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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降围城——by船至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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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不老把我跟女的比吗?……不过你说啊,他之前跟我做过,还这么追我,这么大人了也知道柏拉图那都是扯淡,可也跟我后面儿跑这么长时间了从来没提上床的事儿。就算是BI也有偏向吧?我真好奇那天那女的要真投怀送抱他能硬的起来吗?”

“圈子里结了婚出来玩儿或者反过来的海了去了你不是不知道啊。女的有什么的啊?大不了留把胡子呗。”

“……蝈蝈儿我怎么原来就没发现你这么龌龊呢!”

不管怎么说,蝈蝈儿的话还是让安宁心里的堵消散了不少,跟平稳还那么有一搭无一搭的‘约会’着,只是对平稳继续的对上床保持缄默感到奇怪。当然他自己是绝对不会主动的,你平稳慎得住我就陪你慎着呗。

也许是跟平稳这么走的太‘平稳’了,安宁忽略了很多事儿。所以,当罗骥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真的有点儿惊讶了。

“知道你也搬回来了,有没有时间年前出来吃个饭聊聊天?”

语气是罗骥一贯的亲切,上次那不是对自己说话没什么太大的感觉,这回骤然听到脑子竟然一空。不过旋即反应回来,用自己7年来积习的淡然语气,

“成啊,哪儿啊?”不确定那天罗骥是不是真没发现自己,也不确定隔三岔五的晚上和平稳遛狗有没有被他看见,更不确定共同的熟人蝈蝈儿频繁的到访是否引起了注意——在什么都不知道的前提下,话说得越少越好。

“你手机号一直没变吧,我找好了地方提前通知你。”

一句话又让安宁勾起了往事,那时候刚出柜俩人都没什么钱,在手机刚刚脱离奢侈品范畴的时候罗骥就给他买了一部,还说做记者首要的就是消息灵通,手机号散出去了就不能轻易变更,所以即使贵也专门买了个虽然不是庸俗的888但也绝对让人过目难忘的号码,然后真的一直用到了今天……“那好,你定了通知我吧。”

放下电话长吐口气,脑子里迅速把罗骥可能的思路总结了一遍——上次知道罗骥回来之后想过他可能会找自己聊聊,只不过后来一直没动静竟然忘了这茬儿。他没想着跟蝈蝈儿说,毕竟,这只是他和罗骥两个人之间的事儿,无论是乐是怒。

——

好了,罗骥总归要露面一次的。关于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毕竟好过很久,这段经历对安宁的影响也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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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老北京人见面吃饭聊天的程序一般都是先问候彼此长辈,确认都安好之后再开始聊各自最近都在做什么、玩儿什么。

安宁和罗骥虽然都是北京生北京长的,但父母都是从其他地方升上来落户北京的。即便如此,都不想令对方尴尬的二人一上来也都按着上面的流程问候彼此的家人——你妈妈去你哥那里了?你哥生意越来越大的哈/你父母在X国住的还习惯吗?你姐的大儿子都开始早恋了?那时候还那么小呢……语气亲切熟捻的真如多年未见的老友。

事实上,安宁现下的心里也真的只把罗骥当作老友。就算是当初好过那些年,分开后这么久很多所谓的恨意也早磨灭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也仅仅是一些吉光片羽。譬如临出门捯饬自己的时候忽然想起曾经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自己是越简单越好的,可现在……算了,既然已经无意,怎么穿就只是给自己看了。

又譬如,问候过,罗骥问出了,

“乌拉还好吗?”

安宁点点头,

“挺好的。”脑子里又忽地想起当年一个朋友家的大狗怀孕,两人象征性的给了些钱,等小狗出生后去挑了一只抱回来。那一年自己跳到了当时很满意的杂志社;罗骥也升职了,还被领导允诺会有出国进修的机会。抱着连路还走不稳的小狗,两人共同给它起了名字叫‘乌拉’来庆祝。乌拉在俄语里有‘冲!’的意思,那时大家是多么的开心啊……

“……到了荷兰之后也想过要不要再养只狗,Leonie……”

说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罗骥停了一下,安宁已经没有任何特别的反应,只是拿起筷子自顾夹菜吃,

“……也喜欢狗。不过选择了半天,总是想起乌拉,想起它小时候给它喝奶,训练它……”

安宁忽然很想笑,都说人变老的标志就是喜欢怀旧。当然罗骥并不老,无论从何种定义来讲,他都算正直盛年。多年海外生活经历和学识年龄阅历更多的带出一种据上的成熟感,只有在缅怀往昔的时候,眼神中才些微透出一种沧桑。看着那种深层的东西涌出来,安宁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种心酸的感觉。曾经,他刚离开的时候,想起他抛下自己独自去圆两人共同的梦想,和另一个人去荷兰、去结婚、去光天化日的牵手……自己是多么的酸楚怨恨。可此时此刻,看到他霎时流露出来的,沉吟一下,既然已经提起,

“在荷兰,还好吗?”

“……你知道我和Leonie分开了。”

没有闪避的,安宁点点头,

罗骥苦笑一下,一闪而过,忽然提出,

“喝点儿白酒吧,那边最高40度,真怀念咱们的白酒。”

安宁笑了,没有异议:既然话题已经聊开,就干脆的顺下去吧。要了瓶茅台,各自斟上,罗骥一口灌下,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你的性子……”

安宁笑了,相遇在那个不知掩饰的年华,他对自己的了解,真的可能比母亲更深,

“不是当着你的面才这么讲,也不是因为我和Leonie已经分开。

刚开始的时候……你知道,到了一个新的地方,首先是要找工作。我之前在瑞典的那些学习经历帮了很大的忙,应该说很顺利,剩下的就是你自己的选择,工作性质啊、薪水福利保障啊什么的。好一点的公司呢,对语言要求也高。虽然说斯堪迪纳维亚人都擅长外语吧,但真开展工作荷兰语也是要学的。头一年多,整天忙忙碌碌的也就这么过去了。”

安宁表示理解,他也相信罗骥的学习能力。

“慢慢的,工作什么的都稳定下来,我们也……结婚了。”

“开心吗?在教堂?”

“对,教堂,市政厅登记,教堂、牧师、嘉宾都齐全。实话说,那一刻,真挺开心的。”

安宁笑笑——那也曾经是两人共同的期望,虽然站在他身边的不是自己,但……也能想象,在那个时刻,会感到不幸福的人很少吧。

“……但是后来发现,事情没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即使我们搬到高尚社区,即使Leonie的证件上已经都改换了性别,但很快,大家还是都知道了以前的事情。”

“小道消息的传播并不与学历层次成反比……”

罗骥苦笑,

“是啊。其实我本来是有这个心理准备的。但也曾经天真的想过,随着了解的加深,大家会转变观念的。”

“……你说的转变观念是指?”

“就是融合。之前以为结婚了就是全部,但后来发现远不是那么回事儿。毕竟是跨种族婚姻,教育背景,家庭观,生活理念,甚至宗教等等都有分歧。”

安宁笑了,

“你也是留学回来的,对于国人来说,你的家人现在也都在国外啊。”

“是啊,可是我姐早就跟她那俩儿子说了,谈恋爱可以,但是要结婚,必须找华人,最好连土生华人都不要找。”

“……能理解。你们在那边,也去教堂?”

“是,其实在那种人口稀疏的地方,教堂真的是重要的社交地点。我开始对这个并没什么兴趣,毕竟,咱们这边都是听着《进化论》长大的,更信达尔文。但在那边,不得不去,不然,就会有人用看异教徒的目光看你,甚至有人很直白的过来问我,中国人是不是真的只相信马克思,只好去了。但是即使去了,坐在教堂里面的时候大家好像都接纳你了,可出了门,他们心里根深蒂固的那根弦还是存在。我曾经想过是不是因为我是黄种人,也和公司其他的亚裔同事共同讨论过这个问题。大家的回答五花八门,基本没有参考价值。当然他们也知道我的情况,后来就有比较亲近的这样提醒我:GAY,又和一个变性人……呵呵。”

罗骥接着灌酒,安宁若有所悟,也跟着慢慢的喝。

“你也知道我的性格,是要打定砂锅问到底的。最后,终于弄清楚了。的确,荷兰的法律规定同性婚姻合法,也有反歧视的相关法规。但政府是政府,民众是民众,他们不会歧视你,最起码表面上绝对不会表现出来……也许用这个词有点儿重,但就是那种栅栏后的东西,你越不过去。举个例子,如果我住的街道上有家人办一个花园烧烤会,他可能会邀请你而不邀请别的什么酗酒者、无政府主义者。你带着鲜花去了他们也会非常开心的和别的朋友介绍你,拉着你聊天。但是,如果你说你要借用房间里的洗手间,主人夫妇中绝对会有一个人跟着你直到你出来。而你很清楚的指导他这样做是因为他的孩子们正在楼上而他不希望你和孩子们有过多的接触。”

安宁倒吸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

罗骥也叹气,

“我们曾经为了这个讨论了很久,Leonie甚至提议过要不要收养一个孩子——说来可笑,生育率起低的国家,待收养对象竟然大部分是来自中国的女婴。”

安宁点头,

“的确,是有很多人生下女孩后遗弃。”

“Leonie也想过要不要找个代孕母亲,但最后还是被我拒绝了。是不是合法再说,重点是,我真的需要为了打入所谓的主流社会而用孩子作为铺路石吗?当然我不是不喜欢孩子,只是觉得……抱着这样的目的对孩子不公平。”

安宁陷入沉思,的确,罗骥说的很多问题是他们都在青春年少的时候没有想过的。

“开始的时候,我对这种……‘有色眼光’还有些愤慨,但慢慢的,也就习以为常了。倒是后来有不少邻居同事问我,为什么不要孩子,呵呵。咱们在这边总是听说什么西方人不重视孩子,其实到了那边才知道,他们比中国人还重视。离婚的家产可以不要,孩子一定要争。单亲的住地下室靠救济金生活定期上康复中心领美沙酮的都紧紧的把住孩子不放。我是跟人说过自己的想法,可是后来发现这种做法大错特错——他们都相信孩子是上帝给的,说我拒绝上帝的赐予。也就是从这时候开始,Leonie开始埋怨我。”

罗骥长叹一口气,摇摇头。安宁沉吟一下,

“那你这次回来呢?”

“……不想瞒你,其实我回来也有段日子了。也到外面转了转,真的,现在外面的这些人和我们当年那时候差的太远了。”语气无限感慨。

安宁想起上次那位,想想还是不要揭穿,

“是,记得蝈蝈儿吗?郭文强,曾经跟我说过一句:以前提上床,别人都觉得你谈恋爱态度不端正;现在是提谈情,别人觉得你上床态度不端正。”

罗骥哈哈大笑,

“蝈蝈儿还是那么逗啊。你们还联系……?”语气忽然变得有些迟疑。

安宁倒是落落大方,

“是,后来我们睡过。不过觉得不合适,现在还是好朋友。”

目光直视罗骥,清澈分明,没有一丝的惭愧或掩饰。

罗骥的笑容顿住,在脸上慢慢消弭,

“……我也听说了,只睡三次是吧……”

跟安宁碰碰杯,喝下,

“其实你没必要这样的。”

“其实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安宁失笑。

罗骥摇摇头,

“你知道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当初我走了之后,你没必要跑去给所有人说,我离开你了。”

“可这是现实,我是学新闻的,干的就是这个。”

“我知道你是学什么的,可这样做真的对你自己好吗?我也知道你不是冲动的人,可为什么总是这么逼自己呢?当年你刚毕业还没到单位报到呢,我跟你说你先别出柜呢,你自己去出了离开了家,我当然希望更多时间和你在一起,可过后难受的是你自己啊!这次又是这样,你明明可以淡化的处理这件事,那时候你也不是刚出社会的楞头青了,可为什么你还要这么做?我反正是拍拍屁股走了,受罪的是你自己你不知道吗?”

“……我只知道,如果不坚强,懦弱给谁看。”

安宁慢条斯理的截断他的话,喝掉杯子里的酒。罗骥一下哑然,半晌,才讷讷的,

“我那时候,真的不想伤害你……”

安宁笑了,

“我知道,毕竟你留下了所有财产,我领你情。”

罗骥失神,

“是,从听说那时候你是怎么处理我走了这件事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眼圈儿有些红,看得安宁也有些黯然,

“那么,你应该知道,我想问一句……当然你可以不回答。”

罗骥深吸了口气,

“我知道。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这个问题要从两方面来说:从情感上,我后悔了——我明白了生活不是能用来赌的。我承认我走之前很压抑,每到闲下来的时候就计算着什么时候能攒够移民的钱和职称。我承认,面对Leonie带我入籍的诱惑,我动摇了,迫不及待的想要尽快过上梦想中生活在阳光下的‘天堂生活’。但后来发现,幸福没有捷径,我用尽全部去换取的,只是一个泡影。每一天,还要继续脚踏实地,茫茫无期的生活。我和Leonie的感情基础毕竟不深厚,没有足够的共同话题。越感到孤独,心里就越觉得自己放弃的太多,与获得得不成正比。

但是从理智上,我不得不说,绕了这么一圈是值得的——你不切切实实的走这么一圈,就不会知道彼岸到底是什么。心中怀揣梦想的人都是不理智的,别人越是说不是这样自己就越要亲身去尝试一下。”

安宁垂下眼皮想了一会儿,

“我明白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相信你。”

罗骥笑了,满足的神情,终于有人能听明白他的感触,

“安宁,我知道我曾经做过什么,也知道你这些年是怎么过的——没有任何指责的意思,换作是我,也许更糟……”

安宁心中开始叹息——这话说的还不够糟吗?

“那时我们都太年轻,太容易受到诱惑,以为自己一个人也能生活的很好……”

安宁开始后悔,自己怎么没通知蝈蝈,最少可以约定个时间让他打电话过来……电话真的想了,难道是心灵感应?迫不及待的作出个稍等的手势止住罗骥的怀旧——不是不感这份情,旧情人恳求再给一个机会对大部分人来说都是值得虚荣一下的……为什么是平稳?不过有总比没有强,

“哦,对了忘了跟你说了。我在外面吃饭呢?什么?你过来接我……那好吧,XX路XX餐厅,就在家附近那个,对,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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