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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年+番外篇——by清风入我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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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诶。”期期艾艾地回应着,夙涯往后退了一步,易谦就趁势进来。

“我……”还跟过去一样低着头,即使易谦看自己的目光再柔和,他都不敢去正视的,“我……我都听阿碧说了……”

“哦?”易谦挑起衣摆坐下,伸手去拉夙涯的时候,瞧见那少年又朝后缩了缩身子,便问道,“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这会儿怎么了?”

那是刚才不知道过去一个月的事,不知道原来易谦一直就在自己身边默默守护着,不知道原来过去坚定如易谦也因为他有过动摇。

“殿下……我……”夙涯搓着双手,一直都不知如今该怎样去面对易谦,要如何去感谢。

易谦直接将夙涯拉来身前,不管那少年是不是在这个瞬间惊讶,当看见他终于肯抬眼看着自己的时候,易谦就觉得满足了,一手扶着夙涯的肩,一手又抚上他的额,觉得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细细看过夙涯了,已经许久没有瞧见这双澈亮的眸子这样近地望着自己了。

“跟我回家,好不好?”易谦问他,跟这会的烛光一样柔柔的。

“回帝都吗?”夙涯问道。

“去丰台,你以前说想在那里定居的。”

“我……”承受不住易谦眼底拳拳的关切之色,夙涯转过视线,喃喃道,“不想去了。”

“嗯?”易谦追着夙涯的目光,问道,“那阿夙想去哪里,我们就在哪里落脚。”

夙涯的惊喜从他脸上忽来的笑意里透出来,然而瞬间又显出不安,轻轻扯住易谦的袖管,问道:“殿下能告诉我当时帝都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吗?为什么庄大人会……”

易谦笑着将夙涯拉到身边的椅子上坐下,就跟过去同他说故事那样,淡淡道:“帝都里有个东西太稀罕了,好些人想要,就使了些手段,碰巧我没来得及抽身,就一起卷进去了。兄弟几个拼了命似的,最后该是谁的还是谁的。”

那阵子帝都里关于皇帝龙体难愈的消息传得满城风雨,彼时太子易琨也不知为何一直卧床不起。易筠借着周维在皇帝身边使手段,易康在朝中拉帮结派一阵忙碌。

这情形若要算起,也该是很久前就开始了,偏偏在那段时日里愈演愈烈,几个皇子彼此之间也有亲近疏远,只有他易谦是个例外,与谁都交情淡淡,却在皇帝跟前还颇受隆宠,这才是易筠找上他的原因。

易谦的讲述云淡风轻,全然不似当时庄淮那样的紧张,是以夙涯开口问道:“为什么当时庄大人会找上我呢?”

“平日我进进出出就带着你了,拿你做要挟不是最简单可行的方法吗?”易谦笑道。

如果按照这样的情形推算,易谦早该将他送走的,而不是把夙涯留在身边惹人注意。

“若是早早将你送走了,见不到你,更不能确保你的安全,还不如留着你在我身边,至少天天让我看见了,也能知道你没事。”易谦道。

夙涯点头,却依旧对整件事的经过心存疑窦。

“你就是心思太多了。”易谦揉着夙涯的头发。

“现在的情况呢?”夙涯追问道。

“父皇的传位诏书虽然还没下,但当时已经当着众朝臣的面将意思都传达清楚了,天子当朝,又有储君在位,其余觊觎皇位者,诛。”

那日朝堂之上,一国之君龙袍加身,冠冕垂苏,高居众人之上,气度风仪不可一世,纵使前一刻还卧病在床,此时却目光灼灼,锋芒沉郁,将这一番话说出口,终是平定了连日来的叵测人心。

然而慷慨之后,帝王病情更重,连日昏睡,易谦便守于龙榻前,直至皇帝醒来。

这一番闹腾,人心如何,可是全都看清楚了,各人有哪些花花肠子,皇帝虽然病着也都一清二楚。

易谦照旧不提诸事纷扰,凭着外头那些人还要如何应算,他就在皇帝身边照顾着,直到那一日听见一国之君道:“易谦,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如何不算帝王恩典,生父恩泽?

“你大哥已经能独挡一面了,接下去的事也不用朕太多操心,你要是不想留在帝都,就走吧。”皇帝看着一直以来都甚为疼惜的小儿子,说是理解却多少有些不舍得。

这件事上,易琨没有出面,却比亲自出头更有威慑,九五之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那样说了,谁还敢有疑问?

于是他第一时刻就离开了帝都,照着庄淮说的方向一路寻来,最后终于来了忘川城,找到了夙涯。

“当时差一点就去别的地方了。”易谦看着正抬首凝眸瞧着自己的夙涯,总是庆幸自己当时拿对了主意。

“怎么就过来了?”夙涯好奇,一面问着,一面朝易谦靠了靠。

易谦但笑不语,只问他:“不去丰台,想去哪里?迎城吗?”

夙涯顿首,思量片刻问易谦道:“殿下觉得忘川怎么样?”

言下之意就很明显了,易谦笑道:“怎么就不想去丰台了?”

“丰台虽然是边城经商要道,但怎么看都还算是苦寒之地,去那里住,太辛苦了。”夙涯回道。

太辛苦易谦了,堂堂九皇子要跟他一起去那边地偏城,风沙卷卷、黄土漫天的,易谦狠得下心,他都舍不得。忘川这里虽然不及江南繁华,却也不失为一个久居的好地方,况且还有连宝一家,夙涯与他们相处了四个月,真说要分开,还有些不舍得。

“那……我们就在忘川住下了?”易谦问道。

“真的吗?”夙涯还有些难以置信,尽管易谦的笑意从眼底透出来,早就给了他肯定的答案。

不知哪个不识时务的在这会儿将原本垂着的帘子挑开,叫了声“时候不早了”。

说话的是连宝,但从他身边站着的那个红衣少女看来,显然这话是阿碧叫他说的。

“急着回去?”易谦朝阿碧问道。

“九哥哥,别忘了,这是城东,咱们可是住在城西的,要穿过将近一个忘川城呢,走晚了,要遇见坏人的。”阿碧脸上的笑容总是带着几分调侃的味道,秋水剪剪总似泛着别样光泽,教人忍不住就想多看上两眼。

易谦眉峰蹙了又舒,看来又被这伶牙俐齿的少女给揶揄了一回,当下他便站起身,然而右手的袖管却被人拽着。

“阿夙哥哥,你怎么了?”连宝见夙涯揪着易谦的袖子不肯放便奇怪问道。

“我……我要跟……”在脑子里搜寻了好一阵,夙涯都没找到合适的称呼来叫易谦,最后只得指着身旁那袭长衫道,“我要跟他走……”

“你要跟迎先生回去?”连宝不可思议道,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稍后又仿佛恍然大悟,自顾自点头道,“也对,你们本来就认识……”

果然是跟易谦一起瞒了自己的帮凶之一。

夙涯却已不想去计较这些,就想跟着易谦回去,跟那人一同回家。

离开农家的时候,月色已浓,纵使只是初冬,夜里北风吹着也教人觉得有些刺骨。

易谦左手牵着夙涯,右手垂在身侧——阿碧说不要跟易谦拉着手,看着别扭,是以红裙少女很是潇洒地走在易谦身旁,时不时去瞄两眼另一边的夙涯,笑得似是而非。

“阿碧,你怎么总是这样偷看我?”若不是这会儿夜里光线暗淡,只怕夙涯那张已经被阿碧看得发红的脸就要无所遁形了。

“谁偷看你了。”阿碧双手抱胸,一派悠然自得的模样,道,“我就是随便看看,恰好看见你而已,谁让这会儿街上就我们三个呢。”

“你这张嘴几时能乖巧温驯些,就不愁寻不到好人家了。”易谦打趣道。

“我早找到好人家了,就不劳九哥哥操心了。”阿碧步履轻快,走得比易谦跟夙涯都要快一些。

“什么意思?”夙涯追问道。

阿碧转过身,倒退着走,与那两人说道:“九哥哥这么个大好人在跟前,我哪里还要去找其他好人家,谁比得上九哥哥呀。小哥哥,你说是不是?”

夙涯才想说是,但又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难道阿碧真的决定跟在易谦身边一辈子,就像那些男男女女一样?

“喂小哥哥,你说话啊,是不是?”阿碧双手负去身后,身子稍稍向前倾,问夙涯道。

“我……”总觉得刚才就不应该接阿碧的话,如今不管夙涯怎样回答都觉得怪怪的。

“才说要你温和些,就拿阿夙开玩笑了。”易谦笑嗔道。

“那是有人自己想多了,我可没有那个什么什么的意思。”阿碧斜眼看着夙涯,见那少年一副局促不安的模样,恨不得直接躲去易谦身后,她便笑得更加欢畅,道,“不说了不说了,比农家那个呆子还害羞,一点都不好玩。”

阿碧一时得意忘形,没注意看脚下,不知踩了什么,眼见着就要摔下去地上。

易谦与夙涯同时出手,偏偏阿碧就抓了夙涯的手,硬是拖着那少年一起倒去地上,还按着人不松手,就跟当年两人在帝都城外的小屋子里那样,她趴在夙涯身边,支着下巴盯着夙涯看,像是想要看出什么名堂来。

夙涯被看得浑身都不舒服,无奈之下只好向易谦求助,只是那个人啊,居然开始看起了月亮……

“小哥哥……”阿碧凑在夙涯面前稍稍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刚刚是不是想歪了?”

“想歪?什么想歪?”夙涯目光四移没个落脚处,偏偏就是不肯承认,“我……没有想什么……”

阿碧点点头,又回头去看易谦,笑着叫道:“九哥哥,有人说他刚才没多想,看来是你自作多情了。”

“所以……”易谦低头看着如今躺在大街上的两道身影,没有要劝说的意思。

阿碧这就从地上起来,掸着身上的红裙,道:“所以我困了,要先回去睡了。”言毕,少女扭头就继续朝城西走去。

夙涯拍着身上的灰尘,见易谦转头看向自己,他忽然就想先跟阿碧一起走,然而还不待他动身,手就被易谦牵住了,还跟刚才一样,带着他踏着月色一路朝家走去。

他听见易谦说,阿夙,我们回家。

25.我们的家就在这(三)

忘川冬天的风都要比帝都温和一些,尽管依旧吹得人彻骨的冷。

腊月才开始的时候,就有人家开始置办年货准备过节了。那时才下学,易谦跟夙涯还有连宝一起从学堂出来,就看见街上有好些人都大包小包地提着走了。

“还有一个月就要过年了呢。”连宝搓着手,说话的时候嘴里呵着白气。

“过年?”夙涯还有些恍惚,抬头去看易谦,喃喃道,“前几天听阿碧说起过,说是该买的都要买起来了,不然回头人家都回去过年了,想买也没得买了。”

要说勤俭持家,易谦跟夙涯这一大一小自然比不得阿碧细心妥帖,往常这两个少爷一样的人只管往家里住,想起来的时候就给阿碧帮把手,若是忘记了,也就顾不上那总是进进出出忙碌着的少女,反倒是连宝时常蹿来家里,要是瞧见阿碧忙着,他自然就当仁不让地帮忙。

“对了,阿碧说回去之前去买把葱,家里的葱用光了。”夙涯终于将这事记了起来,也就不管易谦是不是乐意,推着人就要去买葱。

有一回阿碧叮嘱他们下学之后去买盐,两个人一时大意都给忘了,结果回家之后瞧见少女那副怒气冲冲的样子就又跑出来把盐给买了,最后不知是不是阿碧有意的,那顿饭拖了许久,弄得两人饥肠辘辘才终于等来了饭菜,结果狼吞虎咽得就跟从来没见过那桌子菜似的。

所以这回可不能忘记了,要不不知阿碧又要搞出什么花样来。

因为不同路,所以连宝先回去了,就剩下易谦跟夙涯两人。如今暮色已上,城西挂着半轮残日,天光暗淡,很快就要黑了呢。

两个人买完葱时,西边的天快连一丝残光都没有了,街两边也挂起了灯,在冬季吹起的晚风里摇晃着光线,将易谦与夙涯的身影照在地上,也跟着一起轻轻晃动。

本该变得冷清的长街上却热闹不减白日,说是趁着过年前最后一段时间,好多商铺小贩都要将旧年积压的存货清出去,还有些在夜里卖灯的,趁着夜色灯光,将灯卖了。

夙涯看上了一个小贩正拿在手里的红色灯笼,就是最普通的样式,在周围那些绘制精美的挂灯中间一点都不吸引眼球。

“你要是喜欢,回头我扎一个给你。”易谦笑着牵了夙涯的手道。

“九哥哥你还会扎灯笼?”夙涯新奇问道。

“不会就学,我也不是一开始就会教书的呀。”易谦笑意朗然,在灯光映衬下分外柔和。

易谦与夙涯说起过自己刚开始教书的情景,其实看着一班坐在自己面前的孩子,他还真有些不知所措。第一天上课的时候,当学童们整整齐齐地称他“迎先生”的时候,他的感受实在难以描述。

“到底是什么样的?”夙涯靠在易谦怀里,两人盖着一条被子,这会儿没点灯,他就能看见易谦那双闪亮的瞳仁,正在思索着要寻些词将那种感觉描述出来。

眯眼想了半晌也没有结果,易谦摇头道:“真说不上来,以后你往那一站,去感受一下?”

他就是跟那班学童一样在下面仰望这教书育人的先生的人呀。

易谦不知道,当他穿着那身长衫出现在书院学堂里的时候,连他手里拿着的那本书都仿佛飘出一股墨香来,教人就想听他多说话,将书本上那些枯燥乏味的文字念出来,生动地讲解一遍。

给学生讲课时候的易谦儒雅谦和,手中除了那卷书册,从来不跟其他先生一样还要拿把戒尺以作警示。

其他房里的学生都顶羡慕迎先生手底下的学童了,因为迎先生说什么他们都能听进去,不会整天抱怨古文拗口、艰涩难懂,甚至一个个都好学勤奋起来。

书院的院长也总是夸赞易谦,每回易谦回来也都跟夙涯说,只当日常谈天,变相汇报。那个人说起的时候神色淡淡,总是一副看淡世情的模样,就是听的人直在心里高兴,就跟被夸奖的那个是他自己一样。

所以这样一日日教书教下来,也就慢慢摸清楚了中间的门道,是故扎灯笼也就是需要时间研究研究的事。

城东就有个扎灯笼的老人,城里好多人家的灯笼都是出自他的手笔,易谦便与夙涯一起前去拜访。

老人看着不大好接近,一板一眼的,也总是沉着脸色。

夙涯见老人的头一眼就不由往易谦身边缩了缩,扯了扯易谦的衣角示意还是回去吧。

易谦却依旧与老人说明了来意,谦虚恭谨,在接受了老人片刻几近审视的目光之后,两人得以进入店中后堂。

后面的园子里堆了好些干竹,老人将二人领到竹堆前,道:“自己挑吧。”

虽是前来讨教技艺,易谦却也是事前就做足了功课的,当下捡了两根竿直且厚身的干竹,与夙涯道:“等会儿开竹我来,否则要弄伤的。”

夙涯乖乖点头,跟在易谦身后看着那人与老人过去开竹。

将衣摆弯起别上腰间,大冷天的也将衣袖卷起露出两条小臂,易谦这架势看着确实还有模有样的。

开竹的时候易谦虽然已经非常小心,但毕竟是头一回真刀真枪地做事,难免要出些纰漏,不是手里的劲没控制好直接将干竹劈断了,就是老人说力道不对要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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