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析没有表情,一眼望去,他整个人的气息都波澜不惊,尽管此时唐络敢肯定,销魂已经毒入七分,可看风析的情形,似乎只要他不让此毒发作,销魂就对他形同无物。
“还记得那个撞你的那个孩子吗?呵呵……”唐络眉宇间泛着轻蔑,细下声慢慢才说道:“唐某对风析的仁慈可是钦佩得很啊……此刻知道那孩子双手带毒,不知风楼主是否后悔那一扶?”
第七十六章:南天与秋色,气势两相高。
“是么……”风析低垂下头,看着脚下湿润的泥土,眼前浮现出一对生气勃勃明亮如辉的眸子。他忽然笑了,“是你安排的吗?
“不错。”唐络放声笑道,“多亏风楼主那充满仁慈之心的一扶,否则要在你风析面前下毒还真是有点麻烦……”风析不再听下去,冷冷打断了他,“那孩子呢?”唐络挑眉,嘴角噙着笑,似是讽刺事到如今才想起追究的风析,道,“孩子?自然死了……只要身在唐门一天,他就终身是唐门的人,能够为唐门做出贡献,他死而无憾!”唐络的声音渐渐拔高起来,“风析!这十几年来,你处处与唐门作对,江湖中别人不知道,但我却清楚,是你一次次派人手压制唐门!!四年前武林大会,如果不是你从中作梗将我儿打成重伤,武林盟主之位,本该是属于我唐门的!”唐络双眼通红,说到激动之处一手掀开了脸上的黑纱,露出一张瘦削的,与唐纤却有两份相似的脸庞。只是这张脸此刻毫无唐纤的优雅高贵,只有刻骨的怨恨,远远看着有种说不出的狰狞。
雨水瞬间打湿了他脸,声音四下里回荡开来,听在耳边竟有了回音。一想到四年前自己的儿子被风析打到残废,唐络怒从中来,“我本该四年前就杀了你!风析!”
风析平静地听完,脸上无一丝表情,风雨模糊了他那细致美好的侧脸,轮廓隐在夜色深出看不出喜怒。
偌大的竹林间,只剩下雨哗哗而落的声音。
“说完了吗?”过了会儿,风析缓缓问道。唐络尚处悲愤的心情一时间回不了神,竟是愣了愣,“你说什么?”风析不答,双手一挥,只听“叮”地一声,被从中断开的白玉横锁瞬间合二为一。风析左手握着长链,右手垂在身侧,踏前一步,冷冷扫了四周二十七人,沈声道,“我问你,说完了吗?如果说完了,就给那孩子赔命吧!”话还未尽,人已飞空而起,莹润如光的玉锁似乎感应到了风析的怒气,真气流走在整条锁链,带出一股凌厉的杀气。唐络被风析的气势所震,回过神来,不禁恼羞成怒,大声呵道,“给我上!我不信你风析今天能从这些死士手中逃脱!”
唐门禁止以毒控人,这三十年来,唐络隐身匿迹才精心培育出这二十七人,此次统统被召唤出来对付风析,可见唐络对风析恨甚。
这二十七人行动之间无声无息,却似心有灵犀,每一个动作都仿佛苦练了千万遍,二十七人同时提剑相抗,雨水几乎被喧嚣开来的真力凝结在空中,形成一弧透明的雨帘。
身陷二十七人剑阵,风析形如矫燕,白色衣影在雨中踏足轻点,他轻功身法高明至极,虽眼下不如往日十之一二,但此刻风析拼了全身功力,却也绝非泛泛,刹那间已奔出一丈开外。这二十七人虽为死士不知疲累,但武功深造终有区别,风析这一奔,已将一半人抛在身后。眼见时机成熟,风析不再耽搁,突然转身,身后七柄长剑已来到门前。风析向后平仰,提气跃起一脚踢开,“当当当”三声响起,又有四剑朝他袭来。风析足下生风,脚尖轻点剑尖,使了个千斤重,一名黑衣人吃不住重力,剑尖下沈,风析弯腰一把扣住那人脖子,手下使劲“哢嚓”一声,握碎了他的喉骨。见一人瞬间命丧风析之手,另三人同时大呵,眼花缭乱的剑法朝顿时朝风析罩了下来。风析深吸一口气,掌心凝聚气真力,直透长链,白玉质地的锁链如同有了生命,通体碧绿,色泽妖艳之极前所未见。玉锁横天连绵不断在空中盘旋,几下便扫开了剑势,见剑招瞬时变老,三人立刻撤剑退后,之前三人已冲进了剑阵。风析冷笑,左手长链急速而去,三人同时举剑挡下攻势,而风析已堪堪来到三人跟前,右臂振袖一卷,一股灼热如焰的真力铺面而来,风析朝中间那人伸出一掌,这一掌速度并不快,却气势如虹,那人毫无意识,只知道有攻就要守,伸手与风析对了这一掌,顿时一大口鲜血从嘴里喷出,溅得风析一脸血污。风析一招得势,不再恋战,翻身一脚将他踢倒在地上。
这时被风析远远抛在身后的二十名死士已追了上来,唐络跟在后头,瞧见地上的两具尸体,风析下手之狠他所料未及,顿时怒极攻心,硬是从嘴里蹦出了几个字,“风楼主好毒辣的手!”
风析轻喘了口气,只见他收起了长链环于腰间,然后慢慢弯腰拾起地上两柄长剑。
“比起你,真是唯恐不及。”风析轻声说道。此刻他双手握剑,脸上已不复往日的温情与柔和,满脸是血的他,湿黑的长发粘附在额头脸颊两旁,从来温柔如水的双眼已经被冰冷的寒意取代,被这样的眼神凝视着,唐络竟觉得心慌。
传言中,仿若风一样来去自如的人是那般风华绝代绝世无双,有幸见之的人无一不感叹他的从容举止儒雅风范……可曾想过有今日的眉目肃杀,宛如索命的罗刹?
“给我上!”唐络震怒的声音在狂猛的雨声中不堪一击,风析听罢只是淡淡牵扯了嘴角,勾勒出一抹轻蔑的微笑,便瞧见他右手缓缓摆出一个起手式,剑身因内力微微震动,发出一阵“嗡嗡”声。
风析呵出一口冷气,一字一句念道,“一片花飞减却春……”才道一半,二十五人同时动手,顿时刀光剑影缭乱在竹林之间,风析身陷剑阵,白衣飘渺如仙,“当当当当”刀剑挥舞的声音不绝于耳,“风飘万点正愁人。”声音随着雨声落下,风析左手长剑朝前笔直一排横劈了出去,前方十里的竹林纷纷被斩断倒下,“哗啦啦”一阵声响,已有两人不慎之下被断竹压到了臂膀,正要起身避开,风析的剑光已追到二人胸口前,风析眼睛不眨一下,挥剑横腰斩下,地上立刻多了四具残缺不堪的尸块。
似是被风析毒辣的手段所激,剩余二十三人同仇敌忾,人人竖剑于胸,似乎默念着剑诀,风析却不等他们摆阵,左右手长剑微微下垂剑尖交叉,一道冷凝的剑气迸出,“袖中正有南风手,谁为听之谁为传……”这是倾风二十四式中最狠毒的第八式,比起之前气贯如虹的第一式,这一式凌厉残酷,堪称御剑之术。风析双手大开,如疾风掠过,瞬时冲进了二十五人中,所过之处惨如地狱,只见他左手为攻右手为守,将接下的十二招剑招统统如数奉还,折射出的剑光令天光地亮,一阵晕眩的攻势后,十一人倒地,而风析遥遥站在中间,浑身是血,也不知是否受伤。
唐络被满目猩红震得发不出一语,眼见多年心血转眼一半付之东流,唐络从怀中掏出五枚银针,朝闭目缓气的风析射去。风析听声辩向飞身而起,离地足有三尺之高。他长袖一卷,五枚银针被风析接在指缝之间,然后以眼还眼,“擦擦擦”,五枚毒针尽皆没入五位死士眉间,身手之快之准之狠令唐络怒目圆睁,几乎就要再呕出一口鲜血来。
还有七人……风析心中默念,飘然点足于细长柔韧的竹上,触目惊心的血丝从他嘴角慢慢淌下。
这二十七人武功各有高下,虽然是死士,却是被唐络用毒强逼所致,罔顾他人苦痛,眼下这些人武艺根基还是薄弱,哪怕摒弃了五感,也还不是自己的对手,只是眼下……自己体内功力只剩不到二成,这几年的清心寡欲调理的确让身体恢复不少,可是……风析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必须立刻拿下此人!“销魂”的确能在短时间内提高内力,可是对五脏六腑的侵害却是毋庸置疑的,刚才一阵速杀令他胸口仿若炸开般的剧痛,只是他掩饰得太好,唐络尚未瞧出破绽。
唐络远远望去,风析修长的身影在碧绿的竹林间随着竹枝款款摆动,却稳稳立于其上,只觉似乎无论处于何种境地,风析如同此情此景,永远都会立于不败之地。
“好一招‘袖中正有南风手,为谁听之为谁传’……”唐络喉结滚动,漫出一阵低沉的笑声,“这招御剑之术的确狠辣至极,想来即便是当年的剑圣武尊都未必能在你这招之下全身而退……呵呵,可惜了,杀敌一千自伤八百,风析,你此刻只怕也不好受吧!?”似乎应证了他的猜测,话音刚落,风析一口血来不及咽回便吐了出来。鲜血被大雨冲刷成一片惨淡沾染了他一袭白衣,全身斑斑点点数不尽的血红,在这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的夜晚,形成一幅可怖的景象。
眼见风析受伤不轻,唐络放声大笑道,“你终究也只是一个人,想凭一己之力遏制唐门,螳臂挡车,此刻就是你不自量力的下场!唐门必要在我手中重振昔日之威,风析,你就好好尝尝什么叫做腐骨穿心吧!”说完,唐络探手入怀,从衣襟内取出一截半指来长的灰色东西,状似磨墨所用的墨锭。唐络自掌心缓缓聚集起内力,手力的墨锭慢慢燃烧出一丝烟雾,烟雾才绕过一周便被大雨浸湿压进湿重的泥土里,顿时馨香四起,剩余的七名死士突然双目泛红,喉咙里发出“哧哧”的声音,同时举剑朝风析冲来,三人一人一剑将风析所立之竹劈成了四段,风析飘身而下,不及落地,另四人已拈了个剑诀朝风析攻了过来。
风析左手扬起,剑风伴着潇潇大雨立斩而去,这一斩干脆利落,没有一点噱头,纯粹地单凭内力决胜负,七人大喝一声,七把长剑交错,剑尖凝聚在一点,堪堪将风析的剑势挡住。
“博禽俊鹘横空去,”风析敛眉,右手剑疾出,速度之快仿若闪电,倾风二十四式第十六式没有了之前第八式的霸道,却灵动如风,迅猛如虎,这一式仿佛万千变化尽在其中。“卷雨狂风掠野来。”点、挑、转、刺、他一身白衣虽在风雨中显得势单力薄,长衣宽袖却行云流水般在人影中闪动,独特的香味随着他迎风飘舞,渐渐随着真气蔓延而四散开来,隐隐有将唐络方才燃起的诡异馨香压制之势。一轮剑招拆过,七人中中已有三人呼吸渐喘,似乎这样不停歇的剑势已经令他们疲于应对,被毒侵害的身体本就不是风析的对手,强自攻击也不过是唐络一厢情愿。风析深知他们对疼痛毫无反应,索性招招下了杀手,每一剑都攻向人体大穴,一心速战速决。
眼看七人中三人又将不敌,唐络拾起地上的长剑,加入了剑阵。唐门中人的修为在江湖不过排行中流,若纯粹只论武艺并不算出奇,只是他们一身毒技令人防不胜防。风析见唐络朝自己一剑刺来,幽深的瞳孔骤然紧缩,不再拖延,左手剑攻势毫不停歇,一招招越发狠毒,右手剑抵下唐络攻击,反手一推,一个大转身逼退了唐络后,左手一招“潇潇雨歇”凶狠地刺进一人后心,风析抿起唇角,肃然的脸上再无悲悯,鲜血随着风析的拔剑喷溅出来,陡然间一阵冷风掠过,风析警觉,低下头,堪堪躲开背后三剑,飘身转剑反手展臂朝身后横空一划,顿时身后两名死士身首异处。风析左半身全是鲜血,血随着剑尖一路滴去,整个人仿佛被生生分割成两半,左即杀戮,右为守护。
剩余四人似是被风析一连串狠毒至极的杀招震骇,两人突然发狂似用身体扑向风析。风析未料他们竟在无意识下选择同归于尽,不防之下被扑倒在地,而双手长剑已经刺出,两人沈缓的呼吸吹在风析耳边,慢慢归于寂静。风析还来不及叹息这不要命的法子,抬头只见剩余二人双剑朝他刺了过来。风析被两具尸体压住一时动弹不得,而剑光已然掠到眼前,千钧一发之际,风析突然大喝一声,左手拼劲全身功力朝压着自己的劈出一掌,那尸体被打得朝前飞起,挡下致命一剑,然而风析未料右手长剑竟被那死士临死前牢牢捉在怀里,风析拔剑不能只得弃剑,翻身往右滚去,但终究避之不及,一剑没入风析右侧腰际。顿时一阵剧烈的阵痛流窜全身,风析呕出一口鲜血。剑抽出时,喷溅出的鲜血将风析腰间白衣片刻间已被染得深红。风析震怒,拔出尸体中的长剑朝那名死士凌空掷去,剑光在雨中闪出一丝耀眼的弧度,风析拔身飞起,身影竟瞬间追上那道剑光,在死士举剑格挡时,风析左手一记“南风手”重掌法打在他天灵盖,混着凌厉之极的真力生生击碎了头盖骨。风析一掌毙命后闪身后退,四周三十多具残缺尸首显得整片竹林宛如修罗地狱,他右手扶在腰间,血从伤口源源不断地流出,满手是血。而就在这时,混着萧杀狠毒剑鸣声来到风析背后,方才一掌似是已经用尽了风析的力气,风析来不及运气避开,“啪”地一下生生挨下这一掌,朝前跌去。
又是一大口鲜血吐出。风析此刻双手无剑,疼痛另他站立不稳,踉跄一步。唐络“啪啪”连拍几掌,虽是在笑,可语气已然将风析恨之入骨。
“没想到,我一手栽培的二十七名死士竟只能在你风析身上留一道伤!哈哈!!”唐络踏前一步,缩短了两人距离。风析闭目深深喘息,平复体内激荡的真气流窜,腰间被对穿的伤口血流如注,风析神指连点四周三处大穴,鲜血竟是将他苍白如雪的侧脸染出一股艳丽的凄绝。
“你怎么懂人心的可贵……像你这样的人,只知用药毒控制人心,即便这二十七人为你所用,可没有心,没有感情的人永远都抵不过那些真情真意。”风析的呼吸沉重而又迟缓,每一下似乎都牵扯出疼痛,令他姣好的眉目深深纠结在一处,他长长吸了口气,缓缓道,“所以,你永远都比不上唐纤。”
一说起唐纤,唐络又笑又怒的脸便又狰狞了一些,几乎恶狠狠地说道,“唐纤就是有了太多真情真意才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身为唐门中人,竟还天真地研究什么解药,光靠制毒我们便能让全天下人闭嘴!他就是太感情用事,我们制毒之人本不该有什么情感!!”
风析咳了一声,轻轻勾起一个淡得看不出的微笑,“是么?”他抬头望着黑压压的天,沉重的雨丝压得他喘不过起来,此刻的他,往日柔软平静的感觉已荡然无存,只剩下难以明说的无力。
看了会儿,风析将视线落回唐络身上,笔直地盯着他,似笑非笑地问,“你刚才说,唐门必要在你手中重振昔日之威?”唐络一愣,道,“不错!怎么,难道这还要你风楼主认可成?”风析听罢竟笑了,一瞬间唐络只觉天地无色,日月无光,这一笑生生将这片林间的阴湿暗冷给打压下去。风析抬手擦去了唇边的血迹,血在他指间慢慢捻出一丝凝滑,他低头看了会儿,漂亮如琉璃的双眼慢慢弯下两条柔和的弧线。
“唐门吗?”风析收眉一挑,顿时一股无边的清贵与傲气如当下的雨丝,淋漓在他的眼间。只听他慢慢说道,“只有弋倾文才是我认可的唐门掌门……但凡只要不是他,任何人,我都不会认可。”
[倾风楼下人物表一览]
【倾风楼)
风析
年龄:24岁
职位:倾风楼楼主
武功:清风叹下卷,三年前已十层,为救弋倾文渡了三分之二的功力,内伤未愈,三年调理后,内力剩三层。
绝技:清风二十四式(之前章节一直都写成倾风二十四式,抱歉,因为打字自动跳出来,结果没注意,⊙﹏⊙b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