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吧，我就说过，你们一点都不了解小碧。”我声音低落下去，“小碧她……根本不可能……”
“你的了解，又有多少呢？”灵琦忽然打断我，淡淡说着：“你又保证，自己对身边的人了解多少？”
“我当然了解，我可是一出生就和她在一起的。”我怒气冲冲地盯着他，“小碧从小就保护我，不然我怎么能在这妖
精吃妖精的祈灵山里安安分分的活上两百年，早就被那些大妖孽抓去增长功力了。”
灵琦没说话。
我仔细回忆着以前的事情，嘴巴一张就停不下来：“告诉你一件事吧，小时候，我因为贪吃，曾经闯进过五奇峰。”
灵琦眼睛又睁开了，“五奇峰？那里似乎是灵猴的领地，你去那里作甚？”
“猴儿酒呗。”我摸摸鼻子，现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总听别人说五奇峰灵猴酿造的猴儿酒飘香万里，自然想要尝尝
鲜了，我那次瞒着小碧，悄悄去了五奇峰，那猴儿酒果然名不虚传，刚进了五奇峰的地界，我就被那香味吸引住了。
”
“那时的五奇峰香味很庞杂，但我鼻子很灵，闻出了其中有一股最是清透浓郁，我便追着这股味道一路而上，最终钻
进了一个很大的洞府，在洞府地下的酒窖里找到一小坛猴儿酒，当时就给喝了个一干二净。”
“你莫不是摸到了玲珑金猴的地盘。”灵琦缓缓说着，“酿造猴儿酒，五奇峰玲珑金猴手艺最为高超，而且百年只出
一坛，珍奇无比。”
“聪明。”我笑了笑，“我就把那玲珑金猴百年产的猴儿酒给喝了个一干二净。”
这件事情现在回想起来我还有些意犹未尽，一是那猴儿酒销魂的滋味，二是紧接而来的玲珑金猴那滔天的怒火。
“那次我也很倒霉，刚把猴儿酒喝完，就被下来查探的玲珑金猴抓了个正着，顿时那只金毛猴子恨不得要立刻杀了我
，我拼命的逃啊，逃啊，当时真的觉得逃不掉了，小命都要交代在那了。”
灵琦眉头皱起，看着我的眼神有些异样，我自嘲地笑着，“你一定奇怪以我的本事怎么能逃得这条命，其实我没多少
本事，留了一口气逃回了落华峰，本想在死之前跟小碧道别，没想到小碧却站了出来，为了护我跟那玲珑金猴拼命。
”
“那次很惨烈，小碧为了救我，差点和金猴同归于尽，不过最后还是靠着天赋神通，杀了那猴子。”说完之后，我深
吸一口气，“灵琦，现在你明白了么，那个时候小碧就可以为了保护我连命都不要，现在她知晓我在天宫，为何还会
同白璃联手在天宫里大开杀戒？”
灵琦半晌无言。
“是，我知道你想说白璃可能告诉了她我和你不在天宫内，但我没有其他的亲人，从出生那一刻起就和小碧相依为命
，她就是我的亲人，我唯一的亲人……她又漂亮又善良，虽然有时嘴巴有点恶毒，但从没见过她滥杀无辜，要说我的
亲人会和一个魔头卷在一起……我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我的声音忽然有些打颤了，这些话说出来，原本压抑的情绪安奈不住，眨眨眼，竟然落下一滴泪珠。
恍惚间听见一声叹息，接着，温暖又略带粗糙的手掌抚上了我的脸。
“别哭，我信你便是。”
“真的么！”我大喜地抬起头，正对上他的眼。
墨玉色的眸子里有温和的光芒闪过，我清晰无比地看见他点了点头。
“我就说，你从一开始就不该怀疑小碧！”胡乱在脸上摸了摸，居然掉眼泪，真是太丢脸了，太丢脸了！
“对不起。”灵琦忽然低声道：“毕竟是你的亲人，有亲人的那种感觉，我没怎么体会过，所以让你难过了。”
“你怎么会没有亲人？”我诧异地眨眨眼。
“都是些过去的事情了，不说也罢，这鱼要是再不吃，可是要烤焦了。”他拔起根烤鱼的木棍，竟然不再搭理我。
我狐疑地眨眨眼，迅速伸出手，在他把鱼肉送进嘴里之前将整条鱼夺了下来。
“你干什么！”他看着我，声音有丝怒气。
“干什么，这鱼是我烤的，你不把话说清楚，就别想吃！”
他表情冷了下去，只是一刹那，又变回了那个似乎拒人万里之外的妖尊，“我的事情，无需你管。”
我脊背一寒，却壮着胆子道：“想骗我也得有个限度，你没有亲人，那绯芸算啥？”
其实我真正关心的不是绯芸，而是好奇灵琦的生世，刚才他说没有亲人的那一刹那，我忽然想到他似乎还说过自己不
是灵豹族人，可他本体明明就是一只黑豹，这其中肯定有什么隐秘，如果不趁着他略有松口的机会问清楚，就太不像
我的风格了。
只是情急之下找不到什么托辞，只好把那绯芸搬出来充数。
“绯芸……”听我提到这个名字，灵琦忽然就愣住了，冰封的表情土崩瓦解，俊美的脸上竟然溢出丝苦笑。
“绯芸……是啊……也只有绯芸会待我如此……”灵琦声音低沉下去，继而变得沙哑。
我隐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自己触到了不该触的地方。
“我的父亲，是上一任的灵豹族长，可惜，他不认我。”
灵琦遥遥望着不远处的河水，眼神却飘散得很远，“我和一般的灵豹族人，有很大的不同。”
在我诧异得眼神里，他身上渐渐起了变化，原本光滑的前额上，凭空生出一只黑色的尖角。
“母亲在一处荒山生下我，告诉我父亲是谁后便死了，那时的我并不在祈灵山，而是在万里之遥的南蛮。”
“南蛮！？”我差点惊叫出来，“南蛮荒地？”
他点头，“不错，南蛮荒地，终日不见阳光的茂密树林，随时夺你性命的沼泽与毒虫，还有数之不尽的巨型凶兽，我
用了不知多少年的时间，才走出来了，来到这母亲口中的祈灵山。”
我心中的惊骇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找他这么说，那时的灵琦不过是一只刚出生不久的普通黑豹，比我现在内丹
有成都差得老远，竟然能独立来到祈灵山？
单单这份毅力，便不可用常理论之了。
“多年艰险，我来到祈灵山，来到灵豹族，我的身上布满伤口，利爪沾染了不知多少敌人的鲜血，尖牙咬断了不知多
少敌人的咽喉，我终于回到了灵豹族……可是，从那些灵豹族人看我的眼神，我便清楚地知道，或许，我并不属于这
里。”
他拳头捏紧，咯咯作响。
我小声问：“就因为这支角。”
“不错，因为我是变异的灵豹，所以，那里没有我的容身之处，我永远也不会忘记那日，灵豹族长廖冀，也就是我的
父亲，将我赶出灵豹聚集地时说的话……”灵琦一字一顿地说着，“他说，灵豹族不会收留来历不明的家伙，更不会
收留怪物！”
“太过分了！”我唰地从地上站起来，“他怎么能这么说，你是他的孩子啊！”
“孩子又能如何，他连妻子也能抛弃……”灵琦痛苦地闭上眼，“我的母亲并不是灵豹族人，而我的存在，也会让他
遭受族人不必要的流言蜚语，而动摇族长的威信与地位……”
我愣住了，“他要杀你？”
灵琦缓缓点头，“我离开灵豹族后，他便亲自追了上来，跟着他的，还有灵豹族另外四名高手。”
“那你……”我的心一下提起来，不知不觉反倒抓住了他的手，又因为异样地感觉而刹那放开。
稍稍平静了下心情，既然灵琦后来能当上妖尊，那当时肯定没事。
“他们都死了，我杀的，一个不留。”灵琦似乎没有留意到我刚才的动作，声音空旷，“那时我的力量就超过他太多
了，同时也发现，在强者为尊的祈灵山，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他的眼神渐渐恢复清明，只是脸色变得异常苍白，那些事情即便都过去了，可是一旦回想起来，再冷硬的心多少也会
有颤动吧。
我能明白，自己的父亲死在自己手上，这是一种怎样的悲痛。
就算后来灵琦他一路修炼，强大到成为了妖尊，将那过去的悲痛深深沉淀在心底，可重新回忆起来的时候，也会让他
所有的伪装崩溃掉。
“商阡……”他身子忽然就这么直挺挺地倒过来，我手忙脚乱地撑住他，却被他顺势靠住了。
“你怎么了……”我僵硬地扶着他的肩膀，灵琦身上好像一点力气都没有，高大的身体，我稍不留神就得被他压趴下
。
“没什么，只一下就好，绯芸曾说过，想起那些事的时候，这样做会好过一点……”他声音沙哑地在我耳边响起，一
双手臂很自然攀上了我的背，把我搂得紧紧的。
我能感觉他的脸埋在我颈窝处，灼热的气息在我皮肤上滑过。
我叹了口气，果然，不管是什么人，都会有脆弱的时候。
学着灵琦的样抱住他宽阔的背，那一瞬间，我觉得白天的火气似乎消散得一干二净。
“没事的。”我抬头看着星空，破天荒地安慰起他来。
“都过去了，全都过去了。”
38.神角
迷迷糊糊的，似乎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在我耳边滑过，弄得我有点痒；耳边充斥着鸟鸣与流水潺潺，眼前仿佛有一道光
亮，我吸吸鼻子，努力把眼睛睁开一条缝。
似乎……天亮了。
祈灵山的天气似乎永远那么好，阳光灿烂无比地洒下，落在不远处的清澈河水上，那波光粼粼的模样晃得我眼晕。
脑袋下面软软的，今天这枕头真不错，估计是小碧给我换了新的，我习惯性地抬手掐了掐，真的很不错，紧实又有弹
性，又软又暖和，不行，我得再睡会……
我扭了个身子，把头转到另一边，脸深深地埋进这个“抱枕”里，想要再睡一个回笼觉。
“咳。”突然一声轻咳传进了我的耳朵。
“小碧别吵……”我嗡嗡地说着：“让我再睡会……一会就好……一会……”
说着说着，我没了声音。
只是刹那的功夫，意识便渐渐跑了回来，我想起来了，什么小碧，小碧根本不在这里……昨天晚上我是在和灵琦吃烤
鱼来着，灵琦还说了他以前的事情，然后，然后就……
眨眨眼，一道惊雷劈过脑海，这次我是彻底醒了。
眼睛缓缓向上看，是个很有轮廓的下巴，皮肤光滑紧致。
眼睛缓缓向下看，原来我的“枕头”，不过是别人结实的大腿，而我的抱着的抱枕，是那人的腰。
再看看，我还无比悲哀的发现，我嘴角边还有一小块水渍，正浸在他的裤子上。
松开手，撑起身子，我对着面无表情的灵琦干笑了两声。
他倒是不说话，眼睛微眯着，仿佛是在静心修炼。
“哈哈哈……今天天气真是不错啊……哈哈哈……”我站起身打了个哈哈，悄悄往后退了两步，趁着灵琦还没反应，
撒开腿一溜烟地冲到河边，捧起河水对着脸就是一顿猛搓。
完了完了，我居然睡在他的大腿上！
想到刚醒来时自己的姿势，想到之前我还掐了他的腿两下，想到刚才他一声提醒似的轻咳，我只觉得两边脸颊一片火
烫，恨不得把整张脸都埋进水里！
真丢脸！
“弄完了么。”身后突然传来声音，我一惊，脚下一软差点摔到河里去，好在手臂及时被他拉住，才没有变成落汤鸡
。
回过头，我声音都打起了颤，“灵琦，我我我……我刚才绝对不是故意的……我我我发誓！我真的没想到过……”
我努力想着要怎么解释刚才的事情，他却只是淡淡看了我一眼，松开我的手道：“我们回去。”
我急忙闭了嘴。
看情形，他似乎也不打算跟我计较太多，真是万幸。
我懊恼无比，扯着头发想到底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呢，真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啊，昨晚上最后的记忆只是停留在那漫天的
星星上，直觉得那些星星一闪一闪地晃眼睛，然后就……
“不要杵在那里发呆。”又是一句话传进我耳朵，语气还略微加重，我回过神，发现灵琦已经走远了。
“来了来了！”我忙不迭地快步跟上。
“灵琦。”我在他身后小心问，“昨天你说不会再怀疑小碧了，是不是真的？”
他过了片刻才道：“我既然答应你了，自然不会再去怀疑她。”
我心中大喜。
“不过。”灵琦又出了声音。
“不过什么？”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不过，你若是见到她，一定要让她到我面前来解释清楚，这件事情，必须下一个定论。”
“这好办！”我直拍胸脯，“放心，她要是不来我拖着拽着都要拉她来，只是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真是的明明都没
被人抓住，为什么不来找我呢？”
灵琦不再言语，一个劲地往前走，两套长腿迈开，我得快步才能跟上，走着走着，我想起了什么，抬起手对着手指一
记狠咬，挤出几滴血珠。
“灵琦。”我小跑着赶上他，“血丹。”
一月期限又快要到了，这东西还是早早给他服食了好。
他没说什么，接过了就立刻服下，此时距离龟姥爷的洞府已是不远，放眼看去，还能望见桃子和宇文极渊在树梢上跳
来跳去晃荡着玩。
宇文极渊穿着那个斗篷，也能御风而行，只是灵活程度比起桃子来差了许多，就看着两个一个跑一个抓，玩得不亦乐
乎。
死狐狸则躺在洞府门口的大青石上，依旧是懒洋洋地晒太阳，嘴里叼着的草叶晃来晃去，模样悠闲无比。
“小阡和小琦回来了！”
还是桃子最先发现我们，一跃而下就朝我扑来，我惊呼一声，被他仰面扑到，重重倒在地上。
“祖宗，疼死了！”
我狼狈地直起身子，刚才那一下，差点没震得我吐血。
宇文极渊也轻飘飘落下，先是唤了声灵琦，又朝我跑来，扯着我的手问长问短，看不出这小子现在也会关心人，我心
底立刻变得暖洋洋的。
“你们都进来吧，我有事要说。”
留下一句话，灵琦便先进了洞府，死狐狸跳下大青石，动了动脖子，忽然转过头来对着我意味深长地一笑，也跟了进
去。
死狐狸一走，宇文极渊也断没有继续在外面呆着的道理，匆匆嘱咐了两句便随他而去。
片刻功夫，还在洞府外的就只剩下我和趴在我背上的桃子。
“小阡。”桃子在我耳边细声细气地说：“你昨天晚上都没有回来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