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冥三刀刃小薄，伤口不大，不然让我再多撕几片鳞下来，非得给我疼死。
五块鳞片重新封住了他的伤口，我捏开灵琦闭得紧紧地嘴唇，翻过手背打算滴几滴血进他嘴里。
反正我的血可以压制冥三的毒，既然已经流出来了，不用真是太浪费。
可惜灵琦似乎昏得太死了，牙关咬得很紧，我的血滴进他嘴里又立刻顺着嘴角流出来，我拍了拍他的脸想把他叫醒，
可是全无用处。
果然是混过去的家伙最难伺候……我暗叹一口气，把手按在嘴上猛地一吸，含着那一小口血，双眼一闭，俯下身，贴
上灵琦冰冷的嘴巴。
努力用舌尖敲开他的牙关，我小心奕奕地把血液渡进他的嘴里，看他脖颈微动，我心中一喜，有门，他吞下去了！
一朝成功，我便更来劲，等他把一口血全吞下去的时候，我如获大赦地准备起身。
可是刹那之间，灵琦原本瘫在一边的手忽然抬起，紧紧地箍住我的腰！
突然而来的变化把我吓了一跳，我还来不及反应，他另一只手又按住了我的脑袋，把我整个身体都压在了他的身上。
之后，我原本抵着他牙关用来渡血的舌头忽然被一个软软的东西缠住了。
这是……这是灵琦的舌头！
天哪，我脑子里仿佛雷击一般一片空白，那一瞬间只觉得浑身都要麻掉了，想要挣开他的手，但是可悲地发现一点力
气都提不起来。
没想到更可怕的还在后面。
我的灵力！
内丹忽然疯狂地在我下腹开始转动，我所有的灵力仿佛失去控制一样不断翻滚着顺着经脉滚滚涌进灵琦体内。
他在吸我的灵力！
这还了得！我的力气好像在一瞬间又回来了，开始疯狂挣扎，最后连吃奶的劲都用上了还是动弹不得，灵琦双眼依旧
紧闭，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装出一副人事不省的模样，当真是好人当不得，就这速度，我那一丁点灵力哪里够他吸
？
很快，我的神智就开始迷糊起来。
脑袋越来越重，我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了，眼皮一合就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赤裸的泡在一个大澡盆子汤药里，右手的伤口已经包扎妥帖，放在澡盆边。
这里是百草园，好像我已经从妖尊寝宫被送回来了。
脑袋依旧很昏沉，但晕过去之前的事情我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给灵琦喂血，然后莫名其妙地被他把灵力抽了个一干二净。
我不自觉地摸了摸嘴唇，现在不光觉得嘴唇有些麻，舌头更是被缠得皮都破了，再查探体内的情况，乖乖，除了内丹
依旧安安静静地呆在那里，原本经脉里的灵力消失得一点不剩。
“有没有人啊！”我叫了一声，很快，朱蟾便推门走了进来。
他把叠好的衣服放在澡盆边，道：“师尊说你至少要昏睡半个月，没想到才两天就醒了。”
“梹天老头在哪里？”我气急败坏地从澡盆里跳出来，抬起一边装着清水的小木桶把身上的药汤冲干净，又胡乱套上
衣衫，“我要见他，马上。”
不知道那个老头知不知道恢复我灵力的方法，没有灵力的妖精，在祈灵山简直就是找死。
“在妖尊寝宫，师尊还说，如果你醒了，可以直接过去找他。”朱蟾又从屋外端进来一小盘茶点，“你要不要先吃一
点东西。”
“不必了！”丢下一句话，我一阵风似的刮了出去。
跑在天宫的路上，我更是觉得没有灵力就是窝囊，两只脚踩在地上都觉得轻飘飘地，我咬紧牙关一路往妖尊寝宫狂奔
，正好，那灵琦实在是太过分了，这趟过去，我要是不讨一个说法实在是对不起我自己。
在寝宫正门前碰见了掌宫槐树精，他见着我怒气冲冲的模样竟然也没拦我，反而心平气和地给我领路，一路将我领到
了灵琦卧房的大门前。
可是站在那门前，我忽然又有些踟蹰了。
说是要来评理，可人家是妖尊，我能说什么？别说吸了我的灵力，就是要了我这条小命都不是大不了的事情，我又能
评着什么理呢，毕竟梹天老头才说过，祈灵山拳头才是一切。
但既然都站在这里了，似乎也没必要再退回去，反正梹天老头也在里面，多少给我找了一个台阶下。
深吸一口气，我推开门。
一股淡淡的草药气息铺面而来。
房间内，灵琦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双眼阖着，似乎睡着了，一只手伸出被褥外正被梹天握着把脉，小公子也站在另
一边，眼眶泛红，好像刚哭过。
这气氛，我眼皮跳了跳，怎么那么奇怪。
“商阡，你来了。”
我正站在门口不知如何是好时，床上的灵琦居然就这么睁开了眼睛。
“是……妖尊大人……”话一出口我就想抽自己两个耳刮子，他吸了我的灵力啊，我干嘛还对他这么客气。
灵琦从床上撑起身来，对着梹天和小公子挥挥手，他们俩立刻点头朝外走，小公子甚至泪眼婆娑地看了我一眼，看得
我直发毛。
“吱呀”房门被关上，只留我和灵琦在屋里。
我尴尬地盯着自己的袖子猛瞧，寻思找个什么样的理由退出去，却听见灵琦道：“你过来。”
妖尊的命令不容违抗，我虽然心有不甘，还是乖乖地走过去，站在床前。
“坐下吧。”
极度不自然地坐在床沿，我摆正身体，又小心奕奕地斜过眼睛去看他。
冷厉的脸上有了病态，反倒显得柔和了一些。
“不知妖尊大人有什么事……？”
“你的灵力，很对不起。”
……他居然在向我道歉？
妖尊大人亲自开口向我道歉呐！
这一刹那，我竟然有种奇怪的羞耻感，原本那些义愤填膺的情绪统统没了踪影，只想要在地上寻个地缝钻进去。
就在我无比纠结的时候，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被他握住了。
我一个激灵，正想着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没想到被他用力一拉，身子一歪倒在了床上，还顺势滚进了他怀里。
“哎哟！”下巴毫无预料地磕在他的肩膀上，疼得我眼泪直打转，这灵琦的骨头是用什么做的啊，居然这么硬！
16.池底
“乖乖呆着别动。”
他抬起手抵上我背心，暖洋洋的灵力顺着他的掌心被送入我的体内。
那感觉舒服得我都要呻吟出声了，内丹一阵震颤，又开始滴溜溜地转起来。
那些灵力进入我的身体，立刻直奔内丹而去，一丝一毫绕着内丹积累，终于缓缓汇聚成细流，又四散开充入筋脉。
“现在只能帮你恢复这么多，你若是加紧修炼，三日之后灵力便能尽复了。”灵琦松开揽着我的手，忽然又剧烈地咳
了几声。
“你不要紧吧……”我伸出手去想要拍拍他的背，又忽然发觉这样会不会太过唐突，手顿在半空中倒是一个不上不下
的局面。
“倒一杯水给我吧。”他淡淡开口。
我立刻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水递给他，他接过，一口喝干，脸色似乎好了些。
“其实，大人你身上还有伤，不用特地帮我恢复。”我仔细端详着灵琦的表情，小声道：“那些灵力，我只要静养几
天，也能自行恢复的……”
他却抬起眼来看我，嘴角微微勾起。
“怎么，你不是来找我算账的吗，现在倒关心起我来了？”
我脸色一红，急忙敷衍道：“没有。”
“你那张脸根本藏不住心思，不必瞒我。”
我一阵沉默，被他直接看穿心中所想，倒连狡辩的工夫也省了。
“谢谢你。”他忽然说。
完了完了，我诧异地抬起眼，灵琦该不会被毒傻了吧，又是笑又是谢的，根本不像他妖尊平时的作风。
“不……不用说谢，大人你不也还救了小公子和我的命么……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我结结巴巴地回应着，心里反
而想要不要出去叫梹天老头再进来，我虽然对处理外伤有了点功底，但脑子里的毛病，还真是没辙。
灵琦缓缓站起身，批了一件长袍在原本的单衣上。
“商阡。”他叫我，“陪我去花园走走。”
即便受着伤，灵琦脊背依旧挺得笔直，气度不减。见他就要出门，我根本找不到推辞地机会，只好懊恼地抓抓脑袋，
跟在他后面。
七拐八拐地进了花园，灵琦顺着小路直往深处走，这一路上竟然连一个人都没碰上，梹天和小公子都不知去了哪里，
让我想离开都找不到借口。
看着灵琦对周围树梢上开得灿烂的花朵统统视而不见，我闷闷地跟着走，越发觉得奇怪，他为什么非得要我陪着呢？
现在这个情形，恐怕小公子比我更加胜任吧。
想到小公子，我忽然一个激灵，完了完了，如果小公子知道我陪着他心爱的妖尊大人满花园乱晃，新仇旧恨一并算起
来，还不得拆了我！
小公子心仪灵琦，如果之前我还只是猜测，那在正殿的时候我要是还看不出来就真瞎了眼了，现在想起他盯着那莲榛
的眼神，好像恨不得立刻将那女人挫骨扬灰。
“就是这里。”灵琦忽然停住脚步，我心不在焉地没收住脚，“啪”一下直接撞上了他的背。
“好疼！”我捂住鼻子退了好几步，愤愤地盯着他，可是看到他斜过来的眼睛，满腔怒火又瞬间烟消云散。
人家好歹是病号……我给自己找了一个烂到菜市口的理由，迁就迁就吧。
“这里是哪里。”迅速地把话题岔开，我一边揉着鼻子一边打量四周的风景，此处看地形应该是在那大片花园的中心
，前方是不大不小一个池塘，除此之外，再没什么特别之处。
“这里，是绯芸沉睡的地方。”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话，灵琦缓步上前，对着前方一池春水伸出了手。
刹那间，整个池塘的水仿佛煮沸一样翻滚起来，接着在一阵光芒闪烁中化为一个大水球虚浮上了半空。
我朝显露出来的池底看去，原来如此，这地方还别有洞天。
这池底就是一整块石头，平滑光亮，仿佛打磨过一般，没有一丝淤泥，灵琦一纵身已经跳了下去，我急忙跟上，随着
他一路走到池心。
“就是这里了。”灵琦抬起手，掌心玄光闪过，池底顿时传来隐隐震动，石缝张开，轰隆隆地出现一个阶梯入口。
看着那黑漆漆的地方，我心里忽然有些发毛，忙道：“妖尊大人……难道你要……”
“下去”两个字还未说出口，灵琦的脚已经踏上了阶梯。
我犯难了，要不要跟上去？
眼看灵琦的背影消失在了洞口，我急得团团转，最终哀叹一声，“大人你等一下……”
这池底隧道藏得隐秘，又常年封闭，自然十分潮湿阴冷，我才往下走了几步，发现不光前方伸手不见五指，周围湿气
沾身也冷得我直打颤，本来想靠着灵力取暖，可刚刚恢复的那一丁点灵力哪里够用。
一手扶着墙，一边小心奕奕地往前走，我心里把灵琦上上下下都骂了个遍，等我琢磨着要不要把他十个手指头分开一
个一个骂时，前方隐隐露出一个高大的轮廓。
“怎么才过来。”忽然响起的声音吓了我一跳。
“妖尊大人。”我扯了扯嘴角，“这地方又黑又冷，商阡无能，着实赶不上您的脚程啊，而我看这地方黑漆漆的估计
也没什么看头，倒不如先上去，改日选个暖和点的时辰，做好准备再下来也不迟啊。”
黑暗里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见他低沉的声音滑进耳朵里，“也对，我忘了你灵力未复，这下边阴寒无比，让你直
接就这么下去，确实吃不消。”
我大喜，“那大人我们现在就上去……？”
“不用上去。”他靠过来，轻轻握住了我的手。
暖洋洋的灵力从他手掌流进我体内，立刻驱散了严寒，也让我精神一振。他又从怀里掏出一颗夜明珠抛入半空中，荧
荧光彩下，周围的黑暗顿时消弭于无形。
“这样可好？”我见他低下头来看我，眼神里透着询问。
“好……”我无奈的点头。
他便这么拉着我，继续往下走。
可是我真的觉得很不自在。
长这么大，我从来没有和其他的妖怪有过什么肢体接触，就算在落华峰，和小碧也是各吃各的，各睡各的，可是看着
握住自己的那白玉一般的手掌，我忽然想到，自从化为人形后，这是我的手第三次被灵琦握住了。
第一次，是从丹炉里跌下来的时候，褪去蛇身的那瞬间，他拉住我的手，带我起身。
第二次，是刚才的卧房里，他轻轻揽着我，助我恢复灵力。
第三次，便是现在，依旧有源源不断的灵力顺着他的手传过来，滋润着我体内的
筋脉，带着我的灵力一起搏动，将周围的严寒驱散。
我盯着他的背影，想起了梹天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其实你不要看妖尊大人如今这幅模样，在很多年前，他还是很和蔼的，如果那个女孩子不死，恐怕现在你每天都能
见着他的笑。”
灵琦笑起来，会不会也如白璃那般好看。
“呸呸呸。”我连吐三声，好端端想那个劳什子白璃做什么，那个家伙差点杀了我，一点没有身为灵蛇大长老的风范
。
灵琦察觉到了我的动静，回过头来，“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我连忙摆手，又道：“妖尊大人，我们下来时间也不短了，怎么还没走到头啊？”
“就快到了。”他淡淡应了一声，我朝前看去，果然，就在前方不远的转弯处，隐隐透出一股微弱的光亮。
走过去，眼前豁然开朗。
这应该就是池塘暗道的最底层。
我知道，梹天百草园的后面有一处寒潭，寒潭中湿气氤氲，冰寒刺骨，那寒气就算是修为高深的大妖孽都承受不住，
那寒潭专门用来存放一些草药与丹丸，可保药材灵气不失，平日里梹天用法术将那寒潭封得死死的，而且严令我和朱
蟾不得随意靠近，但我还是在取药的时候跟在梹天后面见过几次。
眼前这冰窟，就与那寒潭颇为相似，只是因为被灵琦牵着，不觉寒冷，因此无法度量这里的冰寒之气较之寒潭孰轻孰
重。
冰窟四四方方，应该是用大力开凿而成，周围的墙壁上凝结着不知多厚的冰霜，我伸手在旁边的冰上敲了敲，质地坚
硬，只怕凝结有些年头了。
冰窟正中心的位置是一口巨大的冰棺，长愈一丈，冰棺上方悬浮着一颗幽蓝通透的宝珠，宝珠蓝光荧荧，是这地底唯
一的光源。
灵琦招手将夜明珠收入怀中，低头问了我一句：“冷不冷。”
我如实答着：“不冷。”
“那就好。”他牵着我缓缓上前，走到那冰棺处。
冰棺很厚，可是依旧还能辨别出里面有一个人影。
“这是绯芸。”我还没问，灵琦却先开了口，“我的结发妻子。”
我心神一震，不自觉抬头看他，却发现他双眼只是凝视着冰棺，墨玉般的眸子静如止水，看不出有什么感情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