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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愿诉离殇+番外篇——by小妖海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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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聍知他说的是刘欣,轻声叹道,“姓刘的岂能一辈子躲闪让人看不起?祖宗的脸都丢的干净了!”

梅舞却不知他是说自己还是说刘欣,一时不敢接话。

刘聍又道,“历朝历代也没有像我这般二次起事还能这么藏着的吧?呵,呵呵,”他强笑道,“便是败了,千古之后,后人自有评说,总不会忘了我这个人,哈哈!”

他大笑两声,豪气竟是不减当年。梅舞暗暗琢磨该如何接口。只听他道,“倘真运气这样坏,你带了四儿武儿去吧,要烦你照顾他们啦。”

刘聍膝下四子一女,前三个公子早已长成,只小四小五年少,不过小四是男孩,从小按着将相的路子养的,一身武艺技压群雄;小五虽是女儿身,也取了武儿这样的乳名,功夫自也不弱,再有梅舞照料,想来他可放心。梅舞喉头哽咽,道,“我是要跟着主子身边的,恐怕,恐怕……”

“跟着我也帮不到我什么,照料好他俩,便是了了我心事啦。”刘聍淡淡一笑。

梅舞坚不肯接,忽地想起一事,道,“我倒有个法子,陆皓他和他那个弟弟如今隐居在北,将小主子托给他,或许……”

“陆皓恨我入骨,怎肯照料他们?”

“主子不要这样想,我知道陆皓他,他……”他一时也接不上。

“你既不肯,你既不肯……”刘聍喃喃两声,道,“我更是没有退路的了。”话毕,微仰头瞧着窗外。寂然无声。

梅舞忽然间觉得离这个人很远很远,并不仅仅因身份地位的阻隔,他知道眼前这人便是弃了身份地位归隐农耕,一生不谈政治,他的心始终也离自己很远,可终归心有不甘,低低道,“我要跟着您的。”心道,难道你还不知我的心事么?你若不在这世上,我,我……

刘聍淡淡一笑,托了孩子给梅舞自己可放心,也是护他性命之意,他所以在二次失势后放了梅舞,甚至陆皓,实因那场大火,梅舞奋不顾身往内一跃,哭叫着找他,原来是有人会不顾性命发疯一般地找他的,尽管从前他也一直相信,可那场火,那样大那样可怕,他险些便葬身火海,几乎比他从前在战场上任何一场激烈的战事还要可怕。那时候,他居然瞧见梅舞不顾一切地冲进来,他是与梅舞携手逃出那火海的,那时候,他便下定了心思,放了他去。没想到他竟这样倔强呢。刘聍看着梅舞微拧的眉眼,淡声骂道,“傻瓜!”

39.傻瓜

可这一声傻瓜岂不生生牵绊了他?他才得空细细打量梅舞,低声问,“咱们三年没见啦,小家伙,我只当你恨上我,岂知还是这样傻。”

梅舞嘤地一下扑在他怀里,经年之后,他因忧思而白头,梅舞却依若从前样孩子气,阴柔而冷艳,还是那样的漂亮。他身边养着的,从样貌到武艺,哪一样差过?他不觉微笑。梅舞抽噎地道,“小舞不敢来,怕惹主子心烦。”

他哈地一声笑,心想这小家伙这样记仇,进门时他眉眼里的不耐定是叫他瞧了去,心中好笑道,“你的胆子已然不小了。”

“你知道的,这一回,我再败,是非死不可,同之前再不一样。”刘聍又道。

“我知道。”

他叹道,“这几年你去了哪儿?可苦了你了。”

听得梅舞轻声答,“我一直在主子住地周边。”

“是吗?”刘聍心头又是一软,在他眉间吻了吻,忽然道,“你去了以后,我再没找过别人啦。”

梅舞知他说的实话,从那场火里逃生后,他放了自己与陆皓,董贤亦是后来接来,便再没找过旁人,就是对董贤亦是淡淡的,十天半月去看一回罢了。他不答话,心中却是柔柔的,一双眼睛含着泪亮亮地望向他,刘聍微感尴尬,自嘲地道,“我老啦。”

“主子正当壮年,是大好时候呢。”

刘聍在他眉间亲了亲,这时烦躁之气去了,恍惚间觉得这些年实是负他良多,神色不由便温柔起来,梅舞蜷在他怀里微微发抖,他笑问,“想我了,一直想着我是不是?”

“嗯。”梅舞轻应一声,颇为害羞,岔道,“主子,怎么又想到起事?”

刘聍拉了他手坐到床边,搂在怀里,道,“你既坚不肯走,告诉你也罢了,是有人来了我这儿做说客来了,你却道是谁?”

梅舞瞅见他神色不善,摇头道,“我猜不到。”

刘聍轻哼一声道,“是跟王莽结了怨的京里小官,骨头倒也真硬,留了东西下来便举枪自戕,我一把上好的铁枪,哼,哼哼!”说到这里又是冷哼两声。

这话大违梅舞本心,若是董贤在此,必是抿着唇,心中不赞同,面上又顺着主子,可脸色终归还会叫人瞧出;而梅舞却是忽地想到什么,静思一会儿道,“那人是程喜家的么?”

刘聍道,“你再猜猜。”

他又沉思一会儿道,“那便是元寿年间那几个被逐出宫的了。”

刘聍在他发上细细抚摩,微笑不答,梅舞心知是被他说中了,心中一动,问道,“他递了什么东西给主子?”

见刘聍眉头微微一皱,沉思了一会,仿佛遇到什么拗口难答之题,他心感不安,正要道,是小舞逾矩了。刘聍已先开口道,“别问啦,这么久不见,当真一点儿也不想么?”

他脸上一红,低声道,“我哪一时不想着主子了,是主子把我忘啦。”

“胡说!”刘聍低低一笑,伸手解他衣扣。他才反应过来刘聍说的想与他的想全不一样,脸更红得发艳,低低道,“来日方长,主子,急,急什么?”

“好久不见你,我可想你得很。”在床上,刘聍一向是占足了主动权的,嘻嘻一笑,并不理他。

他红了脸道,“主子,门窗没有掩呢。”

刘聍在他头上轻拍一下,道,“怕什么羞,我这院里旁人不会乱闯。”

梅舞轻咬薄唇,不再说话,任他解开衣扣,在自己身上吻着咬噬着。他又问道,“想我没?”存心要瞧他脸热心跳的样子。

他只来得及低低应一声便被巨大的欲流带入云端,见了刘聍嘿嘿地笑,他眼角边缓缓流下泪。

激情过后,他懒懒地伏在刘聍身边,听他低声对自己说着不相干的话。梅舞是外冷内热的性子,此时一腔心思早是完完全全投在刘聍身上,不由又问了一声,“是什么时候?”

刘聍笑道,“你别管了,难道还要你跳一次火海吗?”

梅舞默然不语,心知这次再败,以这人的性子势必自戕,自己是再救他不得的了,淡淡道,“左不过你活我便活,你死我也陪你。”

刘聍听不得这话,脸色一沉道,“怎么,我待你还不够好么?这么说死啊活啊的。”

他收泪道,“我不好,不过我的心主子是明白的,只要不是主子不许,我定追随主子左右的。”

刘聍道,“我自然不许!”见他涨红面皮,放缓声道,“罢啦,你的心思我是明白的,只是这样四儿武儿又如何呢?我能一步登天原是好事,到时你便跟着我;倘真是天要绝我,也不能让刘家绝后,强要跟着我又有什么意思?”

梅舞道,“主子放宽心,天下本是刘家的,自然不能让姓王的长占;倘真,真有变数,我自然也,也将小主子送去陆皓身边,托他照料再来追随。”

刘聍冷声道,“陆皓与我有深仇,你不是不知。”

“陆皓不是那样人。”他虽倔强,却向来顺从,偶尔使性子亦是立即扭转免得惹刘聍不高兴,前些年性子执拗,很是吃过一些苦头,之后更是乖顺不少,这一回这么一说,心拟主子要发怒,哪知刘聍并不太在意,他想只怕这几年主子性子也变了不少。

“他原是好的,”刘聍想,那一年,陆皓做事不周,被迫毁了容颜与嗓音,也无多大记恨,那自然是个好苗子了,不由得他不承认,这些年心境变了,每每想到此事,不由深以为悔,倘当初不叫陆皓做双面谍,与他与己可能都会更好,他叹了一声道,“你们原是极好的,只后来他那唯一的弟弟受了折磨,他性子变了。”说到这儿冷笑一声道,“我这府里从不给下人零碎苦头吃,了不得一剑杀了,便是那年陆皓犯了那样错,也不过毁了他半脸,刘欣终究是不如我!”

梅舞心道,他说的倒是实情,刘聍并不爱给人零碎苦头吃,或者他更爱在感情上折磨人吧,从前对他最恼时候也不过将他压在床上罢了,刘欣这法子,刘聍原是嗤之以鼻的。可是主子的法子也不比刘欣高明到哪里,折磨人的精神许还比叫人身体多吃零碎苦头更疼些呢,他心想。不过瞧着刘聍冷冷的脸,终究不敢更不能揭破他最后的骄傲,轻轻点头,道,“那是洛名的主子给他的苦头,陆皓向来冷静,算不到您头上。他,他人是很好的,当初教我武功,他是很好的,想来不致记恨主子,何况,何况他从不迁怒旁人……”

他还要再辩,刘聍叹了一声道,“你或能体谅,他,他是不成的。”微微一笑,又道,“好啦,也未必当真就输了,就是输了,生死有命罢了,你坚不肯安顿他们,他们自也有他们的命;倘我赢了这天下……”

“赢了又怎样?”梅舞声音发颤,这么问了一声。

刘聍和衣站起,久久伫立窗边,梅舞见他的衣襟随着窗口吹进的风不住摆动,心中突突乱跳,良久听刘聍道,“是了,赢了又如何?你可问倒我了。”

梅舞强笑道,“依着我看,不如算了。”

“如何能算?”刘聍倒并不恼,笑道,“你倦啦,歇着吧。”

“我不累。”

“傻瓜,”刘聍又是微微一笑,“歇了吧。”

他终于不能再问,道,“主子一块歇了吧。”

刘聍笑笑,掩住窗,走来床边,躺倒在他身边,温声道,“好了,歇了吧。”

不多时,屋内便是一片寂寂,梅舞只听得身边人的心跳噗通噗通一下一下沉缓而漫长,不知怎地,竟有些悲伤,伸出修长的手悄悄覆在身边人心房上,刘聍显是觉察了,却任由他去,并没有说话。

40.他的他

像一个冗长的梦,梅舞在梦里细声叹息。

他见刘聍背对着他,两鬓的白发随着风轻轻飘拂,心下难过,叫他,“主子”。

刘聍淡声一笑,道,“没事情的”。

他才瞧见案前放着洛阳城的地图,他从小被刘欣带进洛阳,后辗转去了王府,这城内一花一木于他实是熟悉不过,听得刘聍问,“依你说,这一仗怎样打”?

他沉思一会道,“洛阳地广人富,原不难拿,难在都城以内倘若强攻,不免伤了人性命,洛阳城里的并不都是普通百姓”。

“是了”。刘聍知他意思,蹙眉不语,洛阳富饶,城内居住的非富即贵,不若他从前领兵驻营之地,地处偏僻,便是打个天翻地覆,于大局也无多大影响,洛阳城内的人家若被拿下,只怕重蹈当初秦王朝楚霸王的覆辙;若不强攻,皇宫深居洛阳城里,如何绕过重重叠嶂实是难题。

“既不能强攻,不能强攻……”刘聍喃喃重复一声,陷入沉思。

梅舞道,“虽不能强攻,却可放出话去,城内百姓享惯富贵,一得消息必定南迁,到时攻城要容易得多”。

刘聍叹道,“那不成的,这十年内,我起兵两次再加王莽起事,该走的早已走啦,你瞧之前王莽攻到城外,城中还放一人出来么”?

梅舞心想这可难办得很了,见刘聍虽是叹息,神色却不甚慌张,料想必有他法,试探地道,“依主子看如何”?

“洛阳环山临水,要破城,原像瓮中捉鳖,并不甚难,只怕城外的军队来救”。

“可王莽毕竟一介文士,我来时已听说,天下为他所窃不久,当初领着的军队已不服他管……”

刘聍淡淡一笑,打断梅舞,“王莽虽是文官,王家的武官却也不少,总有人能管住罢,到时城中出大事情,一损俱损,难道他们能坐视不管”?

梅舞见他眉心舒展,并不被忧思所扰,心中一动,道,“我有一法,不知该说不该”。

刘聍点头示意他说,梅舞道,“不若还是放出消息,但并不攻城,”说到这里,停了一下,见刘聍微笑着瞧他,便接着道,“佯做攻城,王家军必定来救,如今军队大多驻守西北,长途跋涉来京,必定大损元气,到时我们只守着城外要地,城中的固不放出,城外的也叫他难进”。

他一鼓作气说了这法,见刘聍只是笑着望自己,心下忐忑,刘聍却道,“当初倘是教了你兵法,你今儿该是怎样人才?”说着摊开那地图,梅舞上前细瞧两眼,见图纸上一地被圈出,正是城外一处要地,他的想法竟与刘聍不谋而合,一颗心才放下,脸上却微微红了,道,“主子谬赞了”。

刘聍道,“此事原是十拿九稳,但十成里总还耽着一成,我只还有一层顾虑,倘真事败,我绝不能叫四儿跟着,否则我死后无颜见列祖列宗!”说到这里长叹一声,道,“我身边实无可托付之人”。

到这时才见他脸色不豫,原来顾虑尽在于此,梅舞讷讷道,“有副将军”。他知刘聍虽是避难,先前带出的兵士却多肯跟他,副将更是抛家弃子追随,道,“托给副将军再好没有”。

“不成,副将跟的我久了,朝中大半老臣识得他,如何能护住四儿武儿”?

梅舞眼圈红了,道,“你总想撵我走罢了,那又何必说这些丧气话,这可不是您的作风”。

从前刘聍曾以他家人性命相要挟,他不得不顺从,后真要放了他去,他反而离不了,刘聍叹一声道,“早知如此,当初我何必留你,白白误了你”。

听他一言,梅舞忽地想起一事,只不便说,刘聍却是在他发间轻抚,道,“我知道你终是要应了我的,你哪一回违拗过我呢?你才是我身边养着最好的”。

他沉吟不语,刘聍见他神色有异,打起精神道,“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心事,今儿索性说了罢”。

“就不知主子要如何安置那人”。

刘聍一怔,知他提的是旧主,自己于这一节倒真不曾想到,一时间难以作答,良久才道,“他是刘家的人,杀之不得,不过,不过么,哼!哼哼!”

梅舞听他话里大有恼意,暗悔不该这时提了这话叫他又添一桩烦恼,柔声道,“那主子也不必烦恼,人生百年转眼而逝,便是人家负了咱们,也不必时时记挂,只要自己过的好了,那还有什么可想”。

往常刘聍是不容人说这些的,再者也轮不到他梅舞教训,这会儿却低头沉思,似在细细咀嚼他这话含义,心道,那人也不曾负我什么,行军打仗不过如此,便是立下赫赫战功,这些年的荣誉地位原是显赫。他与生死向来看得开,但求死得轰轰烈烈,这回却想,只是你这小家伙原是这样想。面上却不动声色,沉吟道,“若是我事败,你瞧他会怎生想法子折磨于我?难道还能叫我讨了好去么?”嘿嘿地冷笑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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