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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W.档案——by百纳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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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的工夫,他已选好一张僻静无人的床铺,先躺下了。他一直拉着我的手,示意我躺到他旁边。我推脱不过,只能把那些脏被子踹到一边,在他旁边躺下。

一个年纪小小的中国男孩——这男孩竟留着清朝时的发型!自我出生以来,我还没有见过谁留着真正的猪尾巴辫,因此吃了一惊。

这个同胞恐怕不认为我跟他来自一个地方,边用蹩脚的英语说着什么,边垂着眼皮为杰卢米和我各点了一支长烟斗。

药膏泥抹在烟斗锅里,火上一烧,便腾腾燃起黑灰色的烟,发出难闻的焦糊味。

刚开始的几口,我根本不能忍受。烟呛得我眼睛疼、嗓子疼,我几乎要丢下烟斗逃跑了,却忽然听见杰卢米迷糊而温柔的声音:“别急,慢慢来……”

他的嗓音这时候听起来像极了东郭,我因又躺回到他身边,让自己慢慢又吸了两口。

杰卢米说得不错,一旦习惯这烟的味道,便不再觉得它刺鼻难闻,反而有种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

我的心智在大烟的作用下迷幻起来,一种从未有过的愉悦感顿时充斥了全身;我突然重新拥有了安全感觉、满足感;我觉得充实、舒适,觉得血液里有某种跃跃欲试的冲动在怂恿我。

眼前那些昏暗肮脏的景象,全成了迷幻的抽象画。我把头转向杰卢米那边,想看清他、想问他此时的感觉,却控制不了自己。我只好摸索着找到他的手,一把抓住。我闭上了眼睛,又睁开,猛看到杰卢米那张帅死人的脸。

他看起来好极了,一脸迷醉地享受着什么似地,双目失焦地盯着烟熏色的天花板,喉咙里不断发出充满色情味道的叹息声。

我想一定是烟的作用,我看着他,忍不住给了他一个吻。他尤在梦里似地笑了笑,闭上眼睛睡着了。

这天以后,我开始和他频繁出入烟馆。有时我们也在我的公寓里吸烟,我们互相点烟,枕着彼此的身体吞云吐雾。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吸烟后,我都有种想亲吻杰卢米的冲动。而我每次也正是这样做的。杰卢米最初只是笑笑,后来只要我吻他,他就反抱住我、吻我,比我吻他更激烈。

我想我们那时候一定都被大烟控制住了,不清楚自己都干了些什么。有好几次,我们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两个人都一丝不挂。我们面面相觑,一符欲哭无泪的白痴表情。我知道他和我一样想推卸责任,可身体的酸痛和彼此身上的体液,成了不容我们辩驳的罪证,更无言地回答了我们所有的疑问。

我们谁也不愿相信犯下了错误,所以又抽烟,再醒来后只能发现身体更疼痛。

没办法,我们只能分手。

我不知道那段时间杰卢米去了哪里,我则把自己闷在屋子里好几天,直至忍受不住烟瘾而狂奔到烟馆。

缘分真是奇妙又可怕,或可说是大烟把我们联系到了一起。我在烟馆撞见杰卢米。他正处于晕晕乎乎的状态中,看到我还是认出了我,笑了。

我们又走到了一起。为了不再犯错,我们把抽烟的地点选到了高级妓院。

神迹里不少人说我和第五很像,其实一点也不。我比他幸运多了!吸毒、嫖娼、酗酒……所有不良少年该做的坏事,我无一不体验了一把,我绝对比第五更了解什么叫游戏人间。而第五在我这年纪,早成了吸血鬼,失去了享受一切的能力。

有时候,连杰卢米都说我是个小流氓,我才不在乎。我会笑着对他说:“是你把我引上这条路的,不是吗”

我和所有想接近我的年轻异性上床,有时和一个,有时几个一起,都是在抽过大烟之后;我还比较金发女人与褐发女人间的不同,比较她们的肤色、眼眸、甚至性别器官;我喜欢她们叫我“可爱的小魔鬼”,我也给她们每个人起了一个外号,小虫子、玻璃珠……

她们让我忘记和杰卢米做过的错事,更让我忘掉东郭的求婚,比毒品更管用。因此我和她们在一起的时间渐渐多了起来,可以这么说,是这些正经、不正经的姑娘们让我戒了毒。可惜我又走上另一条不良道路,沉迷得比毒品更甚。

我曾问杰卢米:“你怎么看男人爱上男人的事你觉得同性结婚有可能吗”

他竟笑得很不好意思:“那都是在我们意识不清醒的情况下做的,你我都清除那不代表什么,好吗”

“不,你误会了,我指的不是我跟你,是别人……”

“谁是别人的事还是你跟别人”

“唔,这你就不要管了,总之……”

“好吧!我的意见是,如果你指得是别人,最好别多事,以免惹祸上身。如果你在说你自己,完全可以在清醒的时候找个同性体验一下。如果你和那家伙中有一个是教徒,我奉劝你别再做梦了。就是这些。”

他的这番话对我来说很受用,当我提出我想试试时候,他马上给我介绍了几个对象,都是曾拜访过我的家伙。他们似乎就是抱着这目的接近我的。我拒绝了他们,让杰卢米帮我找一个希腊人,他说他不认识,只有法国人、英国人、德国人、意大利人和西班牙人让我任选。经我同意后,他把我带到了我们以前常去的一间高级酒吧。

我在那儿看中一个德国军人,这家伙有一米八的个头儿,眼睛深蓝,头发是微鬈的深栗色,说话的口气也温文尔雅;如果在光线不明的地方看,除了头发比较短,他几乎和东郭一模一样。

第六章

我不认识这名德国军人,是第一次在这家酒吧见到他,杰卢米也一样。我看出杰卢米因此有点为难,我索性丢开他,主动去跟那个德国人搭讪。

他正独自坐在吧台前喝闷酒,看起来郁郁寡欢,不时应付两声酒保的招呼。

“出事了吗?你看上去不太好。”我坐到他旁边,替他叫了一杯酒,余光扫到一脸惊愕的杰卢米。

德国人摇摇头,只盯着手中的琥珀色液体发呆。不远处的杰卢米对我做了个要小心的手势,悄悄离开了。

我又对德国人说:“你不肯说的话,就有我来猜吧?”

他总算把目光转向我。

我继续道:“我们打个赌?我只猜一次,猜对的话,今天我说什么你都必须服从,猜错的话,你叫我去死也没关系。”

他同意了。

我打开读心术,直刺入他的内心深处,只需瞥一眼就能了解一切。我笑了,把一杯酒推到他面前:“请用?”

他也对我笑笑:“还没猜对呢。”

“你要我说什么?在这儿?”我问。

他只耸了一下肩。

我把头凑到他跟前,小声说起来:“你喜欢上一个犹太女孩儿,可惜她和她的家人痛恨纳粹,尤其是德国军人。她和她的家人情愿一起赴死,也不接受你的救助。你只能看着她和她的家人死去……”

不等我说完,这名帅毙的军官徒然变色,霍地从凳子上跳了下来,瞪着我:“你是谁?”

我也耸了一下肩:“伊凡·沃德贝尔。请冷静,我只是喜欢读小说,全是瞎猜!”

他狐疑地打量了我一会儿,重新坐下,全身都垮了:“不管你是谁,也不管现在的小说是不是都写成这类情节,总之你猜得不错。”他沮丧地咕哝,“已经第十天了,我还是没办法忘记!就在十天前,我亲眼看着我的部下枪杀了她!本来我只要大喊一声‘住手’她就能活,可我没有。我很害怕,很怕给同胞知道我一直包庇我们必须清剿的敌人!”他捂住了脸,“我是个懦夫!”

“你不是。”我小心翼翼掰开他一只手,盯住他因痛苦而扭曲的半张脸,“即使你救下她,她也只能活一时;你让自己活下来,她便永远活在你心里……”

“你究竟是谁?”

我的话仿佛打动了他,他盯住我的脸,问。

我笑了,拉起他一只手:“跟我来,我告诉你。”

他像被我扑了迷魂药,呆呆地跟着我走出酒吧,一路穿街引巷,走进我的公寓。

“这是哪儿?”他跟着我走进房间,看到我反锁了房门,才如梦方醒。

“我家。”

我脱了外套,也帮他脱了。

他环顾我的居所:“我们萍水相逢,你为什么带我到这儿?”

“只听我说,你怎么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他站到窗前一片逆光中,不解地望着我。他那副蹙紧眉头的样子,与东郭的身影忽然重叠到了一起,让我一阵发慌。我转过身不再看他,默默脱衣服。我知道他一直观察我,直到我脱得精光,他吃惊地叫了一声:“等等!你……”

不能让他拒绝我!

就在我回转身面向他的一刻,我把他崔眠了——他赌输了,就得听我的。我抬头注视他的眼,对他说:“你爱我。”

他因丧失爱人而暗淡无神的双眸果然点起星星点的光亮。他的目光中只有我了。我搂住他的脖子吻他,他也热烈地回应,仿佛他真得爱我。

他吻了我很久,几乎让我窒息。当我开始抗拒他时,他用力扳住了我的腰,把我更贴近他,在我唇边吐出了长长的叹息:“伊凡,我亲爱的……”他仿佛深爱了我很久,呢喃着我告诉他的假名,“真高兴你接受了我!我太高兴了!”他又吻我,把我抱起来转圈。他用双手捧住我的脸仔细端详,双眸因喜悦而闪闪发亮。

我为他解开衬衣,他通红了脸,按住我的手,身体颤抖了一下。他看着我笑,又羞涩地垂下了眼眸:“我知道我们都不是教徒,可我想至少该举行个仪式什么的,让谁来见证我们和世间其他夫妇没有区别……我是说、我的意思是,我们是不是,是不是太快了?”

“一点也不。”

我抚摸他,让他一下子僵住了。

“你不爱我吗?”我问他。

“爱!”他攥着我的手大声说,“我爱你!爱到想每天和你去南极欣赏美丽的极光!爱到想只为你赢得世界的和平!”

看来他是真得爱上我了,说的话发疯又好笑。可我心里却有种莫名的酸楚感开始作怪,让我突然想哭。

我依靠住他,闭上眼睛不再看他。我想我并不是真的想找个男人——还是个陌生人尝试那种事,我不坏,只是悲伤,又有点寂寞。

那天,我枕在他身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是翌日清晨。我一个人躺在床上,身上覆盖着被。那个陌生人没对我怎样,只留下一张字条在床头柜上:亲爱的,为我必须归队,请等我回来!我将使你成为史上最幸福快乐的人!时时思念你!爱你的拉尔夫。

我看了好笑,把字条丢了。

中午不到,杰卢米来拜访我,问我昨天的进展。我告诉他没有什么,回到了以往颓废糜腐的生活中。

对待有些人,我用不上迷魂法、催眠术,只要我往光下一站,他们就像觅光的蛾子一样围拢过来。他们极力讨好我,说我的眸色像威士忌、发丝像巧克力、皮肤像牛奶、嘴唇像樱桃,难道我是一块蛋糕?在我眼里,他们没有一个可以和拉尔夫相比;他们简直和东郭一路,全是些道貌岸然的流氓!不过我并不拒绝他们的邀请,如果有人大胆提出要求,我就会答应他,反正总比我一个人呆着好。

记得我楼下有个身材很棒的大个子,自从个我搬进这栋公寓,他就一直找各种借口接近我,什么帮我抬行李、帮我查看下水管、请我试吃他的新菜品——他是个不错的厨师。直到我把拉尔夫带回家,被他在公寓门口撞见,他不再跟我说话,好像故意逃避我,我也见不到他了。

半个月后,这位邻居突然前敲开我的房门——我当时正和杰卢米在小客厅里酗酒。他一进门就把杰卢米打了出去,吓了我一跳。不容分说,他把我按在地板上——庆幸地上铺了厚厚的毯子,不然我的背可摔得不轻。他两手掐住我的脖子,瞪着我低声诅咒:“除我之外,接近你的家伙都去死!”

他这样,让我觉得可笑又可怜。本来我只要推他一下就能摆脱他,可我做不到。我想死在他手里也不坏,东郭不会知道,就算知道了又怎样?能再救我一次吗?然后再跟我说“我们结婚吧”之类的蠢话?才不要!我好容易才把自己麻醉了,才不要重来,那会更痛。

正这么想,只听门外有人敲门。

我的邻居吓了一跳,手上的力道一下子松了。他把我提起,问:“是谁?”

我摇头表示不知道。

叩门声又响了几次,接着传来拉尔夫的声音:“伊凡,亲爱的?”

邻居惊慌了一阵,猛又把我按倒,扯掉我的皮带捆住了我的双手,还用他自己的皮带捆住了我的双脚。

“别出声!”他紧捂住我的嘴,警惕地瞪着那扇忘记上锁的大门。

“亲爱的,你不在吗?”门外的家伙竟还傻乎乎地问。

半分钟后,外面没了动静。紧张的邻居把手从我嘴上移开了。而就在这时,传来了扭开门把手的咔哒声,既而响起悄悄的脚步声。

“门没锁?怎么会没人?亲爱的!”

“拉尔夫!别过来!”我叫了一声。不过太晚了。

早已躲到小客厅门后的邻居猛扑倒了拉尔夫。他们厮打在一起,一直滚出了我的视野。我只听见他们打斗的声音、东西摔碎了的声音,邻居气喘嘘嘘地咕哝着:“离他远点儿!你们这帮混蛋!”

“你才是!”拉尔夫爆呵。

接着又是一阵脚步踉跄的厮打,房门轰地关闭,锁住了。

房间顿时安静下来。

两三秒钟后,伤痕满面的德国军官跌跌撞撞闯回了我的视野。

他看到我,愣住了,随即爬到我跟前,为我解开皮带,把我抱入怀中:“还好吧?”他急切地问,不等我回答就捧着我的脸查看,又看我的手腕和脚腕。

明知他是因为中了催眠术而爱我,我还是被他打动了。我想,如果这个人向我求婚,我一会毫不犹豫地答应;我为那个死了的犹太女孩儿感到难过,她错过一个值得爱的人。

我抱住他,对他放声大哭。可说真的,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哭。

他摸着我的头发安慰我,不停地吻我。我也忍不住吻他。

很可能是刚刚和杰卢米喝的那些烈酒让我变得与无论次,我在拉尔夫的吻里说:“我们结婚吧!就现在!不要该死的见证仪式!”

他没有回答,抱起我去了卧室。

我们极尽缠绵,他的动作轻柔而小心翼翼,害我总觉得身上痒痒的。

他不停地亲吻我左胯上的封印,并且说:“你真漂亮,连纹身也很美。这是什么图案?花吗?”

我笑笑不回答。

凡是跟我上床的,没有一个不对这“纹身”感兴趣,随他们怎么想好了,我没办法解释。

“你能不能、能不能别再琢磨那该死的纹身?”我焦急地暗示拉尔夫。他却迟钝地抬起头来注视我。

看到他挂满汗珠的脸,我心惊了一下——他的脸和东郭的越发像。我不能再注视他,否则会有罪恶感。我闭紧了眼睛,用双手攀住他的背,用触觉感受他,可是他的体型竟也和东郭的出奇相像。我忽然间难过极了,忍不住哭出了声。

他停下来,俯看着我,好像想问我怎么了,却没有问出口。

我把脸藏进枕头里,对他说:“对不起!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他的言语里也充满热度。

“我不是、不是伊凡·沃德贝尔,我是胡步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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