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铭信隔着院子往里张望,心说这家倒是不怕偷,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在。
不过五分钟后,他就知道屋里有人了,因为屋子里传来了吵架的声音。
要说他们也来得巧了,刚好传说中的那个闺女也在,吵架的正是这对父女,因为声音大,所以箫铭信听得真切。
两人吵架是为了钱,女儿说只给这么多,父亲则说这个跟当初说好的不是一个数。之后紧接着便是互相的谩骂,一边大骂白眼狼,一边还嘴老不休,前前后后吵了十多分钟,骂的都不重样,连关凌听了都摸着下巴说这人不怎么样,骂的倒是精彩的很。
又过了十多分钟,关凌在院门口跺脚,说老哥咱不进去么?这地方太TM冷了,再冻一会儿咱俩就不用找人直接立这儿当门神了。
箫铭信听了觉得俩人是等的差不多了,于是正打算叫门,可谁承想手还没砸到门上,那边土坯房的们倒是开了,从里面出来一个衣着相当骚包的中年男人,另外身后还跟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姑娘,那女人手里拎着一个名牌包,态度高傲的好像一只刚下了蛋的芦花鸡,关凌隔着篱笆看了一眼,立马认出那个男人就是照片上另外的那个男子,于是他眯着眼睛跟箫铭信说“哥,这么一看咱可来值了,跑一趟腿儿就抓全了!”
说完,这小子朝里头喊了一嗓子,那边人听得一愣,骚包男抬头细看,认出箫铭信后顿时大惊失色,也不管一院子的人就直接朝院子后头跑。
箫铭信看了瞪眼,想骂关凌几句,但无奈关凌这会儿已经绕着院子跑去追人了。
关凌当兵那会儿障碍跑军区都排得上前五,爆发力好的连他们首长都说这小子就是没进国家队,要是进了国家队稳稳就是一冠军的料。所以五分钟不到,那个男的才出后门没几步,就被关凌一拳挥倒按在地上了。
至于剩下的那俩人,老老少少自然都吓傻了眼。那个姑娘这会儿看到箫铭信顶着一张黑脸都不会说话了,结结巴巴前后就一句,大哥,这事儿跟我没关系,我啥也不知道。
箫铭信自然不至于跟一个小丫头计较这个,只叫她开门。
女孩哆哆嗦嗦把门打开,然后指着自己的父亲对箫铭信哀号,说大哥,我和这男人没关系啊,他赌钱欠了你的债,你找他啊!别让你兄弟欺负我男人!
箫铭信一开始听着还有点儿糊涂,后来等关凌把人带回来,几个人进屋茶话会了一下之后,这才弄明白这其中的关系。
前后听下来,那姑娘果然冤的不行,打小老爹有门修汽车的手艺,按理说该过得不错,可惜这人好赌,有多钱赌多钱,在外收了窝囊气回家就打自己女人,后来她娘忍不下去,抛下一儿一女嫁到别村了,弄得她和弟弟打小就抬不起头来,日子也苦的可以,后来她忍不下去进城打工,挣了钱不但供弟弟念书,这些年还帮父亲还了几笔债,但无奈狗改不了吃屎,她爹总是在立下誓言信誓旦旦之后又重进赌场,后来遇到现在的骚包男,有点儿小生意,肯养她,给她钱花,于是这个没被人疼过的姑娘就一心扑奔在这人生上,连勾带搭算是半贴上去的,说起来她也不过是想给自己找个依靠,但如今事实摆在眼前,她男人找她亲爹办杀人越货的事儿,回头钱还是经她手给的,小姑娘自然气得不轻,两头打两头骂了半天才缓过劲儿。
关凌那边听着觉得心酸,箫铭信却摸摸鼻子又给她上了回眼药,就见箫老大转头对着那个骚包男冷眼说你不咋地,但你老家的媳妇儿人可真不错,那饭店开得好啊,我们去南方旅游都听说过……
一句话不要紧,骚包男的脸顿时就白了,而那个刚消气的姑娘则是在一阵惊愕之后忽然暴起,抓过床上的一把小扫帚就没头没脸的朝着那个男人打了过去,一边抽一边哭骂说他是个骗子。
箫铭信在一边看着,等那女的打得差不多了,才低声呵斥让她停下来。
再后来,邻居听着这屋里又哭又闹又打又叫的怕闹出人命,就报了警,一屋子人最后都被请到了村委会的派出所。
村派出所的民警同志一看一群人就觉得头大,因为以前他们要处理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例如说谁家和谁家的女人吵起来了,谁家鸡没了一只,谁家牲口吃了谁家地里的苗子,所以面对眼前这幅情景,他们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办。
此时那个骚包男已经被自己女人打得鼻青脸肿,而箫铭信和关凌则戳在村委会门口虎着脸当门神,村长被这两位震得直差冷汗,回头和那俩个民警一交流,完事儿直接打电话报到镇里,还催的死急,一口一个人命关天,于是半个小时后,镇上的四个警察就开着面包车相当威武的来收人了。
眼见着要走了,这时候骚包男忽然哭丧着脸对最小的那个警察说:“同志,我那车还停人家院子后头呢,这咋整!”
关凌听了就笑,凑过来说:“那正好,民警同志,我们也有车,不如这样,你开他的车,我们的车跟着你。”
小警察听了就啐他,拿着架子说你掺和什么!一会儿你俩也是要上我们那个车的!
正嚷嚷着,那边一个当头儿的过来提人,关凌笑眯眯的凑过去,就见他和那个人低估了两句,那个人的态度立刻就变了。
之后就见关凌依旧笑脸,一边极为巴结的提那个人顺了顺警服,一边跟那人说行个方便。
再后来,等走的时候,还是三辆车,警局的面包,骚包男的QQ和箫铭信的大越野。只是司机都是警察,而箫铭信和关凌都坐在越野的后排。途中开车的那个小警察还不停的借着后视镜看他俩,等快到镇上了,那腼腆孩子才特兴奋的问了关凌一句,大哥,你,你们其实是便衣吧!?
关凌听了一愣,之后神秘的一笑,把手指竖在嘴唇间,然后轻声回答,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随后箫铭信就看到那个倒霉孩子仿佛知道了真相一样,激动的差点儿把他的越野小老婆啃到前面QQ的圆屁股上。
人到了镇上,事情就好办多了,关凌拿出警官证,在警局里打了几通电话之后当天晚上便消失了,至于箫铭信,人家倒是很配合,吃喝上有关凌的关照他肯定不至于挨饿,而在住的问题上就更简单了,特种兵出身的人还怕在这么良好的条件下休息不好么!?这不都笑话了么,所以到了晚上,箫老大也不管自己一身好衣好裤,裹了大衣蜷在椅子上便是一夜好眠。以至于第二天一队特警人马从城里赶来收押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顶着一副黑眼圈,唯有箫铭信,神清气爽的不得了。
第九十九章:
等回到本城,一切就全都交到了警察的手里,箫铭信当天回家休息了一下,傍晚接到关凌的消息说是这案子拔萝卜带泥,越查越复杂,因为这次除了他们箫家,竟然牵连到了本地的大户乔家和温家……
箫铭信听了皱眉,心说自己家可以说和这两户可谓远日无冤,近日无仇,这怎么人命偏偏闹到自己家人身上了。
回头他给张静文打了电话,问了问母亲家里有没有和这俩家犯冲的,张女士前后想想说不会,咱家和他们就没什么交情。箫铭信这才咬了牙。
俗话说的好,你不仁我才不义,箫铭信自认老箫家打立了门户就没吃过这么大的亏,所以这次他可不管什么脸不脸面,护短也好,骄纵也罢,总之他弟弟的命第一,其余的,都的给爷让路!
要说借刀杀人这一招不好,不过箫铭信却觉得这一条在不损人共利己的前提下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所以他在多方打听之后,知道乔春生一直在查这事儿,就借着由子直接上门,拿了那些东西直接摆在乔春生面前,顺带着,他还把那个骚包男的全部口供放了进去,里面包括乔林当年的车祸和乔洛里那件事的经过。这么做,摆明了是要个交代的。
乔春生当然不傻,看完那些东西当天晚上就给箫家打了电话,电话是张静文接的,那时候箫广雄就坐在张女士身边,可张女士睁眼睛说瞎话,说您有什么事儿就跟我说吧,我爱人不在家。
乔春生早就听说箫家的女人颇为难搞,于是皱皱眉头说是这样,笔录我看过了。
张静文听了就笑,脸上如沐春风,笑声却冷得直掉冰碴子,等笑够了,张女士才坐得四平八稳的开始刁难人。
她说听您的意思,您这是为了乔小姐的事情才打的电话吧。那我可以告诉你,笔录我家就那么一份,眼下全给您了,原件现在都在警局,您要是担心我们传出去,那倒是不必了,我们箫家不至于做那么缺德事儿。不过话又说话来,我觉得您也该明白,咱们都是做长辈的,我听铭信说你查你家乔洛里的那件事也有些年头了?哎,我明白,你这么做自然是心疼你家的孩子,而我们肯定也心疼我们家的,要说这次孩子的事儿啊,我说实话,我思前想后可都没想过我们家哪里得罪过你们,可你夫人现在闹这么一出,您说,我要怎么办?可怜天下父母心啊,都说做生意要和气方能生财,可这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不过别看我们箫家别的能耐没有,这护住自己孩子的本事还是有的,所以我想乔先生还是尽早给我们一个过得去的解决方法吧,我们外人倒是不爱掺和谁家的家事,但火要是烧到我们家,那我们也没有忍下去的道理不是,您说是吧?
乔春生在那边听着这些软刀子心里咋舌,不过念在对方说的实在是理,他也反驳不出什么,所以算是用一顿刁难换个安心吧,至少,他现在知道自己女儿的事情不会暴漏出去,而这就足够了。
挂掉电话,乔春生细想了一下,最后觉得这事儿还是得高调解决,毕竟,眼下还有苏萧何三家看着呢。
于是,第二天,乔春生直接约了温馨出来谈,结果事情一件一件的摆出来,温馨虽然脸色渐渐白下来,却一件都没否认,之后,两个人就坐在茶餐厅里,乔春生报了警,和她一起边喝咖啡边等警察过来。
进了警局后,温馨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供认不讳。案子从前到后她一共指使他人行凶三起,第一起她间接害死了她姐姐,第二起她想杀害乔洛里,第三起,她想杀掉箫诚或者何柏。只是自案子审理至今,她都不肯说出第三起行凶的动机。
而在箫铭信拿着审理资料回来的第二天,警局按要求也找了箫诚和何柏去录口供,到了那里,何柏一开始还紧张,后来发现自己没什么可回答的,也就放松了,回头等箫诚出来,他听说乔洛里和苏华昨天也来过了,就扒着一个女警跟她打听昨天那个姑娘的情况,女警说那女的没怎么样,那个姓苏的男人倒是失控了一下,把那个作案的男人凑了一顿。
“当时混乱的很啊,打得拉都拉不开。”女警边说边摇头,不过末了又对何柏笑笑,说“但那人活该啊,打残了真都不亏他。”
何柏听了眨眨眼睛,半天没抹过来,因为在他印象里,苏华一向是个笑眯眯的翩翩佳公子,武力似乎永远远离这个人,所以,苏华会动手打人,这在他眼里都有些神奇。
这个时候,温馨刚好被两个警察带着从办公室的一边走向另一边,她带着手铐,态度依旧优雅,只是嘴唇干裂,看上去相当的憔悴。
何柏和箫诚就站在过道的旁边,二爷背对着她,何柏则注视着她经过,而就在离箫诚五米的时候,何柏看到温馨忽然表情开始变化,她在笑,笑容诡异而疯狂,像是当年在医院躺椅上恍惚的那一眼一样,瀑布一样的黑发,鲜艳的唇色,苍白的面容……
紧接着,他看到温馨甩开身后的警察抄起旁边的一把木椅子狠狠的砸向背对着她的箫诚。
何柏顿时觉得呼吸都快要停止了,心脏一瞬间被握紧,他大脑一片空白,条件反射一样的伸手拉开箫诚,然后用身体把他护在身后,椅子落下来的那一瞬间,小孩儿只来得急合拢双臂挡在头上去抵挡,之后,伴随着一阵椅子破裂的声音,一震剧烈的疼痛也传遍了全身。
巨大的惯性让何柏直接向后跌倒,好在他身后还有箫诚及时抱住了他。
再睁开眼睛,何柏就看到温馨被好几个警察按在地上,她挣扎着,叫骂着,她怒瞪着他喊着你这个王八蛋,小杂种!你凭什么坏了我当年的事儿!王八蛋!要不是你!乔洛里怎么会活到今天!我的丈夫又怎么会和我反目成仇!都是你的错!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你这个死变态!同性恋!你该被火烧死!你不该幸福!你跟乔洛里那个小贱货一样!你们就该一辈子痛苦!你们都该下地狱!
嘶喊声刺穿耳膜,何柏看着几近疯狂的温馨,竟然忽然就冷静了下来,他靠着箫诚慢慢的站直身体,也不顾手臂上被木屑刺破的伤口,直接敛着眼睛看着她,问道:“所以,你要伤害我哥,好让我痛苦?”
温馨这会儿已经被警察从地上拽了起来,她睁大着眼睛笑的骇人,她说:“是啊,我原本是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让你恨乔洛里,如果你不认识那个贱丫头,你就不会失去他,怎么样,你害怕了吗!?你后悔了吗!”
“你疯了……”何柏淡淡的看着她,直到她笑容僵硬,再无表情,然后才转头拉着箫诚的手一步一步的离开。
关上那间办公室的门刹那,何柏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几近凄厉的哭嚎。可是,这些都已经像是他已经经过的那些事情一样,需要他彻底抛到身后,永远不再回头去看,去想。
等从警局出来,小孩儿才松开箫诚的手,这时候已经有血珠顺着大衣的袖口滚落出来了,箫诚感到手上湿粘,低头一看,手上一片猩红,顿时慌得不行,拉住何柏就要打车先带他去医院,可是何柏却固执的拽住他,然后就这么站在大街上,何柏抬头看着他问道:“哥,你能不能现在跟我说一句我爱你?”
“哎?!小柏,你……”箫诚愣住。
“求你,我知道我是在无理取闹,我也知道你应该是爱我的,可是能不能,能不能现在就对我说一次?”何柏的声音干干的,说出每个字都像是一个极为艰难的过程,于此同时,他的眼睛开始积累液体,那些薄薄的晶莹在阳光下耀眼的几乎让箫诚心慌。
“小柏……”
“求你,哥我求你……就这一次,好不好……”
“可,可以啊,何柏,我,我爱你。”箫诚下意识的投降,之后他看着何柏依旧看着自己,意识似乎都还是混乱的便开始解释,他说“哥,对不起,我,我不是不信你,我只是害怕,我只是想证明你依然在,真的,我只想证明你依然活在我身边。”
活着,我只希望你活着,何柏觉得自己现在该哭的,可是意外的,他竟然哭不出来,他觉得他现在其实应该是很想骂人的,因为他不明白为什么每次都是他在观望箫诚经历危险,然后一次又一次的体验那种惊心动魄却又无能为力的感觉。
别说你没事儿,别安慰我,别说你还好好的,真的,我不想说你自私,但是当你把熬过的伤痛当做一种徽章的时候,那枚徽章却把背后的刺成功的扎进了我的心里,所以我们看到你那些伤痕的时候,心态是完全不一样的,你看到是徽章的美丽,而我则不得不再回忆一次那种钻心的痛苦,所以,真的,我有时候都在想,你的那些伤害为什么不发生在我的身上,这样我就不必那么内疚自责了。
“哥,对不起。”何柏浑身发抖,不能否认他被吓坏了,因为温馨说的话虽然疯狂,却真的命中了他的软肋,没错,这个女人的计划是失败了,但是她的想法确是成功的,何柏太清楚如果她成功了,那么自己会和乔洛里变成什么样的关系,别说是后悔,就是反目成仇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那天何柏最终被箫诚带走,一路上二爷就那么一直拉着他的手,到了医院处理完伤口之后再把人强行带回家。
晚上何柏又被箫诚强行留宿,临睡前,二爷奢侈的放了一大浴缸热水,抱着何柏窝在里面,何柏这会儿早就冷静了,小孩儿扒着浴缸转头,理亏的问箫诚,“哥,我今天是不是又任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