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去亲戚家住，都是你先洗澡然后放好水给我用。”季扬顺淡淡说着，叙述一段曾经习以为常的过往。每去到一个陌生的场所，都是季扬和先转过一遍，才再回头带着他。那般依赖，好像从母亲的角色剥下一层外皮，缝合在长他四岁的亲哥哥肉里。
“那是以前。以前你还小，现在你长大。”季扬和侧过身，负隅顽抗。
“长大你就可以不管我了么？”
季扬和一愣，这说的什么话？！可惜没给他反应机会，季扬顺突然发难，出力将季扬和往旁边一推，季扬和来不及站稳，手肘一阵拉扯弯曲疼痛。季扬顺用刚才那件T-shirt把季扬和的双手反绑死在短木梯上，连接上下铺的阶梯，季扬顺像练习过几百遍一样熟练，毫不容情。
季扬和突然遭袭，他使劲挣扎，连带书桌也像遇到大地震般晃动，笔筒、书本等杂物全东倒西歪。
“你干什么？！”
季扬和愤怒质问，可是，他却看见季扬顺的表情变得很奇怪，目不转睛的眼神直盯着自己，带着极为毛骨悚然的诡异。
“没错，我长大了。”宽大的手掌摸着季扬和的面容，像在确定什么。季扬顺的身体覆上他，一个迷途的孩子般茫然，却没有半分松懈。“我比你高，比你壮。我有力量……你答应过我，无论如何，你不会不要我。”
季扬和惊恐地望着自己的弟弟，陌生得让他根本认不出。
“你、你放开我。有话我们慢慢说，你先放开我。”
似乎很是不解地皱起眉，季扬顺稍微歪着头，但看在季扬和眼中，早就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天真可爱。
“慢慢说。”就这这姿势，季扬顺前倾着将脸低入季扬和的肩窝里，后者急偏过头向另一边，何奈气息仍不断搔痒着他颈子上细细汗毛。
硬将季扬和的脸扳过，距离近得鼻头触到脸颊。季扬顺看进季扬和惶惶然的眼，“慢慢说，要说什么？你早就不肯和我多说一个字。不论我多努力，多拼命。”
然而，季扬顺下一句话更将季扬和的恐惧推上最高点。
“反正你厌恶我，那么，我也不必再装乖下去。”季扬顺捏开他哥哥的嘴，毫不犹豫的吻下。
季扬和脑筋一片空白，嘴巴里正搅弄的舌肉好像是别人做的事，与他无关。季扬顺热切地舔舐着，不放过口腔内任何一处敏感，手掌捧着季扬和的脸，宛若狼吞虎咽，又好像是要将他这么多年来的委屈及浓浓思念全都灌注。
“哥……”
呢喃着，然而被呼喊的对象却如当头棒喝，猛地惊醒！季扬和抗拒着把头转开，季扬顺却紧跟不放，五指揪紧他的头发，逼他仰起脸承受发狂的啃咬。季扬和被吞咽不下去的口水呛到，季扬顺一样不肯放手，恶狠狠讲：“吞下去！从小到大，我吃你多少口水，你又吃我多少？”
季扬和痛苦挣扎，想抬脚用力踹开他。没想季扬顺好像没感觉一样，反而趁机挤进他两腿之间，甚至……
“嗯——！！”
季扬和的声音被弟弟吃掉，下体隔着布料落入他人之手，猥亵地搓揉。
“放手！……我是……我是你哥！”
然而，回应季扬和滨临崩溃的哀告，却是季扬顺充满欣喜的宣示。
“哥，你硬了。你有感觉，你不讨厌我碰你。”季扬顺变本加厉，把扣住季扬和下巴的手松开，反而往下由衣摆边缘伸入躯体内摸索。季扬和得到暂且释放，立刻偏开脸。季扬顺依然追过去对嘴贴住吸吮，含糊而肆无忌惮的说：“不喜欢就咬我，你咬我……”
窜入嘴里的滑溜带着侵略般火热，季扬顺不知道，季扬和被反绑的掌心中已渗出点点血迹。他必须花多大的力气，才能不让自己饥渴地投入回应，这是他死都不敢妄想的梦。
怎么可能讨厌？怎么可能舍得……
“……哥？！”
季扬顺首先发现异状，吮入舌尖上的苦咸让他回神。退出被蹂躏红肿的嘴唇，季扬和满脸泪水，端整的面容纠结而扭曲，喉中辗压出难以自抑的沙哑。
“为什么哭？被我碰这么恶心么？！”季扬顺双目赤红，声音同样透露着苦哽。
季扬和无力垂下脑袋，宛如濒死的天鹅。“你……为什么……季扬顺你为什么！！”他喊着，这个人是他的弟弟。扬和，扬顺。走到哪里，没有人会猜错。
季扬顺双手捧起他哥哥的脸，熟悉到闭上眼就能浮现脑海。一笔一划，喜怒哀乐，那么鲜明。
但是，这个问题，他或许永远无法回答。
“哥……”强势的霸道中多了小心翼翼，季扬顺偏头贴着季扬和的脸，感觉连他们绝望的泪液也汇流在一起。带着一种怀念，更多是懊悔的口气，他说。
“国中你就开始疏远我。没有理由，我找不到任何理由。为什么，我最敬爱的哥哥，突然变一张脸，说他最厌恶的人是我。我试过，所有一切我能试的。结果你考上大学，就马上搬离开家去外面住。那一天，我偷偷跟你到公车站。我看到你松一大口气，我听到你说，你终于自由了。当下我就决定，等我长大以后，一定会追上你。我要让你再也没办法，像丢掉垃圾一样丢掉我！”
季扬和完全不知道弟弟竟然跟出家门，他以为弟弟在学校上课。
季扬顺歪了歪嘴，牵起脸部肌肉扯出一个难看的笑。
“很意外是不是？就在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我梦到，我把你压在下面，像女人一样干到你射出来。”又干笑几声，鄙夷万分的讲：“你在梦里面非常配合，你对我笑，你说你要我。但是我醒了，我马上就意识到，那只是我做的梦。”
季扬顺哭丧着脸，像小时候被同学欺负，跑回家找哥哥帮他出头一样。问：“哥，我变态吗？我只想要你而已，我是变态吗？！”
季扬和心痛得要碎裂，他忍耐不了。
“你放开我。”
“我不要。放开你又要跑。”
“我不会，我骗过你么？”
“你有！”季扬顺一副很想咬断季扬和脖子的表情，指控：“你说你不会不理我！”
那么幼稚的话语，听在季扬和耳中却心疼得不得了。
“那个不算。你放开我，我不会跑，说到做到。”
季扬顺将信将疑地慢慢解开束缚住季扬和的T-shirt，得到松绑的季扬和根本站不住，随即瘫坐在地上。
纵是如此，季扬和仍不忘记抓住季扬顺，尽管从前俯视的角度转变成仰视，然而不变的是，季扬顺永远是他最重要的弟弟。
“你不是。听到没有？你不是！”
季扬顺与季扬和一同跪坐在地，他抱住自己最重要的哥哥，低头靠在季扬和肩膀，彷佛没有比这里更令他觉得安全的场所。
“我想过了。”他缓慢说着，好像天边流动的云，确实而坚定的前进。“不管你当我是什么人，只要你敢再背叛我，我就告诉爸妈我们两个的事。除非，你连爸妈都不在乎。”
季扬和全身发冷，他不知道当年的作为反而造成反效果，竟然将季扬顺逼迫到这种地步。更应该说，他从没有想过，自己之于季扬顺，之于这个弟弟，是多么重大的存在。
“我、我是你哥，亲哥哥……就算都是男人，同性恋已经不可能被原谅了，你跟我……这个是乱伦你懂不懂啊？！”季扬和只能像鹦鹉一样重复着单薄的事实。
面对季扬和的剖析，季扬顺非但不为所动，还更理所当然的回答：“是亲哥更好，这样你永远离不开我。只要我们是兄弟，住在一起感情再好也不会有谁怀疑。你和我，是生命的一半。你的血肉就是我的血肉，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会比你我更属于你我！”
季扬顺着魔一般爱抚着季扬和的身体，季扬和本能地想后退，却被背后的阶梯挡住。
“哥。”季扬顺遗憾且无奈地喊着，“不要逼我绑你。哥，让我亲，我忍好久……小时候你就不太愿意。”
季扬和立即抬手挡住季扬顺靠近，后者不再使用暴力，却换了另一种更为残酷的方式。
“对我好一点。否则，我不知道会不会忍不住跟爸妈讲。我爱你，哥。”
季扬和闭上眼，任由滚烫的眼泪滑落脸颊。止不住痛，更止不住……
甜蜜。
第十一章：破口（下）
季扬顺第一次在学校认识到哥哥这个词，那已经是很理所当然的事了。
哥哥会把最红最甜的西瓜尖让他咬。
哥哥会陪他看已经看过好几次的卡通，然后在等广告的时候，拆乖乖给他吃。当然，乖乖里面的玩具也是他的。
买新的拼图拼不到一个礼拜，只要甩给哥哥，过几天哥哥就会把它们通通拼好，还在背面用铅笔照顺序写上1234号码，以后再被他打乱的时候，可以小小作弊。
他的点心是他的，哥哥的点心也是他的。
晚上睡觉被蚊子咬，他可以把哥哥摇醒，让哥哥打蚊子他继续睡。
在他还小的时候，生日蛋糕上面插的蜡烛，他从不先许三个愿就直接吹熄。
为什么要许愿？他记得很清楚。他说：“我有哥哥，为什么要许愿？”
爸妈笑着说，因为还有很多很多事情，是哥哥做不到的，所以才要许愿。
那一年生日他在大哭当中度过，生气的连蛋糕都不高兴吃。
他很生气。他的哥哥是最厉害的，不准别人说一句坏话。爸妈也不行。
逐渐长大以后，季扬顺不敢再那么调皮。但赖皮那是另外一回事。
季扬和开始管教他。告诉他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捡石头丢小狗不对。下雨天故意踩水洼不对。
不吃红萝卜不对。不乖乖睡午觉不对。
做错的事情永远比做对的多。刚开始很不服气，有一次恼羞成怒回嘴：“你凭什么管我？！”
就那一次，他再也不敢了。
季扬和气的脸色发白，他说：“因为你是我弟！再怎么坏还是我弟！”
紧接着放寒假回南部乡下过年，于是季扬顺只能眼巴巴看着季扬和带着堂弟堂妹放鞭炮买零食，家门进进出出，可是完全没自己的份。
他彻底被当成空气。强烈的不安全感与不甘，让他只想把堂弟妹抓起来暴打一顿出气。
季扬顺很想这么做，但他没有。可倒霉的是他亲眼看见小堂弟摔跤，哇哇大哭把大人都引来以后，茅头却指向自己。
当时季扬和也来了，第一眼就扫向季扬顺，目光中的质问与严厉像一把刀那么利。季扬顺委屈了，他憋住发热的眼眶只对着哥哥大吼：“我没有！不是我！”
季扬和眉头一皱，马上站到自己弟弟身边去，背脊挺的直直面对那些大人们，说：“不是他。他只是刚好经过而已。”
只是婶婶怎可能饶过季扬顺，罩头劈面就骂，极是难听。季扬和侧身抱住弟弟，不让他看母夜叉的嘴脸，这举动无疑更是挑战所谓长辈的权威。然而季扬和就是站着随便婶婶如何责骂，也紧紧搂着季扬顺不放手。
一个五岁，一个九岁，牛一样倔。
幸好，最后由奶奶问出个所以然来，才洗清了季扬顺的不白。原因很可笑，因为堂弟想要霸占季扬顺的哥哥。
两兄弟手牵着手回房间，又亲热地一块坐在床铺上。季扬顺脱掉鞋子爬上床抱住他哥，继续他大大的委屈。好不容易等到人来，不发挥一下怎么甘愿。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骗你？”
“我相信你还不敢说谎骗我。”季扬和满无奈，弟弟挂在他身上重的要命。
然后，然后，季扬顺向他哥再三再四的强调。
“哥哥是我的。我的哥哥。”
他不要季扬和不理他。那太恐怖，太孤单了。
“我再也不敢了。哥哥我给你管，你管我好不好？”
看着弟弟圆滚滚的大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随时水龙头准备要出水，季扬和只得点头答应。手一往爸妈的行李袋指，说糖果饼干都在那里，你自己去拿，不可以一次吃太多。
季扬顺两眼发光，跳下床也不穿鞋子，立刻从行李袋挖出一包塑胶袋，里面装的都是这几天，自己只有看的份的零食。这才知道原来哥哥都有帮他留一份，并没有真的忘记他。
季扬顺再度一蹦跳上床把季扬和往后扑倒，像一条欢快的小拉不拉多猛摇尾巴。
“下去吃你的东西！重死了！”
“等一下，哥哥先陪我玩！”
手足之情便是这样一点一滴的累积，累积到他们日后无法想像的程度。
终至溃堤。
季扬和睁开眼，仍然是一片黑暗，看不见前方的路。季扬顺却不肯松手，像好不容易得着心爱的玩具般，将哥哥抱在怀里，手掌抹过对方泪湿的脸颊，又留恋地用嘴唇一下一下印着。
他变得多话，变得絮叨。细细数着从前与今日的不同，时而暖暖怀念，时而愤愤不平。
他说，哥你对我真好。又问为什么不能就这样一直好下去？
然后终究要归于一道无解的题，他喃喃着。
“哥……你理我吧。”
不晓得过了多久，季扬和呆滞的眼珠子轻轻一转动，季扬顺的心立即提到嗓子眼，下面有簇簇野火在烧。
季扬和张开嘴，主动的被动的唾液乾巴在唇边。一扯，裂的人生疼。
“我不会不理你。”季扬和终于抬眼望向季扬顺，对方的渴切一如幼时，又多了些许不同。
然而，不变的事实，不会变。
“只要你还是我的弟弟。”
“我当然是，我们”
“不可能。”季扬和截断季扬顺未出口的下半句话。刚强，决绝，好似预知了自己的终结。
“真有这一天，我会死。”
季扬顺收紧手臂，像要将季扬和活活勒毙一样。季扬和只说完他要说的，就如蚌壳般，死死守住自己最后一分阵地。
可是，季扬顺这时忽然笑了起来。眼底的疯狂显而易见，面上却极其冷静。
“你忘记了？我念医学院。我会有很多、很多药，可以把你好好的养在我身边。”
季扬和闪烁着慌张的眼神让季扬顺非常满足，他更进一步。手指耙梳着季扬和的发，心想若是在大太阳底下看得更清楚，深到偏黑的咖啡色，和自己的一样。但是，他总觉得季扬和的看起来更温暖些。
“昨天晚上，你全身赤裸躺在我怀里。从头到你的脚趾，甚至是最隐密的位置，我都舔过一遍。你完全不知道。”季扬顺得意且恶毒地说着。
“我看你看了一整晚。哥，你睡得好吗？”
季扬和难以置信，他确实觉得奇怪，但打死他也不可能想到竟会是……？！季扬和不禁颤抖，这个弟弟实在太可怕，太不可预测。他根本不敢去想像，昨晚会是什么样的情境。
“不怕。”季扬顺含住季扬和的嘴，苍白干涩。他一点一点慢慢舔湿了唇瓣上的细小纹路，好像完成一项最细致的描绘。额头抵着季扬和的，缓声说：“哥，你教会我很多道理，现在我都用到了。你说人，因为无知所以恐惧。我不害怕，所以你也不需要怕。我知道你，你知道我，多好。”
季扬和摇头，逃避地阖起眼，他不愿再看见季扬顺。那是他的弟弟，他的心魔，他的情与爱。
不晓得是谁更像一个拒绝长大的孩子，用尽全力紧抓住岁月的曾经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