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植物学家在异世——by丸子不起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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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耳接过草蚂蚱,默默转身回到洞里。他不理会深蓝等人的叫唤,甚至对一直很容忍的朱容都发了火,径直走到那张从君子岛扛回来的竹床边,顾不上身上汗水粘糊糊的就躺了上去。他把自己蜷缩得厉害,眼睛闭上,竟然很快睡着了。

哈比低声喝止深蓝和朱容的吵闹,站在床边,看到林耳侧着身体躺着,膝盖都快贴到下巴,把自己的身体压绷得很紧张。脸色出人意料,十分平静,或者说,麻木。林耳的手里紧紧攥着那只草蚂蚱,指甲都抠到肉里面去了,手心渗出一滴圆润鲜红的血,缓缓地滑落。

有一种不妙的预感,哈比对于坏事的直觉向来微妙地灵验。哈比探探他的呼吸,发现十分平稳,想是睡得熟了。他才轻手轻脚地拉开林耳弓起的双腿,放直,又试图去掰开他的手心,但是林耳即使睡着了却还执着地不肯放手,哈比无奈,坏心眼地将自己的唇贴上去,轻轻啃咬着他的手指尖。

林耳无所察觉,但是身体有了反应,他嘴唇微张,手的力道松了点,哈比趁机将他的手扣在自己手里,十指相扣,从掌心里传来奇妙的感觉,好像在西陵岛喝过的蜂蜜,甜丝丝的,又像四月的阳光暖融融的。

哈比喟叹一声,也就势躺下来,从背后搂紧林耳的身体,鼻子里充满了他诱人的混合青草气息的体香。哈比忍不住用唇舌亲吻着他的脖子和耳朵,尤其是犹未褪色干净的伤痕,更是加以照顾。哈比不明白这种想亲吻想拥抱的情绪是什么,怀里的人让他不自觉就像细心照顾,那种照顾与对深蓝的感情不一样,带着疑问他也合上了眼睛。

林耳来到一座漂浮在天空的大陆上,周围的景物,又陌生又熟悉。视线中只有一条林中小路,顺着小路走过去,一座高大的石像拦住了他,这不是在考察的时候把自己变成石像的祭坛吗?左右再无其他道路,好像已是尽头。

只见岿然不动的石像忽然光芒大作,额头上的红色宝石流转着无与伦比的美丽光芒,伴随着红色光芒的出现,石像开口说话:“机会只有一次,所有的人都要选择。前进,或者后退。生,或者死。生命之花从死亡的邪恶中绽放。”不知为何,林耳觉得这句话犹如写在他的记忆里。

石像没入地面。一条路忽然渐次延伸向远方。林耳犹豫了下,沿着小路继续前进。道路越来越曲折,高大的树木逐渐消失,只剩下低矮的灌木丛,最后,连灌木都没有了。一种奇怪的紫色花朵,遍地都是,犹如一片巨大的湖泊。

风吹过,但是没有任何声响。紫色花朵有花无叶,花瓣如同一缕缕细丝,蓬松而诡异。花瓣宛若有着生命,肆意地张扬卷曲。

“你来了。”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夹杂着金属的冷硬,忽然凭空响起。林耳惊惶寻找,却空无一人。

正当他左顾右盼的时候,面前的紫色花瓣纷纷萎顿,凋零,从紫色的花泥里,冒出一颗人头。银色长发服帖地垂下来,长眉入鬓,紫色竖瞳,红色的蔷薇花胎记仿佛在嘲笑着林耳惶恐不安的神情。却是哈比。此刻哈比的眼神里有着不同寻常的冷漠。

渐渐地,他的脖子,宽肩,巨大的羽翼,青色的巨尾,都从泥沼中抽出。巨大的翅膀轻轻扇动着,冷傲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红色血痕从他嘴角淌下。

哈比挑起眉毛,用那种看蝼蚁般的眼神看着他,笑容带着邪魅:“既然来了,就加入他们吧。你看,他们都过的很好。”他的手随意地指向地面,林耳顺着他的手势,低头,泥沼如同熔浆翻滚起来,从地面上不断冒出阴森森的白骨,头颅,那些白色的头颅,都一致面朝他的方向,咧着森然的白牙。

“来吧。”

“来吧!”

“来吧……”尖利的,嘲讽的,沙哑的,稚嫩的,那些头颅冲着他笑,一直笑……

“别过来,别过来……”林耳步步后退,但是沼泽很快淹没了他的脚背,他看到一颗白色头颅貌似温柔地吻着他的小腿,对他说:“林耳,跟我一起来吧。这是我们的狂欢。”

夏木林的声音。

沼泽拽着他下落,没过膝盖,大腿,腰部。夏木林还在温柔地呼唤。林耳抬起头来,看到哈比手里拿着一颗白色头骨,闭上眼,深情一吻,何等的妖异。

那是,林耳自己的头骨。

12.吃饭睡觉打怪兽

他怎么全身都是汗?晚上很凉快,但是林耳身上湿漉漉的,从脸颊到脖子,手心后背都是水,没一处凉爽。小东西的脸是皱巴巴的,肌肉绷得很紧,脸部苍白毫无血色,原本色泽偏淡的唇因为突然被咬住破皮,浸出血来,很快鲜血就染得双唇一片妖丽的殷红。

哈比轻轻去翻林耳的眼皮,发现小东西的眼珠转的飞快,还带着惊恐。做噩梦?无论如何不能任由他这么下去了,再咬嘴唇都没法看了。

哈比温柔地拍着他的脸颊,但是林耳没有任何反应。想了想,哈比将脑袋凑过去,先将流血的部分一一抠弄干净,然后在小东西的脸上蜻蜓点水地吻过去,从来没做过这种事,但下意识就这么做了,唇与肌肤相触,从人体传来的热气,好像温暖能直达灵魂深处,使之颤栗。最终逡巡流连在双唇,辗转不肯罢休。

发觉自己的呼吸急促起来,哈比猛然回过神来,从林耳身边退开,神秘的快感让他疑惑。哈比捏着林耳的脸颊,面无表情说到:“小东西,你再不醒过来,我可就真的吃了你。”

没想到林耳忽然剧烈挣扎起来,眼睛还闭着,手脚却胡乱凌空挥摆,恰好一个肘子撞到哈比的下巴,又一脚把哈比从小小的竹床上踹了下去。防备不及的哈比,无奈地从地上爬起来,想到自己曾经笑话白起被老婆踹下床,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么尴尬的一天。

梦中,林耳看着自己的白色头骨,忽然张开了下颌,白色的牙齿狠狠咬上了蛇男的下巴,然后蛇男幻化成碎片从空中消失了,他的头颅掉在沼泽上,那些头骨一起笑着,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最后,白骨也一个个从沼泽中消失,他听到夏木林对着他说:“再见,林耳。”

只剩下他的头颅,在重新生长出来的紫色花海里,孤零零地躺着,而那些人,喜欢的,讨厌的,再也不见。

“醒来,林耳。快醒来。”是谁在叫他?如此温柔让人心安,那声音还在叫唤,“醒醒……”

哈比看到,林耳猛然睁开眼睛,黑色的眼眸里有着审视、挣扎、疑惑,他好像是看不清眼前的一切。林耳眨了眨眼睛,眼前是哈比、深蓝、朱容的三张迥异面孔,山洞里光明大作,看得到洞壁峥嵘的岩石,这才是他真正的生活,却让他没有一点真实感。林耳很快闭上眼睛。

明显看得出来,他眼底深深的绝望。林耳侧过身,背对着他们,又一次陷入深深的睡眠。

“爸爸怎么了?”化身白凤凰的朱容显然最不能理解林耳的情绪,又不敢打扰林耳的睡眠,哈比那阴沉沉冷飕飕的身体他也不敢靠近,只好抓住深蓝问个究竟。深蓝耸耸肩,“大概是想家了吧,以前哈比的小爸爸刚来,也做过噩梦,老主人告诉我,那是他伴侣想家的缘故。看地球新娘的样子,差不离。”

哈比用手拭去林耳脸上的汗水,听到深蓝的话,嘴唇动了动,却没说什么。将两人赶回各自睡觉的地方,他才抱起睡得沉沉的林耳来到温泉池边,将他的衣服剥下来,放进泉水中泡着。

林耳这一睡,却是踏踏实实地没做任何梦。醒过来之后,他的变化却翻天覆地。

“还是不开口说话吗?”将摘回来的野果放到新做的石桌上,哈比不无失望的问道。当然,回答他的永远不会是林耳。

刚开始大家没发现不对劲,只是觉得林耳的食量少了,话也变少了,睡觉的时间很长,晚上早早就躺了下去,早上连最贪睡的凤凰都醒过来了,他还睡得不知人事。

后来,不知谁先发现的,林耳的笑容没有了。是的,林耳长相普通,但是笑容却无人不说有亲和力。凤凰爱粘着他,深蓝也喜欢绕着他转悠听他说话,林耳的声音有些低沉,但是充满朝气,话里话外都带着笑意,让人忍不住靠近。可是,现在这些美好的东西从他身上隐去。站在所有人面前的只是根没有生气的木头。

如同一种癌,当那种令人愉悦的笑容消失之后,紧接着是声音里的活力,渐渐的连声音都缺失……名为自暴自弃的癌细胞似乎扩散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不过短短的几日,就能让一个人变得如此萎靡。而现在,那个人连话都不说了,只是静静地躺在竹床上,不理会任何人。睡不着的时候就发呆看着洞顶的发光石头,一旦睡去就是彻头彻尾的沉睡。

哈比很无力,林耳不是他认识的任何一种动物或植物,他有着复杂的思维,多变的情绪,敏感的性子。动物受伤也会怀疑、恐惧、敏感,但是它们的害怕只不过来源于身体上的伤害,极少是精神上的。像林耳这样的,无疑是巨大的考验,耐力、智力上都要有相抗衡的本领,才能避免这个人烟消云散。

“吃一点。”哈比把果子递到小东西嘴边,但是那双冷漠苍白的唇没有任何动静。哈比将果子稍微使劲向下压了压,也只是到达牙齿,被一面铜墙铁壁拦住。

还是不肯吃,明明身体都消瘦得如同一片枯叶,眼窝失去水分深深地凹陷下去,倔强与淡漠却始终没有从小东西的脸上淡去,谁也不能把他的魂拉回来的样子。

“叫你吃东西听到了没有,不要装死。”无名的燥火从脚底一直燃烧到头顶,越看越气,怎么回有这么笨的人,一点都不把自己的生命当回事。要知道,他们乌托邦,从小要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如何夺得食物,如何避开自己成为敌人的食物。食物就如同生命的核心,让他们坚韧地活在这片大陆上。

那双眼睛还是呆呆的,无动于衷。再也压制不住愤怒与狂躁,哈比用手指掰开他的牙关,将果子捏碎,白色的汁液从指缝间流下来将林耳的嘴巴脖子弄得一片狼藉。碎果肉白塞到嘴巴里,强行灌入的果肉与反抗的喉舌,把林耳呛住了。

然而暴怒的蛇男没理会他痛苦的脸色,手指从他嘴巴里伸了进去搅动,似乎非要把果肉塞进他的肠胃才罢休。舌头不由自主要把那强悍入侵的手指推出去,却徒劳无功,透明的津液和溢出的果肉流了出来。

“给我吃,吃啊笨蛋!为什么不吃,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要伤害自己混蛋!”哈比咆哮着,眼睁睁看着眼泪从小东西痛苦的眼神里挣脱出来,无声的泪水控诉着他的暴行。他颓然地放开手,背过林耳蹲下来,两手覆住自己的双眼,什么都不敢看。

没一会,巨大的翅膀就遮住了光线,哈比头顶的蛇发如同一支支箭直直竖起来,他从洞中飞了出去。翅膀的猛烈扇动扬起了狂风,洞里面飞沙走石,尘埃如雾。

在他身后,林耳趴在床沿,反胃的感觉令他将所有的东西都吐得一干二净。连续两天没有说话之后,他终于在空无一人的洞中说了一句话:“我想回家。”绝望的声音如同灵魂深处发出的求救,对孱弱身体的自卑,对死亡的恐惧,他孤身一人在这里,得不到救赎。

飞出洞穴的哈比,一连在数个岛上与大型野兽搏斗,将自己弄得筋疲力尽之后,才带着疲惫的身体飞到西陵岛的白起家。白练大吃一惊,走进来的哈比太过颓丧、疲惫,与平时的他判若两人。可是哈比前几日来的时候还是嬉皮笑脸,单纯阳光的。

“嫂子,我白起哥呢?”哈比此刻就想找个人好好倾诉一下,他有很多疑问,很多忙乱的情绪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出来以后他再不敢回到西西里岛的家里,他害怕看到那张死气沉沉的小脸。

“兄弟,咋了?”白起放下跟自己嬉戏的小儿子,三步并作两步奔过来。

“我很累,大哥。”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觉得,心力交瘁,好像脑子再也不够用,想点事情就头疼。白起夫妇大吃一惊,这个兄弟是白起从小照顾到大的,一向精力充沛,何曾有过这么难看的脸色,何曾会说过一句累,即使说了,也只是开玩笑。

但是,今天他开口说他累了。

“你先坐下来休息一下,媳妇儿你找点水来。”白起忧心忡忡,但是为人却一向镇定。哈比在洞中坐下来,小白虎欢快地蹭着他的脚踝和小腿,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小白虎的毛,不知道从何开口。

“脸色这么难看,这不像你,哈比。”将水递给他,白起严肃起来,“说说,遇到什么事了?能让我兄弟烦恼成这样的人,乌托邦还真难找着。”

“那个地球人,你知道吧。大哥,我把他带到自己家里去了。”

“然后呢?听说地球人身体很弱,跟只小动物似的,应该很好养吧。”

“他在绝食。我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从他做噩梦之后,就再也没见他精神过了,整个人像蔫了的花,给了阳光水分还凋零。现在他整个人不说不笑,不吃饭,什么都不理。”

“这么严重。你对他做什么了?”

“什么都没做,但是他好像对这里很抗拒,他的眼神很害怕,不愿意出门,连洞口都不出。地球人的情绪我搞不懂。哥,我真的很烦。”

“有没有什么可能的原因能解释?”白起探问到。

“深蓝说他可能是想家了。”

白起点头,“动物都会想家,地球人看来也不例外。只是我们并不知道地球怎么回去可怎么办?而且,我看你舍不得他走吧。”

白起语出惊人,哈比被惊住了,呆呆凝视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兄弟,你的春天要到了。”白起似乎对他的反应有了某种猜测,神秘兮兮地笑到,哈比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良久,反驳到:“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会看上那个丑丑的小东西,我只是为了养肥他吃掉罢了。”然而,心里一闪而过的却是,这话怎么说出来我自己都难以相信?

13.家有妖怪好盖房

晨光熹微。西西里岛的动植物们纷纷被阳光召唤着醒来。

“这么做真的可以?”三只形状各异的脑袋凑在一起,吵得不可开交,幸好山洞里那个人整天躺着不问世事。最终,还是看起来疯疯傻傻的白凤凰想出来一个比较“完美”的方案,不过对于可行性,每个人心里都没底。

哈比在一旁不出声很久,一脸沉思。然后他站起来,似乎有了决定:“没其他办法了,就试试看。再不行就等他死了吃掉算了。”话虽然这么说,想起那张黑黑瘦瘦的笑脸,却莫名地心痛,被如此精心照顾,你还是无动于衷吗?怎样才能让你喜欢上这里,让你留下来?

撇去胡思乱想,哈比进行分工,“朱容,回你那去,运竹子回来。深蓝,你去找找鸟类朋友,让他们帮帮忙搬石头。我去找木头回来。”

今天是个令乌托邦无数动植物觉得热闹非凡的日子。因为今天是乌托邦赫赫有名的四大兽王之一哈比娶媳妇的日子……动植物们奔走相告,三十岁的黄金单身兽人哈比要成亲啦,还待字闺中的雌兽掩面泪流,哀悼自己还未开始已经结束的单恋生活,对哈比耿耿于怀的雄兽们却偷偷额手称庆,称他这是为了森林里的雄性们创造了解决终身大事的机会。

一头灰狼对着自己垂涎已久的白狼姑娘发起了追求攻势,没想到一直将它拒之门外的姑娘竟然含泪点头了。善于抓住机会的灰狼再次为自己的聪明暗自得意。

事实如何呢?

哈比正站在隔壁岛最大的湖泊边,他双翅展开,青尾自然下垂,静止在湖泊上空。他眉目间含着从未有过的怜悯慈悲,紫色瞳仁里看不到往日的高傲嚣张,神情肃穆,阳光照在他身上,好像笼上了一层圣洁的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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