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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墙——by四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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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良不知不觉地开始与江奎一同往田里赛脚印。江奎觉得莫名其妙,却自认这样做很对劲。

第6章

三三小姐是老一辈一地主人家的第三个孙女,现年十九,长得很漂亮,在村里很受欢迎。老一辈的聪明毫不吝啬地传到三三小姐头上。别人念高中念得要死要活,她念高中念得轻松快活。时常一身鲜绿打扮的三三小姐,与春天枝头的垂柳叶差不了多少。三三小姐的狂放暑假打造了几乎每天都由烈日陪伴,妄想寻找新的惊奇与美妙的放形荡骸的生活。这几天揪几把鸡毛,那几天在树荫下寻找影子的暗裂,这一天采几片罕见的植物叶子,那一天对折花瓣凝神细思。

云晴不匀的气色惹得太阳热不起来,蛋白似的蛋黄圆,意思一下地捧给地面淡亮的明线。明线的懒惰与远望淡氤的模样很符合,拥拔的气味温和的多余气息都聚溜在那儿。一路上,三三小姐仁慈地放过几只黄黑的蝴蝶,忽略头顶绿得还是绿相映的知了裂叫,瞥眼飞趴在叶尖的幼年期小蜻蜓,瞪向叽喳啾咕雀鸟音明的葱芜。三三小姐奔向水塘,没空看草长茎高的绿影映在明水的倒影,疾搬块石头,放在塘水沿边,将简单地鱼竿丢入水里与屁股落座同步进行,静静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鱼竿入水的地方,或者说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水塘。她的身体,水只能勉强在塘沿映个半截;她的心魂,在整个野气缭绕的水塘上若有若无地淡浮着。

没有一个媒介能让她看得懂明得不透底的水镜,平静的眼底,持久地映着一片水样的暗印。鱼竿沉了一下,鱼饵被鱼吃掉,三三小姐迟钝地起高鱼竿,无所谓地放个鱼饵,眼不眨地重放水中。鱼总是及时地吃掉鱼饵,三三小姐总是迟钝地拉高鱼竿。周围的绿物特别地静,远处的淡氤似与水面的浅横有了呼应的声味,湿热半笼地撩拨水面;流氲的浅纵,静动无味地与眼向的距离越来越远。

三三小姐完全沉湎于自己的异想幻色。她的表情虽似静物,但表情凸出的样是高兴与愉悦的融化点末。循复玩耍,一上午轻易溜过,太阳也变得灿黄些,草茎的影瞅准空隙斜打在三三小姐的鞋脚。晒了一会,三三小姐利索收起钓竿用具,心满意足地拍拍灰尘,一步三摇地往回慢晃,路上遇着几个摘菜回家的女人,热情地打个招呼。晃悠的三三小姐慢慢站住,看看她们叽里呱啦的背影,扫视了几下不变的细物差境,有时间咋光色的旁侧溜过去。她踮着半晃的心情,走到自己感兴趣的野花跟前,细看几下,满意回家。多余的她留在草丛中。

翘在高空的日头热得慷慨,午饭后的一段时间,三三小姐舒适地躲在家里啃瓜果。拿捏好时间,她慢悠悠地向村东头的林间走去。闲聊聊语的气氛如硬土上踏过的脚印不着痕迹地散在林头上空,刚来刚去的连接噪得林间应接不暇地慌缓了恬静氛围。宽大的叶与窄巧的叶相互映错,浓绿闲绿意闷织荫凉,三三小姐忽略刚才的急纵,惬意地坐视它的美妙。下午的高峰时段,炽热气息引吭单一噪的烈静,树上蝉织奏单调的长吱音,惹得浓烈的阳光要衬饰土地的厚度,树影星星点点地散了它的想样。热的辽阔引得一两斗风热得呼叫,互不相让地谐一地在激烈斗争,三三小姐面样平静。

此地的热度如荡秋千地将她带到高度如一的灿黄,在那可以捻碎温度的桎缚的后境里,满足地徜徉金色的光芒雾笼的空间,眼里所见的一样,自己所做的一样,没有“之外”的掺和。呆呆幻想半响,三三小姐的美妙空想随眼光幻乱地盯住一只蝉壳而刹车。她不由自主地蹲下来,起劲捡拾,热得抬头抹把汗水时,敏觉地应到一道意味不明的眼光递来。她顺着眼光看去,一个身材欣长,穿的细到的年轻人的目光有些怜悯地瞧着自己。见她回头,卞良快速调转眼光,不自在地清声嗓子,可不知由于过于紧张,还是手抵住嘴的原因,这一声音竟有几丝娘娘腔的意味。

卞良不禁吓了一跳,略微尴尬地别过脸,三三小姐的眉头皱着,歪头想了想,飒飒风叶声似乎在应和冒头的猜想。沉闷一会,三三小姐扭头瞥向卞良。她洞若观火的眼光点住卞良,弄得卞良有种被抓住倒起来的错觉。僵硬地稳住身形,小心地移迈碎步,间隔那么几米远,卞良放开步子,大跨步地狂奔,那急慌样似有一影要揪住短得可以的头发,不得不逃去的躲避想和奔跑的样子纵在阳光下。三三小姐的眉毛揪在一块,几分钟前满是满意的表情褪了一层愉意。她觉得自己被打扰了。那炙热阳光下愈来愈远的黑点,奔在旷野前头,几乎与天边的远样混在一样景布里头。

三三小姐捡拾蝉壳的兴趣散得无处寻源,一手满满的蝉壳抛在绿草丛掩的不起眼处。静沉了点时间,她的烦躁因为愈想而愈加烦躁。“鸡婆”这个词不由得从脑海转入三三小姐对刚才那男人的印象上。他的出现涣散掉自己积聚的美好,幻想荡秋千的美妙仿佛突然折变成牛荡秋千。尽管卞良不在那段时间出现。微妙的“悲剧”迫得她头摇不动,气叹不出,唯有以以前的寻找方式,看看日头,望望远处风风火火的抢收景象,自我催眠地自满于单独时间的愉快消磨。拍拍身上少少的尘土,三三小姐淡淡地往回慢溜。

夕阳亮黄得透点红色,晚云悄悄地从花的红颜黄蕊上捞点颜料,抹在脸上。三三小姐觉得有些不安。

风过般的一会儿,黑夜来了。夜色平和,虫叫声窸窸窣窣,夜晚不是漆黑溶溶的寂静。三三小姐趁着夜黑,伴着一两颗星,走在夜空俯视的长路。走过叶低草眠的野径,三三小姐恍惚来到刘三的老家。断掉的惯性驱使她来到这里,好像这里还有一位引得自己羡慕的美人。斜呼的风声摇递寂意,深处的地凉扼住她的步子。孤独的空楼寂院,夜模糊了它的惶忧。冷不防地“嘭”一声,叩直了三三小姐的神经。

“少罗嗦,老子不是白当一次司机的,就在这办。”一年轻的男音恶狠狠道。

“你他妈小声点,这是老子的老窝。”刘三的声音大得过三三小姐的耳后。

若是按照平常的个性,三三小姐肯定会继续偷听,现在听出软的一方是刘三的声音,自然是义不容辞地偷听。

可惜的是说话声已经没了,粗鲁的撕扯衣服的声音传入三三小姐竖得尖尖的耳里。她浑身的血液忽地倒流又回归原位,脑子却一刹间清醒得一点也不含糊,刘三折钱赔夫人的戏码肯定与这小子有关,正确地说,应该是这小子一手制造的结果。身体恍惚得很,三三小姐觉得有双手推着自己往回走,黑夜中无影的树捧住窸窣风音,蒙住心生的害怕,仿似自己走过悠闲留下的脚印,平静地向前,顺着眼的看不见行走。

什么时候回到家里,什么时候在床上睡,三三小姐不知时间的分秒指向。她度过一个没有感觉的夜晚,或者说绪觉弄丢了。周围的物什烘托得她微不足道,夜色的侵蚀给予她隐约的距离。她像是满意得很。

三三小姐手中的小自由,不见声响地从指缝中溜走。病眼朦胧的她,试图看清横在眼前的电线与鸟儿。她看不清,无论其中的哪一样。简小烦躁的事与发烧的事暂时遏住不着边际的夜闻差想,时间轻易地磨平她的情绪与感觉。偶尔一闪,冷静与思考锐利地刮擦表面,她想窜入深处,寻找其中的人影,却被表面的糊模弄花。

正是每个人为自己想的时候。三三小姐自从发烧后,有了点细小的变化。首先察觉的还是意识带来的认识,黑夜带给随意漫步的自己不是单一的平和与满足,还有攥的尖亮的细小危险。她已不敢一人在乡村黑夜中灵巧穿梭,至少在这段不平稳的事凸的时间里。三三小姐的心意情愫滋生了些许变化,原先随意的顺乎不知不觉地甩掉,闲散生活意外地揭开一层面纱,有多少不知的事,奇巧地裸现在人为的手里。野色气风沉重地坠着物境气息,现在轻巧拎着的简单情坠融躺在热阳下。自然的模糊拉了点清晰度,似正似斜地进入三三小姐的意识领域。

第7章

黑夜,太多人想在里面找寻奇妙,太多黑笼的物境安静饱含偏迹。翻至眼前的黑沉广阔,悄翠的,憔悴的,弥漫的,收敛的,犹如一管长喉的拉音,透着不现的深弥浅褐红。它要出来,触到黑色,“啪”地不见。

江奎经过一星期的暴晒,几乎褪层皮;若脱去一身气质的话,整个人和庄稼汉的差别几乎不存在。现在,卞良在他周围嗅不出闷骚的味道。

江奎坦然地赤脚在土路上迈步,行走的土路的微凸硌得脚底舒服得很,卞良在旁趿拉着一双旧拖鞋,默默地跟在后面。绿叶与风和拂的碎影光片串得两人周围流动一股静深光浅的宁绿。卞良忽然发觉,眼前的人入心得很,眼前的景入了魂处。音语的不在,却透澈地呼出内心的想样。红日在空,一人在前,绿意窸窣,卞良突然觉到,这样很好,或者本来就该这样。

绿意该有的悄静,悄悄刷掉他身上的短刺。

刘三自觉翘了二三天,杨敦在店里忙得陀螺转,转了三天。刘三的回来,无疑让杨敦重重吁了口气,如皱布的脸立马像经熨斗烫过,没了皱眉纠结的表情。他实和地让顾客对比一下,刘三了明地接过手。杨敦忙着整弄新货,搬重物的踏实感垫得心里稳当当,瞅准午饭后的一点空闲,心里不大稳当地将账本给刘三过目。满纸鸡爪鸭爪之类的文字数字,惹得刘三眉头一挑,沉默地翻阅会儿。下午的忙碌充斥时间的滑走状态,那本账本经过承接些阳光,兜层淡尘,揽和阴色的过程,迎来亮末点。繁忙且粗漏的白天过去,夜的悄至,欲提醒灯光下的杨敦与刘三,自己的老样会灌醒杨敦中断过的举动,刘三的模样。杨敦闲得慌,下意识地用打量农具的眼光,盯着刘三;用轮耙挑担的劲头,持久地维持这一动作,总算发掘出

刘三变了点。他看账本的认真模样与狂赌狂赢狂输的模样虽然相同,但是脸相变了点。灯光的柔和扑得刘三的脸轮廓溢出一层柔得细腻的印感,盯得越久,那柔意似要通过灯光扎过来。杨敦反射性一缩,却管不住自己的嘴:“刘三,你的脸相咋变得像个女的?”

刘三刚饮进口中的茶水“噗”地喷得杨敦满头满脸。呛咳得直喘粗气,好歹得个间隙,刘三瞅着杨敦的呆样,不禁气得跳眉,几欲裂筋,微哼一声,看看杨敦的灯下影,扶额起身,锁好账本,咚咚地踩至二楼。约摸夜半的时候,辗转反侧的杨敦终于明白罗韶夫口中头常挂的“尴尬”就是这个意思,遂而满意入睡。夜的月光落在床上,竭力敲破他妄想的痕。

第二天,杨敦起初怀着小尴尬瞅向刘三的熊猫眼。渐渐地,他忘了,刘三也不在意。刘三开始帮杨敦搬重物。杨敦迷惑归迷惑,却也不敢说什么,那因重活而产生的严重阴影刘三不怕吗?杨敦只得哼哼无声地打前头,刘三似个搬粮运到窝的老鼠,闷头搬扛。杨敦不知道,自己劳累出来的一身硬肉,因为一句话,成为刘三杀气腾腾的追逐目标。一天的劳累压得刘三颤微微地爬楼梯,喝醉般跌入卧室。杨敦自从这天开始,意外地有了闲工夫,心思愈加忧重,闷头闷脑的性格顺其自然地推逐自个走在缄默的路上。

刘三的手粗得长起茧子,胳膊也比以前白斩鸡般的瘦白好上许多,做起重活来日益得心应手。至少杨敦现在干活听不到他咬得“咯吱咯吱”响的牙声。刘三那分毫计较的得失眼,在劳力的磨转下,竟显得有几分暖和。

以前的刘三太会钻意想营造的牛角尖,终日思索自个做着做那的利益,忙得连隔壁房间窗子晒的绿叶雀颠枝的好景都懒得睇一眼。他拥有的是偏执与享受,内里的一半腐朽一半精致自相矛盾地冲撞,相互沾满不认同的斑点。他见钱眼开,非常乐于自我享用,十分吝啬,或是没意识到给予周围一点舒坦。

他十分清楚自己拥有的所有全是花费时间得来的,除了自动蹦来的漂亮老婆。他的表面表现得有大方的影,毕竟一点小恩小惠十分利于自己为人处事。他十分熟稔事与人性,妄想连贯得完美,三两分落差格外醒目地吊在鼻尖上。他竭力想安静下来,却自主跳入喧闹的洪流。

他真正安静下来,几乎一无所有。他那因擅长生意,活得几分柔的心,在周遭人们的变色中,逐渐硬上几分。刘三发现不了,他一小半的人生,仗着自己的优势,依着人们的笑意,顺风顺水地与被动,若即若离地卷到一块,趟生意与生活激涌的洪流,最后败得一败涂地。现在,水流安静。

刘三的现状是彻底自由与彻底潦倒的稳密结合,网得懒性的自个不甘忍受。折中一半,半自由半潦倒的生活他倒乐意,只要睁只眼闭只眼地付出毫无价值的附庸。人们惊叹他这条破船果然还有几处钉得牢牢的钉子,谁知他拔出别人附给有利于己的钉子,流了几滴血珠。

粗糙的日子,精细地过活。时间的短暂鞭催人们细致地卷平边边角角。太多的人面对边边角角的磨损早不在意,时间鞭打的伤痕时间慢慢抚平。现下最要紧的,拥有的,在心绪低落的煽动下,摇摇欲坠,太不确定。没有的,在情绪怨懑的调转下,恶气丛生,极度妄想。蓝边与红云的衬缀,洒满心绪与情绪的周边,中央的空洞,暗发梆梆的洞音。

杨敦现在的状况,就是那破得不得了的钟。他每天认真干活,每天活过一次,细密的空虚,持久有力地撞向漏风的洞,两空的境地,叼出一段段无音的空色呛段。杨敦老实觉出心里不舒服,老实觉得没问题,老实的背在光折中隐生淡痕,似纹理似肌理,缭绕涟漪般的水迹,内里伤痕凸得老实厉害。

刘三记得自己头一次看见他光着脊背干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一股怪异鼓胀心胸。具体哪儿不对劲,任凭刘三见多识广,自踩自地在上面了望,仍摸不着可见的边沿。偶尔看见的次数叠增,刘三才慢慢地发现杨敦的背脊有点异样。女人的背,男人的背,光滑嫩白的背,粗糙黝黝的背,刘三见得太多,入眼则过,太一般。杨敦的背,在汗湿与肌理的融一,在细圆的光下,竟有亮堂堂的伤心为心伤的内凸的痕。

难不成恋情受挫,把他挫搓成这副独样,刘三不禁觉得不对劲,更多的却是好奇“滋滋”地爬上心房。他见缝插针地暗下注意杨敦的时候越来越频繁。杨敦光裸脊背热汗淋漓地在新货房里干活,刘三一脸谄笑地进来打下手;杨敦笨手笨脚脱衣服,刘三趁隙聊几句,殷勤地放热水;刘三甚至三番五次晃悠至杨敦床前,瞅着月光下杨敦心痕烙满的背。直到碰到合适时机,刘三精准地抓住,无声地拍下照片。还能怎样呢?刘三身上浮而不腐的文艺边气酸酸地拂些出来。杨敦陷入不必要的自我忧伤的最好写照,紧握在刘三手中。

有了空闲,刘三静静地把自己反锁在二楼卧室里,捧着照片,一边感慨着碰到一个比自己活得更不易的伙伴,一边暗暗揣摩猜测,甚至用镜中的自个背脊与之相比。结果自然而然地扭曲刘三那双不甘的眼。

刘三年少时好混歹混的念完高中,自认长得帅,相应地,自认很会思考。当他明白那是夕阳,发觉它总要停驻一段时间。同样地,刘三敏觉感应到杨敦的背与众不同。这自然与杨敦的心性有关系,无言的憨厚内心毫无遗漏地把心中难以言表的殇痕袒露于背脊。理所当然的,破而不残,绪纠背难雕纹的美背,自是刘三眼红杨敦的第二闪点,而深根处的,却是眼红杨敦滴水不进,不谙世故的真,对自己的真,以及身边的所有存在。

刘三小时候看不惯杨敦的呆愣,揍他比吃饭还容易,揍的次数自然可观。许是杨敦揍挨挨得多了,刘三乍见也觉亲切,那天杨敦两眼晶亮地喊自个,自己不假思索地留他在做活也是自然反应吧。刘三自认是远超杨敦的,习惯把杨敦甩得远远的,现在杨敦那充满艺术感的背脊竟把自己甩了个十万八千里,自己的虚荣与骄傲的心忍受不了。更让刘三接受不了的是,自己现在无法拥有这般背脊,正确地说,自个的心难没有达到如此狠厉的程度。假如倒霉的自己一下碰上,刘三明白自己会弯弯肚肠,把它绕过去,绝不会像杨敦那样傻得撞个心伤累累,弄得连垂满果实的葡萄藤混得都比自己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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