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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衣 上——by子言获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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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不是?”

宣于宴的眼光携着六分醉意,涣散地洒在他脸颊上,腻腻地缠着。

“你若……想知道的话……”他忽而伸出手,轻轻勾过他的下颚,将他的脸引向自己,接着说,“若真想知道……也不是不可以。”

那时宣于宴温热的呼吸混着酒气淡淡晕开在鲤的侧颊上,无意间生出暧昧的痒。

鲤不适而警觉地后退了分寸,而他却又欠身,更紧地靠了上来。

“……于是呢?”鲤冷冷地扬起桃色的眼,暼出一角寒冷,等着他接下来的言辞。

然后那个轻浮惯了的贵公子从眼角降下了暧昧而迷离的光。

他缓缓说着带了毒一般的语言,将那言辞融化在唇角挑出的笑里,吐出一团暖暖的暧昧:“只要你……吻我一下,我就告诉你……如何?”

鲤霎时愣住,怵然地看他,扶在地面的手指上,指节忽而一搐。

念起辛垣焕之前的话,鲤脸色不甚明朗地咂唇:“公子……我不是女子。”

“呵……我当然知道,然而……我可以把你当女子。”他说着,手指细细捻过鲤的长发,卷起那发梢便轻轻捎上了少年绛色的嘴唇。

他身子轻轻一颤,蓦然间,脸颊绯红。猝然生出惊吓的他看着离自己过近的那张脸,往他胸前一推便咬牙唤道:“别拿我开玩笑,公子!”

宣于宴止不住地笑了起来。

“这还是我第一次……被人推开。”

他视线迷离而涣散地笑,然后一把抱住了身前的人。

从男子的发尖,坠下了一点点清幽的香气,混合着他华丽的衣上沾染来的,女子身上无端妩媚的胭脂香味。

还有从他唇齿间递来的,馥郁的酒气与温软的触感。

他不知所措地睁着眼,被他抱在怀里,深深地吻着。

酒气蔓延在交叠的唇齿之间,带出舌尖的苦涩,却又牵出了甜蜜的触觉,令他不适得有些晕眩。

鲤觉得自己的心跳有些过快。

身前的男子太过娴熟,专注而又有些霸道地吻着他,久久不放。他努力挣脱回避,却又不停地被他缠上去的双唇封住呼吸。

“公子……住……唔……”

呼吸急促间鲤不由得将他后推,而宣于宴专注于眼前之事,丝毫不在意他的抵抗。

“你醉了,别……!”好不容易分开了些许,他身前的男子却又带着玩闹般的邪气,胡乱地吻上了他的细瓷般的脸颊,然后将头埋在他的脖子处。

那公子不自觉地轻轻地笑,好似在做着什么游戏,在逗弄着一个有趣的猎物,品鉴着一个玩闹的过程。

他怀中的人,却陡然生出了被玩弄般的羞耻感。

念起身前的男子尊贵的身份,鲤始终隐忍,他深深地颦眉,心中漫着一片焦躁与惶恐,甚至愤怒。

直至那男子的手,突然勾到了他的衣带。

公子宴酒面低迷。

然后他含混地咬在他的耳畔,吐着温热的气息,唇齿不清地说:“这衣服……还是脱了吧……毕竟……”

然而,他没有来得及说完。

因为那一刻,隐忍已久的鲤做了一件继刺伤上将军、挟持三公子之后,又一件不要命的事。

他照着宣于宴的下巴,用尽所有气力狠狠挥了过去。

第15章:玉笏(一)

次日,天色未亮,本就不曾睡得安稳的鲤被一阵敲门声突然惊醒。

“公子,已起身了么?!卯时就该上朝,行程还需两刻钟,而如今已是不到三刻了!公子!”

此言一出,同卧于一塌之上的宣于宴霎时惊身而起。

“什么?!”终于酒醒的他一时只觉大祸临头,只此二字便唤得地动山摇。

“开什么玩笑?!我可不受不了再因为这个被父王训斥!你们怎么不早……”宣于宴正这么唤着,倏忽一扭头,看到了缓缓起身坐在榻上的,皱着修长的眉安静地看着他的男子。

“怎么回事?!”

立在门外的辛垣焕和捧着朝衣急急地随来的鸣蝉,以及一干执着洗漱之器的仆从,突然被门内之人嚎出的这句话震到了耳朵。

“这怎么回事?”宣于宴一边被人侍候着焦急地梳洗,一边惊异地唤道。

“……公子不记得了?”鲤跪坐在一边,神色端凝地看着他,音调中携着一丝恼怒与不屑。

“我喝醉了,昨夜的事没什么印象,”他一边忙着一边说,“你怎么会在我房里?”

“公子,这是鲤的房间。”站在他身边的辛垣焕立刻出言纠正。

于是那头脑混乱的公子又扯了扯唇角。

他努力在记忆中搜寻可识别的影子,记忆不甚明晰,色调颓靡而光影迷离。他想不出什么具体的始末,唯记得间断不明的只言片语,以及那少年冷冷地暼着他的,桃色的眼角。

仿佛还有些什么细节暧昧不清。

最后他晃了晃脑袋,只得言道:“……好吧,我喝醉了,所以到了这里?”

“是的,然后公子坚持说这是自己的房间,然后硬要鲤留下作伴,然后……然后我和先生离开了,然后就没有什么然后了。”鸣蝉不住地笑着说。

“所以我就睡到了现在?但我怎么会和鲤在……”他睁大了眼看着那远远地,用寒冷的眼光凝视着自己的少年,倏尔背后一寒。

突然觉得这事只能私下问清,于是他咂唇,无奈地唤了一句“真是要命”,然后便急急地将玉盆中的水覆到自己面上。

侍从替他轻轻擦拭脸颊之时,他突然感到疼痛,不禁往后避了一下。

透过铜镜,宣于宴看到自己的下颚上,有一块明显的淤青。

“这又是怎么回事?!”他猝然回首,用手指着自己的下巴。

辛垣焕和鸣蝉忽地愣住,然后,不约而同地回身,将视线投到了一言不发的鲤身上。

那三人投来的眼光让鲤不自觉便僵住了身子。

他没打算当着众人的面回答这个问题,而见了他僵硬的样子,鸣蝉不禁又笑了起来。

辛垣焕笑而不语,而后清了清嗓子,煞是正经地说道:“大概是撞到桌角了。”

“哦?……我倒希望如此。”宣于宴无奈地说,轻轻按了按淤青处,却又引来一阵疼痛。

然后他恨恨地念道:“这桌角还真够硬的。”

岂料这时,一直沉默的鲤听了他的指桑骂槐,冷而淡地回了一句:“桌角也不会料到公子会撞上去,兴许它还会觉得……是公子的脸太厚,又太硬。”

“你……”宣于宴一时噎住,但苦于忙着早朝,又想不起昨夜的始末,于是便没计较,生生把话吞了回去。

鸣蝉本就爱笑,这时惯来偷着乐的他扯住辛垣焕的衣袖,又没憋住从鼻腔里溢出来的笑声。

辛垣焕自己方低声笑完,便回首对鸣蝉说:“还笑什么?快去拿些脂粉来。”

“脂粉?”鸣蝉不解地抬头看他。

“公子这样如何面见朝臣?”

“可先生,我去哪里找脂粉?”

“自然是侍女处。”

“喂!”这时,匆忙中换着玄色朝衣的宣于宴皱眉问辛垣焕道,“你打算干什么?”

然而他只是淡然而正色地说道:“忍忍吧,公子,这样总好过顶着一张明显被桌角揍过的脸。”

从三公子的府邸乘车驾赶往宫中,通常需要将近两刻钟,是故这日的宣于宴如此着急。

自他上了车驾,驭手便快马加鞭绝尘而去,担不起赶不上朝议的罪责。

三名门客目送他去了之后,其中二人的心也还没放下。

“如此,应是赶得及的吧?”在随后回屋的路上,鸣蝉说。

“今日太过匆忙,我总生怕遗漏了什么。”辛垣焕还在心中仔细地想着。

“要是真遗漏了什么,被发现的话,恐怕公子又会被训斥了。大王是个严父呢。”

鲤在一旁走着,安静地听着他们的谈话。

“对了,鲤,”这时鸣蝉忽而话题一转,朝他诡秘地笑道,“昨夜……究竟怎么了?”

他听了,依然音调不惊,回道:“没什么。”

“哦?莫非真是撞了桌角?”辛垣焕轻声笑着,缓缓向视线滑向他那边。

鲤没回答,但听了这话,却有一瞬间忍俊不禁。

“罢了,不说也罢。那个玩世不恭的公子,受得点教训也是好的,且不管那教训是什么。”辛垣焕淡然地说。

鸣蝉扬眼挑眉,须臾便笑:“先生不怕我把这话告诉公子?只怕他要是知道了,会持着笏板就敲到先生的头上。”

那一隅的男子却笑得并不在意:“即便是公子持着笏板……”

他正那么说着,却突然停下脚步,敛住了发音。

“鸣蝉,”辛垣焕突然端正了神色,认真地侧过头去问他,“今日公子带上玉笏了吗?”

原本嬉笑着的鸣蝉,瞬时惊得张开了嘴。

鲤亦心中一顿。

辛垣焕音调一低,说道:“公子已去了些时候,如今若是赶去,即便能相遇也恐怕是在宫中……”

鸣蝉慌忙说:“这……以门客之身,若无传令或特许,或随在贵族身边,否则怕是进不了宫门的呀。”

一旁的鲤睁大了眼,问道:“这,可该如何……”

继而辛垣焕横眉,迫不得已地疾声向鸣蝉唤道:“我去公子房中取笏板,快去给我备马!”

第16章:玉笏(二)

辛垣焕将玉笏置于笏囊中后,出了门庭便赶忙飞身上马。长衣方落定,他不待留下一句话便飞速而去。

公子宴行事无章法,世人皆知,然而上朝不持笏,在湛国礼法之上,实在是怠慢了君臣礼节。因朝议迟来或在朝堂之上出言不逊一类的事,宣于宴已被国君面斥过不知多少次,有时甚至将训斥摆在群臣之前,令他颇为难堪。

尽管国君素来对三公子宣于宴持放任态度,但那是在对待自己看不见的事情上。这眼皮底下发生的事,他依然不会不管。

如今国君有恙,卧床久矣,虽不主持朝政,但假如此事被他知晓,只怕宣于宴又摆脱不了挨骂的境遇。

辛垣焕行事认真,对于此事自然也放在心上。

马蹄急促地在石径上敲出重重的蹄声,风声夹杂着散落的秋叶从耳边呼啸而过。

不出他所料,一路上他并未赶上公子宴的车舆。如今他眼前已是宫门,宣于宴已入了宫中。

他下马,正走到宫门前,想要与旁立的武士出言之时,却未料到身后突然出现了一名朝冠锦服的少年。

宣于宴跌跌撞撞地来到宣于静央面前,终于喘了口气,一手扶住他肩头一边叹道:“累死我了,王兄。”

“宴,怎么了?”在侧殿等待着朝议的长公子合了手中书简,抬眼而笑,“莫不是又起晚了?而且……今日你的面色怎么……如此白皙?”

他无奈地眼睫一翻,说道:“……别提了。的确起晚了,昨日饮了些酒,没想到居然睡过了头。”

“哦?那看来是醉得不轻。想必喝了不少?”

“那倒不是,”宣于宴回答,“记得没喝多少,但偏偏没醒来。”

长公子无奈地笑了一下:“这倒是需要些本事。”他说完,不觉轻声咳嗽。

“怎么了,王兄?”这时他才留意到,宣于静央的嗓音比起以往,沙哑低沉了些许。

“没事,休息不足,加上近日肝火较旺。不是什么大问题。”

“唤太医令看过了?”宣于宴蹙额而问。

公子静央点头,继而又轻微地咳了一下。

是故宣于宴忽而有了怒意:“王兄未免太不在意自己的身子,每日不好好休息,每次患病都不知究竟要拖多久才能痊愈。”

“都是些小病,无妨。”他并不放在心上。

他锁住眉头,端详着自己的兄长,然后好像想起了什么。

“对了,我昨晚似乎……也不知那是真事还是梦境。”微微偏头回忆之时,他这样说。

“什么?”他清了清嗓子,然后问。

“我似乎见鲤穿着……”

正当此时,他的言语突然被匆忙前来的宫人所打断。

“长公子、三公子,宫门外出事了。”

恼羞成怒的少年猛地一掌击上了辛垣焕的脸颊。

他步子一错,扶住脸颊的痛处往后退了一步,长发一扬便从颊侧胡乱地倾斜下去。

“……你说什么?”面孔因愤怒而扭曲了的年轻人恨恨地咬牙道,“你给我再说一遍!”

辛垣焕面容冰冷,却看不出怒意。他重新扬起眼,颇为浅淡地说:“与此相较,侍郎大人还是快进宫了好,朝议的时辰,怕是要到了。”

“你算什么东西,竟敢指点我是吗?!一介门客也敢大放厥词,不想活了?!”少年越说越是怒意升腾,音调骤然变高。

议郎靳玥本有着一张俊逸秀美的面容,此刻却因愤怒而扭曲得不成样子。

“靳大人息怒,小人仅仅是为给公子送来玉笏,才斗胆到了宫门之前。心中虽知以小人低贱的身份,是不能踏入这宫门的,但并未料到小人的这番为主尽职的心意,无端冒犯了大人。只是,小人实在不知……方才小人究竟哪里言辞不当……以至于冒犯了大人?”他措辞虽恭敬,落言之时却是不卑不亢。

“擅闯宫门,还敢说不知有何处冒犯?!”

“小人并未擅闯宫门。小人方才到此,尚来不及与门外侍卫出言,便迎来了大人的驾临,又怎来的擅闯?”

“你出言不逊,以下犯上,还敢装着一副行事冠冕堂皇的样子!信不信我剪掉你的舌头,让你无法借此安身立命?!”他只因一点小事,便气得有些歇斯底里。

辛垣焕听闻此言,倏忽冷漠地笑了一下,笑容在面部的阴影中转瞬即逝。

他本就清傲,虽行事谦逊而谨慎持重,但骨子里却隐藏着难以言说的锋芒。

终于,这时的他,含着一丝轻蔑,冷然低笑着递出了一句:“大人……打狗也要看主人。纵使小人是狗,大人也该看看这狗,是打得……还是打不得。”

此言一出,难以遏制的愤怒遽然涌上了靳玥的心口。

被区区一个门客所轻视,是他无法容忍的耻辱。

他猛然用尽所有气力,向着眼前那微微垂首,并保持着仆从的恭敬姿态的门客的脸上,狠狠甩了过去,在他耳畔激起一阵碎浪般的脆响。

辛垣焕身子未稳,袖中笏囊瞬时跌落下去。

倏地,一声清脆的响。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长公子威严的声音陡然传来,旋即,宫门外的一干人等便见了两位公子齐身前来的,眼中有怒的样子。

方才的一切,宣于静央与宣于宴尽收眼底。

“参见长公子、三公子。”众人见了他们身影,连忙躬下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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