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何柏一边看菜单一边点头，又加了一道菜之后，两个人就开始小声的聊起天来。
“说实话，我一开始还以为那个人是你交的男朋友呢，吓了我一跳。”乔洛里玩着手里筷子，说完了还调皮的冲何柏吐了吐舌头。
何柏笑笑，没搭腔，转而问乔洛里“两年没回来了，在国外过得好么？”
“还行吧，”洛里一翻手腕放下筷子，接着把手支在了下巴上“就是刚去的时候语言上不通，平时讲话还好，大不了手语加单词，但是上学就比较辛苦了，老师讲课的时候语速很快，再加上专业名词又多，说起来那段时间还真是挺狼狈的，不过现在已经没问题了。”
乔洛里把话说得风轻云淡，这让何柏觉得有些心酸，本来么，同是和自己一样的年纪，可是在她的身上，何柏竟然看到了一种沧桑感。
某何叹了一口气，然后一边帮她把面前的水杯加满，一边问她“这次既然都回来了，那你还回去么？”
“当然要回啊，”洛里卡巴了一下眼睛然后补充道“再怎么说我还有两年书没念完呢。”
何柏听了点点头，本来还想问些什么，却被乔洛里用眼神制止了。回头一看，原来是杨晓斌和李佳怡来了。
互相做了简单的介绍，四个人就坐下来开始吃饭，因为都是年轻人，共同话题也多，所以说说笑笑一顿饭倒也吃得挺愉快的，临结束的时候，杨晓斌还请乔洛里将来当李佳怡婚礼上的服装设计师，弄得一旁的小家碧玉顿时脸红不止，何柏则说他趁火打劫，颇有借机求婚的嫌疑。
吃完了饭，那小两口为了赶时间，道别之后就直接从酒店离开了。
而送走了这两个人之后，乔洛里就立刻回房去拿行李，何柏知道她不喜欢住这种地方，所以也没拦着，径自跟着她拿了东西就去退房间，交款的时候才发现，刚刚的那顿饭钱已经付过了。两人相视无奈，知道肯定是杨晓斌干的但也不好再说什么，何柏只好打了电话过去，两个人客气了几句，这事儿也就算了。
第三十八章：琉璃の美
出了酒店，直到坐上了出租车何柏才知道乔洛里要去哪里。
琉璃の美。
那是在北街那个中等繁华地方的一家老西饼屋，地方不大不显眼，而且价格不贵，但是味道却出乎意料的很地道，最擅长的是牛角面包和各种水果蛋糕。店里的师傅是一个老太太和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以前上高中的时候他和乔洛里倒是经常来，不过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自打乔洛里高二出事儿离开之后，这家店也随之关门了。
相隔两年再来到这里，下车之前何柏本以为会物是人非，店面出兑或者改开其他店铺，可是没想到那家店虽然大门紧锁，但竟然依旧还是保持原样的呆在了那里。
某何付了车资又帮洛里拿了行李，然后两个人就并肩站着，乔洛里看着已经陈旧的招牌，淡淡问何柏“你就不想说点儿什么吗？”
“说点什么？你等我想想啊……”何柏放下行李微微一歪脑袋，然后没由来的就感慨了一段星爷的标准台词“我想说啊，曾经有一家超好吃的西饼屋摆在我的面前，我没有珍惜，等到失去的时候才追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此，如果上天能够给我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我会对这家店说‘芝麻，开门吧’。如果非要给这份想念加上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何柏就这样不急不缓的念完了台词，然后回头问乔洛里“恩……这样说够不？……再说我可就没词儿了。”
乔洛里被他逗得一乐，转身拍拍他的肩膀对他说“够多了，我可不用你等什么一万年，哝！有这个，咱们现在就能进去。”说着她手上一闪，一串明晃晃的钥匙就出现在了何柏的眼前。
此时的何柏已经完全被乔洛里弄傻眼了，但现在脑袋里转不过弯儿的他也只得提了行李跟上去。
推开门的时候，门上的天使铃铛还能发出清脆的响声，等进了店面，何柏发现里面的东西摆设竟然和当年一样，只是大多数地方灰尘很重，这让眼前的整体画面就像是一张老旧的照片，而自己也仿佛回到了两年前高中时光。
乔洛里知道何柏大概要惊讶好一阵子，所以也就没理他，自己拎着行李径自进了后厨的休息室，把里面盖在家具上的布小心的拿了下来，然后才回身去找何柏。
“怎么样？”乔洛里掐着腰走到何柏面前，笑眯眯的问着他。
何柏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回答“很怀念，不过我现在更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里的钥匙。”
乔洛里听了点点头，眼波流转，继而笑道“这个容易，不过，现在已经四点了，能不能先请你和我去一趟超市买点东西，然后容我回来慢慢的告诉你。”
对此何柏自然悻然同意，比了一个OK的手势，两个人就锁门出发了。
进了超市，乔洛里就直奔食品区，牛奶，蜂蜜，蛋糕面粉，板状巧克力，淡奶油……何柏在一边推着车子，一边看着这个女人轻车熟路的选东西。
“晚上你要烤蛋糕？”何柏看着一包五公斤的高级蛋糕面粉问道。
“烤巧克力牛角酥作为饭后甜点，你看怎么样？”乔洛里一边回答，一边把一块方形的黄油扔进购物车里。
何柏一摊手，表示自己对此没意见。不过既然人家都要大展身手了，拿自己是不是也该有所贡献？何柏看到鲜肉区有上好的牛肉，于是就凑到乔洛里的身边问“晚上吃辣炒牛肉怎么样？”
乔洛里想了一下，然后点点头，随后又笑着对何柏说“何大厨，我还想点个四季海鲜汤。”
“好——没问题。”何柏一抖眉毛，晚饭的菜单就这样敲定了。
接下来两个人换了战场，买肉，买海鲜，买各种调料，等出了超市的时候，杂七杂八的加在一块，竟然一人手里拎了两大袋子的东西，好在超市离西饼屋不远，街角拐一个弯儿就到了，不然真的走这一趟，还真要花些力气。
再次进屋，何柏拿了东西去后厨，乔洛里则拿了钥匙上楼，开了锁，把水电的闸阀都打开，然后下楼找了开关一按，这间黯淡了两年的小店就立刻亮了起来。
因为为了人少也为了安全，所以最后他们俩也只留了厨间和吧台的那三盏灯。流理台和装点台因为都是上好的钢面，所以灰虽然厚，但一擦就立刻光亮如新了，处理好下厨的位置，两个人就开始各忙各的。
工具一上手，何柏才发现，这家店虽然不大，可是不论是刀具还是杯盘，竟然都是质量上乘的好东西。就像眼前的这把刀，竟然是德国进口的！
“别看了，这里的东西都是我姥姥和我妈当年一样一样挑进来的，就算不是什么名牌，可也都是十成十的好东西。”
乔洛里看何柏对着菜刀发呆，就一边解释一边拿了一小块巧克力塞进他嘴里。
第三十九章：曾经的过往
何柏嚼着巧克力，然后转头问她“你姥姥和你妈？你的意思是……这家店……是你家开的？！”
“是啊，琉璃是我母亲的中文名字。”乔洛里一边回答一边把大块的板状巧克力掰碎放进玻璃碗里，让它们隔水慢慢融着，自己则转回身开始继续忙活其他的事情。
“其实我姥姥是CONRAD门下一家饭店的甜点师，而我姥爷是那家饭店的红酒供应商，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说我有点儿像混血儿么，老实说那个时候我是不太想告诉你，不过现在说说倒是也没什么了……我身上有八分之一的法国血统，来自我姥爷，他老人家的母亲是法国人，所以我的眼睛的颜色……恩……你明白了吧？”乔洛里说着回头看了何柏一眼，大大的眼睛在灯光之下竟闪现了深蓝的颜色。
“我妈是姥姥和姥爷唯一的孩子，她二十岁的时候才第一次和姥姥回老家，没想到这一走，我妈竟发现自己更喜欢中国，回去后不但不久又回来了，而且还打算长久居住，不回美国了。对此姥姥姥爷自然是没办法，于是就给她开了这家店，好在厨子的女儿手艺也不会差，这家店自打开了，生意倒也不错，再加上我妈她人很漂亮，所以，这家店也就慢慢有些名气了，可这生意一好，接触的人自然就多了，而在这些人中，想追她的人也不少，但我妈说她都没动过心，直到我爸出现，她才觉得自己找到了要找的人，可是两个人最终很老套的没能在一起，两个人交往了一年多之后，我爸因为家里的原因和我现在的义母结婚了，并且离开了这里。而我妈为此所伤，直接回了美国，后来没想到的是我妈回了美国竟然发现自己怀孕了，这样一来，她就更放不开了，她不顾家人反对把我生了下来，然后悄悄的独自一人带着我回到这里，一边照顾这家店，一边把我养大，可是当我十岁的时候，有一天一对老人竟然找上门来，他们说我爸结婚这么多年都没有孩子，眼下乔家也只有我这么一棵独苗，所以希望能让我回到乔家认祖归宗。当时我听不懂，可是后来我才知道，那两个人是我的爷爷和奶奶。
我妈考虑再三，最后经不住父亲出面求她，她没办法，也就答应了。从那天开始，我就真的成了乔家人。接着我母亲在这边生活了不到一月，就回美国了。我猜得出大概是乔家给她压力了，而这家店，也有姥姥的徒弟接管了。不过谁也没想到，我进了乔家三年之后，我义母竟然怀孕了，还为我父亲生下了一个儿子，这样一来，我对于乔家也就没什么用了，再加上直到两年前我出了那样的丑事儿，乔家收不了局，我那个时时刻刻防着我的义母自然就借着这个机会叫乔家放人，好在我姥姥这时候正好在这边，于是她就暗中让姥爷向乔家主动提出把我接回美国，并且又让我和乔家谈了条件，说以后我是自由身，要怎样，会怎样，乔家都不必负责。你知道的，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乔家人自然会答应，而我却也算因祸得福，重新拥有了自由不说，还能与母亲团聚。”
说到这儿，乔洛里不由自主的伸出右手去摸左手手腕佛珠下的那道疤痕，整个过程何柏都没说话，他只是将炒好的牛肉装盘，然后走过来轻轻抱了抱她，他知道，年少不经事的乔洛里所经历的这些东西已经远远不能用言语去表达。而那串佛珠也是当年他送的，因为两年前的那个夏天，他亲眼看到了一个女孩竟然不堪生活的压力所迫而选择了自杀，对此，就算是现在，何柏都很讨厌血，因为印象里的颜色太妖艳，气味也太过浓烈。
过了好半天，何柏才长叹一口气对乔洛里说
“洛里，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没有得到乔美女的回应，何柏以为她在哭，可是没想到低头一看，她竟然双眼精明的抬起头，然后伸手扶住了自己的脸说
“我说小柏，我都从实招了，你是不是也该以诚相待啊？”
幽幽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冷，这让还处于极度同情状态的何柏生硬硬的打了一个冷战，某何眼下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这个女人，变坏了……
说实话，何柏现在很想转移话题，可是他又知道，眼前的不是别人，她是乔洛里，这个人的固执顽强是不分现在和过去的，于是何柏叹了一口气，低头对她说“乔小姐，现在马上就要开饭了，所以，能不能等我们吃完晚饭我再跟你讲？”
第四十章：万事求全的伤感
于是吃完了饭，“乔式诚实与勇敢”这个游戏就正式打响了。
既然是饭后聊天，那么当然要以酒后吐真言为标准，为此乔洛里又特意出去买了一瓶58°的白酒和五罐啤酒，再搭上剩下的海鲜和一些零食，东西倒也不少。
何柏看着吧台上齐备的“聊天伴侣”，立刻认清自己是躲不过这一劫了，于是他也就只得祈祷自己一会儿不要死的太难看了，毕竟见识过一次乔洛里酒量的人都深深知道，这女人要是真喝起来，十个男人加起来恐怕都不是她的对手。
酒瓶被小心的旋开，乔洛里找来两个香槟杯，分别倒了一些酒进去，然后笑颜如花的递给何柏一杯，并对他说“对不住了，这个杯子已经是我能找到的最小的了，剩下的红酒杯都比它大，要不，那儿有啤酒，你喝啤的？”
何柏一边接过杯子一边冲她苦笑道“那到不用，我喝白的就行，啤酒我喝不惯，只是我看我还是先从实招了吧，我的酒量你又不是不知道，就你这个一杯我要是一口闷下去，估计就是对我上大刑把我千刀万剐了我都不知道。”
乔洛里听了笑笑没说话，她知道何柏没什么酒量，四十几度的酒二两迷糊半斤放倒，跟自己相比那是云泥之差，自己之所以会买白酒，也不过是考虑到好酒不伤身，万一酒后宿醉也不至于让他太难受。
讲不上什么先干为敬，何柏知道乔洛里的主要意图不在拼酒，而是想聊聊自己最近的事情，于是他抿了一口酒，开始讲事情的过往曾经。期间乔洛里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她也会时不时的问上几句，不过大多数时候是何柏在讲她在听。
酒喝得不多担架不住喝的时间长，刚开始还好，那半杯下肚他倒还算清醒，可是再添酒之后他就渐渐地开始迷糊了……
“洛里，你还记得小美人鱼么？”一个半小时之后的何柏望着眼前的高浓度液体，忽然回头冲着洛里笑了。“安徒生可以让小美人鱼变成人，却不给她声音，那样的爱情即便爱得再深也是没有用的，因为你爱的人就在你眼前，而他却不知道你爱他。就像是箫诚……我不能说……洛里……我不能说……”
乔洛里知道何柏是喝高了，可是她也知道何柏现在需要依靠说话来发泄自己。
看见何柏拿起杯子又要喝酒，乔洛里就伸手把杯子从他手里抢了过去，然后一口喝掉了。喝过酒的洛里眼神亮得吓人，她眯起眼睛看着何柏。
“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不能说？”
何柏被洛里看得低着头不说话，然后伸手去倒酒，酒杯被重新倒满，何柏拿起酒杯在手里把玩，洛里看他这样就知道他还在迷茫，于是决定快刀斩乱麻。
“小柏，你一直不肯说……就是因为箫诚有喜欢的女人了吗？”
何柏一听洛里这么说，原本放松的手忽然握紧了一下，然后拿着酒杯又要喝酒，却再一次被洛里拦了下来。
“小柏”洛里探过身子，把一只手放在酒杯上面，再用另一只手把他的下巴抬起来让他正对着自己，然后就那么看着他和他说“我觉得你有时间在这里借酒浇愁，还不如用这个时间和箫诚说出你心里的话……当然我知道这件事很难，但是小柏，你现在这样躲躲藏藏的，你就不怕自己将来后悔么？”
怕，他当然怕自己为这样的事情而后悔，可是……
“洛里……我哥喜欢的那个女孩子……我们是朋友。”
“所以呢？”
“所以我不能那么做呀！第一那样不道德，第二……我哥他不是同性恋，他该有正常的生活，我不想让他为难……那样太自私了。”何柏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他只是咬着下嘴唇，不再说话了。
“自私……么？”
洛里一边念叨着那两个字，一边慢慢松开自己的手，她知道眼前的何柏已经不能再喝了，于是趁着他还能走，洛里就伸手小心的把他扶进了厨房后面的休息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