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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行一恶——by1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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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连忙后退,他紧紧的扣着我后脑勺,我费了好大力气才挣开。喘几口气,才想起该做出一副不过如此的样子,调笑道:“唉,技术太差。”

他傻住,我自觉出了一口闷气,志满意得的拍拍他脸颊:“比不上郁堪。”郁堪站在我背后,我一把搂住他的腰,把他带到身边,亲他脸颊一口:“还是你好。”

沈宴行嘴巴张的能够吞下一颗鸡蛋,而且郁堪十分给我面子,把头靠在我肩膀上,做小鸟依人状——幸亏他只有一米八出头,比我矮一些,不然换我靠着他的肩膀,不知该有多尴尬——肉麻的说:“讨厌啦你……”我差点吐出来,赶紧忍住了,偷偷地踩他一脚。

他扬起头凑在我耳边,看上去亲密极了,说的话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我他妈的帮你撑场子,你还敢踩我?!信不信我在这儿把你扒光了扔出去……”

我欣赏了一会儿沈宴行黯然的脸——虽然我不知他为什么要摆这么一副脸,毕竟他亲口说他讨厌我——然后潇洒的搂着郁堪扬长而去。

出门之后我大笑出声,感觉从没这么爽快过,笑了足足几分钟才停下来。

郁堪点着一根烟,又露出那种疲倦又满不在乎的表情,讽刺我:“冲他炫耀就值得你这么开心?”

我当然也觉得自己幼稚,好像上中学的时候追女生追不到,几个星期后找了更漂亮的带到她面前耀武扬威,盼望她后悔——说穿了还是放不下……不过我不想承认这个,于是说:“谢谢你。”

“不客气。”郁堪吐了一个圆圆的烟圈,改天我非要请教请教他是怎么把烟圈吐的这么圆的,“不过没有下次。”

“谁想要有下次。”我回敬他,“你肉麻的让我一天吃不下去饭。”

郁堪翻个白眼,上车走了。

我的车还停在停车场,一个星期没人开,落了薄薄一层灰。我出了口气,反而又觉得空虚,无精打采的开车回老宅。

我进门上楼,楼梯拐角处站着一个人,我仔细一看,认出那是柏安淮。他身材高大,换了变装仍然掩饰不住那种凌厉的气势。他在抽烟,手里烟灰缸装满了烟蒂。我有些怕他,左右为难,不知是该视若无睹的走过去,还是掉头就跑。他先看见了我,平静的说:“你还知道回来?”

我恍惚以为他是我父亲,差点跪在地上给他磕头,脱口而出:“对……对不起。”

“算了。”他皱起眉头,“你安静点。”

“啊?”我迷迷瞪瞪的看着他。

柏安淮指指身后的门:“他在睡觉,我不想吵他。”

他说那句话的时候神情温柔的不可思议,而我惊讶的魂魄离体——他指的是昌易卧室的门。他们这是……怎么回事?

我蹑手蹑脚的回到自己的房间,洗了个澡出来舒服的倒在床上。过了这么一会儿,我似乎琢磨出来了柏安淮和昌易的关系。如果真是我想的那样,也太惊悚了……光想想他们两个站在一起的画面——我操,那该有多吓人啊,不行,不能想这个……

但是,看柏安淮说起昌易的表情,又让我万分羡慕。

和他们比起来,我跟沈宴行的关系可谓糟的不能再遭了。

我大受刺激,干脆蒙头睡觉。

希望不要梦到沈宴行。

睁开眼睛就想到他,已经够折磨我了。

吃饱了睡,睡醒了吃,全部的娱乐活动只有看电视放的垃圾肥皂剧,每当女主角哭倒在男主角怀里,我就毫无同情心的大笑。

冰箱里的啤酒很快就被我消耗光,我连下楼吃饭那几步路都懒得走,屋子里堆的尽是外卖盒,我也懒得收拾,任它们长出绿毛,还乐观的想,要是能长出蘑菇,我就让张嫂摘了烧汤喝。柏安淮大概因为什么公事走了,因为我没听到隔壁有什么奇怪的声音——幸好幸好,我可不想在悲惨的失恋的时候还听到别人有多恩爱。没人给我打电话,也没人来家里找我,只有昌易偶尔来我房间门口站一站。他一出现,我马上正襟危坐,把电视调到国际新闻。

他哭笑不得的摇摇头,走开了,并不真来管我。

谁叫我只是他养的一个小玩意呢。

他既不需要我讨他欢心,又不需要我为他办事,只要我不惹麻烦,也没死在家里,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我不存在。

没谁来关心我,问问我好不好。我积了一肚子话,有时晚上做梦迷迷糊糊的有些意识,发现自己竟然开始说梦话。

真是老了。

我后悔当初那么赤裸裸的施舍沈宴行,任何人都能看出来我是同情他。

我打着对他好的旗号带他出去玩,其实他对那些地方一无所知,常常笨拙的闹笑话。我那些酒肉朋友明里暗里的挤兑他,我一个人,挡不过那么多张嘴,何况他闹笑话时涨红的脸十分有趣,有时连我也加进去欺负他。不难想象他当时有多难捱,但……这种事发生时,我不过刚满十五岁,比他大三岁,哪里能想到那么多,一味把他扯到我的圈子里,觉得他不会在乎那些小事,能和我一样开开心心。

人年少时难免幼稚,只想着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不懂体谅别人。

我一直希望他能忘记这些。我早已不是那个会灌他酒、会让女孩子亲他,然后嘲笑他仅仅因此就红脸的那个恶劣的少年了。

初次发觉我对他抱有异常的感情时,我惊慌的整夜睡不着觉。

一边觉得我怎么能喜欢这么一个人——仿佛以此为耻,一边无法控制自己。

相处日久,我就能稍微窥测到他的内心。他自尊心极强,想靠自己打拼,像他那么出色的人,总有出头一天;因为处境艰难,反而恨透了别人同情他。接着我也明白了自己曾经是多么残酷的伤害过年幼的他……

我以为一切都可以弥补,加倍的、真的掏小酢跷的对他好。我单独和他出去兜风,吃大排档,和那些酒肉朋友都疏远了。他反而更不和我亲密,有时默默的用我无法理解的眼神盯住我,一看就是很久。

我不敢告诉他我的心情。在他眼里我已经足够糟糕,如果告诉了他,说不定会把他直接吓跑。我开始和各种各样的男孩子在一起,但夜里还是忍不住开车到他住的小破屋底下,对着黑漆漆的房间窗口抽一整晚的烟。

后来我喝醉了强吻他……

他仿佛被雷劈中的样子,现在想想还令我伤心。

跟他上过床,头一回当下面那个,他竟然以为我是饥不择食的找床伴……

这么多年,我早该知道这段感情毫无希望,还不愿意放弃。

说是补偿他也好——毕竟,我十五六岁的时候真的不懂事——说是死心眼也好,或者我天生是个痴情种,只是再也没有一个人,让我第一眼看见就放不下。

我是个比较相信“日”久生情的人,结果老天爷玩我,偏让我一见钟情。

可恨。

我自怨自艾到了极点,简直想从窗子里跳出去死了算了。

这时候,手机响了,我接起来,郁堪在那头说:“你好,我找斯嘉丽。”

我摸不着头脑:“啥?”

“……听说你准备死在家里,”接下来,郁堪说了个冻死人的冷笑话,“我还以为是你改名叫斯嘉丽了……”

“……”

“怎么不笑啊,这是个笑话,我想了好久,你好歹给我捧个场。”

我毫无诚意的回答:“哈哈,好好笑。”

“请我吃饭。”郁堪命令。

我质问他:“为什么?”

“你不觉得你欠我一顿饭?”郁堪阴阳怪气的说,“上回我为了在沈宴行面前给你撑场子,把老脸都丢光了,你不请我吃顿饭怎么说的过去。”

我最不想听见的就是沈宴行三个字,郁堪不仅说了,还说的那么阴阳怪气,真欠揍。

“就今天下午,还是Concupiscence下面那个餐厅。”我正要拒绝,郁堪像猜透了我的想法,“我跟昌易说了,你不想去,就把你五花大绑送过来。”

我还想骂他,他已经挂了电话。

放在年轻的时候,我不知道要多讨厌郁堪这家伙。

但现在,我已经能听出来他是真关心我,知道我不愿意出门面对现实,故意把我拽出去。

人总要生活。

我何德何能,人到中年还蒙郁堪青眼。

既然要出门,自然要穿的衣冠楚楚。我到餐厅的时候,郁堪一早坐下点了酒,边喝边等我。看到我的形象,他鼓掌:“人模狗样。”

我被他逗乐,坐下点菜。

老天爷总算没瞎眼,至少还有个人愿意博我一乐。

要是没有沈宴行,跟郁堪凑合着过了也不错……我天马行空的想着,等待上菜。

结果今天又出师不利。我出门真应该看看黄历,上面绝对写着不宜出行。刚上主菜,就有两个人走进餐厅,高的那个是沈宴行,矮的多、瘦的多的那个是潘凉。

沈宴行换人的速度还真快。

我酸溜溜的偷瞄他们俩,沈宴行也看到了我和郁堪,他浑身一僵,脸立刻就黑了。这会儿我脑袋转的飞快,赶紧夹起盘子里的东西喂到郁堪嘴边:“亲爱的,尝尝这个。”

纵郁堪涵养良好,也一下子把嘴里的酒喷了出来:“我操,你搞什么?!”

我连连冲郁堪使眼色,他眼睛四下一转,就搞懂了这是什么状况,咬牙切齿的小声说:“好,你要喂我也行,就不能喂点正常的东西?”

我低头一看,刚才随便夹起来的居然是朵装饰用的萝卜花,一下子也傻住了。沈宴行一出现,我就容易犯这种低级错误。还好郁堪给我面子,一脸苦色的把那朵萝卜花吃了下去。

我道歉:“对不住对不住。”然后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在桌子底下使劲踩我,我笑着笑着脸就扭曲了起来,沈宴行走到我们桌边,沉声说:“好巧,不然一起吃吧。”潘凉看着我皱在一起的脸,忍笑忍得浑身发抖。

我装作体贴的问郁堪:“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郁堪表面大度的说着,又在桌子下面狠狠的踩了我一脚。

沈宴行示意服务生来加椅子,他点菜时要的东西都和我一样,我起初不解,低头看看桌上的菜,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的点的都是他爱吃的东西。

妈的……

我又觉得自己矮了沈宴行一头,碰巧郁堪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伸手去接,我按住他的手,深情款款:“和我吃饭不要接别人的电话,好吗?”

不只沈宴行,连潘凉的脸都一抽。

我视若无睹,继续肉麻:“亲爱的,这儿的东西你还喜欢吗?”这话我说的可够昧着良心了,这餐厅的东西难吃是出名的。

郁堪噎了半天,硬挤出一个笑脸:“喜欢。”

“喜欢就好。”我给郁堪倒酒,“我就怕你不喜欢……这是蒙谢丽白葡萄酒,尝尝。”

把酒杯递过去的时候,我趁机摸了一下郁堪的手臂——做戏也要做全套。沈宴行和潘凉似乎都不能再看下去,埋头苦吃。郁堪恶狠狠冲我做口型:我他妈的当然知道这是什么酒,这是我叫的!

我差点笑死。

郁堪的手机又响了,我干脆没收了它,郁堪这回真发了火,眼见就要掀桌子揍我,我嬉皮笑脸的说:“有什么比和我一起吃饭重要吗?”

郁堪踹我一脚——这一脚可够狠的,我两眼都冒金星了——才能够平心静气的配合我:“……没有。”

沈宴行送到嘴边的菜从筷子上掉了下来。

我有了一个新发现:原来沈宴行难看的脸色这么下饭。

边觉得下饭,边意识到自己有多可悲。在沈宴行面前做戏,来表现就算他讨厌我,我一样过的非常好,这真是……为免失态使我演技出纰漏,我接着和郁堪恶心来恶心去,存心闪瞎沈宴行和潘凉这对狗男男的眼睛。吃了一会儿,潘凉终于好奇的问我:“昌总,你和郁总……”

我满足他的好奇心:“如你所见。”

“哇……”

潘凉感叹,沈宴行重重的搁下筷子:“你……”

我连忙又喂郁堪一块肉:“多吃点肉,胖点抱起来才舒服。”

郁堪已然被我肉麻的功力摧残到两眼无神,听到这种发言也呵呵傻笑起来,顺从的吃掉我夹给他的东西。郁堪的傻样太过好笑,我都忘了自己也饿着,不停的夹东西给他。到后来,我一伸筷子,沈宴行必定要跟我争抢,抢到了就洋洋得意的把那块东西吃掉。

想不到他还会这么幼稚,和我抢什么呢,难道他还对郁堪有好感……

吃到一半,门口又进来一个人,直直的向这张桌子走来。

我不由疑惑的看着那个人。他一身军装,长得颇为端正俊秀,眉宇间带着几分沧桑,不过等他走到桌边,露出的热切笑容又令他显得极为年轻。他叫了一声:“哥!”

他弯下腰,我看见他的肩章,好家伙,上面一根金色松枝,三颗金星……不过,他这是在叫谁?潘凉看着那个人直流口水,沈宴行皱着眉头瞪我,我用眼神告诉他:不好意思,这家伙不是我床伴,我也觉得很可惜。只有郁堪疲倦的撑着额头,向我们介绍:“这是我弟弟,郁彻。”

郁堪的弟弟……

我还苦思冥想在哪里听说过郁彻,他已经自动加了椅子坐下,第一句话就问郁堪:“哥,为什么不接我电话……”说的极其委屈。

郁堪毫不犹豫的说:“不想接。”

我刚把郁堪的手机从自己口袋里掏出来,就听到郁堪这么回答,拿着手机僵住了。郁彻眼尖的看到我的动作,眉毛眼睛都耷拉了下来,像条挨了骂的大狗:“哥,你的手机怎么在他那儿……他是谁?”

我紧张的盯着郁堪,生怕他拆穿我,那我在沈宴行面前可丢脸丢大了。可他并没看我,也没看他弟弟,垂着眼睛倦怠的反问:“你以为呢?”

“哥……”郁彻被摆了一道,手耷拉在桌子下面,垂头丧气,连我都不忍心看下去。我正想为郁彻说几句好话,突然发现郁堪脸上涌起一阵潮红。他没喝多少酒,不至于这样……我疑惑的低下头,看到郁彻的手微妙的移动着。我一惊,顿时间恍然大悟,惊诧万分的看向郁堪:“你跟……”

郁彻打断了我的话:“我想去一下洗手间,哥,陪我去。”他拉着郁堪就走,临走前还抢过了我手上郁堪的手机,凶恶的瞪我一眼。我被他瞪得遍体生寒,明白自己又看走了眼。郁彻要是只可怜巴巴的大狗,那我就称得上最无害的兔子了。

这顿饭吃的真可谓风起云涌,良久,也没见郁堪和他弟弟从洗手间里出来,我不由浮想联翩。沈宴行凉凉的说:“他跟人走了。”

妈的,沈宴行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叹口气,晃晃酒杯,痴情的说:“没什么,他喜欢……只要他愿意和我吃顿饭就够了……”

沈宴行啪一声捏断了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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