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张静文用固定电话走了一圈人脉,短短一个半小时,事情就已经办了个差不离。
之后张女士对然没有胃口,但还是吃了点儿东西才独自赶往新区的房子。
下午四点,箫家母子已经对坐在了客厅里。
没什么出乎意料的程序,箫诚先是把他和何柏的事情大致跟母亲说了一遍,然后平静的表明了自己不会和他分开的意思,而张静文则是把上午对何柏说的那些话都搬出来跟他说了一遍,只不过她省略了自己找过何柏的事情。
“妈!你让我当交换生!这不是我申请的!”箫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最后只得把身子往沙发背上一沉,闷着声音回了一句
“我不去!”
张静文大概早就料到儿子会有这种反应,所以她也不着急
“儿子,别把自己当小孩子了,这个交换生的名额已经归你了,所以,现在可由不得你不去!……还有,你和何柏,必须分开!”张静文坐在座位上,用词肯定,态度上不给人任何回嘴的余地。
“妈。”箫诚皱眉。
“分开,别跟我说别的,没用。”面对儿子,张静文可是懒得客气。
“妈!我是真的喜欢他。”
“不行!”
“我不想和他分开!”
“不行!”
“我和他上床了!我们之间也是有责任的!”
“你放屁!”
张静文终于拔高声音起来,顺手拿起眼前的水杯,把里面的水全都泼到了萧诚的脸上,然后杯子被她使出十足的力气摔得老远,炸破在地板上,玻璃片散的到处都是,可是这样仍然不能宣泄女人心中的怒火。
“我告诉你,箫诚,我让你分开,这可不是求你,这是命令,你必须执行!”
“可是我不是您公司的职员,所以您没有权利命令我。”箫诚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神情忽然变得生疏离析。
张静文看到儿子这样,真的是气到咬牙切齿心口发堵,右手高高扬起几次,最终也没真的打下来,没办法,说到底,她又能把这个孩子怎么样呢,这是她的亲生儿子,即便她知道这孩子走了不归路,那又能怎么样呢!她第一不能掐死他,第二即便打,也是打在他身痛在她心。
细白的手掌就这么握紧了松开,然后再握紧,再松开。到了最后,张文静还是抱着手臂再次坐下了。但是她的眼神却变得让人难以捉摸。
“箫诚。”张静文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我再说一次,你必须跟何柏分开,你们不能在一起……”
“可是妈,我……”
“行了,你别说了,”张静文抚着额头“你的那些话说实在的,我听着都恶心,两个男人缠在一起,箫诚,你自己想想,这算怎么回事!再说,你难道就不觉得你自己太自私了么!我问你,就算咱家不要这个脸了,但往远了说,你何叔就何柏这么一个儿子,你这么做是要人家断子绝孙么!”
张静文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都没抬一下,中年女人把话讲完之后就起身离开了,临关门的时候,她从包里拿出一部手机放在架子上,随后平静的转回头,轻声对萧城说:“小诚,我再说一次,分开吧,就当是为了何柏,不然,就算两家撕破脸皮,我也绝对不会让你和他在一起的,不然我会觉得对不起何家,还有,不出一周,我就会让你哥就把交换生的手续办好了,所以,你这几天好好收拾一下,顺便想想,分手这事儿,是你打电话先开这个口,还是要我去找何柏,当然,如果你们谁都不说,到时候我让你哥亲自送你去机场倒也省事儿了……”
“妈,难道您就不怕我在那边再找么?”箫诚转回头,眼里带着某种决绝。可是他忘了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而自己的母亲张静文又哪是什么省油的灯,所以他随后就看到了母亲惨淡的笑容。
“儿子,你这是在威胁我么?”张静文靠在门边,神色平静的看着箫诚,然后摇着头笑了笑,她说“你随便,喜欢的话你就是在那边找条狗我都不管,反正事到如今,面子什么的该丢的早晚都要丢,我也豁出去,只是,儿子,你觉得你要是在外面胡来,到时候让何柏知道了,他又会怎么样呢?”
第十五章:分开
时值清晨四点,长长的夜开始消散,天边泛着微白,只是夜雨带着化不开的迷雾,让人看不清黎明。
何柏一个人坐在房间里,玻璃上结上一层水汽,他像是隔着一个屏蔽一样看着窗外。
已经是第三天了,之前母亲一直在不断的“开导”自己,她说自己对箫诚只是兄弟情义,她说只要分开就会知道自己还可以喜欢上别人,她说大家都有大好前途,箫诚和你只是都在固执,如果你先放手,那么他也不会再被家里为难,她说自己一直听话乖巧懂事,这个时候应该识大局,她说……自己这是病,该去看心理医生,她说分开……势在必行……,她说还有两天箫诚就要去上海了,如果他同意分开,那么后天他可以去机场送行……
何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抱住自己,作为交换条件,他明白如果自己答应,那么这次送行,很可能就是两个人最后相间的一面,可如果不答应,等箫诚离开了,那他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交换生,说得好只是半年,但谁也说不准这样的分开会不会由半年变成一辈子。
他不知道这个时候的箫诚会做出什么决定,虽然他知道自己的手机在母亲那里,听说只要答应分手,他就可以拿到箫诚的新号码。但他还在坚持,即使他也快要找不到坚持下去的理由。
“哥……”
我到底该坚持,还是该放弃……如果放弃,以后我还是否有资格见到你?
天光随着时间放亮,何柏又一夜未睡。
终于,在电子时钟五点钟嘀嘀的声响里,小孩儿打开门,走下楼,坐在沙发上等待母亲起床。
六点半,王雪梅走出卧室,何柏见到母亲之后,站起身,走过去。
“妈,如果分开,后天我真的可以见到箫诚么?”
王雪梅惊异的看了儿子一眼,然后试探的问了一句:“小柏,你的意思是,你同意和他断绝关系?”
“对。”何柏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过了半天才抿抿嘴巴对王雪梅说:“我要和他分开。”
有些话说出去就再也收不回来了,何柏把拳头,然后松开,对着母亲非常肯定的又说了一遍。
“妈,我要和他分开。”
和你分开,只为了再见你一面,哥,我这么做,你是否会怪我?是否会觉得当初不该选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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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七点,何柏拿着手机坐在沙发上,他的对面坐着王雪梅,小孩儿一格格的翻出那个陌生的号码,然后咬着嘴唇按下通话键。
听筒里依旧是绵长的嘟嘟声,明明带着往日的熟悉和温暖,可是何柏的手竟在这之中一点儿一点儿的变凉,那感觉就像每一声嘟响都在剥离他的灵魂一样。
终于,电话被接起,可是那边的人却没有说话。
何柏顿时语塞,大脑一片空白,但是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拿着手机,所以小孩儿只能继续在嘴唇上加力,直到尝到血的腥甜,他这才缓缓的对箫诚说:“哥……”
“小柏,你是想分手么?”像是知道他要说些什么,那边的人没等他把话说完就直接打断了他。
“……对。”何柏拿着电话,声音有点儿抖“因为之前都是我的错……”
“可是宝宝,那不是你的错……我喜欢你。”那边声音坚持。
“经过这几天,我觉得我们不该继续在一起了……”置若罔闻,何柏逼迫自己不去听箫诚的一切言语。
“宝宝,我爱你。”
“我不喜欢你了。”拜托,不要坚持,不然我怕自己会坚持不下去。
“宝宝,我很爱你。”
求你,不要再说了……求你,求求你……
“我要分手。”
“……”
长长的沉默,压抑的让人无法呼吸。何柏抖着左手,把电话放到唇边,像是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样,他维持着破碎的平静,安静的对着电话说道:“哥,我不爱你了,我们分手吧……”
眼泪,扑落落的从何柏眼里涌出,顺着脸颊流到手上,滴在衣服上,可是他不能发出一点儿声音,因为他答应过箫诚,自己不会在别人面前哭。
哽咽全都郁结在嗓子,与呼吸争夺着仅有的一点儿空间,窒息一样的疼痛直达心底,像刀子一样刮出一道道伤口,看不见,却比极刑更然人难以忍受,凌迟一样,煎熬着人心。
可是即便这样,何柏也还在等待,因为这通电话一旦挂断,电话那边的人就跟自己再也没有关系了,虽然母亲说过他们还可以做好兄弟,像以前一样,但他明白,其实那些都是假的,恋人之间如果真的分手,将来的结局也不过只有一个,那就是形同陌路,理由是我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你,面对和你曾经的点点滴滴……
终于,箫诚的声音从对面传来,他的声音干涩而缓慢,他说何柏,我知道了,那你以后记得好好照顾自己。
说完,电话咔哒一声挂断,再无多余的一字一言。
他说何柏,不再是其他的称呼,这等于他承认分手并屏退一切感情,这等于从此,他们之间再也没有关系,这等于,自己以后可能连叫他哥得机会都没有了……
听着听筒里急促的嘟嘟声,何柏忽然觉得生命的线就这么被剪断了,干脆利落,之后只剩自己鲜血横流,像是残垣断壁一样,遗留有回忆,却没有了半点儿生命力。
而另一边,箫诚挂掉电话,视线平移,就这么丝毫不带感情的看着张静文,之后他扔下手机,一句话都没说就上楼去收拾东西了。
两家的母亲都以为自己的儿子会问自己“这样可以了吧,”“这样你满意了吧”这样的话,她们开始的时候以为这就是最让自己伤心的时刻了,可是事实上,这两个孩子都不用说话,他们只要把失望和伤感写在脸上,做母亲的就已经受不了了,真真的大悲无言,此处无声胜有声,可说到底,谁都年轻过,作为过来人,两个女人又都知道时间的残酷,所以即便今天他们有这样的感情,但分开的时间久了,再深的感情也都会淡去。
望着儿子上楼的背影,张静文忍不住几次的做着深呼吸,女人现在基本无计可施,所以她只能祈祷自己的儿子有一天能够幡然醒悟,忘掉这一份不该有的感情。
当天中午,箫铭信被箫诚钦点同行,坐飞机飞回医大,箫铭信一路陪同弟弟办好最后的手续,之后哥俩又去了箫诚租住的房子,箫铭信一开始还诧异他为什么要回到这里,可是没想到,进了屋子之后箫诚就开始迅速的收拾东西,他几乎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打包放进了编织袋里。
忙忙碌碌一下午,箫诚最后把东西全都放到房门口,然后抬起头对箫铭信说:“哥,这些东西,要么你帮我邮回家里,要么,就找人帮我都扔了吧,至于房子,你是要等到期再退,还是现在就要我联系我的老师都可以。”
太过干脆利落,连箫铭信在一边看得都心惊,此刻连他都觉得自己这个弟弟真是狠得够可以,竟然连一点儿念想都不给人留。
“小城,那个……”箫铭信想说你们不管怎么样都还是兄弟,干吗要做成这样,可是话到嘴边,他还是改了词:“你,你就不给何柏留点什么吗?”
“留什么?”箫诚站在屋子正中央皱着眉头看着箫铭信“他的东西我都还给他,难道,我做错了么?”
额……箫铭信很是无语,虽然这是家里人最初的希望,可是说实话,与其面对这样毫不留情的箫诚,他倒更愿意看到那个为了何柏肯被自己打一顿的弟弟。
“是这样,”箫老眼睛四下看了一圈,顺便寻找着合适的词语“你看,这屋子里还有好多家具……”
“如果看着不顺眼,您就帮我直接处理掉就可以了。”箫诚站在一边,一脸的无所谓,似乎这房子根本和他没有关系一样。
“箫诚!”箫铭信莫名的有些想发火。可惜现在的箫诚跟本不想顾及他。
“哥”二爷声音冰冷“我后天就要走了!”
第十六章:相欠相还
没有多余的停留,直到时间定格在箫诚走的那天,两家人才真真的见识到了什么叫箫氏的彻底绝情。
箫诚坐的飞机是上午十点半的,何柏在家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去了,上午九点四十,已经分开一周的两个人头一次正面想见,箫何两家的人自然如临大敌,可是事实上,当箫诚看到何柏的时候,他的脸上什么情绪都没有,他既没有表现出惊喜,也没有表现出伤感,何柏自认可以掩饰好这种感情,可是真的面对这样冷漠的箫诚,他也还是忍不住咬紧了嘴唇。
机场大厅里不时的播报着各种航班的?起飞降落时间,何柏不知道该跟箫诚说些什么,所以只能站在一边看着他跟家人告别。
当告别一一进行完毕,箫诚终于走到何柏身边,何柏没想到他会走过来,所以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箫诚见状止步,然后平摊开手掌。掌心是那枚银白色的戒指。
“给你。”箫诚站在那里,依旧没什么表情。
“哥……”何柏诧异的抬起眼睛,怔怔的看着箫诚。
“我在那边会重新开始。”
箫诚淡淡的陈述着事实。
何柏望着那枚戒指,先是茫然,之后麻木的点点头,伸出手把那枚戒指拿了回来,过了好久他才尽量换了个还算好看的笑容。
“那你在那边加油。”
“恩。”箫诚安静的点点头。“谢谢你。”
似要转身,他又像想起了什么一样转回头对何柏说:“我走以后,你也回一趟那栋房子吧,我已经把自己在那里的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喜欢的你就留着,不喜欢扔了也行,反正都没用了,你自己随意。”
“那些东西对于你都没有用了么?”何柏终是没绷住,眼底犯了潮气。
王雪梅知道儿子到底还是割舍不下,所以想上前拉开何柏,但是箫诚比她更快一步,二爷忽然伸手,直接挑起何柏颈间的那道红绳,然后迅速借着寸劲儿拉断后面的结扣,之后他把那枚平安扣握在手心里,轻笑这对何柏说:“你不说我都忘了,这东西想来对你已经没用了,所以我拿走了。还有,记住我说的话。”
记住,记住哪一句?是那个房子里的东西可以随意丢弃还是那句客套的谢谢!何柏咬着嘴唇,眼睛红红的,脖子后面还带着刚刚绳子断开的勒痛,可是事到如今,他又能说什么,开始的是他,分手的也是他,他现在早就无话可说。
“……各位旅客,飞往上海的……”
广播里开始播报登机的检票信息,箫诚听了随即转身,何柏看着他跟张静文和箫铭信说了些什么,然后就直接往登机门走了过去。
仿佛再没看见他一样,何柏看着那个背影不曾留恋,不曾遗憾,甚至不曾回头。
他走的真干脆。
何柏拿着戒指站在原地,他看着箫诚检票,然后随着扶梯消失在视线的拐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