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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瞳——by濯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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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严?骨气?

关腾将头垂得更低,让关越凌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属下有错在先,必须认错。属下在主子面前,也不需要……”口中的话倏地停住,喉头哽咽得难以成声。紧咬着唇,刺痛合着腥味一同咽下肚腹。唇齿打颤,却依旧顽固的想将话说完:“不需要……那些。”

“你!”又一次气结,关越凌深深觉得,若是再长此下去,他一定会被关腾搞疯。“你先给我起来。”

不顾对方意愿,他将关腾一把从地上拽起。然而手中不知放缓力度,眼看着被自己拽起的关腾脸色苍白,接着身子整个一软,顺势猛地摔了下去。

“怎么回事?”心中没来由的慌乱,这次发现关腾的长袍早就被汗水打湿,似乎还隐约渗着暗渍,一股淡淡的腥味散发出来。

有一瞬间,关越凌忘了思考,脑中一片空白。然而,当他有了动作时,却是出其不意的单膝点地,蹲在努力试图站起的关腾身前,一把压着他的双肩,不容他动弹。

关腾穆地仰头看向他,随后苍白的脸色更是淡了几分,一丝抗拒与惊恐中眼底浮现。

“城……城主,不要少爷,别……”

语无伦次,口齿不清。他根本无法表达自己的意思,而关越凌也没有再给他这个机会。

“嘶啦”一声,锦袍破裂,关腾的长袍在关越凌手中从前襟至腰际自中间利落的一分为二。粗鲁的动作让关腾浑身发颤,剧痛淹没了他的神智,让他几乎昏厥。

原本白皙的皮肤如今布满了深刻的鞭痕。皮开肉绽,可怖交叠,有些甚至还在渗血。

关越凌看着这样的关腾,眼底渐渐被染红。所有佯装的冷静在此刻瓦解,他的脸色也乍然转白。

按着关腾双肩的手渐渐放缓力气,忽然将视线越过他的肩头,狠狠的瞪向那群愣在门口的人。胸口的痛借由暴怒的语言宣泄而出:“滚!统统给我滚!把大夫给我找来!”

颤抖着想环上关腾的腰,却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一处可以下手。

到底哪里,从能避开他的伤口?为何自己……竟然无法找到……

“阿腾,你忍一下……忍一下。不会疼太久。”

无措着,安慰着;他从来没有这么彷徨,脱口而出的称呼与心慌的语气,让想要反抗的关腾错楞之余,也霎时心软。

“少爷,我没事。”他试图笑,想要牵动唇角,露出的笑却因为过多的痛意而显得僵硬。“你放开我。我能自己起来。”

他并非没有尊严和骨气,便如同现在,这些东西让他无法忍受自己如此狼狈的暴露在关越凌眼前。

关越凌犹如被人当头棒喝,又似一盆冷水淋下。他看着关腾,默默的看着。最后,眼底的疼惜与悔意被消耗殆尽,凝固成冰。

既然他不怕痛,既然他不需要自己的怜惜。那么,自己又何必自作多情。

猛地将人一把扯起,不顾那人嘴里的闷哼,粗鲁的把他背起。

“想要找死,也别污了刑堂。”

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冰冷无情的话语就这样出口。

6、意外之外(四)

刑堂内只有简陋的歇脚处,而关腾的伤势完全不适合在那种简易的地方进行疗伤。

关越凌绷紧了脸,听到身后沉重的呼吸,心里更觉沉了几分。

他早该料到的,关腾的性子绝对是说一不二。如今他伤得这般重,此刻连惹恼自己的力气都消尽了。

抿唇了力气又重了几分,不由分说加快脚步。不顾旁人讶异的目光,一路将人带回府邸。

“城主,大夫已经候着了。”白堂堂主一见关越凌与关腾,立刻迎上前。

再看城主背上之人,衣衫破褛,伤痕交错。一阵错楞后,忍不住脱口而出:“腾管事他……”

“他不会有事。”飞快的回应白祈,人已转过长廊尽头,内室就在眼前:“去将该办的事都办清楚了,这几日,不许任何人来找关腾。”

他要让关腾好好休息。

“是,城主。”白祈领命,却想起另一件事来:“城主,关于……”

“有什么事都明日再说。”关越凌不耐烦的挥手打断。踏入内室,将人轻柔的放到榻上。

细微的磕碰让意识模糊的关腾双眉紧皱,也让关越凌心里又是一抽。

“去把大夫喊来。”

待身后的脚步声渐渐走远,他才任由脸上的自责流露。

“你要我……待你如何。”

关腾的伤本该是皮外伤,然而加之前几日的积劳过度,一同发作,以至于染上了风寒,病倒在床昏迷数日。

关腾病倒,关越凌才知道关家该有多倚靠他。连日以来,往日本该由关腾担着的琐碎事宜全数落到了自己身上,让他无暇分身前去探望。

无奈下,只待从属下每天的报告中得知他伤势与病况。

日夜不停在外应酬,闲得片刻,却径自待在屋中靠练武静心。

与以往一样,在尚无法确保自己平静面对前,他不准备出现在关腾面前。

然而这又如何?

说到平静,自己本就不多的耐心总会在关腾简单的几句话下就化为泡影。

自嘲一笑,关越凌双手收势,体内真气循过一周落定丹田。

算算日子,这一次又是十日不见。

推门而出,见到恰巧路过的白祈,不禁把人叫住。

“白祈,做什么去?”

白祈恭敬的回道:“武爷明日要离开潼城,范长老嘱我准备些干粮和一些回礼。”

关越凌微一挑眉,这几日忙于公务,差点忘了武商洛这一号人物。

“武商洛此刻人在何处?”难得起了愧对之心,再怎么说,武家也算是关家的世交。更何况武商洛此行前来,是为了替自己亲自送的消息。

“武爷今日未曾外出,此刻该还是在迎客居。”白祈何等的聪明人,见关越凌有此一说,立刻转了口风:“城主,是否需要属下去潇湘馆定一间上房?”

“去吧。”

脚下步子一转,本欲出府的身影往偏院迎客居而去。

武商洛在潼城待了这么多天,除了第一日匆忙见上一面后,便再也没有看见过忙碌的关大城主。

此后,听了武双打探来的消息,他就更不指望在自己走前能见上那人一面。

也因此,当关越凌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时,武商洛无法不露出惊讶的眼神。还有一脸古怪难言的表情。

“怎么,见到我很奇怪?”

武商洛看自己的表情实在奇怪,而且很是便扭。

“有没有空,一起去喝一杯。”

虽然自觉不舒服,可他还是提出邀约。

“关城主有空,小弟自是奉陪。”武商洛的口气说不出的怪异。

关越凌不以为意,转身就走。然而迈出几步,突然回过神,带着几分恼意看向原地不动的武商洛:“你到底走不走?”

武商洛一撇嘴,跟着走出迎客居。他摊了摊手,摸了把衣袖:“先说好,我可没钱。还有,关城主确定自己有空?而不用去探望一下心上人?”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关越凌终于知道武商洛为何会有这般表现。

到底是哪个该死的家伙多嘴。若让自己查到,定要撕了他的嘴。

“行,我闭嘴。你可别再瞪我了,天知道可怜的关腾是不是就是被你瞪出病来的。”武商洛前半句说得分明,后半句却是在嘴里含糊嘀咕。

见关越凌突然阴沉下来的脸色,他乖乖的闭上嘴,再不多话。

戳人痛处也要懂得适可而止,物极必反的道理,自己哪有不懂的道理。

不过,看着关越凌为关腾而牵动情绪的样子,还当真是……叫人难耐。

潼城最大的酒楼中,天字一号房内。

满桌的美酒佳肴,唯有俩人共享。

肆无忌惮的豪饮,没有人从旁阻止,也不用顾忌对方的目光。又是一杯下肚,关越凌突然挥手一掷,玉杯顷刻化为碎片。

“来人,给我上大碗!”

门外的小二浑身一激灵,忙听命奔波。不久,便送来了客人要求的大碗。

推开房门,一股酒气扑鼻而来,让小二忍不住干咳几声。

呛人的味道,尚未沾上一口,便被空气中辛辣的味道吓退。放下酒碗,忙不迭退出门外,不忘替人关紧房门。

老天,城主今日又要在此宿醉过夜了。看来,还是通知掌柜的要紧。

关越凌是这里的常客,但像今日这般狂饮却不多见。小二也算在楼子里待久的伙计,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越凌,你有心事?”

从踏入这间房开始,眼前的关大城主已经喝下五坛成年的“清液”。

清液之名,取自酒色。清而不浊,纯而精进。如此佳酿,越久越醇,酒香撩人,后劲也极重。

上一次见他一口气喝下五坛清液是在何时?追溯记忆,武商洛已经记不清楚。

然而唯一的共通点,他却从来都没有忘记——关腾。

关越凌浑身染满了酒气,黝黑的脸上双颊不自然的透着熏红。眼底带了几分醉意,神智却还清明。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喟叹一声,卸下了往日的伪装。武商洛是他身边仅能如此坦诚相对的人,他关越凌虽为一城之主,可笑知己甚少。

一个是终年游历各地的顾家少爷,想要找人何其难。一个是忠心耿耿的手下关腾,只可惜有些心底话却无法诉说。而剩下能说话的人,也就是眼前的武商洛了。

武商洛的猜测没有错。

“果真是因为关腾。”

微微的眯起双眼,那其中冷冽的寒光一闪而逝,让人无法捕捉分毫。

狭长的凤眼暗垂,他伸手拍开又一坛印封,从关越凌手中取过酒碗。

“这是最后一坛,我答应陪你喝酒,可没打算陪你喝死。”

将洒满清液的酒碗递还回去,武商洛唇角上扬:“事情总要想办法解决,你这一拖那么多年,可曾想过好好和他谈谈,把话说清楚。”

“说清楚?只怕到时候连现在的状况都无法维系。”

隐去心底的一份疑惑,刚才从武商洛眼底瞧见的那份危险,定是自己多心。

一口饮尽碗里的酒,呛辣的感觉顺着喉咙滑入腹中,压下胸口翻搅的苦涩。

“你不曾尝试,如何能确信?”

“就凭我了解他,就凭这么多年他的忠心耿耿,就凭他从来只将我当个主子!”最后一句吼出口,手中的空碗也瞬间迸裂城碎片。

锋利的瓷片刺入掌肉之中,关越凌却似感觉不到疼痛。带着戾气的眼扫过武商洛跟前那仅剩的半坛清液,毫不犹豫的伸手探取。

岂料一股阻力半路杀出,拦下他尚滴着鲜血的大掌。

“想要喝可以,答应我,喝完跟我回去。”

“放手。”冷冷的警告。

“喝完跟我回去。”武商洛坚持,毫不退让。

关越凌刚想发作,却突然觉得心口一阵莫名悸动。压下异样的感觉,或许,他真的是喝太多了。

“好,我答应。”

感到阻力一松,他一把抢过酒坛,就着坛口放开喉咙,将那整整半坛清液倾倒而下,灌入口中。

不及饮尽的美酒沿着他的脖颈一路流下,映湿了他的衣襟。从喉咙到胸口,一路带起的灼热让他莫名的烦躁。酒空之余,酒坛坠落。

破碎的杂音让武商洛轻拢眉峰,眼前颓然坐倒的人却一动不动的瘫在一旁,径自出神。

“我去替你喊杯解酒茶。”

门开门合,房中只剩下一人。

异常的灼热越烧越热,难耐的感觉让他浑身渗出虚汗。

刻意的压抑,却反而越发不容忽视。下腹胀痛,强忍的欲望骤然崩塌。

“该死的!”

他不知武商洛到底出去了多久,却庆幸他此刻不在房中,看见自己这般狼狈的姿态。

乘着最后一丝清明的神智,他撑起身体,运足内力压制那股强烈的躁动。

打开窗户,清凉的夜风稍稍吹醒了他的神智。

然而,他却更清楚的发现,自己的身体正越来越脱离掌控。

一跃而下,踏着月色,关越凌迅速的消失在夜幕中。

他别无选择,他仅遵本能,最终让他回到了熟悉的地方。

推门而入的那刻,屋内床上之人被他惊动。

错楞对视,彼此僵立。

“少爷?”

7、意外之外(五)

看着突然闯入的关越凌,关腾心里吃惊不小。

刚才院子里的动静,他早就发现了。本以为是熟人经过,却不料来者竟冲进自己屋子,更未想到,此人还是关越凌。

如此深夜,少爷来此是为何事?

关腾微微皱眉,欲从床榻上起身。

虽然身体伤势未愈,但礼不可废。眼前的男人是自己的主子,岂有见了人,自己还安稳躺在床榻上的道理?

当下只着了中衣下榻,垂首而立。

“少爷深夜来此,不知找关腾何时?”

关腾在乍然的惊讶后便恢复了冷静。

规规矩矩的行为,眼神不曾直视。自然也未曾细看关越凌,不曾发现他此刻眼底酝酿聚集着滔天的情欲。

理智即将瓦解,反手一把将身后的房门关上。巨大的声响让自己脑中换了些许清明,也让身前站立的男人双眉皱得更紧。

关越凌收回有些发麻的双手,脚下的步子却始终未有跨出一步。

他怕,怕这一步跨出,他就再也无法控制自己。

他知道,今晚的自己要定了关腾。这已经是无法阻止的局面,或许多年来固执守护的东西,即将在自己手中摧毁。

然而,他不后悔来找关腾。

也该受够了,这么多年来的隐忍。

“关腾,我要你。”

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他将话说得露骨直白。

一双黑眸危险而深沉,全身的肌肉紧绷。

此刻的关越凌像极了伺机而动的黑豹,而他眼中的猎物,自然就是身前的关腾。

关越凌的话一出口,关腾便僵硬了全身。他的眼底有着震惊,而后猛然抬头,脸上的淡漠与恭敬全然瓦解。

是否只是错听?

然而当他看见关越凌眼底蕴含的情欲,看见他脸上的表情。心底最后一丝希望也随之破灭。

一颗心沉到谷底,怎样也不曾想到,自己替关家兢兢业业,忠心耿耿。最后换来的,竟是这么个可笑的结局。

“少爷,不要和我开玩笑。”

他是个男人,而少爷也是。

男人与男人,岂能如此?

关腾并非完全不懂,随着关越凌外出经商时也听闻龙阳之好,断袖之癖。

只如今这事犯到自己头上,一时间如何能让自己接受?

他关腾可以不成家,可以为关家尽忠一辈子,可他未曾想过连着身体都要赔上床。

身为奴仆,但关腾也有他自己的尊严……

“少爷,关腾说不愿,您就会作罢吗?”

苦涩的滋味跃上心头,带着清晰的痛。

“不会。”

烦躁的心绪让浑身的炙热之感越烈,关越凌倏地眯起双眼,一个跨步窜到关腾面前。

一手抬起他的下颚,一手圈住他精瘦的腰。

“你总是让我不悦,总能惹怒我。”

关越凌摩挲着手中略显干燥的唇瓣,淡红中透着些许的白。细细打量,那唇线竟是易于常色的深红,勾勒在双唇外围,格外诱人。

瞧他那完美的唇瓣,怎地就爱吐出这些个难让自己高兴的话来?

不都说拍马奉承亦是下人本分吗?偏生他关家的总管最不会的,便是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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