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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奴+番外篇——by非天夜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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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庆成问:“方青余,问你呢,打了胜仗回来如何?”

方青余莞尔道:“打了胜仗回来,青余再上刑场就是了。”

李庆成满意点头,问:“众卿还有何话说?”

“陛下,不成!”内阁辅政吕材上前一步:“十七策中所定,凡有军情需动用五万以上兵员,须得陛下与两名大将军,内阁同时决议。”

“唐鸿。”李庆成问:“你觉得呢?”

唐鸿不作声,想了很久,而后道:“陛下,行是行,但要彻底打垮方家,只怕没这么简单。”

“方家驻守东疆已久,当初方皇后作乱时,更与匈奴暗中勾结,只怕方青余此去,面对的局势没有这么简单。”唐鸿忧道:“让我去罢。”

李庆成道:“战术且押后再议,先定人选,除你之外,还有谁能胜任?”

唐鸿道:“陛下,诸位大人请万勿轻敌,此战关乎东疆局势与我大虞存亡,至少需要两名主帅,十万兵员。详细内情,我已与陛下研究了三天,此战非同小可,稍后会为各位详细说清。”

李庆成静了,说:“暂休朝。”

朝臣们纷纷到金銮殿外去,黄谨上前关上殿门,殿内唯余李庆成,张慕,唐鸿与方青余四人。

李庆成道:“唐鸿,你必须留在我身边。”

唐鸿看了张慕一眼,开口道:“那么就只有张慕了。”

李庆成取过锦布,黄谨忙润了笔,交到李庆成手里,又解开玉玺上的黄布。

“方青余、张慕二人,张慕为主将,方青余任副将……”李庆成落笔。

张慕道:“陛下问过臣了么?”

李庆成答:“保家卫国,还有条件谈么?还是……你想来龙央殿睡一晚上?”

方青余哈哈大笑,李庆成抬眼,挑衅地看着张慕,随口道:“或者,待你得胜归来,朕陪你睡一晚上?”

唐鸿额上三条黑线,一副惨不忍睹的神情。

张慕不为所动,静静看着李庆成。

李庆成道:“就这么定了,给你们十万兵马,一月后出征。”

张慕道:“你先成婚,拖得太久了。看到你成婚,我才能放心出征。”

李庆成的脸色马上就变了。

“我若不成婚呢。”李庆成冷冷道。

张慕答:“你不成婚,我不出征。”

李庆成道:“这可是你说的,传钦天监择日,这月就成婚。”

帝君大婚,昭告天下,群臣到贺。

那一天,李庆成在龙央殿前站了整整一晚上。

翌日午时,鹰队左军,御林军右军在午门外等候。

孙嫣的马车从京师孙岩的尚书府启程,沿路穿过喧闹长街,两道百姓喧哗围街。

马车进南华门,大门砰然关上,孙家终于如愿以偿,把皇后嫁进了宫中。

马车停,张慕策马冲来,两军整肃,最重要的人不在。

“陛下呢?”张慕问道。

侍郎方青余懒洋洋地耸肩。

张慕吼道:“陛下呢?!”

燎原火在阳光下打了个响鼻,马背上空空如也。

张慕撮指吹响,海东青展翅飞来,划过蓝得刺眼的天空。

“陛下说皇后还没来,想自己先去走走。”鹰侍队长赵楚天道:“唐将军已去寻了。”

张慕低声朝海东青说了句话,海东青迟疑片刻飞起,飞向宫内东隅。

皇后的马车便在午门外晾着,近万御林军与八十名鹰卫站在地下晒太阳,朝臣议论纷纷。

张慕骑着燎原火,一路冲过后宫,跃过花廊的围栏,跟着海东青朝东去。

东宫,龙央殿外的花园里,海东青扑打着翅膀落在假山上。

张慕无声无息地踏出一步,听见假山后,李庆成在自言自语。

张慕从假山的洞望过去,见李庆成一身连环金甲,席地而坐,面对花园角落,身前摆着不少东西。

一幅画,是亲母韩嵘的像,摆在左手边。

一枚桃核,一个绳结,一枚缺了半的玉璜,摆在右手边。

李庆成静静地看着那些东西发呆,张慕也没有说话,腰间系着另一枚玉璜。

“庆成。”张慕说:“时辰快过了。”

李庆成略一震,缓缓道:“时辰早就过了,你到现在才知道?”

张慕解下腰间玉璜,交到李庆成手中。

张慕:“成婚罢,这个是慕哥的贺礼,给你媳妇。”

李庆成接过玉璜,张慕道:“走。”

李庆成把张慕猛地一推,张慕冷不防被推了个趔趄,紧接着不由分说抬手便揍,对着张慕拳脚交加,张慕退了半步,再沉默地站稳。

李庆成没有说话,双眼通红,拳脚落在张慕身上力气不大,张慕卸去全身内劲,任其拳打脚踢。

“大家谁也不欠谁,扯平了。”李庆成道。

“不,没有。”张慕道。

他猛地揪着李庆成,把他按在墙上,低头吻了上来。

刹那间,晚春满院桃花纷扬,落红飞血。

午时三刻,燎原火穿过午门而来。

李庆成骑在马上,神情麻木,张慕牵着马缰,唐鸿喝道:“中军参拜——!”

御林军齐刷刷下跪,排山倒海地大喝:“吾皇万岁!”

张慕单膝跪地,李庆成下马,走出一步。

张慕跟上,众鹰卫整齐划一下马,追随于李庆成身后。

李庆成在距离马车十步之外停下脚步,张慕一手按在天子肩上,轻轻前推,李庆成只得再次举步,走向马车。

女官揭开车帘,孙嫣噙着泪,李庆成双眼通红,低声道:“皇后?”

孙嫣低着头,李庆成淡淡道:“这可遂了你们的意了。”

张慕落寞地站在大日头下,许久后漠然道:“恭喜陛下。”

“恭喜陛下!”鹰侍们纷纷起哄。

李庆成一哂,放下车帘,上马入宫。

换袍服,帝后一身黑红相间的婚服,于太和殿接受百官朝拜,李庆成牵着孙嫣柔荑,一直面无表情,沿路到明凰殿参拜李谋,祭告李家列祖列宗。

韩嵘早殡,方皇后已死,李庆成与孙嫣为一名与亲母生前交好的老太妃奉茶,取封散于宫人,又接受众兄弟道贺。

傍晚在御花园中摆桌,设宴款待群臣,李庆成喝得烂醉如泥,倒在桌下,被方青余亲手抱回延和殿内。

月上中天,红烛高烧,满殿红彤彤的一片。

三更时,李庆成仍穿着黑红相间的帝袍,醒了。

“什么时候了。”李庆成道。

孙嫣坐在案前,看着盒内的白绢出神:“三更。”

李庆成道:“你歇着罢,朕出去走走。”

御花园里唯剩在春夜微风中闪烁的灯笼,李庆成出了殿,黑暗里跪着一个人。

“慕哥。”李庆成道:“你只说让我成婚,可没说让我做别的。”

张慕沉默跪着。

过了很久很久,李庆成转身入殿,摔上殿门。

一刻钟后,殿内摔出来一个盒子,砸在张慕头上,内里东西掉了出来。

张慕缓缓拾起玉璜放好,收进怀里。

“告诉他。”李庆成的声音冷淡而无情:“完事了,他可以滚去出征了。”

三天后,张慕与方青余领兵出征,李庆成喝完壮行酒,众将一饮而尽。

“青哥。”李庆成道:“祝你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嗳。”方青余笑道:“谨遵陛下吩咐。”

李庆成看了张慕一眼,把酒碗扔了,什么也没说,走了。

长乐二年冬,张慕,方青余率十万大军兵压玉璧关。

张慕带去了四十名鹰卫,李庆成与唐鸿坐镇京师,朝中两班鹰卫轮流以军营互传军情,不经信差,不过驿站,千里信报一日一夜可至,直至此时,朝中百官方深知军鹰之能。

方家剩下两万人,方皇后身死之后,镇疆大将把兵员扩充至五万,然俱是新兵,张慕与方青余率领的则是西川军与骑都卫中的精锐,大半又在枫关抗击过匈奴。

十万大军分数队,在玉璧关下决战,一场漂亮的胜战后收编镇东军八千战俘。

方青余势如破竹,杀出玉璧关,衔尾追击,行军绝山,剿除了方家最后的残余势力。

早朝时,海东青飞进皇宫,带着一道红封的战报落在金案上。

李庆成拆开军报,说:“看看东疆军情如何?”

绝山沿路八百里,方氏势力全线溃败,张慕与方青余回守玉璧关,请求接下来的旨意。

朝臣大贺天威,唐鸿却不作声。

散朝后,李庆成缓缓走过御花园,身后跟着唐鸿与孙岩。

“你想让谁去当东疆参知?”唐鸿忽然开口道。

李庆成转身道:“你说呢?”

唐鸿眉头拧起,数年来他统帅御林军,推演沙盘,这次的东疆剿叛一事京师运筹,功劳他至少占了近半。

唐鸿摇了摇头,道:“不好说。”

李庆成道:“你去通知兵部尚书,发全国征兵令,只怕马上又要战了。”

孙岩说:“这又是为何?”

李庆成答:“方家一定与匈奴人有所勾结,这一次匈奴人为什么不协助他们,你知道么?”

孙岩茫然摇头,李庆成说:“若东匈奴势弱,说不得会联合方家,拼死一搏。如今东匈奴人放任方家落败不管,料想已成气候,坐看我大虞军内斗拼个两败俱伤,下一步就是举兵进犯玉璧关。”

唐鸿点了点头,这是他早就与李庆成商量好的,李庆成又道:“把十万兵员暂时都驻扎在那里,不要动任何人,让方青余带着鹰卫回来述职,张慕依旧镇守东疆。”

是年开春,方青余凯旋归来。

没有迎接的队伍,没有封赏,一回来就被抓到大牢里去了。

李庆成密令天下各州加急征召兵员,朝中无人知晓,第一年新法取得巨大成效,白银涌入国库,又是一个丰年。

然而刚入库的白银又成山成海般地花了出去,国库再次虚空。

李庆成又开始捣鼓新花样,按着孙岩让他出钱,只不过这次的籍口是“借”。他要一战平定黑河以南的领土,把匈奴人全部赶回狼山去,解决所有的问题。

在那之后呢?

唐鸿总觉得,李庆成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慎密计划。就像一个在拼命攒钱的人,为未来计划好一切。然而,他要在未来做什么?

连孙岩也察觉到了。

“你说陛下有什么打算?”孙岩问。

方青余在囚室里嚼小菜,漂亮的双眼闪烁,笑道:“我怎知陛下有什么打算?”

孙岩道:“我实在觉得奇怪,说一时嘛,又非一时,看此刻陛下打点的,俱是千秋万世的打算,难道一切安定后,陛下就要撒手不管?”

方青余哂道:“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孙兄,伴君如伴虎,如何作想?”

孙岩苦笑摇头。

“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孙岩说完起身。

方青余又问:“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孙岩随口道:“快了罢,马上就要大赦天下了。”

二月,孙嫣产下一子,普天同庆,大赦天下。

方青余赦了死罪,指任御前侍卫,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李庆成住回龙央殿,夜间自己一个人住着。不纳妃,也不与孙嫣同房,只白日间下朝后前去看看儿子,他对孙嫣孤僻得几乎不近人情,对儿子也没有多少父子之情。

鹰队的守夜只派一人,另一人则是方青余,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夜里,李庆成裹着被,躺在龙床上,问:“你猜我在想什么?”

方青余在外笑答道:“你在想,得给那哑巴按个什么罪名,把他抓回来,依样画葫芦一番,让他也来守夜,人便齐了。”

李庆成嗤笑一声。

“我心里不踏实。”李庆成喃喃道:“事儿还没办完。”

“为什么不踏实?”李效问。

许凌云看着李效的双眼,说:“他不想当皇帝了,想把江山镇稳,再传位给太子,潇洒一撂摊,过他向往的日子去。”

李效道:“他向往什么?”

许凌云眉毛动了动,答:“向往枫山,向往西川,向往江州,向往自由自在,不受约束,想去哪里便去哪里。”

李效道:“所以成祖才急着把一切事办完,要在短短几年中废旧制,推新法,扫荡东疆……为的便是能走,孤明白了。”

许凌云轻轻道:“明白了就好,睡罢。”

65.鹤顶红

翌日江州空气骤然闷了下来,天际将雨未雨,黑压压的一片天,许府上点了灯,李效就着昏暗的光线用过早饭。

扶峰还未起来,许凌云过去探过,在睡觉。

李效道:“不妨,让先生睡足就是,老人需要多睡会。”

许凌云记起昨夜一晚上不曾听闻扶峰咳嗽,难得的有一夜安生觉睡,便拢上房门,打手势吩咐老仆把药煎上,搬了张竹椅在廊前让李效乘凉,自己坐在一边。

空气闷热,黑天中闷雷滚滚,看样子即将有一场雷雨。

许凌云翻了翻书,剩下五页。

李效说:“成祖要亲征了?”

“没有。”许凌云缓缓道:“最精彩的时候要来了。”

“成祖在朝不足五年,然而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产生了极其深远的影响,有人对他的评价是无情,有人的评价则是感情用事,全无章法。他时而冷酷无情,孙嫣生下了皇子,他没有半分为人父的形象。时而又感情丰富得过剩,像个得癔症的病人。时而疑心病重,对身边任何人都不相信,却又对许多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效道:“也只有孙皇后受得了他。”

许凌云苦笑道:“自生下太子后,孙皇后就几乎没和他说过几句话。”

长乐二年冬。

方青余趴在御书房的案前爬了两圈,背上趴着李庆成的儿子,咯咯地笑。

小皇子名唤李元徽,牙还没长出来,九个月大。

李庆成忙着看折子,没空去看他,便让奶妈把儿子抱来御书房,在方青余背上套了个马鞍,让儿子骑着,再令方青余到处爬,顺便逗他的儿子玩。

方青余入宫当侍卫时李庆成已九岁了,自不能玩骑马这种无聊游戏。

若那时李庆成三四岁,倒是可以考虑,方青余也乐得情愿,父亲骑不上,便换儿子骑着玩也是可以的。

“你喜欢小孩么。”李庆成淡淡道:“你也三十了,喜欢的话不妨自己去娶个媳妇。”

奶妈把李元徽抱开,方青余起身拍了拍膝盖,今年方青余已三十了,张慕也已三十二,两人都尚未成婚。

“我这一辈子都是给你的。”方青余随口道:“成什么婚。”说毕走到御书房外,继续站值。

李元徽在龙椅一旁,抱着李庆成的脚不住晃,李庆成哼哼几声,陪着他晃,把一叠弹劾书扔到旁边,倚在椅背上,淡淡道:“念。”

黄谨接过那叠信,恭敬打开。

“四王爷李巍,招兵买马,暗藏祸心……”黄谨抽了口冷气:“这……陛下?”

李庆成揉了揉太阳穴,道:“听到了么?招兵买马,暗藏祸心。还惦记着你害死他女儿的那事。”

方青余笑道:“把臣的脑袋送去罢,别再砍自己手指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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