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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清——by花信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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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礽深深望着胤禛,心里头有种这个四弟丢到二十一世纪那个商业社会回炉重造冲动。

康熙听完了所有意见,又将皮球拨回了胤礽手中,“胤礽,你觉得他们说怎么样?有没有道理?”

完全没有道理,都是胡扯!胤礽在心头如是回答。

目光忽而对上康熙微含暖意视线,胤礽心头忽然省过来了,康熙这是给他造势呢,显然他对这个票盐法好处还是看得明白,不然也不会一开始就提问李光地和张廷玉这两个汉臣。也只有这两个从来自保为上汉臣,才不会对当朝太子建议正面否定。

心头存了想法,胤礽立刻就觉得此前已经冷寂下去那种火热情潮又开始在胸腔里跳跃了,就是胤礽本人也禁不住受了这种火热影响,两颊上浮起淡淡霞色,回话声音也轻快起来:“回皇阿玛,关于以票代引,所有能说儿臣都已经说了。只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儿子以为,与其在此争执,不如选定一个地方试行票盐法,且让大家都看看票盐法到底成效如何,再作定论。”

康熙身子微微前倾,“依太子所见,何处可以试行?”

旁边被这一对父子突如其来对话给惊呆了佟维等人终于反应了过来。李光地和张廷玉还罢了,两人都认定了这是太子和皇帝在唱双簧呢,此刻也不过是悄悄后退一步而已。佟维却不乐意了。

“皇上,两淮盐场之事尚未定论,怎可轻易试行这不知底细不明利害票盐法?”前次联合百官推举八阿哥之后不过受了几句训斥事情使得佟维信心空前膨胀,再加上在他看了来重立太子不过是皇帝权宜之举罢了,是以佟维并不怎么把这个已经废过一次太子看在眼里,“奴才以为当务之急,是应当决定如何处理两淮盐运使张应诏处事不力事情。”

角落里,李光地轻轻叹息了一声,佟维大概是被皇帝一时宽待蒙昏头了,真以为皇帝看在他“舅舅”面子上就什么都不计较了。皇亲戚,哼,索额图难道不是更正宗皇亲戚,结果又怎么样呢?

偷偷将目光转到另一边张廷玉身上,结果人家正眼观鼻鼻观心站得稳着呢!

李光地禁不住在心头叹息,现在啊,是年轻人天下了!

康熙冷嗤一声,“佟大人是指责朕处事不当吗?”

佟维呆愣了一下,到底是常年在御前混人,马上反应过来,啪嗒一声跪下,“奴才不敢!”

“哼!”康熙毫不客气嗤笑一声,充满威胁目光缓缓扫过南书房内其他人,“你们也觉得朕处事不当吗?”

“臣/儿臣不敢!”

康熙满意地收回目光,“如此便好!今日过后,太子将票盐法拟条陈上。两淮盐运使张应诏办事不力,看在他初到任上不甚熟悉份上,此事暂且记下。着江宁将军鄂克逊加紧缉私,至于诸灶户则以抚恤为主,具体事宜交由户部再议。”

“臣等领旨/嗻!”

“太子留下,其余人等都跪安吧!”

43.文采精华探花郎

所有人都退了下去。

梁九功轻手轻脚的进来,奉上两盏热茶,然后又轻悄悄的退了出去,还带上了房门。

整个房间只剩下康熙和胤礽这父子两人,胤礽的心开始不受控制的乱跳起来,胸腔中甚至还生出了一股期待的情绪,虽然他知道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胤礽,”康熙拿起茶盏浅浅的啜了一口,用一种似乎有些漫不经心的口气开口问,“那‘以票代引’的法子,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胤礽的心立刻就不荡漾了。抬眼对了下康熙隐含威严的眼神,胤礽微微欠身,同时在脸上带出再自然不过的几许腼腆和一些骄傲,“不全是。儿臣当日看过范时崇等人上疏后,一心想着如何取消盐区之分,便与詹事府洗马缪沅念了几句,缪沅便提出了废除盐引代之以签票的做法。儿臣思忖了几日,觉得还算不错,正想着拟条详奏与皇阿玛,不想今日却先说了出来!”

“缪沅?今科的探花郎?”康熙的记忆力还是很不错的,马上就想起了这个缪沅的出处。

“正是此人。”胤礽态度恭谨的回答。

“想不到这探花郎还有如此经世之才,如此人才任詹事府洗马,倒是屈才了。”康熙不动声色的感叹了一句。

胤礽微微忖度了一会,抬眼笑道:“儿臣也觉得缪探花在詹事府是屈才了些,只是缪探花文采精华,儿臣实爱其才,兼且无有合适位置,是以竟一直留在文华殿陪儿子谈论学问了。”

康熙扬了扬眉毛,“缪探花学问自然是好的,只是若论学问的话,咱们满人中还是当以徐元梦为首。”

“徐师傅学问自然是好的,人品也是一等一的好。”胤礽含含糊糊的赞了一句。

康熙却笑了,“徐元梦是迂腐了些,不过谈论学问总是够了。”

胤礽明白康熙这是要定缪沅了,好在徐元梦虽然人是迂腐了些,但在满人治学方面的却也算得上个中翘楚,应该可以将之荣养起来做成一块名牌的,于是本着做戏要全套的精神垂头丧气道:“儿臣任凭皇阿玛安排。”

随着角色的逐渐融入,如今胤礽以及渐渐在康熙面前更多的表现自己沉稳持重的一面,康熙便很少再见到胤礽这样孩子气的反应了,当下便禁不住呵呵笑了起来,且笑且出言安抚道:“行了行了,朕知道你舍不得缪沅,只是这么个人才放在文华殿冷着朕也不忍心。这样吧,横竖‘以票代引’的法子是他提出来的,此次便让他前往江苏主持此次的盐政改革,可好?”

胤礽立时觉得心头无比熨帖,好吧这其实不是他真正的反应,但是他依然觉得甚是舒心,再开口说话便多了一些快活,“皇阿玛,缪沅可不止有才华,他还有书生意气。两淮盐场利益纠葛太多,他还是算了吧。”

“无妨,缪沅初入官场,朕也不会让他为一部主官的。此次便先让他做张应诏的副手好了,从五品的盐运副,算是平调。张应诏老成,正好稳住大局。”

“儿臣明白了。”好吧,这也算是保住张应诏了,胤礽安慰自己。

“还有,本科状元赵熊诏在翰林里学习有一阵子了,朕看他为人持重,才情也好,既然你舍不得缪探花的文采精华,朕就将他送给你,怎么样?”

赵熊诏?

胤礽想起赵申桥那张一提到儿子就又是骄傲又是纠结的老脸,显然,对赵申桥不满意的不止自己一个。

“儿臣谢过皇阿玛安排。”

接到太子口谕的时候,缪沅正在文华殿轮值。

太子嫡子洗三,还没有他们这些外臣围观的份。当然哪里都不少善于奉迎的人,所以本来不是他轮值的今天,因为那个轮值的官员想要到东宫去给太子贺喜,缪沅就这么顶替上了。

可怜的小太监转了老大一个圈子,才终于从相熟的小苏拉那里得知缪沅就在文华殿,气喘吁吁的跑过去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

满头雾水的缪沅的被小太监拉着一路小跑的到了毓庆宫,才终于缓过气来,“这位公公,殿下找我到底是有什么事?”

小太监已经累得眼白都翻出来了,却还是尽力维持着轻言轻语的规矩,压低声音道:“不,不知道,殿下,殿下让您到,到书房见他。”

缪沅心头有些恐慌,更多的却是激动。要知道自从进了詹事府他还没有好好地跟太子殿下说过几句话呢,虽然他也知道高高在上的皇太子确实不太可能有时间来跟他一个小小的五品官闲聊,但是作为新科探花,他那还没有被官场尽数磨去的书生意气却还是让他对这个传言中并不是很好的太子有所期待。

在小太监的指示下到了书房外,小太监是不够格接近这种地方的,是以缪沅只能自己上前去问守在外边的大太监,太子殿下可能里边.

开门出来的是却是风仪高华的皇长孙,恶狠狠瞪了缪沅一眼,转身招呼出另一个差不多年纪的小小少年。

缪沅猜测那约莫是太子的另一个儿子,赶紧退后一步给两位行为,目送着两位龙子凤孙离开,这才在门口大太监带着几分不耐的提示下赶紧入内。

“臣参见太子殿下。”缪沅本身还保留着几分汉家儒生的风骨,并不乐意像某些急于上爬的官员迫不及待的抛弃自己的祖宗满口奴才主子,而是撩起袍角极有风度的跪下行礼。

“起来吧,这个时候劳烦湘芷(缪沅的字)进宫,实在是打扰了。”书桌后原本坐着的皇太子居然站了起来,言语中还带着几许歉然,却更显得那修身玉立的人贵气天成。

缪沅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太子了,却还是禁不住为这样的太子深深折服。“臣今日就在宫中,并无劳烦之说。殿下此言,臣实不敢当。”

“呃?”原本轻言浅笑的太子愣住了,“今天是你轮值,难道我记错了?”

缪沅看着太子那俊美沉稳的脸上居然露出错愕的表情,心头不禁莞尔,觉得这样的太子实在难得一见,同时也对太子居然能记住,或者说愿意记住文华殿轮值表有些敬服。

“殿下并没有记错,今日是臣与少詹事胡作梅胡大人擅自轮换了,臣原本确实不当今日轮值。”虽然觉得会露出这样错愕表情的太子殿下难得,缪沅到底没忘了对方身份,解释得很有些忐忑。

太子的反应却有些出乎他的意外,“哦,那今天的小太监找你肯定费了不少时间。”

“……”缪沅顿了一下,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位与传言中相差太多的太子,只得硬着头皮道,“殿下说笑了。”

好在太子并没有继续为难他的意思,“坐下吧。”几张写满字的纸出现在他面前,“在这里,看完。”

胤礽满意的看着斜对面正襟危坐于黄花梨大靠背椅阅读自己刚刚总结出来的票盐法要点的缪沅,暗自得意自己的目光之准。

从他刚才和自己的对话来看,这人果然如同自己此前预料的那样,有些书生意气,但并非不知变通。

是个值得培养的人才!

轻轻扣了扣桌面,胤礽看了一眼对面已经开始有些激动的缪沅,轻笑道:“湘芷可是看完了?”

缪沅一脸激动的抬起头来,“殿下,此法实在是,妙不可言!臣斗胆问一句,想出此法之人何在,臣愿执弟子礼与之求教!”

“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胤礽唇角微微勾起似有谑意,眼底却是不为人知的冷酷,“想出此法的,可不就是你缪湘芷么?”

“殿下?”缪沅大惊失色。

44.两淮盐政

缪沅的探花毕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在最开始的震惊过后,他很快就沉默着接受了太子的安排,低下头开始认真研究手中的票盐法,并且时不时的就那上边的内容提出些问题。

胤礽对这样的缪沅很是满意,识时务又有能力,是个值得培养的好苗子。于是他也拿出十分精神来陪缪沅解读这份他匆忙中写下的票盐法总结,并且就其中一些措施可能引起的漏洞给出预防办法。

胤礽前世作为沈季的时候就是科班出身,跟下属一起解读某些计划书也是常有的事情,因此对眼前的场景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于是也就忽略了缪沅越来越亮的眼睛。

不自觉融入前世角色的胤礽忘了,缪沅问的问题早就超出那纸上所写的了。

缪沅毕竟是正统的儒家子弟,进入官场的时间也还不长,没来得及接受太多官场潜规则的渲染,内心里依然保留着大部分文人风骨。是以他虽然迫于压力接受了胤礽的安排,但他内心的良知却依然不允许他就这么心安理得的拿走属于别人的荣誉。

刚开始询问太子殿下的时候他还没有多想,毕竟这是太子拿给他的,太子对这个了解得比他多也是自然的。但是当胤礽随口说出上边那些措施各自存在的漏洞的时候,他就忍不住激动了。

这份文书出自太子殿下手笔,他当然一开始就看了出来。只是开始时候他只当是太子殿下不愿意暴露那个在背后给他谋划的人才,于是才纡尊降贵的自己动手书写了一份。但是现在,他不这么认为了。

“殿下,若有人故意签下大量盐票却不往盐场买盐,届时盐场存盐堆积,臣该当如何处理?”

“给盐票限时,届时不至,则盐票作废。盐运衙门重新签发盐票即可。”太子目光不离手中文书,俊美的眉眼纹丝都不曾动下,连思索一下的空隙有没有,直接回答。

“若是有那财大气粗之总商故意大量签票,而后高价抛售与其他行商,致使盐价上涨,臣该如何处理?”

“签票之时着商人出具现银,然后根据商人出具的现银签票,之后按照签票留下订金即可。若是有人愿意往官衙送订金,你们收下就好。”

“若是……”

……

刚开始的时候还是根据那文书提问,到了后来,则纯粹是缪沅自己想着那盐运衙门和传闻中财大气粗的盐商们臆测,与那薄薄的两页文书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是太子却几乎不曾有半刻的停顿,每一个回答都是脱口而出,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在他胸中演练过无数次似的,实在是不能不让缪沅怀疑。

只是他到底止住了试探到底的想法。怎么说也在詹事府呆了大半年了,如今太子处在什么样的尴尬情况下他还是知道的。

只是他心头已经认定了,这票盐法就是太子写出来的。而这样的太子,自然是值得他付与忠诚的。

洗三过后的次日,两淮盐场的事在朝会上爆了出来,除了早一天参与南书房讨论的几个人之外,所有的大臣都袖手等着看东宫的笑话,不想皇帝非但没有撤了张应诏,反而又往扬州增派了一个东宫的人。联系到太子刚刚诞下的嫡子,朝中的亲贵终于开始慢慢掂量东宫的分量了。

胤礽自然感觉到了这些人的态度变化,相信胤禩对此也深有感触。

但是他并没有急着向那些人表态。不管怎么说,他毕竟是堂堂皇太子,很多胤禩做起来是礼贤下士的动作,他做起来就是自降身份了。考虑到此前本尊的形象,胤礽选择继续做他高傲的皇太子。

当然,胤禑胤禄这两个尚未开府的少年阿哥愿意跟谁来往,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缪沅在朝会过后的当日就打点行李离开了。接替他工作的是今科的状元,赵申桥的长子,赵熊诏。出于对这位状元的尊重,胤礽将赵熊诏的职位提升了一阶,由从五品的洗马提为正五品的庶子。

缪沅走的当日,胤礽思索良久,终究还是遣人将自己亲手抄写的一份《诗经·羔裘》篇赠与了缪沅:

“羔裘如濡,洵直且侯。

彼其之子,舍命不渝。

羔裘豹饰,孔武有力。

彼其之子,邦之司直。

羔裘晏兮,三英粲兮。

彼其之子,邦之彦兮。”

盐商是他的人没错,但是此次盐政改革事关重大,他更看重此次盐政改革的收获,那些盐商的利益,他就只好牺牲了。

洗三过后,康熙很明确的表示了他对这个尚未命名的小家伙的兴趣,胤礽非常识相的将自己的嫡子交了出去。

虽然有些不舍,但是在这里就是这个规矩,儿女是不会养在父母身边的。既然他还没有能力改变这里的规矩,那么就只有顺应这里的规矩为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了。

石氏听闻了这个消息有些低沉,却也没有多说什么。作为曾经执掌六宫事务十余年的准皇后,她对这深宫里规矩的了解和适应远在胤礽之上。

似乎是作为交换,弘皙被康熙放回了毓庆宫。

弘皙为此,特意跑去乾清宫东暖阁对他那个还没满月的弟弟表示了一回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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