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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瞳——by濯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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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关腾自己想领罪,怪得了谁?自己便成全了他!

“好,好你关腾!”关越凌猛地甩袖,衣料含着内劲倏地扫过关腾面前,跪在地上的人左颊顿时多了道红痕。

“给我滚去刑堂!今日别让我再看见你!”

言罢,冷哼一声愤然离去。

4、意外之外(二)

关越凌负气回到府邸。在门口焦心等候的范长老一见着他,立马便迎了上来。然而视线扫及他身后,却未见熟悉的人影,不免疑惑。

“城主,腾小子呢?”一时改不了口,对关腾的称呼就这么出口。

范长老是与关越凌一辈的前辈,也算看着关越凌长大。关越凌虽然脾气暴躁,但对长辈该有的尊重还是一点不忘。

只除了关腾,那个让自己又爱又恨的男子。

关越凌脚步不停,人直往府里走。克制着自己心底的怒气及隐隐的懊悔,将一切的异样用冷漠掩饰。

“他没回来。”

“没回来?”这人出去的时候分明是冲着城主去的,怎地现在城主回来了,关小子却丢了?“城主……没见到关小子?”

不该啊,若是城主没见着人,那是谁传的口讯喊回的人?

脚下的步子骤然一停,身后的范长老跟着猛地止步。错楞间,他突然看见身前的关越凌背脊僵直,握拳的双手显而易见的颤抖着。

到底怎么了?

范长老心里一沉,一股莫名的不安涌上心头。

“范叔叔,麻烦你替我往刑堂跑一趟。”

终于,抵不住心里的自责,关越凌对身后的范长老开口。

他没有转身、没有回头,他不想人让任何人看见自己此时脸上的恐惧与无措。

伤害关腾并非自己的所愿,可每每看到关腾用那样的态度对自己说话,意识到关腾对自己的冷清,他就无法控制自己暴戾的脾气。

“刑堂?”呐呐的重复,双鬓雪白的长者轻轻拢起双眉。口气带着几分不悦,语气不禁参了几分责备之意:“关小子,又把人给折腾了?”

眼下遇上这时,老者竟是连刚才十万火急的气势都抛下了。

腾小子自从来潼城起,便是自己看着成长的。从闭塞的少年到如今能文能武,能成大事的关家管事。他对关家,可是尽心尽力。

而这关小子,亦是自己从小看到大。怎么小时候尚且懂理谦让的娃儿,如今虽然已经一方霸主,脾气却是越活越回去了。

关越凌听闻这身“关小子”的称呼,唇边无奈挂起一抹苦笑。他转身面向老者,继而恭敬的双手抱拳弯腰作揖。

眼前的人是他父亲最好的兄弟,也是他叔叔伯伯中最疼自己的人。在他面前,自己永远只是个晚辈。

关越凌就算再狂妄,也不会不将范长老看在眼底。

也因此,有些事,他只放心交给范长老去办。

“范叔叔,是越凌冲动了。还请范叔叔替越凌去一趟刑堂,将腾总管带回来。”

关越凌都如此低声下气了,自己如何再能责怪?自然,也不好再多问了。

范岑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你们这群年轻人呐。”边说边摇了摇头,对关越凌一摆手:“关小子快进去见武当家商议要事,腾小子那边,就由我去吧。”

目送范长老转身离开,关越凌才疾步踏入关府旁厅。

宽敞的厅堂内唯有两人站立着,还有坐在右侧首位捧茶轻啜的男子。

感到门口产生的阴影,男子波澜不惊的脸微微抬起,一双狭长的凤眼微挑间转向门口。

唇角上扬,勾起邪魅的笑容。对着踏入厅堂的关越凌轻一点头,语气是自然的熟络:“你来了。”

“怎么突然来了潼城?”比武之事,理该一月后自己上武家请教。此刻男人突然找上门,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关越凌利眼扫过他身后站立的俩人。

竟是连武家暗卫都带上了,看来真是有要事。再一扫周遭,连一个侍奉的下人都没有,不禁皱眉扬声:“来人。”

“越凌,不必麻烦。我这还有茶水,热着。”

关越凌对上武商洛带笑的脸,见他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缓缓抿紧了一双薄唇。

心底没有犹豫,反射性的张口,然而想唤出心头那名字时,才发现关腾没有跟在自己身后。

沉长的吐息,将眼底翻搅的情绪全部埋没。他努力以平静面对武商洛,摈除脑子的杂念。

“何事让你来此?”

“阿腾在何处?”

武商洛开门见山,他前来潼城的事就是与关腾有关。这个关家少主的师父,亦是与他成为莫逆的男人。

关腾?

眼底琉璃色泽阴沉几分,聚集着不可预知的风暴。

“他不在。你从西凉来此,千里迢迢,就为了找关腾?我关家的总管何时有了这般能耐。”无法抑制口气中的讽刺。

柳眉轻皱,略显阴柔的脸上染上几分厉色。

冷哼一声,武商洛毫不犹豫的反唇相讥:“许久不见,你这张嘴倒是依然如故的——臭。”

“武商洛,你最好搞清楚这里是哪里。”

眯起的双眼危险的盯着对方,可武商洛作为武家当家,不说见惯了大场面,对关越凌的脾气更是了解清楚。

此时见关越凌动了怒,自己反而褪去了不悦,耸肩笑道:“我当然知道这里是哪里。潼城关家嘛,否则,你以为我何故来此?”

“别跟我耍嘴皮子。”

稍稍冷静下来,他就发现自己中了对方的计。武商洛为人心机深沉,善弄玄虚,真正的商人本性。并非贬斥对方,至少对关越凌,他还不至于用上这些。

可自从上次比武后败于自己,不知他是何居心,处处拿关腾与自己开玩笑。

自己从无意隐瞒对关腾的特殊,像武商洛这样的人,当然一眼就看出其中端倪。也唯有关腾这样的家伙,才会日夜跟在自己身边,还不曾察觉分毫。

“是跟他有关的事?”

咧嘴摊手,武商洛无辜的看着关越凌。

“我是吃力不讨好吗?给兄弟送消息来,还要遭人猜忌。”

故意言而不明,但见关越凌越来越铁青的脸色,心中早已畅快大笑。

然武商洛何其精明,自是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当下收敛正色,咳了咳嗓子一抬手:“武双,把找到的东西拿来。”

身后,面无表情的武双立即递上一份信笺。

也不拆看,直接将信递给关越凌。

“你一直拖人暗中查探关于关腾的消息,近日我手下发现端倪。你可知为何一直无法查探到分毫?”

武商洛话语一停,看着细细读者书信的关越凌,继续道:“有人在阻止你查探,也有人跟你一样在千方百计的查找关腾下落。”

话到此处,他清楚的看见关越凌拿着信的手猛地握紧。

“越凌,你爹有事瞒着你,关腾的身份不简单。”

关于异色重瞳的传说,在西凉并不是什么我秘闻。他想,四大国中亦然,只除了这屹立于四国外的潼城。

然而,在未查的确切眉目前,他尚且不能轻言。

越凌对关腾的事总带着几分急切与焦躁,他不想自己一番毫无根据的话,让他大动干戈。甚至,引来天大的麻烦。

“我知道。”

紧抿的唇忽而迸出一句,接着复又闭紧。

他一直都知道,关腾的身份不简单。所以自己才会惴惴不安,连带着他外出都小心翼翼。只怕有一日,在他不及防备之下,让关腾出了事。

“信里说的那几人,都是四国官家或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而正是这些人,可能成为威胁到关腾的存在。

武商洛点头:“关于西凉那边,我可以试着想办法再探查一番。只是其他几国,只怕没那么容易。”

“我会想办法。”信笺在握紧的拳中化为粉末,松手摊掌,任由他随风逸洛。“谢谢。”微微松气,这一句感谢何其真诚。

“兄弟间还那么客套,若真要谢,还是让腾管事亲自道谢,你以为如何?”

将关越凌点滴间神色的变化纳入眼底,此刻的武商洛脸上又挂起了邪魅的笑容。

“你家的宝贝,能叫我看上的,也唯有那位能干的总管大人了。”

“武、商、洛!”关越凌骤然从座椅上站起,一掌拍在身侧的桌面上,结实的红木桌面顿时多了几道裂缝。

“别再拿这种事来开玩笑,否则,总有一天我要让你后悔。”

武商洛一再提及的名字轻易的戳到了关越凌的痛处。想到那人还不知是否依旧傻傻在刑堂受罚,又想到范长老不知是否有将人安然带走,关越凌突然觉得自己一刻也无法继续呆在这里。

“关丘,给我带武爷下去休息!”

绝对的大嗓门,脾气暴躁。继而人影一闪,已如一道风般消失在厅堂内。

而后,厅门外步入一道灰袍身影,对着武商洛一行人弯腰作揖。

“有劳丘侍卫。”

关丘,关越凌的死士,关家暗门的头领。当然,也是关家另一道命门的把持者。

跟在关丘的身后,此刻的武商洛,看着关丘的眼底闪过一抹精光。

5、意外之外(三)

一路急赶之余不忘留意范长老与另一个人的身影,踏入刑堂那刻,关越凌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焦虑立刻化为火爆的脾气,扬起嗓门吼了出来。

“腾总管和范长老人呢?!”

随手一拽,揪起一个侍卫的领子,将人拎到跟前。

小小的侍卫哪里经得住这般折腾,城主满脸阴霾,凶狠的盯着自己,恨不得要把自己撕了一般。

顿时浑身打颤,双唇抖着就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该死的!”低咒一声,松手放人。

都是群胆小之辈。

身形一动,人已往刑堂内闯。

刑堂乃关家主罚之地,自然并非一般人可以擅闯的。

机关布阵,奇门遁甲。精妙绝伦的设计,即便是功力深厚的高手,想要全身而退,亦无可能。

关越凌入内府之时,并没有通知任何下属。故而整个刑堂的机关暗门依旧运转,直到他误踏一步,触动了机关,才发现这个惊人的错误。

“真该死!”这已不知是他今日第几次的咒骂。

凌空破风的毒箭骤然而至,关越凌灵巧的侧身翻转,落地之势未收,掌风随即赶到。往地上一拍,硬是在半空一个鹞子翻身,落于五步外的安全点上。

机关是他与关腾花了三年的心思重布的,当然对它们知之甚详,也知道它们的厉害。

只这一停顿,刑堂内府长廊传来一片杂乱的脚步声。关越凌不动,眯起眼向前方幽暗的长廊内打量。

训练有素,看来刑堂的人还不至于都让自己失望。

“谁人擅闯关家刑堂?”

雄厚的声音饱含威严,接着一名高壮的汉子带着身后十多名侍卫出现在长廊尽头。下一刻,看见站在机关阵中安然无恙的人影,汉子脸上倏地一变,尴尬的僵立在原地。

“城、城、城主?!”

结结巴巴的唤了一句,语调怪异的上扬。

关越凌目光扫向他身后,一群侍卫后再无他人。握拳的手更用力的收紧,表情冷然。

“刑放,去把机关阵撤了。还是你想让我以身试阵,继续下去?”

刑放不敢耽搁,刚想命人前去,却被人阻止。

“慢着。”清冽的喝声从身后传来。

刑放不用转身也知道此人是谁,人尚未到声先至,转身探看,那人正从远处一步一跛的往前方走来。

“腾总管……”刑放压低了嗓门,接着一拍身侧侍卫的胳膊,语气带着几分不满:“还愣着干嘛,快去扶人!”

“不必了。”虽然身上带伤,可关腾从不喜欢倚靠别人。更何况,就是点皮肉之苦,何必沦落到要人搀扶的地步。

关腾身后,跟着一脸担忧的范长老。长者看着关腾倔强的背影,堪堪伸出想要相扶的手无奈收回。

“刑堂的机关阵不能随意关闭。”运气受阻的内息,不顾身体的伤势,执意将话传远。“城主既是来找属下的,那属下出面即可,如需劳师动众关闭机关阵。”

关家的机关阵内藏玄机,是刑堂最严密的防卫。刑堂不仅是收押要犯、受罚之地,更藏了记载着关家创立以来的各方要载书卷。

外传潼城关家之所以能屹立不倒,便是因为关家有一批不为人知的宝藏。而这批宝藏的藏匿处,便是关家刑堂之中。

传言是否属实关腾不知道,然而老爷身前嘱托之事他却不敢忘。刑堂的机关阵,无论何时都不得关闭。

几年前,自己与少爷潜心研究,费时三年才重布完此处机关。由此可见,关家刑堂乃重中之重的要地。

虽然心绪激动难抑,可理智却没有丧失。关越凌在听见那声音之后,心中大石依然没有放下。

环顾四周,准确的飞身游走,很快便重新落回外围入口。

关家刑堂可不止一个入口,否则里头的兄弟如何能出入自由。刚才是自己心急了,才会误闯机关阵。

现下也顾不得许多,退出阵内后,对着遥遥相隔的另一头吩咐道:“都给我回到内堂去等着。”言罢,转身出了刑堂,往关家人的密道而去。

轻叹一声,松气的同时,背后的伤口泛起剧烈的痛疼。

一咬牙,关腾硬是没有吭声,而是跟着转身,往来时的路折回。

他没想到关越凌会来的那么快,也没想到他会误闯了机关阵。范长老出现的时候,自己已经领了惩罚。

三罪并罚,一共一百八十鞭。他一鞭子都没有落下,也没有让人留情。

他是关家总管,然而他也只是个下人奴仆。

他没有权利为自己开脱罪名,也不想费心去为此伤神。

他关腾,只要忠心,就已足够。

跨出的步子有些踉跄,本就有些跛的脚由于刚刚受罚时长时间的跪姿而几乎疼到麻木。一旁的范长老反射性地伸出手臂,适时扶了他一把。

关腾忍着疼痛,缓缓推开了范老的搀扶,稳住身子。

“范长老,麻烦你了。”

“腾小子,你……哎。”范长老看着关腾落寞的神色,不由自主回想起关越凌的态度。

这俩人,也不知怎么回事。原来再怎么说也该一个忠心一个尊重,如今却总是闹腾成这样,搞得彼此都劳神伤心,又是何必。

算了,自己老了,年轻一辈的事,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关腾亦步亦趋,困难的往内堂走去。身后的范长老摇头叹息,而刑放等人则是摸不着头脑的暗自伤脑筋。

今儿个到底谁吹了什么邪风,先生关腾上门莫名其妙的找罪受,还搬出一群大道义,不许他们手下留情。再来是范长老匆忙赶来,将他动手的手下一顿臭骂,简直是迁怒。最后,还惊动了城主跑上门,亲自来找人。

接下来,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关腾尚未步入内堂的门,早就见着那昂扬而立的男子。反射性的垂眼,看着脚下的门槛,犹豫着抬脚跨过。

一道炙热的眼光始终看着自己,一举一动,如影随形。

他没有抬头,直至走到距离那双鞋三步开外才停下。深吸了口气,关腾一咬牙,微微颤抖的手一撩下摆,膝盖一曲作势就跪。

人生跪下去了,膝盖弯曲传来的阵痛也清清楚楚的传至脑中。然而接下来更大的痛苦却没有如期而至,以至于让关腾一时间恍惚,愣愣的看着膝盖下多出的那双手。

不属于自己的宽大手掌,粗糙而有力。

“你还想跪?”轻声道反问,然而忍无可忍的低吼:“你他妈的没点尊严骨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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