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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清——by花信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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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太子殿下,这些款待太多了。”雅各布搜肠刮肚着合适的词句,“我们应该出去传播主的福音,而不是在这里白吃白喝。”

“你们并没有白吃白喝,”胤礽温和的摇摇头,“安阳告诉我,你们都是干了活的。用自己的劳动换取食物,并不是白吃白喝。”

“可是太子殿下,我们是奉了教皇的命令来传播福音的。”那三人显然无法适应太子殿下偷换概念的狡辩。

“我知道,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先在我的庄子里传播你们的福音。”

胤礽到底还是留下了三人,用半强迫的手段,将这三个传教士交给他安阳。当然,他允许了他们在他的庄子中传教。

至于他们是否真的能在庄子里传教,那就要看安阳的能力了。不过依着这大半个月的成果来看,胤礽觉得自己还是可以信任安阳的。

想到当初连汉语都说不出口的几个传教士如今已经能用字正腔圆的京片儿请安——也仅限于请安——胤礽就真心的觉得自己如果只把安阳当做一个庄子总管实在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至于那三个传教士,他们在北上之前就先受过他们同行的教诲,知道由于先前教廷禁止这个国家的人民祭天祭孔、以及多罗主教颁令不许各教堂悬挂皇帝御赐的“敬天”牌匾等行为,使得多罗主教被驱逐不说,还使得如今的皇帝对教会有了很深的芥蒂,现在的传教士已经不能自由的传教了。

他们三人虽然不是耶稣教派,却也瞧不起多罗那个蠢货。他们认为都是多罗搞砸了一切,教廷那些蠢货不知道东方帝国里皇帝至高无上的地位也就罢了,多罗到中国转了一大圈居然还认不清这个现实,执意跟皇帝对着干,活该被驱逐。

可笑教皇还以为这东方的皇帝是他欧洲治下那些可以任由教廷搓圆揉扁的小国君主,居然给多罗那个蠢货加了枢机主教,结果惹得大清皇帝大怒,害得现在连普通传教士都不能自由传教了。

多罗被驱逐他们不管,甚至乐得看笑话,但是不准自由传教这一条就不成了,不能自由传教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因为这个缘故,他们被同行的教友推举来到北京向皇帝请愿,请求皇帝解除禁令,让他们可以自由传教。只是他们不像多罗那样有教皇赐予的特使身份,无人举荐,哪里就能轻易见到高高在上的皇帝。

这个时候,太子殿下的出现,简直就是上天送给他们的礼物。谁能想到他们上京搭的顺风车竟然是太子殿下的?

因此,虽然对要继续留下来干重活挣饭吃有些不满,但是想到可以通过太子殿下见皇帝,他们就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再者,他们可是听说这里的皇帝很老了——毕竟他的儿子都这么大了么——也许过不了多久眼前的太子殿下就要变成皇帝陛下了,那样的话,能提前结交未来的皇帝陛下,又何乐而不为?

怀着这样的心思,在之后不久发现他们其实不用再干很重的活就有很好吃的中国美食还有高级的绸缎衣服可以享受后,这些传教士更是高高兴兴的留在了这个庄子里。

在见过真人服食乌香的情状后,胤禛全身心的投入了太子交予的旗人服食乌香的调查登记工作。

这项工作说难也不难,毕竟所有的旗人都有造册的,但要说不难,对某些人来说,这比登天也就差那么点儿了。毕竟,大清的统治基础就是旗人,这种面向全部旗人调查登记造册的事情,差不多也就是与全部旗人为敌了。

当然,所有这些难与不难的说辞都是对别人而说的。对于正在办理这项差事的老四来说,却是“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胤禛听从胤礽的建议,先从驻京八旗里边查起。他知道这件事关系重大,稍有不慎,只怕将来就要酿成大祸。于是他狠心下来,所有托情的说故的一概不见,那些个自恃有权势的也一概不理,又事必躬亲,不给下边人一丝一毫糊弄的余地。如此查了一个多月,终于在康熙回銮之前,将京城里旗人的服食乌香情况弄了个清楚。

然后太子以及其他几个留守的皇子阿哥都心惊了。

京师里八旗服食乌香的,竟然已经达到了四千人数。

不准确说,应该是吸食,用竹管吸食经过粗加工的熟鸦片!(现在已经不叫乌香了,这是前朝的称呼。如今京里洋货盛行,于是连这个乌香的名字,民间也习惯用南方传过来的称呼,鸦片,或者阿片。)

这是最近几个月才从广东一带传过来的新方法:将提取的鸦片浆汁煮熟,再滤掉残渣,与烟草混和成丸,放在竹管里就火吸食。

现在,吸食鸦片烟,已经取代了之前流行于旗人贵族家庭的水烟旱烟。

考虑到如今旗人贵妇之中流行吃烟的习俗,胤礽觉得这个数字说不得还要翻上一番。

胤礽又惊又怒,一面誊写了胤禛调查统计的结果与康熙送去,一面令胤禛加快调查各地驻防八旗兵丁的吸食鸦片情况,又嘱咐胤禛尤其注意广东福建一带的情况。

见过了胤禛事必躬亲的工作态度,胤礽担心他累着了,便将老九指了过去与他做帮手。至于十三,前段时间他的亲家母兼妹妹、弘皙的岳母,三公主去世了,十三代表皇室前去喀喇沁部祭拜,还没回来。

因为吸食鸦片的人过多,而且多半都是贵族子弟,胤礽有心大刀阔斧的处理,却担心康熙的反应,到底还是只处理了几个没爵位的,其他有爵位的却只能暂时撸去其人职位,责令其家人看管。至于爵位,胤礽到底没敢动,只写信去请求康熙示下。

只是康熙的回应却让他很是失望。

康熙的回答只有四个字:居上宜宽。

65.太子的手腕

不管怎么样,京城里嗜吃鸦片烟的风气总算是暂时稍微刹下来了。

不能抓那些吃烟之人,胤礽便只能从卖烟之处着手。好在现在中国内地还没有栽种罂粟的风气,即便种,也只有东南沿海数省偏僻之处有。胤礽一方面狠抓京城里贩卖鸦片的店铺,一面给四海关下令征收鸦片进口税。

这个时候的清朝还没有进口税的说法,海关征税只针对出口商品。胤礽下令对所有的鸦片征收百分之一千的进口税,并许诺鸦片进口税所得一半分与海关。又道若是有人走私鸦片被稽查走私的官兵查获,或者被他人举报而为官府拿获,则走私鸦片上缴官府,走私商行补纳的税钱,前者则全数奖励与稽私官兵,后者则举报者获七成,拿人官兵获三成。

如此,以鸦片进口税为引子,皇太子胤礽拉开了康熙末年大清起征货物进口税的序幕。

后来的事情且不去说他,单说此命令一下,整个大清东南地区便不由为之沸腾。四海关就不必说,他们一面乐呵呵的对所有进岸船只反过来复过去一根头发丝都不放过的检查,然后逮到哪怕是船主正在吃的一丁点儿鸦片都要处以十倍市价的高额税收单,然后收银子回衙分那个赃——顺便说一句,由于进口税的征收,现在市面上的鸦片价钱涨了十倍不止。

而在海关衙门之外,其他衙门也没闲着。不管是海事衙门,还是盐政衙门,河务衙门,提督衙门,总兵衙门、巡抚衙门、道台衙门、同知衙门……甚至还有地方八旗驻防营,只要是挂得上号的官和兵,统统投入到了这场正大光明的创收活动之中。

甚至,有不少明明已经上过税的鸦片商人,也硬是被人捉着说他是走私,然后要求补纳税款。至于冤枉不冤枉的,谁管?

除了官府之外,沿海的老百姓们也没闲着,如今市面上的鸦片价钱有多高大家都是知道的,在身边出头的一两个举报得钱之后,所有的百姓也加入了鸦片创收活动之中。

至于官府收缴的那些鸦片,胤礽也没给它们哪怕一丝一毫二次流出市场的可能。他以市价跟当地官府收购,然后销毁。

至于收购鸦片的银子,自然是来自海关那边上缴的进口税银。

总之,不花朝廷一文钱。

整个朝堂都忍不住为太子的手腕惊叹。鸦片之害,能够站到这里的人,自然大都是清楚的。就是有那不知道的,经由前次雍亲王大张旗鼓整顿京师八旗,也都知道了。

只是前次诏令已下,后来却不了了之。那些被抓住了的,也不过是交几两罚银了事,并没有如诏令所言的那样夺爵,于是渐渐的也就松弛下来,京师里吸食鸦片烟风气的照旧。

鉴于之前雍亲王的强硬手段,在见到这位太子轻轻落下的处理方式之后,朝堂上的满汉众臣工们虽然面上不说,但心头多少还是有些瞧不起这位太子的。可是没想到一转眼,太子就使出这么漂亮的一招,直接从源头卡住那些吸食鸦片烟的老少爷们,而且还不费朝廷一文钱,不用朝中一个人,还能让地方官员百姓人人满意,实在是漂亮!

想起远在塞外的皇帝,众臣工也慢慢明白过来了太子的苦处。不过,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使出这么漂亮的招数,实在由不得人不佩服。

就是胤禛,虽然对太子让自己出头做恶人有些不满,但是也不能不对这样的太子刮目相看。

想起郁郁寡欢的八弟,胤禛想,只怕是他们兄弟所谋之事,今生都不可能实现了。

虽然京里对他都是赞声一片,但是胤礽心头却并未多高兴。

诚然,此次海关征税那一招确实将众多的鸦片商人打了一个闷棍,但是反而确定了市面上鸦片买卖的合法性。对此,胤礽实在是有苦说不出。

不是没想过完全禁止鸦片买卖,但是胤礽深知贿赂这个词的无处不在。以如今大清的俸禄制度,想要贿赂一个官员实在太容易。毕竟,完全靠着俸禄生活,在现在的大清官场上,胤礽怀疑也就一个赵申乔做得到了。或许张伯行也能,但是胤礽没见过,不予评判。

只是赵申乔做到了又怎么样呢?想起他那补丁叠补丁的衣服,无处不现的寒酸,连他亲生儿子都受不住这个苦,何况他人呢?

既然横竖那些海关官员以及沿海官兵都是要收那些鸦片商人的钱,与其让他们被动的拿外国商人的钱而手短,不如由自己授予他们主动收钱的权力。

而且,还可以由此开辟进口货物征税的习惯。

不得不说,这清朝海关居然只对自己国家的出口商品征税,真是太不可理喻了。

好在,现在那些尝到了甜头的海关官员总算是知道上疏提议对进口货物也征税了。

只是,那些外国商人的抗议,怕也是要开始了吧。

胤礽深深的觉得,他现在需要一个,不,很多个面向欧洲的外交人才。

想到赵申乔,胤礽忽然想起似乎对方前一段时间因为红苗叛乱而受了些伤,也不知道严重不严重。康熙马上就要回京了,自己可要记得跟他请功,怎么说也是太子党这边的旗帜人物——纯旗帜人物——他有功劳,自己也面上有光啊。

当然,在这之前,有必要跟他两个儿子说一声。想来以赵申乔那臭脾气,是不会主动向自己儿子提及这种问题的。

赵熊诏好说,打发个小太监将他叫过来,然后把相关奏折给他看看,就知道了。至于赵凤诏,胤礽决定自己写信告诉他。

说起来,近来他与赵凤诏颇有些笔友的感觉,倒不像君臣了。当然,胤礽也不讨厌这种感觉就是了。

他在这里能说话的人太少,有这么一个不拘束又言语风趣的笔友,时不时的也可以说两句掏心窝子的话,也还不错。

只是偶尔的,胤礽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赵凤诏经常喜欢在信里头夹送一些简单但是精致的小玩意儿,这种行为,让胤礽觉得有点像他大学时候室友追求小女生的套路。

当然,无论是他还是赵凤诏都是货真价实的大男人,这样的想法,胤礽也就是在脑海中一晃而过就是了。

将看过奏折面色微变的却还是毕恭毕敬不肯有半点儿失礼的赵熊诏打发出去,胤礽一边铺开纸给赵凤诏写信,一边在心头琢磨,同样是兄弟,怎么就可以相差这么远呢?

66.更年期的老康

九月初九日,康熙奉皇太后回到京城,回驻畅春园。

胤礽出城亲迎,然后随着康熙一同到了畅春园,当天晚上在向太后请过安后便宿在畅春园,与康熙叙别后种种。

“长佑如今怎么样?可吃饭了?”长佑是胤礽嫡子的小名,因为康熙认为此儿身份贵重,命格也极是不凡,因此不肯给他早早取名,就是这个小名,也是百日之后再三斟酌才定下的。

“回皇阿玛,长佑如今已经长出七颗牙齿了,能稍微吃一些米糊和菜粥,偶尔也会在炕上走两步,只是摇摇晃晃的,还不太稳。”

“他才一岁呢,能走得就不错了,还能多稳呢?”康熙呵呵一笑,“朕记得当年你这么大的时候,也不过是在炕上爬而已。”

胤礽老脸微热,虽然知道说的不是自己,但是这种被当面说你幼年时候如何如何的情景还是让人很不自在,“皇阿玛!”

康熙脸上笑容更盛,直到见着儿子脸上实在挂不住了才止住了笑,微微喟叹道:“那时候的情景仿佛还在昨日呢,没想到转眼你就长这么大了。”

胤礽心头一紧,知道戏肉来了,赶紧在心头打点起全服精神,面上只垂首作恭敬状:“这么多年,皇阿玛费尽心血将儿子抚养成人,儿子却不断的给皇阿玛惹麻烦,实在是不孝极了。”

康熙定定的看着面前垂手而立一脸恭谨的太子,摇头,慢慢道:“不,其实你已经很好了。”

“皇阿玛?”胤礽听出康熙语气不妙,赶紧一甩箭袖跪下,“皇阿玛如此赞誉,儿臣实在惶恐。”

“你惶恐什么?”康熙的语气已经听不出半丝儿的波动。

胤礽脊背一寒,使劲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尖,使得自己不至于在康熙强大的威势压迫下失去说话的声气,“回皇阿玛,此次鸦片之事,儿臣处理失当。”

“失当在哪里?”

胤礽嘴里尝到了咸甜的血味,舌尖已经麻木,“儿臣不能善始善终,致使京城服食乌香风气依旧。”

砰——

康熙的茶杯重重落到面前的桌子上。

“皇上,”乾清宫副总管太监李玉阴柔的声音隔门响起,“您要的白茶泡好了,可要奉上?”

“进来!”康熙声音里犹带怒意,却奇异的没有发作明显是故意出声的李玉。

轻轻的脚步声响起,胤礽用眼角余光望去,竟然是李玉亲自端茶上来。“万岁爷,这是福建省呈上的大毫茶,今年万岁爷还是第一次喝这个茶呢。”

康熙拿过茶喝了一口,“果然不错。”顿了一下,“给太子也沏上一杯来。”

“嗻!”李玉躬身慢慢退下。

“太子起来吧。”

“儿臣谢皇阿玛。”胤礽磕了一个头才起来。

“坐下!”

胤礽恭恭敬敬的在康熙下首第一个位子上坐下。经过康熙这一半天的搓揉,胤礽面上的表情已经恢复了正常时候该有的样子。

“此次东南之事,你做得实在不大妥当。”

胤礽听着康熙的口气似乎松动了些,便垂首道:“儿臣恭请皇阿玛训下。”

“贸然对鸦片征税,原本已过,有损我堂堂大国风范。你又以金钱利益驱使沿海官兵百姓处处为难鸦片买卖者,致使整个东南人心浮动,为官者不安于衙,为兵者不安于营,百姓不事耕种,实乃国之大忌!”

胤礽羞愧的低下头,顺手接过李玉奉上来的茶捧在手心,恭谨的道:“皇阿玛教训得是。”

“不过,能想到对进口货物征税,你做得不错!”康熙倒也不是完全的老顽固。

“皇阿玛?”胤礽吃惊的抬起头,什么时候康熙有这觉悟了。

康熙自得一笑,“在热河的时候,白晋受人之托向朕转呈了一封四海关洋商的信,要求减免鸦片税率,白晋也为那些人说了好大一通的好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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