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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愿诉离殇+番外篇——by小妖海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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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无法表达自己的心意。跟着这个男人纵是赴死他也甘愿,可那一刻他就是觉得自己的渺小,甚至不敢开口。隔了好久,才听他幽幽地道,“本王的命硬着呢,自然不会叫你这样跟着稀里糊涂断送了小命。放心好了。”

他感到了王爷的失望,又觉得哪儿有些不对劲,具体是什么,他也说不好。本就是口舌笨拙,他闭了口。

10.兄弟对峙(一)

“皇上那边怎么说?”东宫里,气氛紧张。不管事的小太监都感到了肃杀。幸而太后立即遣退了他们。

留下的几个无人敢答。

“这么说,皇帝是连那个董贤也不顾了?”太后一手端起青瓷茶盏,扫了一眼跪着的来喜。

“奴才不知。”

“那你知道些什么?!哀家叫你过来可不是为了给你报消息的!”太后大怒,青瓷茶盏掷在地下,在他身边碎成一块块的瓷片,开水溅在他手背,他愣是定定地跪着,不说话也不动。

“承欢,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打草惊蛇的事?!这以前,怎么没有人给哀家报过?你们一个个难不成都是死人吗?!”

霍的一下,太后站起身,猛一拍桌子,“说话!难不成哀家真养了一群死人吗?!”头上插着的金钗因受了这一下震动,垂下的钗尾晃荡一下,一颗玉球当的一声掉落宫殿,叮叮叮一阵,不知滚到哪个角落了。

“混账!”太后抬手拔下头饰,“这种滥竽充数的钗也敢拿来哀家这里献丑,阿灵,今日伺候梳洗的是谁?拖出去……”

“娘娘何必动怒?”此时这宫殿里不过是来喜、太后的贴身侍女——阿灵与一个叫承欢的小子罢了。阿灵跟着太后多年,算得上太后的心腹,这么些年还是叫太后作娘娘,自是知道承欢这人,程喜却是第一次见承欢,一颗心七上八下,自进殿那刻起便没抬过头。

“娘娘在后宫一直是宽和示人,今儿若是搞出这么大动静,西宫那边,难免起疑啊。不如打发了去内务府。”

太后沉着声,脸色怕人,道,“你安排吧!哀家真是老了,看个人都看不住了。承欢,你跟了哀家这些年,还没出过这么大岔子,”顿了顿,又道,“哀家不是不能容你,只是你这第一次脱手就是这样大的乱子。那是谁?当朝九王爷刘聍!刘家的江山收权回来,他就什么都不是;收不回来的话,他就是一匹狼,江山社稷,岌岌可危!”

“娘娘,”承欢其实年纪不大,说话确实出奇的低沉,跪着的贵公公竟是突地抖了一下,心道,这人的声音竟像是从地府带出来的,这样哀沉,后来承欢说了什么,他一概不敢听,可那声音仿佛有魔力,一点点传入他耳里到心里。承欢接道,“我没想到皇上会走出这么一步,才至城外四十里,皇上便在山林插入假寇匪……”

“行了!哀家不是听你解释来的。刘聍家里,也搜过了?”

“是。”承欢仍是低低地答,“想来是无什结果,皇上才安排了寇匪,并且……”他似乎是斟酌了一下。

“不要再给哀家啰嗦!实话说!”

“承欢并没料到董贤会跟着一块去,承欢看了那一战,九王爷,不该那么轻易脱身。”

太后怔了一下,幽幽地道,“原来如此。哀家原本还在想,虽是打草惊蛇,若是真能把那个董贤忘了,刘家的江山也不至这么岌岌可危。到底还是如此!”

静了不知有多久,程喜几乎觉得心跳都快漏了时,才听太后道,“程喜,你日日伺候皇上,竟一点没察觉?”

他惶恐地答话,“回太后娘娘,奴才不知。”眼角余光一扫,才发觉承欢已不在了。

“不知者不为罪。”太后突然这么幽幽来了一句,他浑身发颤,仿佛置身寒冷的冰窖,整个人由内而外渐渐结冰,这么静了不知多久,偌大的宫殿不时有风灌进来,他只觉每一秒都是煎熬,太后又发话了,“哀家就烦你带个话过去。”

阿灵上前来交给他一副字。他双手捧着接过,想也不想便塞进袖子。然而太后不命他走也不再下令,他只能这么跪着,像是砧板上的鱼肉,等待人来宰割。这样诡异的气氛逼的他绷紧了全身肌肉,像一只蓄势待发的公鸡,只等着那致命一击,然而良久后,只听太后冷哼一句,“去吧。”

如获大赦,他整个人因为过度紧张到忽然放松,几乎瘫在地上,意识却是撑着自己用力站起,长久跪着的腿酸麻无比,他丝毫不敢露出一点情绪,猫着身子不住后退,几乎逃一般出了宫殿。

晚间,他服侍皇上写字的时候便在琢磨如何将太后的话传到了。直到皇帝笑得颇为高深地问道,“这么魂不守舍是有事了,说说。”

他毕恭毕敬地把那纸呈上去,大气也不敢出,心下却是凄然,宫中的奴才,如他这样,平安显贵十几年的毕竟不多,大概,时候是到了。

这么胡乱想着,皇帝开口了,道,“皇额娘的意思朕晓得了。程喜,你跟了朕年头不短了……”

“万岁爷,”他忽然就哽住了,他又何尝不想忠,可宫外那一干老小他不能不顾,他道,“万岁爷护着奴才奴才也不是没心肝,不过烂命一条,白白污了万岁的声名罢了,万岁爷这些年待奴才不薄。奴才既是犯了宫里的忌讳了……”他又哽咽地说不下了。

刘欣微一摇手,“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朕不会要你的性命,只你不能跟着朕了,自去内务府领个差事吧。调离了朕身边,东宫那头不至动你的家人。”

“万岁。”他哽咽地磕头,“万岁的恩典来喜这一辈子都不能忘。万岁……”

“你去吧。”他疲惫地摆下手,不愿再听这个奴才多说。实际不是不想杀这个奴才,而是东宫盯上的人,自己不能够轻易动手。留给东宫处置罢了。此刻,偌大的宣正殿除了他便是留着服侍的小太监,一时间,他觉得心里空空落落,说不出的挫败。揉着太阳穴,心里犯疑,洛名又是去哪儿了,下午便是给了他消息要见他,这时候还不见影子。一下烦躁起来,他遣退了御前所有服侍的人。

此时,在东宫西角的一座假山下,洛名正对着一个人,仿佛把主子的传唤也忘了。那人此时是背对着洛名,细看身影,有些眼熟。

“你这回,是真的做错了。”背对着洛名的影子慢慢转过来,眉目难辨,只从那暗哑得几乎从地狱带出的嗓音便能判断,这人,是下午留在东宫的人——承欢。待他转过身,整个人面向洛名,才能看清,这人的侧脸极美,与嗓音大不相称,而左脸处有一道伤,自眼角延到鼻翼,伤痕很深,皮肉都有些翻扯开来,看来可怖得很,这样一张口,倒真如从地狱走来人间一般。

“我在你眼里,何时做对过呢?”洛名冷冷地道,说话中双眼定定地瞧着面前人的面容,丝毫不流露出对那人恐怖容颜的惊讶或是厌恶。

那人面色却更是冷上三分,眉心拧起来,看来颇有不满,这样细看下来,光洁的右脸实际是与洛名很有几分相似的。他道,“你早已不听我话了,自然我没法认同你的做派。”

“各为其主,还有什么好谈?”洛名冷笑。

默了良久,洛名清楚地感到这一下是击在他的软肋,实际上这些年每每谈到这个话题,洛名都能这么一针见血地刺中他的弱点,大多时候承欢是默然,做任务时,两人相遇便总是让他占了先机。便是承欢的面容,在早先年是极出众的,要美过洛名,是因为某次任务脱节才变成这样。

当年的事,甚至不能算是脱手,只是与他相撞时,承欢习惯地选择了避让,最后还是圆满完成了任务,可这之中受了责罚,容颜嗓音尽毁。他事后想过很多的可能,猜想承欢会怎样气他,责骂甚至是打一架都有可能,承欢却连找他都没有过,最后,是他赢了那一次任务,却毫无成就感可言,见了承欢一张绝美的容颜尽毁,心内五味杂陈。

其实这些年他们这样面对面交谈的机会有几次呢?十个指头绝对可以数出来,很多事早已经不再有意义,只是自己清楚,自己仍是放不下罢了。

然而这一次,默了良久后,承欢道,“难道你以为主子永远都不会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么?”

“你是担心自己的主子不再重用你吧?”他固执地咬着这个问题。

“你我的主子,都不会是善茬儿。”

“不劳你费心。”

承欢面色阴冷,深深的疤痕在月色下忽明忽暗闪得诡异,也不知过了多久,才道,“你以为我能护你一辈子么?你以为那个坐在宣正殿的你的主子能养着你一辈子么?!你这样任性幼稚真能在皇宫混一辈子么?!”

他听得勃然大怒,挥掌上去就是猛的一击,承欢并无避让,凌厉的掌势一碰到血肉之躯,咔的一声,只听他大怒道,“我轮不到你管很久了!”

承欢硬生生地捱下这掌,他腰肋间原有些旧伤,一直不能痊愈,吃了这一掌,咔的一下肋骨断了一根,洛名似乎没料到他会这样不闪不避,猛撤回掌,“你,你怎么不躲?”

“你这些年明里暗里害我的次数还少么?我何必要躲?”承欢脸上始终没有表情,嗓音阴沉得难以言表。

洛名收掌为拳,很清楚地感到自己在微微发抖,面上恨恨地道,“你以为我会心软吗?当初是你……”话到口边,猛然收声,顿了一会,只见脸色由白转红再转为惨白,“如今轮不到你来管我!”

“当初我以为,你恨我只是小孩子心思,时间一过自然就化解了,这些年,你却是在尽心力地对付我。我的命不值什么,只是你始终是我弟弟,我们之间必定是一损俱损,你的主子,我的主子,早晚都会知道……”

“承欢我告诉你,我最恨你这样的伪善!”他猛打断他话,“当年你说过不离开我的,最后呢,一声不吭进了皇宫!如果我不是跟着来,你还会管我死活么?”忽然间,这男孩子所有的淡漠冷酷都被承欢激怒,脱口质问出声,额上青筋隐隐凸出,满面绯红。

“过去的事我希望你不要再介怀了。你该很清楚我是怎么对你,这样的问题问我不如问问你自己到底是怎样想。”面上的疤痕很好地遮掩了承欢的心慌意乱,他小心地稳定着自己的情绪。

“我不清楚!”他愤然打断。

两个人便这么对峙着,未央宫前方亮着的那一抹焰火,忽明忽暗起来,洛名晓得这是主子在急召自己回去了,心内烦躁得无以复加,索性扭过脸不看。

“你主子找你。我该走了。今天我来就是要提醒你,刘聍的事,你别再插手了。”承欢淡淡一句提醒了他,他呼的拔出剑指着他,“你不许走!”

承欢伸手推开指着他的剑锋,回过脸来看了看他,“进了宫,你这把剑竟还随身带着,你主子真就容你到这样地步吗?”

他哆嗦着说不出话,始终不放下手,实际这也是这些年来,彼此间谈的最深的一次,往常偶尔碰到一起,谈不上两句就要争吵,往往他大怒地控诉着,再一回身,承欢早已不知去了哪里。这一次,大约是真的要提醒他,才耐着性子听他说了这样久,他忽然是觉得有些话不在今天说清楚,这一生也没有机会了。

“你主子找你,这样急,你还能假作不知?”承欢终于没再走动,静静地看着他。

“不劳你提醒!”他们知道彼此间主子的暗号,这么些年来除却承欢毁容那次却没出过任何乱子,实际还是给彼此留后路的。他血气上涌,大声质问他,“你是不是真的一点儿也不在意我怎样想?”

“我不是已经知道你怎样想了吗?”承欢又是这样一句堵住了他。

“你说过照顾我一辈子的!最后却丢下我来皇宫发达!”

承欢静静地看他眼里一片水汽,整个人因为愤怒和激动而浑身发抖的样子,平静地纠正道,“我只说过我会照顾你到不能照顾你的那天,你始终要学会自己生活。往后,跟刘聍有关的事,你不要插手了,主子那边该怎么回便照实回,主子都不是傻子,你若为了与我斗气,谎报一些事情,总会被查出来。往后这种险招,别再用了。”

心慌张地跳了一阵,或者,只有在他面前,他才会感到这样的心慌,口上却硬气道,“我不懂你说什么!”

承欢不理他的狡辩,道,“听我这一次,刘聍这事上,你主子必定不会讨到好,”未央宫外的焰火忽明忽暗闪的更急,他看着他,又道,“把剑收起来,赶快去主子那回话。”说完,纵身匿进黑暗,惊起丛木中几只动物,咕呱咕呱一阵凄惨惨的荒凉。

11.兄弟对峙(二)

他去未央宫时,被掌灯的小太监拦下,平日在众人前出现自不会暴露真实身份,小太监只把他当作一般人物,不耐地道,“皇上睡下了,凭你有天大的急事,明儿再来报呗。”

其时未央宫内的灯还是亮着的,他却是转头就走,仿佛这世间再没有什么能引发他兴趣。

大概走了有十来步远,听得身后有人道,“你忙什么?”一听便是主子在说话,声音不大,却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意思,他停了脚步,藏在袖口的冷剑柄被攥得隐隐生热。

“过来朕这边。”他听得主子这样下令,只得转身而回。

这样一回身,刘欣才发觉他脸色惨白,一双眼睛在晕黄的灯影下忽闪不定,他从没以今天这样魂不守舍的状态来见他。当下,刘欣便打发走了小太监。那奴才见皇上似乎全没想起怪责他阻拦洛名这茬,忙不迭地溜走了。

还在宫殿外,刘欣只不动声色地看着洛名走上前,一进了殿,刘欣便不放心地拉过他,伸手在他脸上摸了摸,并没发热。放下手,问他道,“怎么了?脸色这样难看?朕这么巴巴地找了你一下午,你是人影儿也不见,是身体不舒服吗?”

他心不在焉地答,“我没事。主子找我有什么事儿?”

刘欣颇有些不满地拉过他手,“怎么又跟朕怄气了?问你话也不好好答。”这样一扯,他袖中藏着的剑叮咚一下掉落在地,刘欣倒吓了一跳,脸上隐隐现出怒色,“怎么进宫还带着兵器?朕这儿的规矩你是一点儿也不要守了?”

“我无意的。主子要怎么罚洛名领就是了。”他讷讷地答话,眼神飘忽不定。

刘欣怒道,“你这条命都是朕的,要怎么罚,还用你提醒么?你这把剑,朕收了。”

他听了,抢在刘欣之前拾起剑,紧紧攥着,低声道,“不要拿走我的剑。”

刘欣对他知根知底,晓得他这是在讨饶,脸色稍稍缓和,覆住他手,道,“跟朕过来。”拉着他到龙案前,拾起下午接到的那张纸,“你瞧。”

纸上四个娟秀有余的大字——稍安勿躁。他不懂,却知道这绝不是出自主子手笔。

“这是东宫那边送来的。”

“什么意思?”他终于有了关注事情的意思,开口问。

“朕倒想问你,是哪一桩事情给朕办砸了,叫东宫那边知道了消息,要这么给朕撂脸子?”

他愣在当地,静了很久,刘欣瞧他依旧是面色发白,魂不守舍的样子,道,“算了。你今儿这状况朕是什么都问不出了,既然东西都给朕送来了,也不差这一时,清醒清醒再跟朕回报吧,”这么说着,拉过他手,语调又恢复了轻松,“今儿要你侍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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