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悟到这一点的左修扬，开始不安了起来。
可是阿真他……
第二十九章
日上三竿。
累极的莫唯终于半梦半醒地挣开眼。
阳光从打开的窗户透进来，投在床上形成星星点点的小光斑。
重新闭上双眼的莫唯慢慢地回忆起昨夜的事情来。
身体酸痛得叫人难以动弹，眼皮亦重得无法轻易张开。莫唯的心逐渐加快了跳动的速度，鼓声般的心跳让他的脸颊浮上了一抹娇俏的红霞。
那么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正式的情侣了吧。
一想到这一点，莫唯就觉得自己从未如此幸福快乐过。
莫唯并没有回应他的表白。
夏天烦躁地扔下笔，失去了填词的心情。
他抬手扶住头，暗暗叹了口气。
可是尽管如此，他还是占有了莫唯。
莫唯不喜欢自己，自己还是这么强硬地占有了他。
这样的自己，简直就是混蛋。
事已至此，我是不是……该放弃呢。
把他捆在身边，他不快乐的话又有什么意义。
思索良久，夏天沉默着收拾好桌上散乱的乐谱和文件，离开了团练室。
“你真的考虑好了？”Jessica神色凝重，直直地看着眼前看起来无比平静的男孩。
“嗯。”男孩短促地发出一个音节，当作是问题的答案。
“……那好吧。既然你坚持，那么就按你说的去做。我会尽快做好安排。”Jessica拿起桌上的笔，在文件的最后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男孩看着她签名的动作，面无表情。苍白得恍若没有任何感情。
失去了心，失去了灵魂。
收到短信的时候，莫唯的第一反应便是赶紧把自己从梦里揪起来。
然而在三分钟之后，他挫败地发现，这压根不是梦。
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昨晚那过于美好的情节才更像梦境。莫唯越来越怀疑昨晚的温存不过是他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成果。
可偏偏身体却诚实地否定了他。
欢愉过后的酸楚那么清晰，那么强烈，根本不给他自欺欺人的机会。
这么说来……夏天的表白，该算是游戏的一部分吧。
而在此之后的激情，也只是他们一不小心踩擦枪走火的意外吧。
至于夏天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远赴维也纳，大概是对自己在这场游戏中的表现不满意、抑或开始厌倦吧。
是这样没错吧。
如果不是这样的原因、如果他是真心喜欢。那么也不需要急着离开这里，到维也纳音乐学院作所谓的进修。
从天堂瞬间摔进地狱，巨大的落差感让莫唯深觉疲惫。
何必苦苦纠缠，他已经选择扔下你不辞而别了。
游戏自一开始就是一场滑稽的闹剧。
结束了，也好。
莫唯将仿佛还带有夏天体温的被褥拉过头顶，躲进了被窝里，躲进了自己的世界。
漂亮的眼睛没有了焦点，无神空洞地张着。
难过得连放声哭泣都做不到了。
为什么你这么残忍。
给了我希望又狠狠将它踩碎。
所以你最后的选择是，离开我、就这样一走了之。
夏……天……
破碎的呼喊堵在胸膛，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最终化成心里那道火被浇灭之后升起的，哀漠的白烟。
心，在这一刻被掏空。
只剩一副残破的躯壳。
手机屏幕渐渐暗了下去，短信的内容也慢慢隐匿了起来。
晴空万里。
本该是阳光灿烂的好心情，可左修扬总觉得不对劲。
昨晚周落的表白让他始终无法静下心来，像一块石头扔进本来宁静的湖水，激起了好几层涟漪。
最该死的是，那些涟漪还没完没了地荡漾着，让他焦躁万分。
手臂搭在额头上，周落努力想要拼全昨晚的记忆。
他吻了左修扬。
左修扬扶着他离开了KTV包厢。
左修扬在和阿真唱歌。
他将左修扬按在墙上强吻。
他，说了“我喜欢你”。
头痛欲裂。他轻轻闭上眼，想起了最后一个情节。
“周落，对不起。”
静默的泪悄悄从眼角滑落，留下一道酷似伤痕的泪迹。
左修扬刻意躲着周落和阿真。
这些天来他愣是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而周落也出奇地平静，理所当然地配合左修扬上演这场“躲避战”。
只是周落比左修扬更悠悠然，显得老神在在。
但这却让左修扬恨得牙痒痒，心里更是气得不行，也就更加故意地将“忽视”做给周落看。
以至于阿真这些天根本没出现他都没有注意到，一副心思全用来刺激周落。
直到周落于某天放学后在他回家的路上出现，堵住他。
哼，总算知道错了吧。左修扬颇有些得意，刻意扬高了头挑衅地看着周落。
周落神色严肃，目光犀利，迟迟没有出声。
这是怎么回事？认错也不该是这副德行吧？
没等左修扬将疑问问出来，周落便开了口。
“阿真他，前几天办了退学手续。听说是移民了。”
左修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他，没有告诉你吗？”
周落的语气愈发凝重，左修扬这才理解了她说的话。
不辞而别……？……不会的。阿真他怎么会……
“哈、哈哈。”左修扬勉强自己干笑几声，“别玩了周落。这个一点也不好笑。”
周落没有回答，只是一味地看着左修扬。
仿佛要看穿他慌乱的心。
眼泪落得太快，快得连左修扬都没有意识到。
周落沉默着为他抹去脸颊上的泪痕，轻叹一口气。
“爱哭的家伙。”
宠溺之中带着点点无奈。
左修扬想起了上次在周落面前哭得稀里哗啦的糗事、还有那个始料未及的亲吻。
“喂！我……”说不清是恼还是羞，左修扬红着脸想反驳。
然而在被短促的啄吻之后，左修扬脑袋“轰”地一片空白，把原本反驳的话全部忘得一干二净。
“左修扬，我决定放弃。”周落淡淡地说。
语调甚平，听不出其中夹杂着的情绪。
而左修扬却因为这句话，一瞬间仿若跌进了深渊。
“我知道。我在你心里的位置不可能比得过允真。”苦笑着转身离开，周落的背影让左修扬的心猝不及防地狠狠痛了一下。
才不是……
不是这样的……
番外一：管家的日记
X年X月X日 天气阴
虽然从进夏家工作的第一天就知道老爷和夫人事务繁忙。可是每次看到这么大的房子里只有少爷一个人形单孤影还是会为少爷感到难过。
少爷总是勉强自己伪装他小小的心里充满的孤寞，但是我知道，其实他不好受。
所以今天我自作主张，将少爷带出门去看了一场电影。
回来的路上遇到塞车，少爷就因为这样偶然看到了一个瘦弱的小男孩正在被人欺负。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男孩，淡淡地吩咐司机打开车门。
我本想跟着少爷一起过去，可是他坚决不让，自己一个人走了过去。
少爷身上有种天生的王者气质，不怒自威。当他站在那群小孩子面前的时候，尽管只是看着他们，就让他们迟缓下欺负的动作，一个个逃开。
缩在墙角一动不动的男孩，并没有跟着离开，依然在原地倔强地睁着眼、不愿哭泣。
少爷看了他一会儿，从口袋取出手帕递给他。
然后张开双臂，拥抱了他。
我放下心来，不由自主地笑了。
因为少爷他，拥有了第一个朋友。
X年X月X日 天气多云
自从上次遇到那个叫莫唯的孩子之后，少爷变得开朗了一点。
许久未见的孩子气显露在他脸上，十分地惹人疼爱。
莫唯似乎也挺喜欢跟少爷一起玩，常常来这里找少爷。每次听见门外的感应器传来“我找夏天”怯生生的声音，我就知道又是他来了。
很感谢上天让少爷不再孤独。
也请求上天让莫唯可以永远陪着少爷。
X年X月X日 天气晴
老爷和夫人在今天回来看少爷了。
少爷的笑容很灿烂，照得整座大宅温暖了不少。
吃午饭的时候少爷特地换上了他的新衣服，打扮得像个骄傲的小王子。呵呵，少爷果然还是个天真无邪的孩子。
只是老爷夫人似乎不怎么能体会少爷的心情，一顿好好的团圆饭愣是忽略了少爷，不停地接电话打电话，忙得不可开交。
他们没有注意到，少爷那小小的心受到了怎样的伤害。
匆匆吃完饭，老爷和夫人就马不停蹄地赶去了机场，连一句好好的道别都没有留下。
少爷的表情变得委屈。
他放下餐具，小手揉了揉眼睛，用他稚嫩的声音轻轻说着“爸爸妈妈再见”。
眼睛微微泛红，显得无比落寞。
这让身为管家的我也忍不住连连皱眉，为这孩子心疼。
万幸的是，莫唯很快按响了门铃，我也才 暗暗吁出一口气。
要是有莫唯陪着他，我相信少爷很快就会重展笑颜。
X年X月X日 天气晴
少爷的十三岁生日party。
身为小寿星的少爷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全场焦点。
虽然老爷和夫人依然忙得脱不开身，但在我的再三提醒下，他们还是打了个电话跟少爷说了生日快乐。
不过尽管如此，少爷还是一直冷着脸，完全看不到半点喜悦。
直到party结束之后我们找到躲在一旁睡着了的莫唯，少爷才稍微扬起了嘴角。
我也松开了紧绷的神经，由衷地笑了。
幸好莫唯来了，不然少爷大概会闷闷不乐好一阵子。
看着少爷将莫唯打横抱起，我恍神了。
少爷已经成长到可以轻松抱起一个人了吗？
没想到就这么一眨眼，少爷已经长大了呢。
也是。我也老了不是么。
X年X月X日 天气阴
少爷即将就读颀楠私立中学。
而莫唯也考上了，并且靠着夏家的关系顺利获得录取通知书。
当然。莫唯不会知道这其实是少爷吩咐我打点好的。
他是个单纯的好孩子，我不想破坏它的纯净。
少爷因为这样打算搬出去住，所以我帮他找了间不错的小公寓。环境很好，也离学校近。
最重要的是离莫唯家不会太远。
前一阵子莫唯身边唯一的亲人过世了，所以他现在只有一个人住，少爷恐怕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想搬出去的吧。
听说，那天莫唯帮老师整理考卷很晚才回家。回到家之后他正准备打开灯便借着月光发现心脏病突发死在茶几旁边的奶奶。
奶奶冰冷的身体在黑暗里显得格外陌生、格外无助，而莫唯也就是因为这样、从此惧怕黑暗。
他说，黑暗里总能感觉到奶奶苍白僵硬的脸庞，提醒着他以后再也没有人对他慈祥地笑、再也没有人会用长满硬茧的大手温柔地轻抚他的脸说他乖了。
那种绝望让他透不过气来。
第三十章
「当红偶像莫唯终于完成学业，近日正在全面筹备新唱片！据本报可靠消息指出，当年“band-newstar”里倍受瞩目的乐团“O-zone”未能得到任何名次的最大原因，就是其成员莫唯和夏天各自单飞。一个留下来成为森E力捧的新人，一个则飞往维也纳进行长达四年的闭关进修。
莫唯随后发行的第一张专辑迅速掀起了抢购热潮，霸占各大销售排行榜冠军之位三个月之久，并凭着这张专辑一举夺下了改年的最佳新人奖和最佳专辑奖，堪称乐坛神话。而在这张专辑之后其经纪人便召开了一场记者会，宣布莫唯将暂停娱乐圈的一切工作，专心准备高考，直到大学毕业才会重新出道，继续他的演艺事业。
Jessica表示完全不担心莫唯会慢慢被大众遗忘，“他有成为天王的实力。这一点毋庸置疑。”
至于O-zone当年的另一名成员夏天前往维也纳的深造也于去年全部完成，得到了该学院甚高的评价。在这之后夏天便留在国外发展，成功地在这一年里成为了最炙手可热的人气天王，也是最年轻的魅力巨星。他发行的两张专辑均成绩骄人，拿下了不少奖项，更红遍了整个欧洲。
夏天目前所属的公司仍是森E，近日有传言说夏天将会在今年正式回国、和莫唯两人再度联手。
如果传闻属实，那么势必会形成一股强力的“夏莫”飓风，席卷乐坛乃至整个娱乐圈。」
飞机上，一位戴着深色墨镜的翩翩男子轻轻合上手上的报刊，扭头望向窗外漂浮的白云，他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叹了口气。
终究还是，禁不住思念的痛苦么。
苦笑。也许，他早就不记得我了吧。
还有当年那场，傻透了的游戏。
“这是怎么回事？”莫唯怒气冲冲地瞪着Jessica。
“公司的决定。”Jessica耸耸肩，并不打算好好回答他的问题。
“我拒绝。”莫唯吼到。他已经不是五年前那个唯唯诺诺软弱无力的小男孩了。
他学会了很多，也改变了很多。
“抗议无效。”Jessica好笑地眨眨眼，“你也知道这不可能让你说了算。”转而看向莫唯身边的女孩，她吩咐到：“雪音，接下来就交给你了。”说吧便起身离开。
“是，我知道了。”雪音比了个“ok”的手势。
家门前。
夏天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栋七八年没造访过的大型别墅。
他拖着行李呆呆地站在大门前，犹豫不决。
父母在三年前便已定居海外，大概许久没有再回来这里了吧。
当初自己坚决不愿跟随，便是因为知道就算跟随他们一起也只会是被遗忘在一角、重演历史。
徐管家和那些佣人也在当时全部遣散离开，一个不留。
愣了好一会儿，夏天才抬起手伸向了门边的掌纹感应器，从应声而开的大门里慢慢步入。
穿过花园，经过小型游泳池，来到别墅前。夏天顿了一下，推开了别墅的门。
客厅里的家具摆设全铺上了一层薄布，布上落满的灰尘使得房子看起来更加荒凉。
夏天放下行李，拨通了一个电话。
“夏天？！你终于回来了么！”依然甜美的声音里，满是掩饰不住的惊喜。
“嗯，刚下飞机。”夏天应到。
“你也真是的，五年前一声不吭就突然跑到维也纳。人间蒸发也没你这样的。”略带抱怨地口气让夏天忍俊不禁。
“没有啦，那是临时作出的决定。”平淡如水的眼眸显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微笑的样子依然好看得让人不愿移开视线，“对了采依，能帮我个忙么？”
夏天决定直接切入主题。
“我需要几个钟点工。这里实在，脏得可以。”
莫唯在考虑了一段时间之后，最终打定主意搬家。
整理的时候他从抽屉底下发现了一张泛黄的照片。
那是十四岁那年和夏天的合照。
夏天手里拿着钢琴比赛的冠军奖杯，笑得很开怀。旁边笑容灿烂一脸兴奋的自己，仿佛得奖的是他而不是夏天。
莫唯看得出了神。
久违的酸涩涌上了眼眶，压抑的感觉让他的心无可复加地漫上疼痛。
曾几何时，他是多么希望那样的快乐会是永远。
可是夏天却将他的希望残忍毁灭。
没有留一点余地。
莫唯最后看了一眼照片，将它放在了书桌上。
然后拖着行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房门犹如慢动作般缓缓关上，书桌上的照片也随着慢慢消失在门后，静静地躺在阳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