一直是持幸灾乐祸的态度的。
不过，多年后回想起来，林志中觉得自己就是个傻逼，如果能够回到过去，他觉得自己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到那个时候的自己，然后把毫无危机意识的自己给狠狠揍一顿——他养的白白胖胖多可爱的弟弟啊，居然便宜了楚城这个混蛋！
25.下雪天
不过此刻的林致中是一点都没有发觉的，他这会儿还在兴高采烈地等待着吃羊肉呢。
倒是豆豆，进了这间房之后，觉得全身一暖，顿时因为寒冷而有点缩手缩脚的顾忌，顿时全部扔掉。欢快地扑进林语怀里，皱着鼻子要找东西吃。
他倒不是家里缺吃的，不过他家虽然杀了猪，这冬天基本天天见荤腥，但是都极少，他又心疼奶奶，肯定是不愿意自己一个人吃的，豆豆的变异方向是体力，胃口比较大，他很懂事，每次吃到七八分饱就不太吃了。
前段时间还好，因为经常来林家，林语总会给他一点火腿什么的，能补充点油水。不过这段时间，因为林语沉迷在研究炕，研究出之后又被楚城给震撼了一把，接着又是没睡到炕，每晚就研究怎么给楚城保暖了，以至于完全忘了可怜巴巴的豆豆，豆豆彻底没油水了半个月，这会儿看到林语，只差整个人挂在他身上了，林语有点内疚，也不去拉他，任他抱着，可是就是不给吃的。
开玩笑，等下要吃羊肉火锅呢，豆豆虽然能吃，但是吃罐头哪里有吃新鲜羊肉滋补，因此林语只说吃完了再给。
豆豆是个懂事儿的，而且也很期待羊肉火锅，林家的伯母每次做菜都很好吃，豆豆吃过之后总会觉得被刷新了美味的印象。这会儿眼巴巴等着，但到底是半个月没见到林语，又一直非常粘他，因此一直巴着林语说话，舍不得挪动步子。
楚城一边看了一会儿，离开了一下，回来的时候拿了一本书，对豆豆说：“豆豆，你念几年级了啊？”
豆豆的目光顿时就被吸引过去了，看到是一本色彩鲜艳的彩色插画的书，顿时眼里冒出了高兴的色彩。不过犹豫地看了一眼林语，等到林语点头了之后，才像小狗一样乐颠颠地跑到楚城面前，说：“之前三年级了，不过因为镇里出了事儿，就没有再去了。”
“那我给你讲故事好不好？”楚城看着他，非常耐心地问。
不得不说，楚城拿出纵横商场的气势去对付一个小孩子的时候，简直是摧枯拉朽一般，林语在一边看得极其碍眼，哼了一声就起身去隔壁看看羊肉火锅的进度。
楚城见他出去了，把书递给豆豆，说：“豆豆先看着，这里的字你大约都认识，不认识的用笔圈下来，等下哥哥回来教你哦！”
豆豆早就想自己看了，那本书是童话全集，上面插图非常漂亮，豆豆眼馋的不行。这会儿见到这个哥哥这么大方，把书直接递给自家，顿时高兴地欢呼一声，快乐地接过去，坐在房间的凳子上，入迷地看了起来。
楚城拉开门，走到隔壁。就看到林语正在一脸垂涎地望着锅里面翻滚的汤底。
锅里面是红油的卤味底料，翻滚着发出霸道的香味。楚城看了一下，说：“咦，林语你不是说要吃清汤涮羊肉？”
“……没汤底包。”林语翻个白眼，不高兴地说。他心里正悔恨呢，他之前买了那么多东西，居然就没有买一个清汤火锅底，全部都是麻辣炖鱼啊，麻辣火锅什么的，冬天吃清汤羊肉火锅，那鲜香别提多勾人了，结果他居然没买汤底！
林妈妈家常菜会做，但汤底什么的，家里每次基本都是在外买，所以这会儿也没办法了。
楚城愣了一下，说：“那你们怎么不找我？”
“啊？你会做？”林语瞬间就眼睛亮了！楚城几乎错觉刚才他脑袋上的耳朵也竖起来了。就像听到他知道炕怎么弄的时候一样，林语几乎是兴高采烈地就让楚城赶紧去弄。
楚城把袖子卷起来，切了一块鸡肉、拿了一条鱼，再切了一块瘦肉，接着他把鸡肉和瘦肉切碎，把鱼切成块状，然后拿了一块猪骨头，把这些均匀地铺在大锅里面，接着放了一瓢水，然后放了些白萝卜和大蒜瓣，再加上一些整块的葱和姜。
“这么复杂啊，”林语在一边看着他忙活，啧啧称奇。
楚城没好气地瞥他一眼：“这是高汤的做法，这样汤底比较浓郁，羊肉的鲜香就会更加充分。”他没说的话是，林家一家人口味那么重，他如果做普通的汤底，只怕他们吃起来只会觉得缺了点什么。
高汤要炖差不多要几个小时，不过用来做汤底并不需要那么久，而且好在是在大锅里面，比小锅子明显要省了很多时间。
在等着汤底熬好的时候，楚城也没闲着，他剥了很多蒜瓣，然后拍碎，切成细细密密的蒜蓉，然后放上芝麻油，调成一大盆吃羊肉的调料。
林语在一旁看着，那香味慢慢浓郁起来。等到楚城说可以的时候，他几乎是第一个就冲到了灶边。
接着几个人也不去客厅里面吃饭了，一群人就在厨房里面，就着两锅子汤底，那羊肉早被切成薄薄的片，一边还有洗好的白菜萝卜茼蒿，还有用水发好的木耳，也不用碟子，都用小小的不锈钢盆子放着。
除此之外，每个人面前一个小碗，小碗里面放着楚城刚才调好的蒜蓉酱和辣椒酱，豆豆早没看书了，这会儿搬着板凳就等开吃呢！
等林妈妈和表嫂洗完了手，火锅也已经开始沸腾，顿时林语和豆豆欢呼了一声，开始大吃了起来。
一开始吃的当然是清汤底里面的羊肉，不得不说楚城真的非常厉害，那汤底比平日林语吃过的都更加鲜美，大概是用新鲜食材熬煮出来的，那羊肉一放下去，片刻间捞上来，咬在嘴里，只觉得鲜香爽口，恨不得连舌头也吃进去。
连林语都那么觉得，豆豆馋了好久，这会儿已经吃的全神贯注，也不怕烫了。
一口气吃了一大盆，才开始有人转向麻辣的那锅，也是别有风味，这只羊不算小，也有七八十斤的样子，但羊肉向来出肉少，这一头羊，出去下水和羊头，大约出肉也就一半左右。
冬天吃羊肉是很补的，但羊肉毕竟吃多了上火，这一小盆下去，大约不少于五斤左右，吃了个半饱，终于开始下起了蔬菜。
那发了的海带木耳往清汤底一仍，然后搬着蒜蓉酱吃，真是清爽开胃。
于是这一天，这一顿午饭，吃了五六斤羊肉之后，大家又把准备的几盆菜吃了个干干净净，总算结束了今天的聚餐。
吃了羊肉发热，林志中歇了一会儿，强拉着楚城去叫他练拳加喂招了，豆豆蹦蹦跳跳的，这会儿跟着林语一起散了一会儿食，又磨着林语教他写字了。
林妈妈和表嫂一起正在弄衣服，正确来说，两人是在改衣服。
表嫂把家里一些破旧的衣服给了林妈妈，林妈妈这会儿正拆了林语之前买的羽绒服和棉衣，把那保暖的羽绒服一截截铺平了，用旧衣服缝起来，免得穿新衣服出去，太过显眼。表嫂这会儿也得了一件衣服，正在用豆豆的旧衣服就地开始给他改，豆豆虽说老是说自己不太冷，表嫂作为奶奶，还是非常心疼他的。
两人就这么做着衣服，一边闲扯着家常，一会儿说家里的粮食能吃多久，一会儿说明年不晓得年头如何，一会儿又说，这雪下的好大。
林语在房间里面听着，又趴在玻璃上往外看——村子的后山都已经被白雪覆盖，看上去银装素裹，大地一片洁白。
房间里面很温暖，豆豆在炕上睡着了，吃饱喝足之后，小家伙无忧无虑，不过林语却慢慢皱起了眉头——这雪，会下三四个月，并且会一天冷过一天，明年开春的时候，当冰雪融化，只怕动物和人类都会非常凶残。
饿了一整个冬天之后，无论是人或者动物，只怕都很难打发。
他脑子在急速飞转，初春的时候，是否还要继续呆在这个村子，还是离开这里？
林语可以断言，明年之后，这村子毕竟并不是大山深处，它有联通外界的公路，所以这就导致了这村子必然会被盯上。
只怕，这逍遥的日子，不会太长了。
抬起手，意念微转，林语纤长的手指慢慢变形，指甲拉长，手指弓起，最后定格成攻击的鸟类的爪状。
这半年多，林语并没有荒废，他一直在锻炼自己。林语并不知道变异的基础是什么，是什么决定了变异的程度。
上一世，他以为变异的程度是注定的。但后来经过生死的考验之后，他才发现，只要频繁地使用，那么异能就会慢慢变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