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馀光 下+番外篇——by错染落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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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部

第一章

盛暑,八月底。

出租的单间套房里,两个大男生正挥汗如雨的组装着一个大衣柜。从市营回收场淘来的旧东西,跟着一样来捡便宜的小众们杀声震天的砍价。好不容易标中,又得扛着满大街上找木工行,人生地不熟。

穷学生口袋里没几个钱,单雇一趟货车载运就要一千块,比他一个礼拜的饭钱还多。纵使这不是他的主意,心里依旧是挺过不去。让自己弟弟大太阳底下奔波,吃不好住不好,从台北跑来新竹做苦力。就像租这间套房,也是跑了十几个地点才搞定。考虑到交通、吃喝等等民生问题,甚至是治安,只差没把附近所有邻居通通抓起来户口调查一次。

他连一句大惊小怪的话都不敢抱怨。明明抽签抽到宿舍,结果被季扬顺给取消掉,他因此发了好大一顿脾气,对这个死皮赖脸的家伙一样没辙。

「好了,你看怎么样?」

季扬顺拿着工具箱站起来,汗水却从额头滴下,一身湿淋淋的像刚从游泳池爬出来。可是从他脸上半点瞧不见辛苦,还颇有些得意。望向季扬和的眼神就像小时候玩乐高,做出个什么古怪东西,非要蹦着两手举高高给他哥看。

季扬和呼出一口气,看看眼前站的直挺挺的柜子,手按着木板摇晃几下试试,组合的满稳固。

「还真的被你装好了,我一个人肯定没办法。」边说边皱眉头盯着两块木板的嵌合处,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这一块原来是卡在这里。」看起来,每一片板子长得都差不多。

「跟这个比,你房间那台电风扇零件才难装。」

季扬和转过头看他,惊讶之馀,心里同时浮起歉疚。

「这几年,家里的事都是你在做。现在我又考来这里,我……」不知道该怎样补偿你。

说不出的话语,像一团塞在喉咙里的棉花,越吞口水,就越是湿黏地哽住。

不敢回家,却没想将为人子的责任全扔给了弟弟。季扬和想起上次把电风扇拆下来洗好像是高中时候的事。

季扬顺没看过他哥这种表情,手忙脚乱把还提着的工具箱往墙边放,本来邀功的想法一下子落空,反倒惹得人不高兴。也不管全身脏兮兮,这个时候,他只想紧紧抱住对方,抑制下自己莫名涌出来的心慌。

「我没做什么了不起的,是因为想你才去修那个电风扇打发时间。平常我也很懒,最多帮忙洗碗而已。」

季扬顺有点慌张解释,听得季扬和心里头更是酸软一片。也伸手搂住他的背,什么时候已经高壮到自己抱不动了。

「我知道,妈有说我房间都是你在打扫。你怎么这么笨,我又不在家住。」混合着叹息与心疼的情绪,季扬顺做的事,他不是毫无所觉。只是当时不敢去想,更不敢臆测。

「我想你。很想你……房里才有你的味道。」

钝痛的记忆在舌根上发苦。深夜中,一个人被属于季扬和的气味包围,睁开眼却什么都没有。他只能贪婪地呼吸,又怕多吸掉几口,味道会随着时间淡去。毕竟,房间的主人不知得等到何时才回来。

残馀的,哥哥的气息。吸入胸腔里,刀割一样的痛,却又像血一样腥甜。

季扬和中了咒,他愣愣望着季扬顺越靠越近的脸,而后忍不住闭上眼,顺从地张开嘴,感受对方带着热意的舌尖。

焦灼着,颤栗的快感沿脊椎窜升。季扬和仰着脸,任由对方舔舐他的颈子。那是他从小牵着手的弟弟,这双手,如今正游移在皮肤,描绘起酥麻电流。

衣服脱的很快,卡其裤松垮垮落在脚边。一旦被点燃,便是灭不了的野火,在两具躯体之间冲撞。

「去、去浴室。」季扬和勉强在空隙中换气,嘴里还含着弟弟的舌头,季扬顺已经开始猥亵地磨蹭着他的裤裆。

「新买的床,还没做过。」说着边把人往床铺边带。季扬和动手推一下人,推不动,连他自己都没听出的负气讲:「就是新的才不要。」

这种时候,心有灵犀最是麻烦。只见季扬顺狡猾地笑着,说:「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以慢慢品味……」

正想骂人,可惜一开口又被季扬顺的舌头搅弄得说不了,黏黏腻腻的水声从四片嘴唇之间挤出,拥抱着彼此胸膛互抵,乱了步调的喘息。

他们是兄弟。更是一对分不开的情人。

在狭小的空间里,交换着体液。

季扬和最后只能跪趴在床边承受身后而来的撞击,季扬顺覆在他背上像一张大毛毯,夏天盖着捂出满身大汗。小麦色手臂紧箍住腰肢,带动着一前一后挺进又抽出。

「我在你里面。哥,好舒服……」

令人羞红脸的挑情,让与自己有着相似长相的弟弟说出,又是那么认真,眼前跟随着晃动的床单,什么花色也看不清。季扬顺却在这时停下,倾身把头凑过去索吻。季扬和气归气,却没有不愿意,往后转过脸,边亲吻一边反手揉对方的头发。身后人得了便宜,再度小幅地动起腰,好像在身体里画圆圈一样,直往某一个点上挠。

果然,立即听见季扬和的抗议,只可惜闷在鼻腔里,全化作暧昧到极致的软吟。季扬顺见好才不肯收,一手捏他哥胸口上的小果子,另一手握住前端脆弱来回套弄。整得季扬和两腿跪着快发抖,感觉身体都要融开了,就是得不到。

「你……你快点……我……」

「哥,喜欢我这样弄你吗?」

「闭、闭嘴!你……你快,我不行……」

「哥,要我用力?」

季扬顺故意开口闭口都喊他哥,季扬和被逼得眼泪都掉出来了。一把钝刀上沾了蜜,拿舌头去舔,就算流血也是甜的。

说不了这种话,季扬和只得主动吻起弟弟。后者享受着才终于肯放过,扣紧对方的腰,开始出力气划桨。声音再也压不住,哽着呼吸,像被谁虐待一样断断续续。两个人仿照打气筒那样,上上下下的一挤一压,把新买的床铺推歪出去一大半,底下两块拼合的床板也撞在一起‘喀答喀答’地叫。

恍惚间,季扬和想到楼下好像住一对老先生老太太。可惜这个念头也就只闪过脑海里一瞬,又被季扬顺给顶没了。

距离开学只剩下一个礼拜,他们正在把握时间,榨干彼此身体里最后一滴。

思念。

折磨一下午过去,季扬和拖着酸痛的腰背进浴室,并且严肃地将季扬顺锁在门外,这才能好好洗上一回澡。等两个人都清理干净之后,季扬顺乖乖自己拿了钱包出去买晚饭,季扬和正想补眠,手机却响起来。

一接,竟然是陈淼。电话那头,声音听来有些犹豫。

『阿和,明天你有没有空?我去新竹找你。』

压下那条猜测线索,季扬和没在电话里多问,很干脆就答应,并且约好明天早上去火车站接人。

阖上手机盖,季扬和躺平在床上思考一会,终究是狠下心,再打一通电话订车票。

一张单程,往台北方向。

第二章

半个多小时后,季扬顺跨着大步匆匆往家里赶,突然听见一阵拍翅声音。他反射性停下脚步,一抬头往天上看,一群叫不出名字的野鸟正列着队伍掠过。染了橘子色的积雨云蓬松着一层又一层,隐约的暖意。作一个大口深呼吸,感觉空气中带了点湿,或许要下雨。

傍晚时分,一种倦鸟回巢的氛围萦绕着。不远处的老杂货店门口也点亮了一盏黄灯泡,在夏日的习习晚风中轻轻摇晃。

季扬顺觉得心情很好。他甚至想,远离台北的一切。

又忍不住规划起来。或许买一块地,开一间小诊所看看感冒什么的,他哥可以在附近的小学教书。就这样和自己最亲、最爱的人平稳安宁生活着,直至终老。

很多人问他什么时候打算出国?很多人以为他野心勃勃,根本待不住家里。那些人都错了,错的离谱。其实最关不住的不是他,而是他哥。

自己,其实一直很安逸现状。

边想,他踩着阶梯上五楼,掏出钥匙插入孔洞中一转,门打开就正好与季扬和打了照面,后者正坐在床上用笔电。可仅止这么一眼,季扬顺心里一下子冒出来不对劲。摆在旁人看来再普通不过的样子,季扬顺的脸色却已经拉长下来。

「哥。」

「嗯,回来了。」

把买回来的便当放书桌上,季扬顺盯着他哥若无其事的表情大约五秒钟,后者将耳机摘下,问:「怎么?」

季扬顺在床边蹲下,右手握住季扬和手掌,从低处抬头吻上他哥的嘴唇。

季扬和觉得有点呕。大概是,被发现了。

所以,便随对方亲着。一小口一小口的,不带情欲,却充满依恋。

手指探入他的发间,带有安慰意思地顺毛摸。

「我可以待到什么时候?」

季扬顺低低的出声问,季扬和胸口一紧,原本以为他会大吵大闹一阵,没想到竟然来软的。季扬和忍不住怀疑这个弟弟是不是学得太聪明了。

「讲得这么可怜干嘛?我又没赶你走。」

控诉的眼神毫不遮掩,季扬顺目光一闪,说:「你应该在打算这一两天赶我回台北。」

糟。这下不好办,居然被先将一军。

季扬和清清嗓子,淡然地不否认也不承认。「先吃饭吧,吃完再说。」

「不要。现在就说清楚。」

季扬和咳了下,伸手拍拍旁边的空位,「上来坐,蹲着脚不酸么?」

季扬顺一起身就把他哥压倒在床铺上,动作敏捷宛如一头猎豹,俯看着人讲:「开学还有五天,我要待到最后一天。」

已经习惯被扑倒的季扬和还算从容,一双眼回看过去,不容抵赖的说:「你不要以为把单子藏起来我就不知道。开学就要实力测验,你想在我这里打混摸鱼多久?」

现在开始,进入这兄弟俩的讨价还价时间。

「我有带书来念。」季扬顺好像早知道会有这一问,不怕重地把家当都背来了。

「骗鬼!你哪时候在我旁边念得下去?一定要我把你关厕所才甘愿是不是?!」

小时候,季扬顺的『学业』多半在趴在马桶盖子上面完成。说是说会乖乖写功课,结果吵得连季扬和自己的作业也差点没写完。

「我已经长大了!说会念就会念,你不要老当我小孩子。」

「不小就回家!我已经订好明天早上的火车票,你唔……」

季扬顺气的堵住他哥的嘴一顿乱啃乱咬。

果然!早知道没好事,竟然趁我出去买便当的时候偷定车票!

「你就知道赶我走,才搬家完就要把我一脚踢开是不是?!」

「你少胡说!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还故意这样讲话你想气谁啊?!」

「气你又怎样?反正你不爽理我,连我爱你也感觉不到!」

「我当然知道你!……你、你以为我……我希望你好好念书,不要因为我考差了影响成绩。」

季扬和终究败下阵来,突然被对方一句『我爱你』打得七荤八素,一张脸不晓得是气红的还是憋红的,讲话都结巴起来。

「哥,我爱你。」

季扬和偏过脸,然而烧灼的目光却不曾移开,烫得人心发慌。

「我爱你……哥,再让我多待几天。」

咽下口水,季扬和轻声说:「你听话,明天回家以后,到我房间床底下找一个胶带封起来的纸箱子,里面东西给你。」

「不要,我要你。」

季扬和回头对上弟弟执拗的眼神,一如既往。只是随着岁月的累积,变得更加深沉而坚定。

叹了口气,问:「真的不要?」

「……要。」

就知道季扬顺是个贪心货,两手都要抓,哪边都不肯放。季扬和仰望着长不大的弟弟,语气温和,却难免褪不去的无奈忧愁。

「我们现在已经这样了,其他的责任再不尽好,怎么对得起爸妈?」

季扬顺知道。但,总是忍不住耽溺于这短暂而甜蜜的幸福之中。只要是人,哪有喜欢吃苦的呢?

眷恋地,视线缠绕着彼此。季扬顺低下脑袋,窝进他哥的颈侧,汲取着属于季扬和的体味。闷闷的声音,不久便传出。

「下个礼拜五,我坐夜班车过来。」

季扬和张开双手将人搂进怀抱里,可惜说出来的话却不容折扣。

「你要浪费多少车钱?下个月再说,否则你来我也不会开门。」

「就只有我想你,你都不会想我。」明显一肚子闷气无处发泄,只好把季扬和整个人抱得死紧,两具身体贴合的不留一丝缝隙。

一听见这话,季扬和既红了脸皮又觉得好笑。他闭上眼,熬过那一阵酸涩热气,轻轻缓缓地说了。

「想,是放在心里牵挂,不是嘴巴讲讲而已。」

数不清的日日夜夜,斩不断的思念早已扎根在跳动的心脏里。

顺着血流,扩散至全身的每一个细胞。

那么想,发疯一样的想你。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久到季扬和的手臂都麻了,季扬顺才终于不甘不愿地从他身上爬起来。

季扬顺只黑着脸说一句话。

「十五天,不能再多了。」

「二十天。这是我的底线。」

季扬顺死臭着面皮又把他哥压回床铺里当抱枕,恨恨地乱啃一通。早习惯的季扬和这时倒是在想,明天千万要当心注意,免得被弟弟发现是因为陈淼要来才提早赶他走。还不知道会惹出多大事来。

舍不得。舍不得又能如何?

终会有那么一天,好运气用完的时候。

就当作是一场梦吧。

第三章

熬过一晚,没人舍得真睡着,兄弟俩不嫌热地靠在一起,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话。内容大抵是一些锁碎生活小事,间或交换几个甜甜腻腻的亲吻。他们宛如夏夜里求偶的萤火虫,纵然躲进草丛堆里,却还要高调地发出一亮一亮的暖光。

只可惜,太阳终究高升。

「起来吧,我送你去火车站。」

季扬顺一愣,却是高兴又难过。黯淡的神情,嘴角勉强牵起一抹笑说:「还是不要比较好,我怕我不想上车。」

「那你就自己搭公车去。」

季扬顺憋住几秒气,结果还是输了。他用力抱住季扬和,觉得自己有够窝囊,讲:「还是一起去,至少多三十分钟。」

那些年的孤独与寂寞让他成为一头贪欲的兽,饥渴难耐。

季扬和心里颇无奈,但也止不住一种近乎自虐的愉悦。从不敢幻想的人对自己说爱,越是分不开、越是痛苦,得到的满足感越巨大。

他不否认自己恶质地挑衅着弟弟。故意任由对方在身体留下痕迹,在黑暗中解禁,诱惑地抚摸着弟弟结实的臂膀。

二十天。

就连现在正进行的分秒,都能遭任何人轻易破坏。

我们所拥有的,不过一瞬。

终究,季扬和什么也没说。

「走吧,我们走。」

一如儿时。季扬和想着。

我能带你走多远,就多远吧。

特别短暂的一条路,季扬顺背着大包与季扬和下了公车,眼前就是新竹火车站。

来的时候很高兴,现在再看见,恨不得拿炸药把整座炸平。

季扬和买六块钱的月台票陪弟弟进站,路过旁边一群招收新生的补习班吵吵闹闹。季扬和多看了一眼,一个男人站在摊位前格外鹤立鸡群。为什么呢?因为其他人都热血沸腾地发传单招揽,只有他一个人拿着一叠,一副发也好不发也好,悠哉悠哉的样子。

两边目光一对上,男人朝季扬和友善一笑。季扬和一滞,正犹豫着转头离开的时候,对方竟然走了过来。

「抱歉,我们这边很吵。」男人的声音很好听,即便在如此嘈杂的火车站里,却更显出浑厚,清晰明白。

「呃,不、不会。」

男人笑着递出一张传单,「我们补习班新招生,欢迎参考。」

「我用不到,谢谢你。」

季扬和婉拒,但同时觉得这男人推销的技巧实在高超。态度自然从容,好像随意和朋友聊天般。通常做这一行的不是眼高于顶就是要装出一副很聪明、很了不起的派头,再不然就是太过于『热情』,让人吃不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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