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一座华贵的阁楼外。
我已经能肯定，这香气就是从楼内飘散出来，此时到了近处，更觉得这味道甜美绝伦，看了看那阁楼正门没有守卫，
估计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地方，但我多少还是有些担心，毕竟这里是天宫，做什么都要留一份心思，我有时候虽然比较
冲动，可是却一点不傻，并不急于贸然进入，还是先观望片刻再说。
小半个时辰过去了，依旧风平浪静，没有半个人影进去，也没有半个人影出来。
我饿得小身板都开始打起了颤，还要受那香气的折磨，终于还是安奈不住，一咬牙，小心奕奕地顺着门缝进了这楼。
好漂亮的地方！
刚进门，我就被一阵刺眼的光亮晃了晃眼睛，待适应过来时，却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夜明珠，比拳头还大的夜明珠，浮在这房间的半空中，足足有十八个！
宝贝！都是宝贝啊！
压制住内心的激动，我再朝四周看去，越看越是心惊，这间阁楼简直可以用精雕玉镯来形容，除去那些夜明珠，地上
竟然也嵌了近百块的紫水晶，如今这紫水晶可是灵气充裕的稀罕之物，小碧曾说过，外界修道之人对这玩意如饥似渴
状若癫狂，炼制那些宝物法器，只消加入一小块，便能让品质提升不止一个等级。
近百块的紫水晶，绝对会让一对前一刻称兄道弟的散仙后一刻反目成仇。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最初的惊骇之后，我立刻冷静下来，思来想去，发觉此处定然是什么高贵之地，总之不是像我这种小妖该来的地方，
我如若再呆下去，说不定会惹祸上身啊！
相通这层，我一个激灵，转身就要走，可就在这万分紧急的当儿，却听见有脚步声过来了。
满天神佛众位菩萨，你们这不是折腾我么，在外边等了半个时辰屁事没有，等我一进来居然就出状况！
完了完了，被抓住了肯定没戏！
我大急，无头苍蝇一样在屋子里乱窜，眼看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拐个弯就能踏进这房间，我只好飞窜而起，一溜烟顺
着小孔躲进了房屋角落里四个香炉的其中一个。
可是等进到里边，我才明白，方才我闻到的香味是什么了。
奶奶的，这里到底有多少宝贝啊！
这么一个小香炉里，就在我身体下面压着的，我能认出来的，就有紫气龙王参，万年何首乌，巴掌大的千瓣金莲，九
叶林芝草……还有那些垫满整个香炉我叫不出名字的天材地宝。
外边的屋子里传来了谈话声，我回过神来，小心奕奕向外望去，刚好瞧见了那个一切意外的源头。
妖尊灵琦披着一件白色长袍，短发乌黑，面容僵硬，正领着一个白发苍苍的人物走进来。
或许我不该用“僵硬”这个词来形容他的表情，只是商阡才疏学浅，只觉得他的表情较之“冷漠”略有过之，比起“
面瘫”又稍显逊色，用这僵硬二字，委实妥帖许多。
真不知道这天宫内的人对着这样一位妖尊会不会觉得浑身不自在。
“灵琦大人。”那老者捋了捋自己的长胡子，开口道：“都已经准备好了。”
“要多久。”
老者面带笑意，伸出三个指头。
“三个时辰？”我看见灵琦眉头微皱。
老者却摆摆手，“妖尊大人何时对本座如此毫无信心，三炷香过后，丹药自成。”
说完，他手中闪过一道灵光，现出一根桃木杖，木杖一挥，我忽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脑袋重重地搁在了香炉边上，
疼得我眼冒金星。
这么回事！
我慌乱地将身子盘成一团，朝外看去，却发现藏身的香炉已经腾空而起，而放在这房间里的另外三个香炉也飞了过来
，四个香炉绕着圈，开始在半空中滴溜溜打起了转。
那个挥着桃木杖的老头也飘了过来，手指连变似乎是在结印，口中念念有词，刹那间，房子中间腾起了一股幽蓝色的
火！
火！
这这这……我脑子里刹那间晃过一个非常恐怖的念头。
布满珍宝的阁楼。
四个精致的鼎炉。
天材地宝的灵药。
销魂蚀骨的真火。
这……这不是要炼丹的征兆么！
不要啊，我才区区活了两百年，还未修成人形，还未整死那只死狐狸，还未出山游历，甚至还未婚娶，我不要莫名其
妙就被炼了啊！
我对着那个缩进来的孔一伸头就要窜出去，可是这香炉呼啦一下已经冲进了火堆里，我脑袋被那火苗一烫，吃痛又缩
回来，周围温度扶摇直上，连香炉壁都开始泛红。
我怎么能就这么被炼了呢！？
身下那些灵药因为温度上升开始缓慢溶解，我也被烤得失了力气，很快整个身子就被那些香气四溢的药液包裹起来。
救命啊……
妖尊大人，你还要我的血来解毒啊，我不能就这么没了啊……
小碧你欠我两顿烤鱼至今未还呐……
死狐狸我还没有看到他在我面前跪地求饶的嘴脸啊……
我越想越是不甘心，张开嘴准备大骂，可是一张嘴，那些香气氤氲的药液顺着我的喉咙一股脑全灌进了我的嘴里。
刹那间，我觉得整个身子都要飘起来了
还好……临到最后……至少让我吃饱了……
我昏睡过去。
这是我第一次做梦。
两百年来，我从未做过梦，因此总觉得人类会有梦境这种东西很不可思议。
但是我却能肯定这是一个梦境。
因为在这个梦境里，我有双手，还有双脚，我是人形，有人的脸，人的发，人的四肢。
这是一片广揉且绿意盎然的山谷，我站在山巅上俯瞰下方，一群各式各样的灵蛇正在八个人形妖精的带领下围住了一
对青年男女。
我眼神不是很好，可还是看清了那青年男女的样貌，女的容貌娇美，男的高大俊朗。
两拨人似乎起了些争执，我想要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可是隔得远了，耳边只有一片混乱的风声，没有办法，我就想
要飘下山头去，我腾空而起，落入一片薄薄的云雾，身体很轻，仿佛一片羽毛，微风滑过皮肤的触感格外舒服。
就在我正体验着这美妙感觉的时候，耳边却猛然传来一震剧烈的声响。
“轰！”
我被震得两眼一睁，只看见眼前漫天的金光火花，还未明白过来，我的身体就重重地和地面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什么！”
“竟然是你！”
我听见耳边传来两声低呼，才缓缓明白过来这里就是那间屋子，看来我被那样炼了还没死，真是神奇，可我却根本没
有力气把身体支起来，落地的瞬间，我只觉得一阵钻心的疼痛从身体里面骤然迸发。
疼得好像有人在一层一层剥着我的皮肉！
我努力的想要盘起身子，却感觉尾巴重若千钧，恍惚间似乎有个影子朝我靠近，然后一个柔软的东西触碰到了我的额
头。
一丝丝冰凉的气息顺着额头流进体内，竟然让我心神安定了许多。
那些疼痛一波一波袭来，往往衰弱片刻之后又达到一个顶点，我被折磨得要死不活，就要失去意识了，恰在此时，我
却发觉内丹开始滴溜溜转起来，由原本的银色变为金色，越来越大，由内而外，直到包裹住了我的身子。
刹那之间，疼痛消去，金光如薄冰般破碎，蛋壳样地落了一地。
“咳咳……”我捂住喉咙，趴在地上用力咳了几声。
“起来吧。”一个宽大厚实的手掌伸到我面前。
我深吸一口气，眨眨眼，不自觉握上这只手。
等等，手？
我呆呆地被那只手掌领着，从地上站起来，看了看那两条腿，再看了看两只手，又不相信地摸了摸脑袋，直到把那半
长的发丝都拽到眼前了，我才恍恍惚惚地明白过来。
人形！
05.收徒
白胡子老头名叫梹天，本体是一把药匙，听说还是药王天君曾经手执的药匙。
只是这“听说”却是他自称的，我不敢尽信，不过老头在这天宫里经历了三代妖尊好几千年的时光，炼药手段出神入
化，也颇受群妖尊敬。
梹天老头杵着桃木杖大摇大摆走在前，灵琦则拉着我跟在后边，我初成人形，两条腿根本不怎么听使唤，加上灵琦速
度又快，我只好裹紧身上的白色袍子，跌跌撞撞只求不要摔倒出丑。
可恶，妖尊大人你不能轻点么，手腕疼死了。
以前总把变成人形当作修炼的第一志向，但此时梦想达成，却好像并没有多少兴奋，我扯了扯身上的白袍，这还是方
才灵琦从自己身上脱下来为我披上的，修成人形还要在身上裹一层布，当真有些奇怪。
我就这么被灵琦拉着，随着那梹天老头在天宫里左拐右转，半晌，才来到一个看起来十分陈旧古朴的院落前。
抬眼望去，院子的木门已经布满裂痕，越过墙头，可以看见院内有一个巨大无比的烟囱直入云霄，看不清到底多高。
“小蛇儿，欢迎来我的药房。”梹天转过头对着我笑了笑，一挥手杖，木门吱呀地打开，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
“梹天，我答应将这小蛇借你几日，却没说可由得你胡来，该怎么做，你自己度量。”灵琦松开我的手，丢下一番话
，转身欲离开。
就在刚才，在那个奇怪的房间，在我化成人形的一刹那，这个梹天老头大呼小叫说我被什么真火淬炼而不死，必定大
有来头，硬要我到他这来小住几日，我还未说话，倒是灵琦已经直接点头同意。
虽然有些恼怒，但是对于妖尊的意思我根本不敢反驳，只好跟着他们来了这里。
看着灵琦越走越远，我忽然想起了什么，大叫道：“等一下！”
他回过头，依旧是那种漠然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吞了口唾沫，一咬牙，抬起右手用指甲在左手手腕上划了一下，鲜血立刻流出。
小心奕奕控制着三滴血凝成血珠，我送到他面前，不冷不热地道：“妖尊大人，您似乎忘了重要的事。”
灵琦接过血珠，没作声，身体“唰”一下便消失了。
我长吐一口气，被他那样盯着，真的不习惯。
梹天领着我进了这小院，关上门，立刻迫不及待地朝我问道：“前几天听掌宫槐树精说妖尊带回来一个小家伙，应该
就是你了把，你的血能解七日寂灭？”
我摇摇头，“说实话，我自己也不清楚。”
梹天围着我绕了一圈，捋了捋胡子，忽然哈哈大笑：“妙，实在是妙！”
我莫名其妙地道：“你笑什么？”
“小蛇儿，你如今也仅有两百年道行吧，而且还是内丹初成。”梹天一边点头一边道：“区区两百年道行，如今却可
化成人形……也不枉了那一丹炉的天材地宝。”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
其实从刚才开始我就有些怀疑，怎么忽然就褪去蛇身得成人形，思来想去，也唯有那一香炉的宝贝全进了我的肚子这
个理由说得通。
梹天却又接着摇摇头，“可惜啊可惜啊，妖尊大人苦寻了五百年的宝贝，如今却成全了你这条小蛇，不知你是幸还是
不幸。”
他走上前，推开了正中屋子的房门，对我道：“你进来吧。”
我这才注意到，原来方才在外边看见的那个大烟囱，就是从这小屋房顶上伸展出去的，我一进这房间，立刻被里边的
摆设给吓了一跳。
之前在落华峰时，小碧没事也喜欢弄些毒虫草药，但并不多，也都规规矩矩地收在壁洞里，可是这梹天老头的屋子，
乱七八糟的简直可以用“大灾难”来形容。
其他尚且不说，光是那趴在屋子正中的一个磨盘大的蛤蟆，就吓了我一跳。
梹天拍了拍我的肩，笑道：“小蛇儿，这就怕了？你可是蛤蟆的天敌啊，你说是不是，朱蟾？”
“我叫商阡。”我纠正到，蹲下身看着那蛤蟆，蛤蟆也正看着我，忽然就听见他开口道：“你好。”
“这是我的大徒弟朱蟾，平日许多事情都是他帮我打理。”梹天细声细气地介绍着，伸出桃木杖，用杖尖敲了敲蛤蟆
的脑袋，“行了，别总是这幅模样，煞风景！”
朱蟾呱呱叫了一身，嘴里喷出一股红色雾气，片刻之后便化为一个头发火红的大汉。
“师尊，这炉丹药再过三个时辰便能出炉。”朱蟾一板一眼地对着梹天行了一礼，之后便退到一边，我好奇地看着不
远处一个硕大的丹炉，那个大烟囱正是插在这丹炉上。
“怎样小蛇儿，有没有很佩服老夫。”梹天笑着道：“这丹炉可是我用本命真火淬炼了两百年来炼制而成的宝贝，就
算一般的草药丢进去炼个几天，也能出来延年益寿的神丹。”
我没搭话，小心奕奕地绕过那堆得到处都是的药材，忽然眼睛一亮，捡起一支山参。
“三王参。”我不自觉小声念道。
“怎么，你还识得这个！？”梹天似乎听见我的话，惊异地走上来，“那你说说，这三王参有何功效？”
“三王参根须三分，再三分，三三相叠成奇相，纹路朴实内蕴天机，藏纯阳灵气，堪称山参一绝，故名三王参。”我
仔细回忆着小碧曾经对我说过的关于三王参的种种，“此参入药，转破寒毒，通血脉，润灵魄，论之功效，当属上上
品。”
“啪啪啪。”我一板一眼地将小碧的话原封不动背出来，话音还未落，梹天却已拍起了手掌，而站在一旁的朱蟾也面
露惊异。
“小蛇儿，修行不高，懂得到不少。”梹天从我手中接过三王参，“老夫炼药多年，三王参论其稀有堪比紫气龙王参
，但灵气却远不如其充沛，因此大多被人忽略，能识得此物者，恐怕天宫上下，你是第四个。”
我暗猜，第一第二恐怕是这梹天老头和他的徒弟朱蟾，第三个……应该是灵琦吧，身为妖尊不可能连这个都不知道。
小碧手里也有一支三王参，之前她找到的时候也没什么惊奇的表情，我却不知道原来这三王参竟然这么稀罕。
梹天对着朱蟾挥了挥衣袖，朱蟾行了一礼，退出了屋子，梹天再一挥手，堆满药材的屋子里凭空现出两把椅子。
“坐下说话。”他收起笑容，表情开始变得一板一眼。
我狐疑地坐下。
“小蛇儿。”他道：“你的本体是银鳞蛇吧。”
我点头。
“怪不得方才你能在丹炉里淬炼而不死。”他这么说了一句，低下头吐了一口气，又道：“你可是生在蛇谷？”
“没有。”我摇头，“我出生在落华峰，然后一直住在那里。”
梹天捋了捋胡子，眼睛半眯着，像是在想些什么。
看着他不断变化的表情，我心里咯噔一下，方才灵琦走时说的话一下在脑子里响了起来。
“梹天，我答应将这小蛇借你几日，却没说可由得你胡来，该怎么做，你自己度量。”
这话的意思，该不会是……胡来，这老头要胡来什么？
虽然灵琦说了不让他胡来，可我不敢保证每个妖怪都那么听他的话，看着这老头总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