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衣服不能折，去，拿个结实的衣架挂到你衣柜里，不准和你那堆衣服塞在一起，要是掉根毛看我怎么收拾你。啊，对了，我要喝红茶，不要加糖和牛奶，加一片剥了皮的鲜柠檬，另外再给我烤两片面包，培根要在锅子里用橄榄油煎过，鸡蛋要五分熟，再夹一片低脂奶酪，黑胡椒要用现磨的……”
“你够了没有？！”欧阳瑾终于忍无可忍了，“这又不是你家，哪儿来那么多要求！”
“小然，我想死你了～”
“不要无视我啊！”
络然倒是早习惯了如何应付这一对姐弟，只笑问：“岚姐，你已经能出院了？身体怎么样？”
“你看我怎么样？”
“好像气色比原先更好了。”
“哎呀，小然这张嘴就是会说话～”欧阳岚呵呵笑着，一双手摸上络然的脸，“我倒是觉得你比原先更有男人味了～”
“别乱摸！”欧阳瑾一下子将络然拉到身后，“你这个结过婚有老公而且还刚刚生完孩子的女人，拜托你别再调戏祖国的大好青年了行不行？！”
“干吗？”欧阳岚甩了甩她那头栗色的大波浪卷发，“小然又不是你的私人所有物，他本人还没说什么了，你在这里鬼吼个什么劲儿？话又说回来，看这情形你不也还是没攻陷小然嘛，有什么可神气的，你这个童贞男！”
“你你……”欧阳被她奚落得无话可说，一张原本苍白的脸也一下子有了血色，“你到底是来干嘛的啊？！”
“听说过两天有个圣诞party，所以我第一时间冲过来问问小然，有没有决定女伴是谁？”
“当然！”欧阳瑾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难不成你想说是你么？”
“络络不需要女伴！”
“哈！”欧阳岚翻翻白眼，“这么好的男人要是连个女伴都没有，那不是太浪费了么？行了这事就这么定了。”
这时，又一道身影夹进针锋相对的两人中间，宇瀚挂着温和的笑容端过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来：“岚姐说了这么半天话，该口渴了吧？我的手艺虽然达不到您的要求，不过该吃的多少还是要吃一点，不然会对女士的美丽和健康有不好的影响。”他指向餐桌那边，杨柏已经体贴地为她拉开了椅子，桌上则摆着宇瀚不知何时做好的早饭。
“哎呀，你看，我光顾着我那笨弟弟，都没看见你们两个也在。”欧阳岚笑容满面地接过茶杯，走到餐桌边坐下，“还是宇瀚懂得疼人，哪像某些人，没事就会伤人的心。”
络然总算是松了口气，便拉着老大不情愿的欧阳瑾一起重新坐下。
“实际上呢，我今天想去买一件新的晚礼服，不知道小然你有没有空陪我去挑呢？”欧阳岚咬着勺子，一脸娇羞的小女人样。
“你不会让姐夫陪你去？”
“连这都不懂，要不说你是笨蛋呢。要是连他也一起出来，谁在家看孩子？”
欧阳瑾简直无语，真不知道他那位姐夫眼是有多瞎，怎么就看上他姐这种女人了？
“我倒是没事，今天本来也预定休息的。”络然笑笑，“只是我没什么好眼光，也不太会挑衣服这种东西，岚姐要不嫌弃，那我就陪您一道去吧。”
“正好我们也一起去吧，小柏也没什么在正式场合穿的衣服，我正想着什么时候去给他挑件合适的。”宇瀚接过话来，“以前就算了，现在开始这方面也要多注意一些，毕竟身份不太一样了。”
“那我也……”欧阳刚要表示，就被他老姐一团面纸丢过来，“你不准去，那副鬼样子走在大街上我都嫌丢人！”
欧阳才要反驳，络然却开口了：“你就不用去了，在家睡觉吧。”
在他发呆犯傻的几分钟内，欧阳岚已经利索地解决了早饭，兴高采烈地拉着络然下楼去了。站在窗边眼巴巴的看着大街上抢眼的四个人，永远旁若无人腻在一起的那两个就不用说了，那边一对男女站在一处偏偏又赏心悦目到死，难道从头到尾被排除在外的人只有他一个吗？！
摇摇晃晃地走到络然房间，欧阳瑾一头扎在床上拼命闻着络然留下的气味，简直想要痛哭流涕。虽然明知道这样一定会被络然骂着变态揍一顿，可他实在是舍不得离开啊，更何况某两个家伙刚刚才在自己房里做过，他是死也不想回去的。
一边还在挣扎着，脑子里的困意却已经袭卷而上，没过多久他就真的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从额头上传一来点微凉的感觉。欧阳睁开睡眼，一团阳光中有个人正伸手摸着他的额头。
“你醒了？觉得怎么样？”
怎么样？欧阳眨眨眼，这才清醒过来，“你回来啦？啊，我马上回自己房去……”
“好好躺着别动，小心热度再上升。”络然皱着眉按住他，回身在药箱里翻找起来。“对了，你还没吃饭吧？一会儿我把饭做好了拿上来，你吃了饭再吃药。”
“药？”他一愣，伸手试了试额头，这才觉察到自己好像是感冒了，他忽然咧开嘴傻笑起来：“连我自己都没注意，你是怎么知道的？”
络然哼了一声，“白痴，你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他顿了一顿，低声又说道：“其实，童贞也没什么不好的，要是你以前是个到处胡搞劣迹斑斑的臭家伙，我早就躲得远远的了。”说完，他低着头快步出去了，没看见身后的人眼睛越睁越大，最后笑成弯弯的两道弧线。
“络络我爱你！”
“白痴！”
“我爱死你了！”
“行了我早知道了！”
09
一个人躲到大厅里最不起眼的角落，络然实在是无法融入面前这个热闹的环境中。欧阳岚这个研究所的美女所长一早就被刑侦处和重案组的大老爷们围在中间恭维，他倒是落得个轻松。而另一个阴阳正相反的包围圈自然就是郑宇瀚那边了，交通科的姐姐们捧着酒杯在他周围叽叽喳喳地说笑，可那副银边眼镜下的目光关注的却只有一个方向：正在不远处的餐桌边奋战的杨柏。
络然忍不住好笑，才往前走了几步，却冷不防地被人从身后搭上了肩膀：“小然？”
他吓了一跳，回头一看，面前是一张有些陌生也有些熟悉的脸孔，“……萧穆，你是萧穆学长？”
面前的男人明显松了一口气，笑道：“幸好，我还以为你早把我忘了呢。”
“怎么可能！”络然又惊又喜，“学长你一走就是好几年没有音信，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呢。”
萧穆笑笑：“我也是得等到做出点儿成绩才敢回国啊，我可不想在可爱的学弟面前丢脸。”他像个兄长一样伸手揉了揉络然的头发，“你是不是又长高了？脸也尖了，啧啧，比那会儿又帅了，怎么样，这几年交没交女朋友啊？”
络然有些不好意思：“您别开我玩笑了。”他忽然想到什么，“啊，难道厅长说要迎接的美国来的国际刑警，就是学长？”
“Any question？”萧穆幽默地一耸肩。
“真不愧是学长啊！”络然并没有什么惊讶，反而是觉得理所当然，因为萧穆在警校时就一直是他的目标，不仅学习认真刻苦，待人又随和，尤其对他这个头一次离开家门的新生很是照顾。因为络然本身是长子，“兄长”这个词在他的经历中是从未有过的，偏偏萧穆对他而言就像是这么一个存在，自然就成为了他极为倚重的对象。后来萧穆毕业后马上出了国，他还挺受打击的，正好那时候和欧阳分到了一班……
差点儿又要陷入回忆里，络然赶快打断自己，正好这时从那边传来几个外国人的声音：“Xiao！”
萧穆答应了一声，抱歉地对他笑笑：“我同事叫我了，可能有什么事，我一会儿再来陪你。”
“嗯，学长你快去吧。”
叫住经过的服务生，络然从托盘里拿过一杯苏打水，独自向大落地窗边走去。站着看了没一会儿夜景，熟悉的脚步声从身后由远及近，络然连头都不用回，只问了一句：“都退了么？”
“退了……”
不过就是参加个警局内部的欢迎小晚会，他欧阳瑾就是有本事搞成个兴师动众的大骚动，还以为他一下午不见人影是干什么去了，结果就在络然准备丢下他自己先走的一分钟倒计时内，他就风风火火的带着一大票人抱着大大小小的盒子破门而入，打开一看，居然是他从各家服装店买来的名牌西装，从里面的衬衣到脚下的皮鞋，小到腕表、领带夹，乃至方巾，一应俱全。
“退了。”
只两个字，络然就把那边正摇着尾巴等夸奖的大型犬给打击得抬不起头来。开玩笑，花钱如流水也不是这么流的，他这做事不顾后果的毛病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改改？那银行不是用来取钱的，是用来存钱抽利息的啊！他就不知道要存点儿钱养老么？！
看了看眼前那人的委屈样，络然又有些不忍，“行了，我又没生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那些高级品根本就合不来。”
“可我只想把世上最好的都给你。”
“白痴。”络然骂一句，又低声道，“有你就够了。”
欧阳正要感动地扑上去，突然从旁边插进一只握了香槟的手，“怎么，是认识的人么，小然？”
“认识的人”这四个字简直极大的侮辱到了欧阳瑾的存在，他正想恶狠狠地去看到底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家伙竟敢说出这句话来，没想到看见的却先是络然难得柔和的侧脸：“你就不用照顾我了，学长。”
虽然心理上受到巨大冲击，不过欧阳还是抢先一步拦住那杯酒，冷冷道：“络络不会喝酒。”将对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他想难不成这个一脸平凡的男人，就是络然口中那个在警校极为照顾他的前辈？
萧穆也没在意，只扬扬下巴：“小然，不介绍一下？”
“欧阳，别那么没礼貌，这是萧穆学长，是我在警校受过很多照顾的人，这次是以国际刑警的身份回国来的。”络然又看向萧穆，“学长，这是欧阳瑾，是我的……我的……”他不太自然的咳嗽一声，“房屋合租人。”
欧阳简直要倒地不起，却听萧穆还在那边问：“哦，现在国内的房子租金很高么？”
“算是吧。”络然勉强答应着，一边飞快地瞪了欧阳一眼，警告他最好不要乱说话。
“难道你在中央警政厅赚的还不够多？我可听说了，你现在是爆炸物处理组的副组长，一级警督，就这还不够你付一间房的房租？两个男人住在一起总有不方便的地方吧？”萧穆噼里啪啦的问着，完全没注意到某人的脸越来越黑。
“赚的再多也不能乱花啊，能节省还是要节省一些。”络然是不知道他从哪儿听来的消息，不过也懒得和他解释眼下这错综复杂的剧情，便随口搪塞几句。
“你真是一点儿没变，还是和那会儿一样，是个好孩子啊。”萧穆感叹的一席话，听在欧阳耳中却分外刺耳。
“络络，我们去和厅长打个招呼吧，也好久没见了。”随便找了个借口，他硬是把络然拽了过来。
“我讨厌那个男人。”郑宇瀚突然从半路跟了上来，低声在欧阳耳边说道，“他身上散发着和我同样的气息。”
欧阳翻个白眼，“原来你还知道自己招人嫌啊。”
斯文的男人笑得温和：“我当然不会讨厌自己，但我讨厌有人跟我一样。”
欧阳来得晚，所以仅又过了有小半个钟头，酒会就结束了。他刚想拉着络然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谁知厅长大人却先一步拦在头里：“络然啊，酒店那边的预订刚刚出了一点小状况，局里的接待室又不太够，这位萧穆说是你的前辈，我想你们那儿也挺大的，不如就让他先在你们那儿住一晚？”
说完，还没等他们答复，就抢先让人把一个散发着酒气的物体塞了过来，络然没想到那位萧学长也有喝得烂醉如泥的一天，赶忙扶着他，“我知道了，交给我吧。”
欧阳一句反对的话都来不及说，只得皱着眉将那个不逊于他的大个子架了过来，“还是我来吧。”
到家之后，络然才一提出让萧穆睡他那屋，立刻就毫无悬念地遭到了某人的激烈反对，虽然心中万分不情愿和一个陌生而且还毫无好感的男人同睡一屋，但比起让他住到络然那屋，欧阳还是可以忍耐一晚的。
躺在床上，欧阳瑾尽力让自己忽视掉那个睡在地铺上的存在，可偏偏有人却故意要打破这个貌似平静的局面。
“都一起住了半年多，居然还是分房睡，你真的是男人么？”讽刺的声调响起，与刚刚在酒会上和络然聊天时的柔声细语判若两人。
“第一个发现那孩子的，是我。小鬼过家家酒就到这里吧，我喜欢小然，你这个横刀夺爱的角色可以退场了。”
10
接下来的几天内，欧阳瑾一直处于一种纯痴呆状态。
他追了络然这么多年，这还是头一次出现这种状况。也不知该说他是太顺了，还是追求络然的难度系度太高，这么些年只有他一个受虐狂对此乐在其中。
而突然出现的这一个对手，不光和他同样身为男人，而且与络然相遇还更早于他，还是位“极受信赖的学长”，这一切都大大超出他的接受与理解范围之外，对他那个除了存有“炸弹”、“奢侈品”以外就剩下“络然”的大脑来说，就好比是拿一个别的什么机器上的配件硬往里插，当然立刻就死机了。
“你别老跟在我身后行不行？又不是刚出壳的小鸡！”
络然终于忍受不了的大吼出声，身后那人却一副游魂状态，对他的话完全置若罔闻。络然实在是想不通，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居然把他刺激成了这副死样子。虽然他本来就白痴吧，可现在好像真的痴呆了一样，给个碗就吃，给个杯子就喝，虽然叫他干活他也会乖乖去做，但有一点，决不离开络然周围三步远。
清脆的风铃声响起，络然抬头看去，却是个有些奇怪的组合先后走了进来：杨柏，小芸，还有低个头老实得出奇的罗远斌。
“小芸？今天怎么又来了，不是还没到发薪水的日子么？”络然率先打招呼道。
“这可不对啊，店长怎么不欢迎客人呢？”小芸眨眨眼笑道，顺便推了一下身后跟着的人，“我怎么说的？快去。”
罗远斌只得慢吞吞地往前蹭了几步：“络副组长，欧阳组长，上次的事是我不对，我给你们道歉了，谢谢二位组长在演习时给我的指导。”
络然这才想起是有这么回事来着，“没事，年轻人血气方刚也不是坏事，不过要注意分寸，尤其做我们这一行是极其危险的，服从指挥是你无论在何时何地都要牢记的一点，这不光是在对你自己，也是在对你队友的生命负责任。”
小芸捂着嘴在一旁吃吃的笑，“说得您好像老气横秋似的，前辈不也才三十出头么，正是有魅力的时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